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激烈而清脆的电话铃声,在《城市导报》记者翟觉鸣的办公桌上响起来了。
起先还以为是哪位读者的来电。稍一倾听,话筒里传出了略微熟悉的文友姬浩怀的声音。
早在这次以前,类似的电话诉求,翟觉鸣已领教过2个回合了,都被他劝说后掐灭了这位作家荒唐不经的念头。只是计浩怀这一回的申述,比先前的心情更为急迫、决然或强烈。
听罢姬浩怀简短而有力的诉求,翟觉鸣当即回答说下班后自己一定尽快赶过去。在赶到之前,先请他一定竭力平抑自己的情绪,务必平静地等候自己的到来。
姬浩怀之所以多次找翟觉鸣倾吐苦衷,完全是因为已将他视为知己朋友了。凡预计有重大的行动打算,他都会主动找翟觉鸣一起商议拍板。到了18点28分,急忙赶到姬浩怀家的翟觉鸣踏入他家房门。看到他神色落寞晦暗,一副颓丧的样子,翟觉鸣顿时格外担心起来。
现在,翟觉鸣多少已经知晓,姬浩怀与妻子汪映荷的关系相当生冷、僵化,婚姻情感似出现了很大的裂痕。因而,迫于多方面的现实因素,姬浩怀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巨大的沮丧。可以说,这位作家多次出现了不良的状况,让人感到他一次比一次更为失魂落魄。
翟觉鸣决定好生劝慰姬浩怀一番,一定争取消除他那大冒傻气的打算。因而,他洒脱地邀请计浩怀上北海大道“桃花岛饭庄”吃个便餐,再去卡拉OK,一起乐呵小聚一下。
然而,不管翟觉鸣如何好话说尽,姬浩怀都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也没答应。他只想在房间里和翟觉鸣进行聊谈,至于两人用餐问题,他随便叫几个快餐盒饭就解决掉了。
早前几天的上午时分,趁着姬浩怀刚才撒气冲出房间一会,汪映荷一个鲤鱼打挺从席梦思上一跃而起。她对男人的行为规律早已摸透了:姬浩怀要么不轻易外出溜达,一旦外出起码个把钟头不会返回。
汪映荷又一次走进卧室隔壁的书房,背地打开男人的书桌抽屉了。这间不大的书房对于她这个主妇来说,仿佛就是男人姬浩怀的专属领域,从来也不曾给她沾染半步。 一溜风似地飘进了书房,汪映荷迅速扑向了那张大书桌。她对书桌装有暗锁的抽屉,早已耿耿于怀了。
咔嗒一声轻微的金属声响,书桌抽屉的暗锁被一下打开了。瞒住男人配来的钥匙还真管用,汪映荷不觉心头暗喜。她努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拉动了长方抽屉。呵,在长方抽屉的框沿上方,果然放了些细细的烟丝暗记。
汪映荷记下烟丝的摆放位置,然后把它拈起来放在一边。她一把将木抽屉全部拉了出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姓姬的,跟我小女子玩这一套!算什么狗屁大男人,豆芽菜一碟而已。
汪映荷跟姬浩怀让人看上去是夫妻,可两人之间实质上一直隔着一堵心墙。姬浩怀对她简直象防贼一样地警惕着,让她恼恨得牙根儿直痒痒。活见鬼了,这书桌抽屉更是特别禁区!
在每次使用书桌的时候,姬浩怀的大脑都紧绷着一根弦,绝不肯让汪映荷轻易靠近过来。他给出的理由简单而充分,他要用写作来挣取钞票,需要安静安静再安静。
然而,汪映荷被书桌抽屉里的秘密折磨得心神不定。可她表面上做得不动声色,暗里却想方设法寻找机会下手。姬浩怀在作品里充当洞若观火、神机妙算的神勇侦探,让人赞叹不已。 可在现实生活中,他的手法显得很是笨拙。比如这放置烟丝暗记的手法,居然那么老套落伍,汪映荷没费吹灰之力就手到擒来。
书桌抽屉里比先前又空出了一点,像已经枯竭见底的河床。(空出来的位置是放文稿纸的地方)里面仅有一点硬币和块票,十分可怜。虽有3张银行存折,可表面成色暗淡,估计是唱唱空城计。但最令人扎眼触目的,是那4本厚厚的精美封皮相册。
那是姬浩怀跟前妻甄雨岚的4年婚姻生活的全部见证,一定多姿多彩。眼下见到这些色彩斑斓的相册,汪映荷心底又一次泛出强烈的酸涩感,久久地翻腾着。
甄雨岚毕业后不久就跟姬浩怀走在一起了,两人托熟人租了一套小房型组成了小家庭。怎料巫溪市出现公务员辞职后,姬浩怀不听甄雨岚的劝告也离开了机关部门。
在这回打定主意之前,他业余写就的一部悬疑小说《N禁门》,不期然在省级期刊上发表了,获得了3万元稿酬。从这以后,姬浩怀决意靠写作谋取生活,从而转换人生轨迹。
3个月后的秋季,他依据生活感受写出一部16万字作品《魅黒庄园》,受到了评论界的大多好评,被推为年度优秀悬疑小说,一时间跃入排行榜之列。然而,甄雨岚并没有分享到姬浩怀的创作喜悦,在某个大清早形影单只搬离了这套58平米的出租房。
2个月之后,来不及过多感叹的姬浩怀,在发表连载报刊的读者见面会上,认识了《新悦活》杂志的特约采访汪映荷。她受杂志社主编委派,将采访目标对准了才崛起的文坛新秀。
《新悦活》系巫溪“悦活”燃气公司所赞助,是本社会生活类杂志。公司老总巫树奎较注重推广宣传,常年都投放广告。杂志刚面向市场,目前发行量平平,市场名气并不太响。
