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北京失眠夜(完整版)

erjian 36 0

北京失眠夜

  1.

  何旭东躺在上铺,透过宿舍满是尘土的窗子看隐约呈现的远山,天是蓝色的,山峰迷迷蒙蒙的也是浅浅的蓝,那优美的平滑曲线让人联想到似一个女人侧身躺在那里,然后他想到叶子,然后心脏是一阵绞痛,再然后,他恶狠狠的骂了一句:“靠!”就翻身对着白墙,想闭眼睡过去,但头脑却陷入一片混沌中。

    这是他在大学度过的第四个年头,他已经习惯了不去上课而每天漫无目的游荡在校园里,考试打打小抄混个及格,偶尔在暮色苍茫中看草地上坐着的情侣而回忆自己曾经的甜蜜岁月,拉着寝室的几个人一起打双升,当运气不好而在图书馆前或食堂前撞到叶子时就尴尬的假笑一下,然后回宿舍拽大头陪他喝啤酒,在熄灯前像拖死狗一样被大头拖回宿舍。他常想,这就是他满足的生活,一种接近于颓废而堕落的日子,也许应该改变,但因为毕业班而感觉着时日无多的却不是在那个时候。

    那还是在大一下半学期,他认识了叶子。当时的叶子正在校园小卖部的一个水果摊前专注的挑苹果,因为小贩图便宜而用的劣质超薄塑料带,叶子挑好的一袋子苹果四散着奔向各方,何旭东本能的挽腰帮忙捡苹果,却在抬头的刹那触碰到叶子一脸感激的笑,那笑脸是如此的天真无邪,致使他在分手后无数个日夜里还会心疼着想起,还会辗转难眠。捡完苹果,叶子匆忙的道了声“谢谢”就跑走了。他站在水果摊前痴望了好一会儿,也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

    “大头!大头!!”一进宿舍门,何旭东就大喊着。大头正在下铺酣睡,一脸的媚相,不知道又在做什么梦。

    何旭东急急的把大头拽起来,“喂!喂!你丫别睡了,快起来!我有事情问你!”

    大头不耐烦的眯缝开眼睛,瞥了一眼何旭东,骂了句:“操!把老子的好梦都搅了!什么事你!”

    “哎,你不说咱们宿舍就因为我一个人而‘脱不了贫’吗?今天我可要脱贫了!”何旭东掩饰不住兴奋的说。

    大头是何旭东“睡在下铺的兄弟”,因为他头大,从进宿舍那天开始,何旭东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因为形象且好记,后来全宿舍的人也都这么叫开了。不久大家发现,大头不仅头大,而且还有一个突出的优点就是脑容量也相当庞杂。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小道消息,上至老师,下到全系几百名学生,只要看的上眼的,他都能对身家背景个人信息说出个一二来。所以,叫他大头也真算是名副其实了。

    何旭东一路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女孩,琢磨没准在大头的资料里就有,所以急奔回宿舍求教。

    “脱贫?你看上哪个系花还是校花了?”大头揉了揉眼睛,来了精神。从入校开始,他们宿舍的几个人就依次有了固定女友,其实是英语系同级一个宿舍的女孩,大头秉承着“先下手为强”的理念首先借听选修课之便认识了一个,然后就搞了个联谊,想把整帮兄弟都带上,只可惜何旭东一个也没看上,挑三拣四的不肯将就,结果每当节假日他们出去约会时何旭东就格外郁闷。大头常埋怨何旭东不会找机会要么就是他审美观点有问题,所以常教导他说,图书馆啦,自习室啦,甚至是食堂都是可以发生追逐的地方,而且不要过分挑剔,但何旭东一直抱着“宁缺毋滥”的思想,至今独身。

    何旭东把刚才在水果摊看到叶子的事叙述了一遍,又大概形容了一下叶子的体貌特征,大头“恩恩”着听完,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吐出三个字“不清楚”。何旭东这下急了,摇着大头嚷嚷:“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真不知道!你丫形容的忒泛泛,再说又不是什么天仙,我这里不记得这个人,下次吧,下次你要是再看到她,就赶紧叫我去看看,兴许认得。”然后,就搭了块毛巾去水房了。

    2.

