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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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电话的时候,女儿正缠着我撕书玩。她刚刚一周岁,别的没学会,破坏倒是无师自通,抓什么扔什么,握什么摔什么,好在这能表示她正在成长也就不但不引起我们的不快,反倒让我们欣喜异常,觉得她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这不,这几天她学会了撕纸,撕着撕着觉得不过瘾了,就升级到了撕书。好在身为人民教师,家里还有足够让她撕上十天半月也不会心痛的书。这时候她正在撕我的《小说月报》,这可是我的宝贝啊!从我拿工资的那一天起,我就自费订了《小说月报》,一订就是七年,这是我每月必品的精神食粮。每一期都按顺序排好放在书柜下边的抽屉里。现在她就坐在地板上,任意地翻着我的书,想撕就撕,我却一点也心痛不起来。

  “哪位?”我一边看着女儿一边拿起话筒接听。

  “喂,你好,请问是杨浦家吗?”一个陌生的女声传过来。

  感觉是挺年轻,不过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啊,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张萍,老同学,不会忘了我吧。”

  张萍,一个好熟悉的名字的啊,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哪一个张萍,因为在我的生活当中名叫张萍的女孩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其中的几个同学和我的生活太密切了。她是哪一个呢?我又不好问,只好含糊地说:“哪里,这怎么可能呢?”觉得有点被动,就又加了一句:“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们的七号,忘记我们曾经的约定吗?毕业第七年的夏天我们的同学聚会啊!”

  哎呀,我终于想这个“张萍”是谁了,她是我上师范时的班长,一个胖胖的戴着眼镜的女孩。“当然记得了,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这几天我都等着有点着急了。”我脱口而出的谎言让我觉得自己变得和上学的时候不一样了,平时还没怎么注意到,现在忽然就意识到了,还好,脸已经不会发红了。

  “那好,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8月19日上午十点在新浦金色年华酒吧见,一家都去啊。”

  “好的,我记住了,我一定准时到。”

  “行,那就这样吧,有话见面的时候慢慢聊,我不要通知其他同学。”

  “嗯,好的,再见。”

  “再见。”

  一个电话打完,女儿已经把书翻得乱七八糟的,还撕了好几页下来,我连忙夺下她手中的那一页纸,是楚良的《清明过后是谷雨》,这是我毕业的第一个月买的,我非常喜欢这篇小说,现在却在女儿的手中变得残破不堪。我把被撕下来的纸摊平,重新夹回书,再把杂志整理好,堆在书柜的角落里。

  我看着一码码的书,觉得曾经的生活已经如流水一样远去,我只能站在岸边欣赏自己曾经的生活。女儿对我抢走她手中物品的做法强烈抗议,大声地哭起来,我立马拽过一张报纸放到她手里,止住了她的哭。我的乖乖,你的欲望不是很高吗?一张报纸而已,哈哈……

  我看看日期,今天已经8月15日了,距离聚会只有四天的时间,我感觉到了仓促,觉得要做好多准备,可又不知具体准备什么,反正照现在的状态去肯定是不能令我充满自信的:

  从毕业到现在我一直在一所乡村小学里教书,环境实在是不能令自己满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啊,我也没有什么门路,看着身边的同事一个一个的调入城里,眼睛都妒忌红了。虽然说我们教师受的思想是要奉献自己,可回报也不能不谈,毕竟我们也要生存。

  现在学校里只有三个年级,五个老师,两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一个年青人是校长,另一个年轻人就是我。

  我带三年级,号称是学校的毕业班,学生不多,十一个。本来一个班里的学生数还是比较多的,可有条件的家庭都把子女送到城里的学校去了,有的家庭没有条件的了硬着头皮送,最终剩下的全是些家境很差或者略有残疾的。

  工资虽然名义上和城里是一样多,可我们没有出勤奖,没有防暑降温费等等,凡是能发奖金的项目全部是空号,一年唯一发两个奖金:中秋节一百五,过年一百五。另外,每年夏天要捐抗洪钱,秋天要捐修路钱,冬天要捐军烈属钱,春天要捐贫困家庭钱,还有一些突发性的捐款。一年算下来,城里的老师一个人顶我两个还拐弯。