这就造成了汪映荷的持续跟踪采访。不断见面访谈之后,汪映荷对姬浩怀频频发射“糖衣炮弹”,让她坐了火箭似地成为他的第二任妻子。
事业和爱情的双重丰收,名声大振后的新婚生活,曾让姬浩怀不免欣慰不已踌躇满志。可是,随着蜜月期的飞快流去,姬浩怀何曾料到他的婚姻与生活又再次出现了危机。而且这种危机存在感,随着时日的演进越来越强烈而困窘不安。
追究其可能的原因,或许是姬浩怀在《魅黑庄园》这部作品中,涉及到了房地产开发题材。作品中针砭了个别房产商爆炒地皮的牟利劣行,让人读后拍手称快。作品的影响力不断扩散后,怎么也想不到居然狠狠刺痛了本土某房产大佬的情感神经。
这笔稿酬刚从银行取出,姬浩怀就不断收到莫名其妙的匿名威胁信,读后让人产生畏惧不安。可汪映荷并不顾忌他的感受,还动不动嘲笑挖苦他。然后在房间里化妆打扮一番,再一溜烟跑到街市上找乐子。
警方听取报告寻问过这桩事,姬浩怀也怀疑是某个房产商在捣鬼。但警察当面对他辩驳了一番后,当作恶作剧处置,不了了之。可是匿名威胁信照旧不断投来,甚至发展在网络上大量粘贴。而且语言措辞越加粗俗不堪,让人读后深感寝食乏味,难受不安。
再看汪映荷干脆辞掉临时工作,一心做起逍遥的全职太太。姬浩怀虽然获得充分的写作自由,却也是一个变相的失业者。尽管那部作品拿到10万元优厚稿酬,怎奈经不住败家的汪映荷,没几天功夫挥霍得了无几许。
因而为了日常生活的花销,汪映荷经常和姬浩怀发火吵闹,搞得他疲惫不堪,心力憔悴。
也许是内外交困的焦虑,也许是口角之战的怨恼,姬浩怀的情感世界受到了莫大挫伤。他的写作突然出现可怕的瓶颈,当初喷泉般的灵感突然干涩枯萎。他几度重整旗鼓试图想个奇妙构思,却往往被轰然而至的纷乱情绪撞得粉碎。
姬浩怀今天本打算趁着情绪平和,抓住骤然迸发的灵感,敲出一个新颖奇特的篇章。岂知成天价日泡在外面厮混的汪映荷,眼下竟然跑回家里捣起乱来。
汪映荷回来就直接冲到了书房隔壁的卧室,像个稻草人似地倒在床上打起鼾来。看情形她昨晚是玩乐大通宵没顾及休息,搞到大白天了才跑回来补睡眠。只是这个鼾声过于刺耳,扰得本就心烦的姬浩怀更是心神不宁。
他在书桌前如坐针毡再也不能忍受,可又对汪映荷发作不得索性拉开房门掼门而出。
听到房门发出了碰响,倒卧在床的汪映荷不觉莞尔一笑,望着这套本该属于甄语岚的温馨之巢,满脸神色得意荡漾,不觉张开双臂像表演舞蹈似的旋转开来。
汪映荷跟甄雨岚本是玩得来的闺蜜,形影不离,如影相随。其实,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在骨子里头,汪映荷一直将甄雨岚视为竞争敌手。自己凭着文凭才挤进了省会城市,眼里根本容不下她的与生俱来的都市气质。
若要说起来,自己和她的身段儿相差无几,论脸蛋也不见得弱了几分。只是她靠着熟人当上杂志社的栏目主编,难道就要在各种场合抑制自己低下一等?
在大学时光,她两人跟姬浩怀都是学院的同届同学。姬浩怀是班级少数几个农村生之一,或许是家境困苦的缘故,他的外貌长得偏瘦又黑,身高也不足1米7,典型的表情是愁眉不展,阴阴郁郁的样子,瞧着就让人大为不爽情绪败坏。
那时汪映荷根本想不通号称班花、追逐者不少的甄雨岚怎么看中姬浩怀,跟他暗中进行拍拖。她几乎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促成了两人的姻缘。直到毕业后他们举行婚礼时汪映荷被邀去作伴娘,表情上还是掩嘴窃笑不止。
看到如此不堪匹配的两人,整天围着尴尬的情景而纠结不休,汪映荷打心底里舒服了不少。她可不想像甄雨岚那么大冒傻气,不想那么随随便便把自己嫁了出去。她心中最强烈的设想,是找一个以绝对优势压倒姬浩怀的郎君,痛痛快快把甄雨岚彻底击退下去。 这本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她有超级绝对的信心,谁料事情起了180度陡转,使她期盼的愿望几乎化为泡影:
姬浩怀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成了蜚声文坛的作家,名利双收风光无两,不少媒体记者想方设法围着他炒作。那些以悬疑作品为主打特色的杂志社,纷纷跟他抛来了橄榄枝。
以汪映荷的自我感觉来说,她要嫁给脸面大的男人有的是,可又有谁能知道他到底靠谱不呢?她十分清楚地记得,在甄雨岚开始恋爱之前,姬浩怀也曾给自己写过不少情书,表达过爱慕之心。可自己却毫无顾忌地抛至九霄云外,连个偏眼都不会瞄他一下子。
如今想起来多么无意的失策,多么无情伤怀的鞭笞!作家夫人的光环本应罩在自己头上闪亮夺目,源源不断的畅销书版税也轻易拱手让给了曾经的对手啊。汪映荷每每想到这些扫兴情景,心中不由得嫉妒顿生与追悔不已。
汪映荷自然不愿就此罢休束手待毙,困窘、纠结又懊恼加悔恨地熬过时日。她决心不惜牺牲什么代价,也要夺回本应属于她的一切幸福。
汪映荷觉得凭着自己摇曳生姿的风韵,和灯红酒绿之下历练而成的风情,去征服一个已结婚4年,患上审美疲劳的男人并不是荒谬的想法,更何况他当年还一度钟情过自己呢!