    一连好几天,何旭东都在下午5点半的时候在水果摊边转悠,他希望能再看到叶子,可偏偏一个星期过去了,叶子都没有再光顾那个水果摊。

    这天下课,何旭东抱着书拎着饭盆又踮踮着往水果摊蹭,水果摊边围了几个女生,高矮胖瘦的都不是叶子,何旭东站了一会儿,觉着今天也没希望了,加上他老在那学么又不买东西,几个女生直看他,有点别扭,就转身奔了食堂。

    一食堂里永远人满为患,卖小炒的窗口人到是不多,何旭东比较了一下队伍的长度就站到了最靠近小炒的一行末尾。快到他时,他侧头无意识的瞥了一眼小炒窗口,是叶子!就是那个买苹果的女孩!然后愣在那里。

    “喂!同学,你还买不买啊!”后面一个梳着爆炸式头型一脸雀斑的胖恐龙吼了他一嗓子。

    何旭东回过神儿,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心想:“看到你我就饱了,吃屁啊!”忽然又想起那天大头说的话,饭还没顾不上买就飞也似的往宿舍跑回去。

    大头不在宿舍,小林说他去篮球场了,何旭东就又奔了篮球场,从篮球场直接把大头揪到了一食堂。

    “你干嘛你干嘛啊?!”大头踉跄着还没站稳,何旭东却从百米冲刺的速度一下降到零停了下来,一松手,大头差点摔倒。

    “我靠!”大头眼疾手快的抓了一把旁边的椅子,才没至于出糗。

    何旭东再往小炒窗口看时,叶子早已经不在那里了,他环顾四周,满是人,这时大头又在一旁叫开了:“我说你神经病吧!你丫抽风呐!你把我拽食堂里干嘛啊!”

    “不在了……”何旭东沮丧的嘟哝了一句,冲大头说:“刚才,就刚才,我看到她在那买饭来着!”

    “谁?谁啊?”大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买水果的女孩啊!”

    “哦……”大头若有所悟的点了下头,然后问:“哪呢?”

    “刚才还在那呢!”何旭东指了指小炒窗口,然后又不死心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座位。突然又拽了大头一把,“在那!!”

    大头顺着何旭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因为人多,根本没看到,“哪个啊?”他问。

    “那个穿白毛衣的!”何旭东急急的说。

    “哦……哦,她呀?”大头找了个最靠近的空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恩,就她,你知道不?”何旭东还站着看,头也没回的问。

    大头翻了翻白眼,“不知道!”

    “胡说!你丫一定知道!”何旭东把脸扭过来瞪着大头。

    “我饿了!”大头一脸坏笑地看看小炒窗口。“你大爷的!”何旭东骂了一句,憋着气问:“吃什么你?!”

    何旭东用一盘鱼香肉丝和一盘醋溜土豆丝橇开了大头的嘴。

    “她叫叶子,和咱们同届,是学金融专业的,好象是山西人,成绩不错,身高1米6左右,三围嘛……据我目测是70B、60、80,冬天穿衣服多,看不清楚,恩,就这些了,一般人,哦,对了,好象没男朋友。”大头说完,咋吧咋吧嘴,又拍了拍撑的圆滚滚的肚皮。

    “叶子……”何旭东把这个名字深深的刻在了记忆的某处。

    这是何旭东的第一次恋爱,大头帮了他不少忙,对于追女孩子何旭东还没什么经验,记得上高二的时候,他对一个女孩萌生了好感,但因为高中学习过于忙碌家教又甚严,外加年级主任三令五申看的紧,所以那份可有可无的感情便只是隐没在了记忆里。他从骨子里是个传统的人,对于过分漂亮的女生他只是“取次花丛懒回顾”的远观,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女孩都太过于轻浮,也多半虚荣,裙下的簇拥者甚多,抬的她们都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叶子给他的印象是那种透着乖巧的女孩,有点腼腆,外表不是很出众,但看上去很塌实。大一的那年春天,他们开始正式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交往,他觉得那是生命里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万物复苏的季节,他的爱情也在萌生着。

    3.