  叭的一声,我头上被重重得挨了一下,我定眼一看,原来是老婆拿着掸子恶狠狠地站在我面前,我看她那样我就不想理她,她离我心目中温柔贤惠的妻子形象相差太远了。

  “你哪根神经搭错了,发什么呆,你看,孩子尿湿了也不知道替她换。”

  我瞅了一眼女儿,果然尿湿了,只好拿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老婆在屋里喋喋不休地说,我赶忙抱着女儿出去玩了。

  关于聚会的事,我还是决定把它瞒在心里,就让自己偷偷乐吧。我将要见到漂亮的付琴,文静的董红,才华横溢的宁文平,幽默风趣的徐洪强……就让我自己先偷着我乐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悄悄地做着准备。理了发型,准备好那天穿的衣服。虽说男同志收拾起来很简单,可我却忙了几天也没有定下来。头发剪了两次,还不满意,可不能再剪了,再剪就成板寸和光头两种选择了。衣服选了两套,一套正规的白衬衣黑裤子,一套休闲的T恤衫休闲裤。钱,一定要多带点了,又不能跟老婆要,只好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全部都提出来了,一共一千五。

  8月19日,在我害怕又喜欢中到来的。连续几天的雨让温度降了下来,今天早上是个晴天,天空万里无云,我的心情了格外的舒畅。吃了早饭,我对老婆说:“今天有同事结婚,我要去出礼。”老婆听了我的话后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顾着吃饭,我也懒得顾及她的情绪。就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老婆拦住了我,眼睛直直盯着我说:“老实交待,今天到底去干什么?”我不想她破坏我的好心情,不耐烦地说:“不是跟你说了吗?去同事家出礼。”说着我就推开她想往外走。“不行,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出门。”老婆猛地把我挨她的手打开,愤愤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神不守舍地,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耸耸肩耍无赖地说:“你要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你从来没有这么打扮过自己,今天我要是不让你出门,你肯定会疯的,我说的没错吧?”老婆果然知道我的致命弱点,“不说清楚别想出门。”

  我觉得不招实在是难以过关了,只好说了实情。

  老婆冲上来给我一拳,我躲闪不及,捂着胸口痛得呲牙裂嘴的。“告诉你,不要以为我好欺侮。”自从她怀孕后我就一直让着她,弄得现在她要动手就动手,我知道她是很不满意我的状况,只是我们谁也没有说出口而已。我忽然心情变得非常糟糕,扯下白衬衣,夏天穿这么板正的衣服实在难受,我这时候才知道要穿这样的衣服去连笑都不能自由自在。我随便套了件T恤,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赶到金色年华也就差不多十点这样,我不想迟到,我想早点见到那些曾经共同生活三年的同学。我想回到过去,回到过去的快乐中去。

  老婆见我真的生气,就不再阻拦我,只说了一句,早点回来,就带女儿玩了。

  我知道她也挺不容易的,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还要做家务,特别是照顾我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男人,尤其是当我同学聚会的时候我没有说一句要带上她的话,我想她心里一定有感觉的,最起码感觉到我们之间有了距离。

  有的时候争吵是一种亲呢,而我却对着这种亲呢有着天生的免疫,我不喜欢伤害作为前提的亲呢。

  老婆的干涉很快被大街的人潮冲淡。越来越多的私家车,气焰嚣张地四处横冲直撞。林立的高楼大厦惊艳得盛开着,特别是耀眼的白锈钢和玻璃,夸张着反射着光线,让人一阵阵的眩目。一家挨一家的精品店,高档办公场所,让我目不暇接。一群又一群靓丽无比的女孩,像风一样拂面而来,留下久久不散芬芳的气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离我这么近,却又离我这么远:半小时的车程,几个世界的距离。我们的究竟有几个世界,我们有多少种生活。我眼花缭乱,我混乱不已,我迷惘不堪,哦,我的未来在哪里,我的世界在哪里。七年,七年之痒啊,我痒了,可不知道用什么来搔这心头上的痒痒,是汽车、别墅还是美女。啊!不!绝对不是这些,我怎么能让这些来侵入我的内心呢?我要抵制,我要抵制,你们不要来啊!我很坚强的。我不敢说出口,我怕满街的人潮淹没我细小的声音,我还是随波逐流吧,潮来潮去,一如扁舟。我想起方方的一篇小说的名字,叫《在我的开始是我的结束》,方方说这是托玛斯.爱略特的一句诗歌,向来没有人能揭开它的意思。她冒昧揣度,认为应该是他幻想中混沌后重建的有序状态,以及神秘时代和猜测时代的奇异吻合。那么我的开始和我的结束是什么的吻合呢?我的答案在哪里?我朝前狠命地走了几步,可什么也没有发现,冥冥中的神秘大概不肯见我。