也是凑巧,赶上《新悦活》杂志社招募记者。甄雨岚作为主编便邀约汪映荷加盟,她眉头略略一扬当即答应下来,还为此在小餐馆请了一会回客。
再说甄雨岚受聘做栏目采编,一心埋头于组稿业务。要知道所主持的栏目是重点栏目之一,岂能掉以轻心敷衍搪塞呢?因而起早贪黑忙碌起来,对已组员汪映荷的亲昵自然不设防。
汪映荷的背后偷袭轻而易举初战告捷,姬浩怀不知不觉云里雾里成了她的网中之鱼。
她借故约稿邀约姬浩怀前来茶楼聊谈把欢,借机下药麻醉了他,然后将他拖上了沙发扒掉衣裤造成即成事实。事情过后没多久,汪映荷拿着孕检诊断书找上门跟甄雨岚追讨说法。
听着汪映荷带着满腹伤感的说辞,甄雨岚的脸色尴尬难堪不已,低头掩脸沉默了许久。突然之间,她猛地站起来以怨恨责难的目光瞪了男人和汪映荷一眼,接着狠狠一甩手摔门走掉了,再也难以劝解她回来。
甄雨岚宁肯净身出户维护自己的面子,将家里的一切都留给了姬浩怀和情敌。大约10个月以后,姬浩怀才偶然从熟人口中得知,汪映荷的孕检诊断书根本是找人伪造的,但事已至此为时已晚,追悔莫及了。
让人遗憾的是,汪映荷并没因手握胜券而得意多久。她领受一位阔绰男人的指示而第一次偷偷打开书桌抽屉,就发现了姬浩怀隐藏已久的秘密:他在最隐秘的地方珍藏着这4本相册,意味着他的心头从没有专属于她。
从那一刻心头一凉而起,汪映荷就彻底放弃了打算与姬浩怀相牵到老的念头。
如此这般,这两口之家陷入旷日持久的冷战,再也看不见往日笑容相迎的情景了。更为焦心的是,姬浩怀的脾气也格外糟糕起来,出现了莫名恼怒,眼睁睁地听凭电脑键盘沾上灰尘。 由于汪映荷花钱只顾潇洒率性而为,以稿费和版税为经济支柱的家境很快窘迫起来,让姬浩怀不免常常仰天叹息,自己遇人不淑而痛心疾首。
再瞧瞧汪映荷对男人的生活不闻不问,照旧昼出夜归快活逍遥不顾家。原来有2个装着不俗的高大男子肯为她埋单,让她依旧出入歌厅迪吧寻欢作乐,快活逍遥。
汪映荷带着决意报复的快感,悄然之间投入那个阔绰男人的怀抱,做起了地下情人。而姬浩怀多是呆坐电脑前饮酒抽烟消愁,自然而然也就毫无察觉。
可这毕竟只是权宜之策。汪映荷决心迅速结束这段有名无实、又无利可图的死亡婚姻了。
今年的春节假日期间,在“环球大剧院”她和此前的新欢——“丰彩”燃气公司老总,坐在贵宾包厢里,推杯换盏,打情骂俏。
一直交往到了眼下,老总已为汪映荷预售了乐居的华宅。一旦时机成熟,她将为出入高等华宅而摇身一变身价百倍。说不定到时故意邀甄雨岚来坐一坐,让她感受一番酸涩的滋味。
在一次温存之中,汪映荷已跟这个老总书面约定好了,给她安排一个助理职位。她只要完成专属的任务,还每月领薪水,就能华丽转身成为他的正牌夫人。
汪映荷之所以多次甘冒风险偷偷打开书桌抽屉,就是想看看姬浩怀究竟隐藏了什么诬陷她公司的黑材料,有没有为离婚理由而借题发挥的强硬口实。
随着汪映荷随意地翻看相册,突然在一个夹页里面,她发现了一张黄色的纸片。再看,竟然是一张人寿保险单!她不觉浑身发热,双手颤抖。哎呀,姬浩怀不知啥时候买了人身保险,而且保额巨大有30万!
汪映荷看得怦然心动,双眼冒光。待她仔细看完这张保险单,却歇斯底里、咬牙切齿诅咒起来:好个姬浩怀,良心都喂狗去了!你他妈出门被车子撞个大血窟窿!
那张保险单的最终受益人不是他这正牌妻子汪映荷,而是已经跟他离婚2年的前妻甄雨岚!见此意外结果,汪映荷如猛然一下坠入冰窟窿,浑身一颤,目瞪口呆。
一股极为强烈的仇意,从汪映荷的心底升腾而起,不断地膨胀着膨胀着。她好不容易强忍着克制了情绪,将放在一旁的几缕烟丝照原样放回,然后小心地关锁上书桌抽屉。……
在烦闷和惆怅中折磨的姬浩怀,在某天下午时分,突然接到一个自称况姓男子的电话。
他大感意外,甚至有些吃惊。他大多时光足不出户,极少交际几乎没几个朋友。对这况姓男子更是大为陌生,所以不假思索回绝了提出会面的邀约。
可况姓人毫不介意那些,依然纠缠而来。再次无奈接听对方的电话,听说出的缘由让姬浩怀没法不动心:“我遇见了一场触目惊心的事件,极想让它变成一部悬疑小说,可我根本不是写作的料,只得劳驾你这大手笔的著名作家出山了。”
会面地点选在临街的一家中档茶餐吧,座位在僻静的包间里。姬浩怀不急不慢赶到这地点时,个头敦实的况姓人已笑容可掬地迎候多时了。见姬浩怀坐下来后,况姓人一边递出名片,一边招呼餐吧招待员,摆上早已点好的菜品和红酒。
姬浩怀接过名片说着客套的话,却并没有打量那些菜品,只是热切地探问况姓人的惊异事件。况姓人表面堆着迷人的笑,一边客气地劝酒劝菜,一边吐苦挣钱的艰难困窘,诉说“悦活”燃汽公司自主经营的举步维艰。
据说,在这座人口9百万的城市,经营燃汽与材料的公司就有3大家。谁都想占有市场最大份额,竞争抢夺之激烈可想而知。
其中最主要的是“悦活”和“丰彩”两家大公司,势均力敌。这两大公司各有预定的客源,为争夺客源时常剑拔弩张,谁都无法挤垮对方。一时间,形成僵持局面,难辩优劣。
说句大实话,姬浩怀对这些尔虞我诈的商业竞争,感受有些模糊,兴趣并不怎么强烈,所以一再催问况姓人讲述那件惊险怪异的事件。
只见况姓人晃着酒杯,腆着微笑说:“我刚才所讲述的两家经营博弈之战,就是这宗惊险而刺激的事件。我拜读过你的精彩大作,佩服你老兄的奇思妙想。你的杰出才能仅仅用在爬格子上,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停了停,况姓人深情地瞧了对方一眼,继续劝说:“如果你老兄愿意为此出山,一定能为我公司设置一招制敌的绝妙佳构来。当然,这并不是我况某个人的设想,这完全是我公司老总的英明决策。”