    爱情是最脆弱的情感,它没有亲情来的深厚,没有友情来的长久,却如同毒品一样让人沉迷其中,宁愿粉身碎骨。

    大三一开学,叶子就找到何旭东,提出分手。

    “为什么?”何旭东以为叶子在和自己开玩笑,根本没相信。

    “因为……因为……我们不会有结果的。”叶子悠悠的说,没敢抬头看何旭东的眼睛。

    当叶子撇下那句让何旭东怎么也琢磨不出结果的话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后来又去叶子的宿舍找过她几次,但却看见一个男生站在叶子旁边。

    “大头!你说!这女人到底是他妈怎么回事?看着这么纯的一女人怎么也水性阳花的说摔就摔啊!”何旭东醉醺醺的拉着大头问。

    这是个宁静的夏夜,他们在学校旁边街上一个小饭馆的露天餐位上坐着,边喝啤酒边吃凉菜。

    “我告诉你啊,我帮你打听了一下,那小子叫吴军,别看长的人模狗样的,不过是英语系的一花花公子,追过的女生多了去了,是北京人,又是学生会副 ,也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看上你们家叶子了,估计使了不少手腕,横,肯定借着学生会活动戗过去的!”大头举着酒瓶灌了一口。

    何旭东闷闷不乐的一个劲灌自己,他就是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就散了。

    进了校园,何旭东说不想回宿舍,就在篮球场边的马路牙上和大头坐了下来。

    身边偶尔有几个背书包的学生匆匆走过,偶尔有情侣缠绵着踱过,无论是谁,都感觉不到何旭东心中无法言表的痛和气愤。何旭东吹了会暖融融的夜风,感觉胃里不那么翻江倒海的难受了,于是拽了一把大头说:“回去吧!”却一起身,看到叶子和一个人远远的走过来。

    何旭东看清叶子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上次看到的男的,个子不高,比自己矮不到半头,油头粉面的还带着个眼镜,最可气的是他一只手居然搭在叶子肩上。何旭东越看火越大,松开拽着大头的手,径直冲叶子走过去。

    当他立在叶子面前的时候,叶子先是一愣,然后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赶紧扭了下肩膀,把吴军的手摔了下去。

    “你……”叶子想说什么,却闻到一顾浓重的酒气而立即住了嘴。

    “我……怎么啦?!”何旭东看了一眼叶子,心里又疼又恨,然后故意冲吴军打了个嗝,吴军厌恶的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戗了我女朋友也不跟我打个招呼?”何旭东借酒找茬的问。

    吴军看了看身边不知所措的叶子,对何旭东说:“对不起,同学,我不认识你。”然后拉着叶子想绕开。

    “你丫给我站住!”何旭东一把抓住吴军的手腕,心里腾的燃起一股无名火,并且越烧越旺的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没了。

    吴军根本没打算理他,其实他是知道叶子有男朋友的,看今天这架势也猜出了面前这个人就是叶子的男友,他练过两天柔道,一抖手,身子猛的向后一退,左脚一伸就把何旭东拌了个跟头。

    “啊!”叶子叫了一声,想去扶何旭东,却被何旭东一手推开了。

    “行啊!你小子练过吧?那今儿咱就练练!”何旭东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爬起来,扑向吴军,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叶子带着哭腔在一旁喊,远处有几个学生走过来。

    “咣!”何旭东听到一声响,然后看吴军倒了下去,前额上有阴红的东西淌下来。吴军身后站着手里拎着砖头的大头,嘴里还含糊的骂着:“他妈的!欺负我哥们!当老子是死人呐!”