七年

  金色年华,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睡美人形的霓虹灯嵌在一个大大的浴缸里,下边是波浪形的四个字――金色年华。门口贴着一张红纸,上边写着:江苏省海州师范94届5班同学聚会。我知道,我到了。看看时间,才九点半,来得早了点,要知道重要的人物都是后来的,我想我究竟该不该现在进去呢?上学时候的我还算个人物,现在则不敢夸得出口了,还是进去吧,这么大的街除了公共场所外没有我一只脚的地方,我无处可去。

  酒吧里光线较暗,我的眼睛一下子还适应不了,说实话,这些地方也就是天天在电视上看到,我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从毕业到现在,整整七年过去了,酒吧的气息还是如往昔般熟悉,只是我觉得我老了,不是到这里疯耍的年纪了。

  “嗬,杨浦,你来了。”话音没落,一个身影就把我紧紧抱住了。迷茫中又陆陆续续地围过来几个人。等他松开手,我才认出是许立国,我下床的兄弟,周围的几个是刘军、徐洪强、石永春等。还有几个女同学坐在吧台前向我招手,我没想到他们来得竟然这么早。“你们来得这么早啊?我还以为我就够早得了。”“你呀,太落后了,我们几个八点钟就到了。你是最后一个到的。”石永春冲我肩头摁一下说。

  我们边说边走到吧台前坐下,这个位置灯光很好,仿佛如白昼,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地再现了。大家变化都挺大的,不是容颜,而是内在的气质上,从幼稚的青年人变成了成熟的中年人。虽然说现在年青人是指35周岁以下的人,不过我仍然把社会的起来的青年人称为中年人,哪怕他只才二十岁,甚至十八岁,也是如此。

  张萍从一个包厢里走出来,招呼大家说:“快进来吧,我们边吃边聊。”大家就鱼贯进入包厢,一一落座。

  张萍先开场白:“我先说吧,今天是我们94届5班毕业的7年聚会,我非常高兴的是我们当初一起约定的人今天都到齐了。醒来酒吧里是没有这样的酒席的,可这酒吧的老板也是我们的同学,所以她今天特意为大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下面我们用掌声感谢她。”

  在大家的掌声里,陈敏推开门站在了门口。她穿着漂亮的长裙,墨绿色的底色,胸口一朵洁白的玫瑰,发髻高高地梳起,脸上倒是很素雅,她也看到了我,只不过在我身上只停留了一秒钟而已,她对着大家说:“老同学们,你们好,分别七年了,大家今天欢聚在一起,可一定要玩得开心啊,放心,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的,而且包括晚上。”说完,她举起一杯红酒,大家随她也都举起来,我也只好也端着随着大伙一起碰杯,在我们杯子碰到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到陈敏的眼神停在我的身上,因为我也在望着她。我们又在这里相遇了,世界真小。

  刘军最能喝酒了,而且还能起哄,哪次都数他闹得最凶,这时候他迫不急待地找我喝酒:“杨浦,我先敬你一杯,因为这个日子是为你定下的。”这理由太充分了。因为我在男同学中排行老七,而且许多的排序里都有7字,我是77年生,97年毕业。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宣布我们要在七年内给自己一个变化、一个飞越、一个新的起点,大家听了后纷纷表示赞同,于是把聚会的时间定得远一些,七年,大家相约七年后再见。我看刘军一脸的严肃,也不便推辞,只好和他干了这一杯。

  喝完了,我对他说:“你这七年里有什么变化啊?”