听对方说出这番话来,姬浩怀哑然失笑说:“真难为你公司老总了。是的,在我的那些作品里,看起来神乎其神神机妙算,其实是彻头彻尾的虚构,也可说是胡编乱造。现实生活跟创作整个是两码事,我恐怕无能为力无济于事,实在帮不上你老总什么忙了。”
只见况姓人继续鼓起不烂之舌,煽动地说:“那是您老兄全部心思都埋在爬格子上,也就不屑于理会这些俗务杂事了。这个务请您放一百个心,我公司决不会让您吃亏受累,付给的报酬也自然高于你的那些作品。”
说话间,他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在姬浩怀的胸前,略带诚意说:“这卡里有3万元作为见面礼,密码你老兄自己设。请老兄一定笑纳。老兄的策划一旦兑现,公司将重赏15万。”
看到从未谋面的大老总出手阔绰,姬浩怀禁不住有些意乱神迷。此前不少时候,他陷入困局甚至一度产生了决死一搏,也要整垮暗中陷害的对方的打算。
也是难怪,姬浩怀现在的心境糟糕透了!家底已经捉襟见肘,日子过得相当清苦。还有汪映荷早与他隔室而卧很久,面对她的刁难与刻薄已经心如枯槁了。
姬浩怀期期艾艾接过那张银行卡塞入怀中,并悄然按动了怀间口袋里的一个按键。
在他准备约谈之前,就坚定了先前多次蓄谋的主意。接下来,他故作糊涂问道:“况助理既然都这么设想了,想必已有高妙招数了吧?”
不料况姓人放开酒杯摆了摆手回答说:“这是临来会面时,公司老总给我的面授机宜,具体的还得靠你老兄筹划。大老总能够发现到你,是感觉你可称为模拟犯罪高手。民用燃汽这东西,既可以烧饭做菜日常使用,也可用来借题发挥锦上添花嘛。”
说到这里,况姓人瞧了眼姬浩怀,继续发挥道:“老兄你想想,如果有宗针对性鲜明的重案跟我公司的品牌联系一起,那些媒体肯定会借机大肆炒作,就为我公司大做了一场免费大型广告呀!”
姬浩怀听了连连摇了摇头,尴尬地笑着说:“这怎么成呢?你的这个设想比悬疑小说还荒诞不经。你公司的品牌影响力虽然增强了,但由此带来的后果却臭名昭著啊。那不是自食其果自绝后路吗?”
况姓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重新斟上一杯红酒,接着举杯冲着姬浩怀摇了摇,朝他挑出大拇指夸道:“高哇,实在是高,分析得就是高妙不凡呀。悬疑小说作家的美名并非浪得,果然名不虚传!”
夸了这一番,况姓人一口气饮下杯中的酒,伸出手来搭在姬浩怀的肩头,沉稳地说:“我公司老总亮了底牌,这一招绝杀棋当然不是用在自己头上,而是得让对方公司一败涂地一蹶不振才行。”
姬浩怀不觉停下筷子,充满疑惑地望着对方,连连摆手说道:“助理啊,这终归是自绝后路自断其财,万不可如此造次呀!”况姓人轻轻拍了拍姬浩怀的肩头,故作亲近地说:“老兄不妨展开想象它一下,若是一宗假象事件呢?”
姬浩怀还是如坠云雾山中,满脸疑云地望着对方。况姓人皮笑肉不笑地说:“比如是一场吸气自杀未遂事件呢?这样岂不是一箭双雕善哉妙哉?”姬浩怀猛地一下愣怔,内心默许到此计正中下怀呀。
他恍然大悟般拍桌子叫到:“助理啊,你这奇妙招数,可不比小说构思逊色多少!这样形成的负面作用,影响力同样巨大。可以做这样的设想,让某人试图使用对方品牌的燃汽自杀,因汽源质量不过关而幸免于难。这样恶性化的事例会极大地吸引公众眼球。”
况姓人听了上前一把搂住姬浩怀,兴奋地说:“就是嘛,大作家就是大作家,出手就是不凡。我们老总已设想得很周全了,就让他用气体残化液吧,因瓶装气体成分混杂而自杀遇险,一下就将对方搞得臭不可闻了。”
说着,他转身从桌上抓起酒瓶,倒上两杯酒,开怀大笑地说:“来,祝老兄运筹良谋计安天下!”
只见况姓人夹着几块扣肉,往姬浩怀的碗里放,一边瞧着他说:“只是这个制造假象的人选,眼下尚未落实。最好是一位歌星舞星什么的,才具有最大的轰动效应。姬老兄为我们老总推荐一位吧,他愿出15万元作为邀请费。”
姬浩怀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极少接触那些演艺界的,至多也只认识个把记者,但名气不大。”
况姓人像突然开窍了般猛地一愣,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姬浩怀,拍了大腿叫到:“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们老总怎么舍近求远了呢?”
姬浩怀浑身一紧,放下酒杯出声地嚷到:“助理不会是想让姬某去实施制造假象吧?”
况姓人显出一副羡慕的样子,说:“可不是你老兄吗?好老兄!我况某倒是想赚上这么一大笔钱,可毕竟没有半点名气呀!瞧你老兄,是多么合适的人选啊。大作家因燃气质量自杀未遂,这得多么具有高度的戏剧性!那些媒体肯定因此兴奋得满面通红!”
姬浩怀还想怎么推辞一下,却被况姓人再次搂住了身体,告饶似地说:“这整个事就不再烦劳二主了,我况某到时给老兄摆台庆功酒!你好事做到家,送佛就到西天了吧。”
姬浩怀不觉松开了对方的搂抱,揣度地说:“可是,我若是做足了假象现场,老婆又成天整夜不在家,那又有谁来解救危难呢?”