    吴军被送到医院缝了十几针,何旭东和大头被学校记大过处分,理由是“借酒闹事,打架斗殴。”其实按校规,够开除的了,但因为他们跟老师关系一直不错,加上叶子找吴军求情,让吴军说是自己不小心磕的,这才算逃过一劫。

    何旭东自那次以后,再也不想看到叶子和吴军了,他总感觉好象自己欠了他们一个人情似的,每当他看见吴军趾高气扬的从他面前走过,都恨的牙根痒痒,心里把他家祖宗骂了个遍,而对于叶子他真的是余情未了的不忍和心痛,他只是希望能赶紧毕业,赶紧离开这个能让他触景伤情的地方。

    何旭东迷迷糊糊的听到宿舍门被一脚踹开了,然后是大头嘶哑的声音:“累死了累死了!”下铺跟着一颤,一定是大头一屁股死坐在床上。他没睁眼,装着睡觉。

    “喂!!都几点了?!猪啊你!别睡了!我们球都踢回来了!”大头怪叫着来拉何旭东的被角。

    “别烦我!”何旭东咕哝一句,依旧面对着墙躺着。

    “哎!求你件事,今晚有个讲座,我不学生会外联部的么,今晚得去看着,这讲座很热门,人忒多,都有票呢,你能不能……”没等大头说完,何旭东就吼了一句:“我不去!”然后用被子蒙住了头。

    4.

    何旭东没抵住大头的软磨硬泡,还是洗了把脸去了图书馆旁边教学楼一层的阶梯教室。他早就劝大头,都大四了,还跟学生会混个什么劲呐,赶紧忙自己的事得了,可大头的女友却死活不肯,非要争最后一次优秀学生干部不可,说也邪门,这学期的学生活动还特别的多,没办法,他们就常被抓去当壮丁。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叫他“旭东!”何旭东四下看看,见陈莎正站在门口。

    “你怎么才来啊?大头呢?”陈莎是大头的女友,从大一一直交到现在,用大头的话说“都老夫老妻了。”

    何旭东装做毫不知情的问:“怎么?大头还没来?他跟我说去吃点东西就过来的!”心里却在骂:“你大爷的!骗我来这儿,自己躲宿舍里睡大觉!”

    阶梯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还有人向这边赶。陈莎边忙着看进场券,边对何旭东说:“阶梯教室那边那个门让我用椅子挡上了,刚刚本来还有个人帮我查的,可现在就剩我一个了,忙死了,其他人在写横幅,还有人去校门口接教授去了,你帮我去那个门查人吧!”

    何旭东无聊的站在门口,例行公事一样的见人就说:“票呢?”

    有两个女孩匆匆忙忙的奔了过来,直冲到何旭东的面前。、

    “同……同学!我们只有一张票,能不能让我们两个人进去?”一个穿红色短袖衫的女孩喘着粗气问。

    “不成!”何旭东连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同学!我们那天去领票的时候就没有了,只拿了这么一张,能不能……”女孩继续恳求到。

    “不是我不放你们进去,你看看里面哪还有位子?票是按座位数印的。”何旭东依旧一脸的不通融。

    “我们自己去搬椅子听不成吗?”女孩又说。

    “那也没地方了!”何旭东生硬的回答,他本来就因为下午想到叶子很烦,现在又有个女生这么没完没了婆婆妈妈的磨迹,就更不耐烦了,自从和叶子分手的这将近一年以来,他就没对女生再有过什么好印象,心里幸灾乐祸的想:想听讲座还不早点去拿票!

    女孩急了,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里面明明还没有坐满,我们自己去搬椅子都不行啊!我们赶着一下课连饭都没吃就过来了!”这下,引的周围人都开始侧目。

    “小茹,别吵了,算了。”一个声音在后面说。何旭东好奇的抬头看,这才注意到红衣女孩的后面还站着个女孩,穿了件白色的七分袖衬衫,皮肤很白,长发披在肩上,眼睛大大的,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算了算了,你们进去吧!”何旭东不想再和那红衣女孩争执,把她们放了进去。