  他抹了一下嘴说:“我这七年可谓是一年一个变化。第一年,我分配灌云,上班前要交给学校五千块,这叫赞助费,要不就不给你上班,这钱全是借人家的,家里为了培养我兄妹几个上学已经家徒四壁了,我在一所村小里教书,工资五百多,可半年才发三个月的,后半年每月只发二百元,这怎么过啊?连糊我自己的嘴都不够,更别提赡养父母照顾弟妹们了。那年的暑假我就跑到南京一家私立学校里应聘,月薪一千八,结果我聘上了,这学校和家乡的学校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堂,学校福利很好,家长送的了比较多,虽然我干得很累,从早忙到晚,可那工作劲头足啊。”

  “吃菜,吃口菜再讲。”陆冰夹了口菜给他。

  刘军一边嚼菜一边说:“因为我干得好,第二年就被学校提为副主任了,第三年被提为校长秘书,第四年你们猜怎么着。”

  刘军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瓜“吱吱”地吃着,眼睛环视我们,给我们卖关子呢?“学校一个月给我五千我都没有干,我回家长自己搞了个学校,你们不知道,办学校的利润太大了,你要是知道内幕打死你你也不替人家打工。”说完,刘军放下筷子向后倚在椅背上,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我举起酒杯深情地对他说:“兄弟,好样的,我敬你一杯。”我没等他反应就自个儿先干了。接着又有好几个同学轮流敬他。

  许立国也是个急性子,也说了自己的七年生活:“我和刘军一样,也是因为工资发不上,这时正好南方有所来找我,让我把全校的人都带过去,结果我跟大家一说,大家想深圳一个月顶上这边一年,何苦守着这边的烂泥碗死不放呢?我们就都过去了,现在我们一直在那边,那边环境很好。”

  大家又是一通感慨,可下边没有人说了,我想大家可能都是循规蹈矩的吧,肯定没有可炫耀的。

  陆冰对李佳梅说:“李佳梅,你现在在连云港教育界是比较出名的,公开课,论文你可以是样样都行,你给大家讲讲吧。”

  李佳梅脸红了,但还是说了:“陆冰,你别挖苦了我,大家知道上学的时候就数我成绩最差的,作文从来都是找别人写的。可能是我命好吧,因为我是新浦人,所以分在附小,这可是市教育局直属小学,条件是最好的,加上校长是我爸的同学,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进步的快一些吧,可是你们一样也可以做到的,只要你们努力啊,你们一定会比我强的。”李佳梅有点急了,说到最后都有点哭腔了,这和她在教师大会上的发言判若两人,那时候她道貌岸然地讲了一大通道理,说自己是如何如何努力,付出多少多少等等这些,简直让我恶心透了。现在,我又看到了可爱的李佳梅了,虽然她成绩不好,可她是高价生,是花三万块钱买进去的,她从十几分起步,到毕业时也能考个五六十分了,大家都知道她吃了不少苦,从来不看低她,所以今天她对大家讲的话也是情深意切。

  张萍一看气氛挺闷的,就号召大家喝酒。于是乎,酒桌上又杯光筹措起来。我看张萍红光满面的,就禁不住要她讲讲。

  她是我们班的才女,而且我们班女生30个,男生才14个,所以每次选举都是她得票最多,班长的宝座一直被她霸占了三年,而我只能屈居副班长之职。不过她对我非常坦诚,我们之间一直相处得很好。

  她朝我笑笑,抿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讲起来:“我吗?比较简单,工作,结婚,生子。结束了。”

  “不行不行,必须说详细了。”刘萍可是张萍的死党,可这时不知怎么的,非逼着张萍说。

  “好吧,我就详细说说。我工作在乡镇,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我现在的老公何一明,他在政府里当局长,具体我就不说了,后来我调入附小,可工作太累,后来又调在自学考试办公室,一年忙不到一月时间,这么说你们满意了吧。”

  屋里一阵安静,只有外间传来舞曲的声音:唱不完一首歌,疲倦还剩下黑眼圈,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黄昏再美终要黑夜……