况姓人再次拍了拍他的臂膀说:“噢,这个环节早就安排好了,你只要说个具体时间,到时自然有人给你解围。保证不会耽误你半分钟,因为他也要拿钱干活。”
只见姬浩怀歪斜了身子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抓挠着脑瓜,大脑高速盘算了起来:
此前曾多次孤注一郑设计的伪装自杀,以此制造新闻效应,之所以迟迟未以实施,原因就是遭到记者朋友翟觉鸣的强烈反对。
反对的要点在于时间节点的掌控:万一掌控分寸失当,不是弄得过于虚假自取其辱 ,便是死于非命得不偿失。
现在总算一切功德圆满了,有了后续力量作为保障,谋事在天,一切休矣。到时只需要做成一个假像,就能不费多少工夫挣到30万块!
终于获取了化解阴险暗算的招数了!再也不用看汪映荷的那张寡妇脸了!姬浩怀走过去朝对方的胸前随意捶了捶,晃悠着说到:“好好,况助理,够够得上朋友,就照这样办办。”
说完这些,他整个身子一歪一顿坐了下去。见姬浩怀喝得有些高了,事情也谈妥了,况姓人便扶起他打起出租车送回城南区橘井村住宅。
况姓人费了番口舌说服姬浩怀后,来到跟老总熊海刚事先约定的茶楼,汇报了约谈的初步进展。熊海刚表示了充分肯定,指示下一步去“悦活”公司找个送气工,以便到时见机行事。况姓人明白这样做是为着坐实证据,当即默然领命,点头离开了那家茶楼。
在况姓人的主观感觉中,他搜索枯肠向老总提出的那个馊主意,至多让人感到是个过头的恶作剧。姬浩怀也至多在医院躺个2天,受点小罪,就轻易拿到巨额报酬,多么划得来呀!
然而他岂能知道,熊海刚已将他的初步设想改变了轨迹。因而在实际上,只要姬浩怀一旦落入这个变轨的套路,那么他就将成为万劫不复的冤魂了。
想着苦思冥想的筹划,一转眼将变成妙不可言的事实,熊海刚每想到这些情景,便不禁高兴发出感叹:以一桌饭菜钱的损失面额,换来一场高厚优额的资金回报,是多么高超的举措啊!瞧吧,过不了几天,我熊某就能成为巫溪燃气行业龙头老大啦!呵呵!
早一段时间,熊海刚背地到处物色人选。找到蹲街头的况姓人后,以面试形式问他怎么压倒性胜出对手。况姓人一番苦思抛出那个方案。熊海刚一听正中下怀,聘他为老总助理。
其实,况姓人哪里能够知晓,熊海刚只是临时性使用他,行使的是权宜之计。一旦用完了就会借故变脸将他一把炒掉!
能当上老总助理,况姓人当然对老总俯首帖耳。他虽然看到汪映荷接触老总,却并不知道她是老总的情妇。他看到她的挂像出现在姬浩怀家中,并不知晓她是老总派出的卧底。
自然而然,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况姓人更不知晓老总派出情妇当卧底的无奈,是出于“雄风”房产大佬兆达开的一番授意。这兆达开在本地房地产界,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
兆达开的第二期15幢楼盘即将开盘预售,紧随其后的燃气输入投放,也眼看就要进行公开招标。消息一经扩散,3家燃气公司一拥而上,一场没有硝烟的标的争夺战开始了。
“悦活”公司的巫树奎与“丰彩”公司的熊海刚,这两个燃气大佬更是当仁不让,摩拳擦掌,誓与对方决一雌雄。可谁知晓,这些花样噱头只是做给那些媒体与机构看看的。
而在幕后,兆达开已对半个老乡熊海刚暗中许诺。说那个新冒出的姓计的什么作家,好像就住在你的城南区。你只要想办法捅这家伙一杠子,兑现标的到手就不在话下了。
熊海刚急需揽到这笔业务,一时别无他法,只得打着哈哈应允,硬着头皮揽下苦差事。
话说姬浩怀被送回家酒醒之后,又独自琢磨了一会。他仍觉得吸气中毒未遂是挺不错的法子,操作性强,可直达目标。毕竟是走钢丝,为防止意外发生,他还得加上一把保险锁。
就在刚才,他拨起了《城市导报》记者翟觉鸣办公室的电话,说有极为要紧的事相谈。
翟觉鸣是姬浩怀发表了《N禁门》之后认识的,对这位悬疑小说家颇为欣赏。至此,两人成了私交不错的文友。他赶来后举一反三地苦口劝说,也没能打消掉姬浩怀的荒唐打算。
姬浩怀说这实属背水一战无奈之举,同时也是给那些黑心富商敲响道德警钟。我相信你一定会支持我,做我的坚强后盾。而且到时候我有重要东西交付与你,以此证明我的无辜。
见姬浩怀铁定要行动,翟觉鸣先答应替他散发告别书,并保证按约定时日赶到,解除危境。可后来他并没散发那份告别书,是担心扩大影响。他可要尽力保护这位难得的朋友。
按照预定的时日计划,姬浩怀的戏份拉开了序幕。他不停地在社区抛头露面,借此引起居民的猜测念头。这时的汪映荷倒像消失了一般,见不到她半点身影。
姬浩怀做梦也不会知道,汪映荷已经猫藏在那所宽敞的华宅里,在想着法儿解闷哩。
她已从熊海刚酒后的话语中得知,姬浩怀已经掉入圈套里了。这使得他这样做首先背弃了老婆,到时岂不更有理由离婚了吗?这样一来有错在先的一方就转移到这男人身上。
可是熊海刚却软硬兼施地说,派你去卧底的任务虽然做到了,但临到收手的最后,你还得“送”姬浩怀一程,因为你是他的合法妻子。汪映荷以面色尴尬沉默不言表示了接受。
5月11日的黄昏时分,姬浩怀吃完社区小餐馆送来的快餐,已是晚上了。他到社区又逗了一大圈子,试图给人形成反常行动。此一举颇有深意,旨在提示邻居们注意他。
大约晚上10点多钟,一个身穿“悦活”马甲的送气工送来“悦活”标号的气瓶。