    白衣女孩路过他身边时,冲他点头感激的笑笑,何旭东微微一颤,心动了一下。

    大头在讲座快结束的时候才姗姗赶来,被陈莎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勒令他一会收拾教室,大头吐吐舌头,挨着何旭东坐下。

    讲座结束时,何旭东帮大头收拾椅子,那个白衣女孩又一次从他身边路过,很礼貌的再次感激的笑笑,然后说:“谢谢。”何旭东点了下头说:“不客气。”就继续低头装着挪一个椅子。

    “哎?谁啊?”大头好奇的凑过来问。

    “不认识,刚刚被我放进来听讲座的。”何旭东没抬头。

    “呦,长的不错嘛,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呢?奇怪!”大头看着那女孩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喂!干什么呐!”陈莎在远处喊了一句,大头立即麻利的拎着两个椅子跑了下去。

    第二天傍晚,在去食堂的路上,大头神秘的凑到何旭东旁边小声说:“嘿,你知道昨天那女孩是哪的吗?”

    “不知道!”何旭东根本没兴趣了解。

    “靠!牛大了!她跟咱们同年,不过是自考的,我说怎么没见过呢,人家三年就考完本科了,去年又考上了咱们学校的经济法研究生,啧啧,还长的那么漂亮,真是……”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何旭东满不在乎的说,脚步却不由得放慢了。

    “名字有点怪,我还以为是少数民族呢。”大头继续自顾自的说。

    “什么?”何旭东问。

    “图雅,怎么样,这名字有够怪吧?”

    何旭东没说话,只是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白皙的面孔和嵌在上面的一双大大的眼睛。

    5.

    大四的下半学期,大家都开始忙着找工作,已经没有人关心什么狗屁爱情了,人们变的格外现实也格外的吝惜自己的时间。毕业论文是何旭东泡了一礼拜图书馆又到处抄了堆数据攒的,七拼八凑的还算言之成理,混了个毕业证。何旭东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他没有回原籍的打算,他在这个城市奔走了两个月,终于如愿以偿的进了家卖医疗器材的合资公司。北京,在他的梦想里开始变得逐渐现实而立体起来。

    在他几乎忘了有图雅这么个人时,却在照毕业照的那天,看到了她。

    当时何旭东带了学士帽,穿着大袍,正站在草地上应大头要求傻乐。“你能不能自然点啊?!怎么乐跟哭似的!费劲劲儿的!”

    “少废话!你丫照不照啊!”何旭东不耐烦的嚷了一句。令他高兴的是大头和她老婆陈莎也都留在了北京,而且两个人找了同一家公司,陈莎是学英语的,这专业是“万金油”,蒯哪是哪,再加上陈莎是个女孩,去公司做个一般的秘书没什么问题。

    正在何旭东呈痛苦状时,却看到从大头后面的马路上走过个人,那人就是图雅。

    “喂!你别动啊!你干什么去啊?!”何旭东没顾的上照相,听大头问他,只喊了句:“马上回来!”就追着图雅走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图雅,走了大半个校园后,他终于在图书馆前的草坪旁忍不住叫了一声:“图雅!”

    这是何旭东第一次喊图雅的名字,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在这个校园里喊她吧,忽然觉得自己要离开时,便觉得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值得好好再审视一次的,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孩有些过分忧郁和神秘了,也可能是她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双乌黑的大眼睛,让何旭东有种莫名的想探究的冲动,当然这一切在现在都是不可能的,何旭东只是想在临走前和她说几句话。

    “你……”何旭东咽了口吐沫,不知道从何说起。谢天谢地,图雅还记得他,在转过身片刻的惊讶后给了他一个微笑。

    “怎么?今天毕业?”图雅的声音很清幽,嘴唇只轻轻的动了两下,话像是从她喉咙里飘出来的。

    “啊……”何旭东不好意思的笑笑,挠挠后脑勺。

    图雅低头走进了草坪,旁若无人的坐了下去,何旭东也跟着进去坐在了她旁边。

    “又毕业了……”图雅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

    “是呀!”何旭东有种要飞出牢笼的释然感,自我陶醉着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图书馆。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图雅说:“那天谢谢你呵,那是个很有名的经济法学专家,所以我和小茹才……”