  是我惹的祸,还是由我来圆这个场吧。我推着左右两边的宁文平和胡静,说:“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这是好事啊,张萍现在如此清闲是多么舒服啊,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是。”可没有一个人附和我。

  “当初,我们在操场上分别的时候,大家说要干出一番事业,可我这个班长第一个当了逃兵,实在是对不起大家。”张萍说着说着就哭了,“现在社会就是这样的,在第一线干除了说明自己的无能以外不能证明自己什么……我,我想过清静的生活,不想活得那么累……今天关起门来也就是咱们这些亲同学还能说说心里话,沟通沟通……七年了,箭一样快,我们的人生有几个七年哟,能舒适些就舒适些吧,何况我毕竟是个女人,要相夫教子。”

  又有几个同学叉开伤感的话题,各自谈了谈各自的生活。徐洪强现在教高中了,他本来在小学,可初中缺人就被抽到初中,又因为高中教师流失太多了,他又被拔到高中了,现在带了两届高三,成绩还不错。石永春现在是一所中心校的校长。陆冰也是。胡静现在机关幼儿园里……

  最后宁文平对我说:“你小子怎么不说啊,还准备保密的啊?”经他这么一提眩蠹倚盐蚬矗追捉形医病?br我实在不知如何说,就照实说吧。

  “我七年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认认真真上班,踏踏实实自学考试,可现在一切都是老样子,虽然教学成绩很好,论文也发表了一些,自学考试早就通过了,散文小说也发表了好多篇,可我觉得自己仍然走在黑暗中。曾经幻想过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可以很有成就,然而现实中并不是这样,我觉得自己的力量很小,小到连改变自己都不可能,我一直相信个人的力量,其实我完全错了,这个社会你再能也没有用,在教育行业也是如此……”

  “杨浦,你不要怪这怪那的,自己没用就不要说这些抱怨的话,做人只能靠自己。”我抬头,陈敏不知什么时候又进来了,她冷冷地看着我说。

  “不,我不抱怨,我只是为自己找一个借口,这七年时活得太压抑了,我不敢干我自己想干的任何事情,我没有刘军和许立国他们的勇气,因为我的工资总是那么按时的发,不多,但也饿不死我,操,我是个软蛋的男人……”我越说越激动,拿起酒杯就喝。

  陈敏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出去了,我知道她一直在记恨着我,因为当初是我放弃了她,可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那时候她被保送上师大,我觉得我要是不放弃她对她是一种束缚,因为要是我同意她就要放弃这次机会,没想到她竟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无论用什么方式也联系不上她。缘啊,就是绕在人头上的紧箍咒,上帝一念叨就痛得你要生不如死。

  后边的酒喝得就越来越铺天盖地了,大家好像好多年没有醉了,今天看样子是不醉不归了,连女朋友也是帼国不让须眉了。

  我只记得最后,我和陈敏来到隔壁的房间里,陈敏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我知道自己的自持力还有向几分,嘴里却坚定说:“爱。”陈敏扳着我的脸,泪流满面,我想去吻她,可她却推开了我,说:“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你的事我都知道。”我伸手去抓她,手无力地抬了抬最终也没有抬起来,七年前那一次松手就是永远的松手,爱与恨只隔一墙,倔强的陈敏啊,你这些年怎么一点也没有改变一下脾气呢?

  爱情的毒药,我只有自己吃下了,她又一次转身离去,我明白自己再也没有爱她的资格了,我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和现在的妻子之间的隔阂在哪里了。我的心藏了一个人,雪藏了七年,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爱一个就要好好把握,生活也是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了,发现家里只我一人,我趴在床沿上,头悬在床外,地上被女儿撕得到处都《小说月报》的尸体,可能老婆还没有回家吧,这些尸体上布满了从聚会上带来的污秽,透过五颜六色的液体,我醒目的看到一篇小说的名字: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我见字后,胃里翻江倒海的,立马又涌出一口,吐在这一排这字上,翻了一个身,觉得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也许已经失去了,只好缓缓地眯上眼睛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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