这瓶气体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姬浩怀寻思着开始布置起假现场。过了一会,他端坐在电脑前打开了电子文档,敲起键盘写起了告别书。
他诉说了创作的悲观失望,也诉说了婚姻的不堪痛楚。迫于无尽头的哀痛之下,他只好做出万般无奈的选择。整篇告别书文笔显得生动,让人被深深感染、充分同情和理解他的揪心苦衷,激起人们的一腔悲悯与怀想。
看看时钟时间差不多了,姬浩怀在小餐桌旁喝了几口红酒,吃了一点零食。过后,他走进小厨房里打开了燃气阀门。接下来,他关上了房间窗户。虽然并没感受到怪异气味,但他已十分清楚,换上的这瓶杂质气体,过一会就将自己迷昏过去。
至此再没有后顾之忧了,也没什么值得挂牵在怀。姬浩怀打理好衣着坐在小餐桌前,面前放了一叠刚将打印好的告别书,等待那紧张而刺激的一刻来临。
到凌晨差9分的时候,翟觉鸣将会迅疾赶到自己家里。他将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医师认为主要是酒精中毒,浅度昏迷而已。他很快就会复苏如醒,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不一会儿,一阵迷迷蒙蒙的晕眩猛然袭来。姬浩怀下意识底里朝前一扑,趴在餐桌上沉沉睡去。桌上的杯子受到震动,“啪”地一下摔在地板砖上。
晚间11点51分,这个数字对姬浩怀有特别意义。1151的弦外之音就是提示翟觉鸣踩点而来。然而事出有因,翟觉鸣迟到了6分钟。这6分钟的时间内,房间里倒是进来过一个黑影。
这黑影如同一张皮影,同时来得急走得快,像一个黑色幽灵突然出现在姬浩怀的面前。
见他沉睡地趴在餐桌上,她赶忙伸出带着手套的手,将姬浩怀的头部使劲托了起来。另一只手朝他的口鼻处,捂上一块浸了麻醉剂的口罩。然后,将人体朝旁边推了一把,整个人歪斜了下去。紧接着,黑影拉开房门迅速消失于夜色之中。
约莫子夜12点,橘井村13栋前传来一阵轰呜的马达声。这扰人的声音是翟觉鸣的摩托车发出来的。本来他可以及时解除危情的,但路上遇到一个酒疯子,被纠缠了一会。
这时有邻居闻风急忙赶了过来,闯入了姬浩怀的出租房。他们顾不得保护现场,想亲眼目睹事件真相。再往里间张望看去,紧连小厨房的小餐厅出现了凄哀一幕:姬浩怀脸色雪白身如泥塑,倒卧在地板砖上,看情形是昏迷过去了。
这天近中午时光,甄雨岚从印刷厂定版完后返回杂志社。踏上42路公交车时,无意间朝后面扫了一眼,一张熟悉的面孔投入眼帘。原来是多日未曾谋面的记者朋友翟觉鸣。由于业务上的交流,她跟这翟觉鸣多有接触,觉得他为人处事正派,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翟觉鸣也瞧见了甄雨岚,赶忙朝她靠近。他忙叫她一起下车到附近“快意斋”茶楼,说有重要消息告知。车子到前方停靠站后,两人下车奔向了这家茶楼。
坐在茶楼包间,甄雨岚来不及品尝一口茶点,翟觉鸣从一个白色信封里抽出一张纸,朝她递过来。什么?姬浩怀的《与巫溪市民告别书》?粗略瞄了一眼,甄雨岚不觉大吃一惊。
翟觉鸣抱着愧疚自责的神情,赶紧跟她解释了一番。甄雨岚听得疑虑不安急不可耐地读了起来。“告别书”中叙述了姬浩怀伪装自杀的大略过程,勾勒了现场状态,甚至预告了警方给出的判断结论。那就是:死者因某种缘故而自绝于生命。
看到这里,甄雨岚难以置信地问翟觉鸣:“警察真是这样作结论的?”
翟觉鸣脸色苦涩地回答说:“从目前个别警察露出的口风是这个说法。”
“不对,警察应该是搞错了。自杀怎么还会盖上口罩呢?应该是一场蓄意的谋害!”甄雨岚情绪有些激动,不由得抖动着那张信纸说。
翟觉鸣不觉一愣,眉头紧锁地问道:“他并不是误害了自己?有什么证据吗?”
甄雨岚没直接回复,而是询问他说:“姬浩怀的遗体还放在人民医院吧?”
“不清楚具体放在医院哪里,警方暂时封闭了消息,只有他的直系亲属才见得到遗体。”
甄雨岚放下信纸,皱起眉头问道:“你去的那天夜晚,他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情状啊?”
翟觉鸣现出尴尬的神色,说道:“我比约定时间晚了6分钟,当时是我猛烈使劲踹开了房门。房里灯光暗淡,我打开手电,看见连接厨房与小餐厅的地上,姬浩怀倒卧在地一动未动,旁边还有只摔碎的酒杯。”
甄雨岚一脸猜测地自语道:“他什么时候学上了饮酒了呢?”
翟觉鸣听了顿了一下,接着说:“我顾不得打开窗户,赶紧用电话呼叫了120,接着扛起他背着就猛跑。在送往急救车时,感觉他的身体就有些僵硬了。”
甄雨岚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那这样吧,你先忙你的,姬浩怀这宗事我去找人。”翟觉鸣因报社安排外地采访,点头接受了她的意见。
回到杂志社,甄雨岚当即拨通了橘井村派出所的电话。问值班警察,是否检查了现场的燃汽钢瓶?对方给了肯定的答复,说只发现姬计浩怀的指印。又问,是否检查了姬浩怀身边口罩的气味?对方回答说,口罩上没有指纹,也无法断定气味来源。
甄雨岚听到这里,当即拿起那份告别书,一字一句复述了里面的核心语段。
那端沉吟了片刻,回答说:“如果告别书所言属实,那姬浩怀肯定觉察了谋害的阴谋。这个阴谋自然不会得逞,更不会造成如此影响。可事实上是,他似乎采取了走极端。这恐怕很难以理解与解释。”
那端电话里突然插入一个陌生声音,只听值班警察接着问道:“你和姬浩怀还保持关系吗?”