    “没什么,举手之劳么。”何旭东真后悔那天没一开始就放她们进去,或者她们俩没票也应该什么都不说就让她们进去的,他忽然发现自己善良了很多。

    图雅又冲他笑笑,这一次,何旭东发现她眼角居然挂着闪烁的泪光。

    “你……怎么了?”何旭东小心的问,好像生怕声音大了把那泪珠震落一般。

    “哦,呵呵,没什么。”图雅甩甩头,长发在空中飘动了一下,又服帖的落回到她的肩上。

    “想什么呢?!”小凡拽了拽何旭东的手臂,迎着一阵风,地铁哐啷哐啷的进站了。工作一年多以后,何旭东挽着女友的手亲密的站在地铁里随下班的人潮一起涌动着。

    图雅的面容偶尔会闪现在何旭东对大学时代的回忆里,还有叶子,听说叶子也留在了这个拥挤的城市中,但再也没有遇到过,何旭东对叶子的记忆早就被时间冲淡了,他唯一记得的也许就是叶子那个天真的笑容。人生有的时候就如同这一列地铁,呼啸着来了,停下,人们四散着走开,然后从此不再相遇。

    在崇文门站时,何旭东拉着小凡的手走出地铁,在人流中看到对面的候车线后站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随着地铁里的循环风,长发飞舞着,白色的衣裙竟让何旭东一愣,但随即还是大步迈上了上楼的台阶。

    6.

    周一的工作总是很琐碎很忙碌,何旭东整个周末都用来陪小凡逛街、吃饭,感觉自己像一周七天工作制一样。

    自从进了公司的销售部,何旭东这一年多以来磨练的成熟了许多也圆滑了许多,他常想其实最大的染缸莫过于这个社会了。

    他的桌子上摆着的永远是那张大学毕业照,后来又多了张小凡的玉照,他偶尔在坐下来喝杯水的时候摩挲着那张毕业照发会呆,恍若隔世般,想想那时的自己单纯的近乎可笑。

    销售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你没办法不陪笑脸不点头哈腰,经常还要应酬到深夜。何旭东其实是最烦应酬的,一桌子俗人都暗地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表面上称兄道弟的亲的跟一家人一样,真到正经事上了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不过饭桌上终归是好说话,多给点回扣,几个单子签下来,何旭东就可以稍稍喘口气了,但生活的压力无处不在。

    “旭东,总经理助理找你。”前台的燕子用内线打电话给他。

    “谁?”何旭东纳闷。

    “哦,就是新来的总经理助理,一女的,我也不清楚,你去看看吧。”

    何旭东收拾了一下桌子,上了三层。销售部在二层,三层是行政人事部和总经理办公室。在总经理办公室旁边还有个小办公室,不大,也就7、8平米的一间屋子,门上挂着个金底黑字的牌子写着“助理办公室”。何旭东轻轻敲了两下门,听里面有个女声说:“请进!”就推门走了进去。

    正对着门是一扇大玻璃窗,右手边放了个棕色的实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个短发的女人正低头在写什么。何旭东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是昨天小凡依依不舍要求他生日时送她的夏奈尔19号香水,清新雅致的气味直接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

    何旭东正陶醉在那芬芳的香气中,女人停下笔,抬起了头。有大概10秒钟的时间,何旭东的大脑都停止了思维,他看着面前的这张面孔,呆若木鸡。

    “怎么不认识了?呵呵,坐吧,”女人微笑的看着他,甩甩头,但只齐耳的短发已经无法飞扬起来了。

    “怎么是你?!”何旭东在图雅对面坐下,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今年研究生毕业了呀,呵呵,很巧是吧?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应聘的这家公司里,早上我从前台小姐那儿要了公司的电话目录,看到你的名字,还以为是别人呢,所以想把你叫来确认一下。”图雅笑笑,起身给何旭东倒了杯水。

    “哦,你都毕业了?”何旭东盘算了一下时间,可不,他上大四那年,图雅上研一,他工作了一年多快两年了,图雅的研究生是两年半,这么一算,他又不觉感叹了一次时间的匆匆。

    “一进来你就是总经理助理?够厉害的呀你!”何旭东端起纸杯喝了一口。

    “哈,其实我应聘的不是这个职位,而是律师助理,但这个公司暂时还没有单分出来的法律部门,只有个法律顾问,不能常在,刚好你们这那个总经理助理又辞职了,所以我就被挂了个总经理助理的名,其实干的是两份工哦。”图雅扬了扬手中的一份合同,无奈的笑笑。

    “哦,原来这样啊……”何旭东点点头。

    “哎!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何旭东又问。

    “你能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呢?别以为就你有大头,我也有高参呢。”何旭东听图雅提到大头的名字,又是一惊,但忽然感觉很亲切,是啊,好久没见大头了,有半年了吧,也不知道这个孙子在忙什么。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算是给你接风,顺便叫上大头他们,大头一直对你很仰慕呢!他要知道你还知道他指不定怎么美呢!怎么样?”

    “好啊!”图雅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7.

    晚上约的是个火锅店,下班的时候何旭东给小凡打电话,本来想告诉她晚上同学聚会就不去接她了,可他刚喂了一声,就听小凡在那边说:“旭东吧?我今晚要跟公司加班,你就别接我了,先回家吧,哎呀!于涛!这张单子王总怎么没签字啊!!”说着电话就嘭的挂断了。

    何旭东和图雅到那个川味火锅店时大头和陈莎早已经坐那儿喝茶了,不过陈莎一脸的不悦,不知道大头又犯了什么错,只看见大头正侧着头嬉皮笑脸的在说什么,等何旭东和图雅走过去,就停了嘴把头转向了他们,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吧,陈莎见到何旭东他们走过来,也露出了笑容。

    “你……小子这半年都没给我打电话了,我已经把你列入失踪人口名单了啊!”大头的语言明显文明了不少,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图雅在何旭东身边还是工作后要装斯文的缘故。

    “你大爷的!还敢说我!明明是你丫光顾着往上爬忘了我们这些穷人了!”何旭东一见到大头就条件反射似的说粗口,可能是大学四年熏陶的,反正是改不过来了,也是因为能和大头肆无忌惮的说话,才让何旭东一直觉得大头始终是他除了家人以外,在北京最亲近的一个人。

    大头嘟哝了两句,“点菜点菜!”就把一个红皮烫金的菜谱扔给了何旭东。

    火锅店里的生意很红火,大头一脸讨好的死相一边给陈莎挑涮好的肥牛,一边说:“多吃点,多吃点,这块肉不错!”

    “我自己笳!”看样子陈莎的火气还没消。

    “呦!小两口闹别扭啦?” 何旭东坏笑着看看大头。

    大头扔给何旭东两个卫生球,“没有没有!”然后喝了口啤酒就把话题岔开了。

    “呵呵,你是叫图雅吧,以前咱们一学校的,都没怎么说上话,听旭东说你记得我,真是难得啊,我那时就特佩服你,跟我们同岁,却连研究生都念完了,听说你现在和旭东在一个公司?哎,他那破合资公司待遇也不好,要不你来我们公司怎么样啊?”

    “你升职做人事经理啦?” 何旭东故意跟大头挑衅。

    “没有啊!咳!我这不看人家是个人才,搁你们那怕糟践了么?”大头又白了何旭东一眼。

    “呵呵,我刚去那公司不久,没什么经验,你们可不一样,都工作快两年了吧?以后有什么问题还得向你们请教呢,来!”图雅主动举起了杯,大头赶紧响应,“好好!我干了,你随意!”一仰脖一杯啤酒就灌了进去。

    “少喝点!”陈莎瞥了大头一眼。

    大头正往杯子里续酒,一听这话,赶紧乖乖的只倒了半杯。

    “你丫什么时候变气管炎了?哈哈!” 何旭东抓紧机会又损了大头一句。陈莎说:“哼!他啊!越来越不象话了!根本不听我的!”