甄雨岚皱着眉头,生气地回了一句:“难道因为我是他前妻就会影响案件判断吗?”
那端平静地回话说:“那倒并不会。不过,若有什么问题,警方倒是随时要找到你。”
警察显然并不理会甄雨岚的申辩,甚至会怀疑她这样做的动机。甄雨岚真是哭笑不得,气恼交集。她承认警察的判断可以采纳,但作为姬浩怀的前妻,她还是能了解他的为人秉性的。
在一般人眼里,或许是姬浩怀临死前故布迷阵,借此宣示他是遭遇怀才不遇,羞辱世人的善良感与正义感,从而宣泄自己的私人情欲。而甄雨岚凭多年感受仿佛嗅到了事件背后的实质。
橘井村派出所霍伟军警官接待了甄雨岚的到访,甄雨岚给他看了那份打印的告别书。霍伟军看了一遍若有所思,甄雨岚强调了姬浩怀在告别书上亲笔签名的用意。
看情形不能不慎重对待了,霍伟军思忖了片刻答复立案。次日上午,几个警察再次进入现场,重新展开深入勘查。可是汪映荷并未上班也不在家,立即将电话拨向了几个大型娱乐场所。
汪映荷闻知讯息后急忙赶了过来,打开门后,僵硬着表情呆在一边,静默地观察着一切。
现场除了姬浩怀与汪映荷和翟觉鸣以外,再无第四者的痕迹。住所门前虽有陌生足迹,但是并未越过门槛。除非作案者入室前穿上了鞋套,故意隐藏了自己的行动足迹。
又一次小组讨论会在夜间开始了。现在的一些线索集中在痕迹分析与气瓶来源上面。
那只明显带有疑问的气瓶,想来该是送气工所为,可现场却并不见他留下的足印。难道说是姬浩怀无意之下将它擦去了?还有,作为主妇的汪映荷,所留下的痕迹也并不多见。
当从邻居的口中了解到,汪映荷跟姬浩怀不像两口子,警察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她。一个警察询问她当晚的行踪,却有不在场的证据。她当晚去桂苑大道“夜巴黎”娱乐去了。
2个“夜巴黎”歌舞厅保安也出面作证,午夜12点之前,汪映荷一直在娱乐厅消遣。在10半前,她和几个熟人玩保龄球,后来她和某个老板模样的人在一起。
警方全方位检查了房间的所有,很快涉及到了那张大书桌,指令汪映荷打开抽屉暗锁。汪映荷啼笑皆非的摇晃了身子,说是男人生前专用的,她并没有钥匙。一个警察当即采用手段打开了抽屉,一把拉出来,4本厚厚的大相册赫然显现在眼前。
汪映荷故作姿态叫嚷了几声,欲图去拿那几本相册,当即被旁边的警察迅速拦住。当一本相册里出现那份巨额保险单时,一看受益人名目,侦破视线一下又投入到甄雨岚的身上。
现已调查得知,甄雨岚离婚以后至今仍是与人合租居所,好像并没有开展新的恋情。这让人不由自主做出一个揣测:莫非她出于报复心理作怪一时鬼迷心窍?
消息走露之后,熟悉甄雨岚的邻居听罢不停摇手否定。但一个楼上邻居却说,出事的那天晚上,她亲眼目睹甄雨岚从原住宅门洞前离开。当晚虽是光线不好,但甄雨岚的标志性职业短发却分明暴露了身份。
接下来,警员辛克彪报告说,在姬浩怀的住宅房门的锁孔上,采取到了几枚女性的指纹。指纹采样后,他在公民指纹库里,检索到该指纹竟然属于甄雨岚!
警察小组一起到楼上开会讨论。可轮到发言的时候,大伙出乎意料表示出静默的神情。
霍伟军用力扫了一眼辛克彪,暗示他率先发表看法。辛克彪端杯子喝了口水,正预备开嗓说话,只见翟觉鸣不停挥动抱歉的手势,大步走进了会场。
警员们对到此采访过的翟觉鸣多少还是有印象的,不觉陆续朝他点头示意。霍伟军一见他也连忙热情招手,让他坐下旁听列席讨论会。
辛克彪接下来发言,他直接否定了对甄雨岚采取摸查的做法。他的主要理由是,案子是由甄雨岚主动接触的。以作案动机来看,不可能就此引火烧身。再者说,所有的所谓采信线索,也不能坐实她就是剑走偏锋。
翟觉鸣忍不住举手站起来发言了。他决然地赞同了辛克彪做的判断,因为是他要求甄雨岚前往原住宅的。至于门锁锁孔上出现了指纹,则很可能是甄雨岚对旧情难以释怀的表现。
发言结束之前,翟觉鸣向警方提出了一个线索,引起了霍伟军他们的注意——姬浩怀生前身上的遗物。这是姬浩怀行动前曾嘱咐过的,他在事发现场因急于救助,忽略了这个事。
警察们对甄雨岚的某种猜疑,由于翟觉鸣的及时出现,算是压抑了会议的过度怀疑与猜想。
但仍有位警员对保险单的受益人是甄雨岚,表达了指向性的猜测看法。说:也许是甄雨岚忍受不了苦苦的等待,索性贸然采取非正常手段,争取早日拿到保险单支出的赔偿款。
翟觉鸣反对这种对甄雨岚的无端揣测。他说,即使甄雨岚贸然采取非正常手段,可依据赔偿条款也不能及时获得这笔巨款。从这一点出发,她绝无可能为丢失信誉而铤而走险。
更为重要的是,甄雨岚对这笔数目巨大的受益款,她一直对此毫不知情,完全是姬浩怀埋藏心底的个人愿望。而且,现在姬浩怀身上的遗物还没出现,更无理由做出如此推测。
这番有根有据的发言,获得了在场警员们的一致认同。对甄雨岚的怀疑与猜测,总算让雄辩的事实条件给彻底打消了。那么,下一轮的侦破视线又将投向与姬浩怀有关的谁呢?
出事现场的痕迹,目前只剩下汪映荷的没有排除。而汪映荷也有充足依据,证明她在那个时间段并未出现在出事现场。然而,姬浩怀在告别书中说及的婚姻问题,可以考量出汪映荷的别有用心来。
在大伙相互低声议论之时,辛克彪毫无犹豫地提出对汪映荷可以上条件。
警员们不觉点头表示赞同。霍伟军听了未置可否,却指示辛克彪前往人民医院,找回姬浩怀身上的某些遗物。临近下班时分,辛克彪驾驶摩托赶回来了。果然,他带回了一只小巧的便携式录音机。
大伙很快聚集起来,围坐在小会议室,期待这个日本出产的玩意带来新进展。得到通知的翟觉鸣再次赶了过来,霍伟军指示辛克彪播放这个录音。录音里出现了翟觉鸣所熟悉的一个声音,他马上提示说是姬浩怀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则极为陌生,只判断得出是个年轻男性。
让人感到有收获的是,听完这段录音,霍伟军他们得出一个吃惊的视点。这宗表面上的吸气中毒事件,却隐藏着一桩重大的阴谋策划。据此可以判断,此宗案件再也不是一桩普通的民事案件了。
事件性质彻底发生了根本性扭转,新出现的疑点迅速指向那个年轻男性。他肯定是受上司指派前去引诱姬浩怀的,从而达到某个公司的利益目标。
这个声音,虽然有力地证明了姬浩怀死于非命,但以目前的侦缉手段,尚无证据链锁定作案者。
眼下唯一可走的棋,就是辛克彪说的上条件了。辛克彪进行背后跟踪后,很快获取了有利线索。他发现汪映荷与一个叫隋菲菲的女孩,处得格外投机,交往相当亲密。
而这个隋菲菲是个闯入都市的女孩,只是略会表演。是汪映荷个人带的一个舞蹈演员。从交往程度上看,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超出了一般师徒或友谊成分。
在某个夜晚的晚场舞会后,隋菲菲和汪映荷发生了一场争吵。声音尖厉的争吵之中,隋菲菲提到了还钱的问题。而汪映荷则大为气恼地斥骂她,说不要给脸不要脸,已经足够对得住她了。
为何隋菲菲理直气壮地向汪映荷索要钱款?而且在不少消费场合都是由汪映荷埋单?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利益纠葛?辛克彪觉得疑问重重,略一思忖很快就接触了隋菲菲。
辛克彪先是扮演有钱舞客,邀请她私下小聚一会。在一家咖啡厅谈话时,辛克彪开门见山亮明了身份,指示隋菲菲说明“5.11”夜晚的情况。不然的话,知情不报,将会追究法律处罚。
隋菲菲一见祸到临头,再也难以遮掩,于是赶紧交代了那天夜晚的经过。汪映荷看着她和自己的貌相接近,玩心眼跟警方放了烟雾弹。
她事先穿着与自己同款的衣服,故意和2个保安打招呼,露了一会面。然后趁着现场气氛热烈时,她躲进卫生间化妆后大摇大摆退了出来。
而我自己则顶替她掩人耳目继续娱乐,以此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我之所以愿意听从汪映荷的指派,当然不只是上下属的因素。而是我因为参与地下彩一时手紧,向汪映荷借下6千元钱押贷。这笔钱已超过了我每月的收入,因而我对这笔债务格外在乎。
听汪映荷说要我演好那场替身戏,就一笔勾销那笔借款,我自然大喜过望。可是事后,汪映荷却并未兑现诺言,采取了拖延抵赖的态度。所以,我和她闹起了矛盾。
如此看来,汪映荷上演这场金蝉脱壳的戏份,一定是为身处事发现场,制造迷人幌子。
至于说到甄雨岚的出现,只因为她受了翟觉鸣的临时委托。实在无以借口推辞,她决定前行探看一下。起码也过问一下,姬浩怀有1年多时光未出一部作品的缘由。
但甄雨岚只是踌躇了一阵子,并没上前敲响房门。说句交底的话,她现已清醒认识到,当初离开姬浩怀太过于草率,正中了汪映荷处心积虑的歪心眼。
对于他两人的婚后生活,甄雨岚多少有些风闻,也偶尔发出感叹。站在斑驳的房门前,她左右彷徨之际,忍不住去摸了摸曾经熟悉的门锁,接着无声告辞。
走出社区,望着闪亮的温暖灯火,甄雨岚为刚才的犹豫感到追悔了。她并不太清楚,姬浩怀对这场恶作剧的效应,是如何预防和消纳的。她仅仅寄希望于最大侥幸和至好祝愿之中。
如果她能神灵般预测到,果断而决然地敲响那张曾经熟悉的房门,姬浩怀就不会被阴谋陷害冤枉死去,那么鲜活生命演变的惨痛事实将会彻底扭转!
随着一时造成小轰动的“吸气自杀”案揭开真相,“雄风”开发商的二期楼盘,售楼部前一时门可罗雀,严重受冷。那姬浩怀英年早逝的火化骨灰,已被翟觉鸣和甄雨岚安葬在郊区万寿园陵墓。
伫立在大理石墓碑前,甄雨岚凝视着姬浩怀的遗像,那些盘旋的疑问悠悠笼罩了心身。从现已得知的状况来看,姬浩怀似感觉了汪映荷跟阔佬的畸形恋情,也感觉了他们背后陷害自己生命的诡计。
但他却不可思议、执迷不悟地掺和其中,从某种意义上可说是引导他们去实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直到为片区服务的谢律师下午找上门来,甄雨岚才体会到了姬浩怀埋藏的良苦用心。
充分感受了前夫的深层用意之后,甄雨岚的眼里不觉泛出了酸涩,滴出热热的泪来。汪映荷被绳之以法之后,她回到了原来的家。
颇具声名的悬疑小说作家姬浩怀,以其独特的方式了结了自己分外热烈的爱恨情仇,写下了用生命之灵创作的醒世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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