    “不敢不敢,听听,我全听。哎,我可说好了,我老婆不让我多喝酒,今我可不陪你不醉不归啊!”

    “谁是你老婆啊!你都脂肪肝了!再喝就肝硬化了!”

    何旭东心想,哎,要是小凡也这样我可不娶她,然后看了坐在身边的图雅一眼,图雅听陈莎和大头的对话,低头边吃边笑,一张被热气涨的绯红的脸,很动人。

    四个人边吃边聊,大头稍微喝快点,陈莎就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结果两瓶啤酒足喝了俩小时,后来经何旭东像陈莎求情,才又上了两瓶燕京。

    8点多的时候,正吃着,大头一抬头,猛然间像触电似的愣了一下,然后嘀咕一句:“嘿!真他妈的巧了!”结果又被陈莎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跺了一脚。

    8.

    何旭东在抬头的一瞬心也猛然间像被谁镦了一把,他看到的是吴军和叶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叶子低着头,吴军换了副金丝边的眼镜,何旭东记得上大学打架那次他带的是个无框的,下巴微微上扬,还是从前那副趾高气扬的德行样子。何旭东一直目送着他们,直到他们在墙角的一个两人的位子坐下去。

    “操!这偌大的北京城也居然这么小!”大头喝了一大口啤酒,他一想起来大学时因为拍了吴军一板砖而挨处分的事就耿耿于怀的不痛快。

    何旭东又要了两瓶啤酒,任大头怎么劝,在剩下的时间里他都只闷头喝啤酒,话说的也少了,哼哈着有些心不在烟,他时不时看向叶子和吴军坐的桌子,但火锅里升腾起来的热气总让他看不真切,他不得不承认时至今日他也没能完全忘却叶子,毕竟那是他谈的第一场恋爱,也毕竟他一直心存怨气,因为他觉得自己输的莫名其妙,输的冤枉。

    虽然火锅店里嘈杂的环境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何旭东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因为他看到叶子根本没怎么吃东西,嘴没停的在说,而吴军一开始在看菜单,点了菜后很不耐烦的回了两句,两个人坐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吴军就招呼小姐结帐,并且连看都没看叶子就起身大步往外走,而叶子则匆匆追了出去。

    何旭东想也没想,说了句:“大头,帮我照看着,我出去一会儿。”就一推椅子跟着出了门。

    大头怕何旭东喝多了闹出什么事,跟陈莎交代了一句,尾随其后也走出火锅店。

    初秋的夜风已经有几丝凉意了,火锅店外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叶子没走多远就忍不住喊了一声:“吴军!”吴军站住回过头一脸不屑的瞅着她。

    何旭东和大头站在几米外的一棵树旁,树影刚好把他们遮住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吴军开口说。

    叶子背对着何旭东他们,又往吴军那边走了几步,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听声音已经委屈的几近哽咽了。

    “我……我把什么都给了你,你现在为什么要跟我提出分手?!”

    “喂!你别说的这么委屈好不好,当初可是你自愿的啊!你不想留北京么?我不也帮你达成你的愿望了么?现在你工作也稳定了,也有能力了,干吗总缠着我啊!我已经厌倦你了,懂不懂啊!既然你问了,那今天咱们就彻底做个了断好了。”吴军点了根烟,烟头在夜色里一闪一闪的冒着红光。而这边,何旭东的拳头已经攥的很紧了。

    “可是……我是爱你的啊!”叶子可能已经流泪了,声音有些颤抖。

    “可我不爱你了。”吴军冷冷的说。

    何旭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终于向前走了上去,大头一直紧紧的跟着他。

    “哎?!怎么是你们?”吴军首先发现了何旭东,有些诧异。

    “对!是我们,很久不见了,你丫还是这副讨打的贱样!” 何旭东咬着牙说,目光凶狠的看向吴军。

    吴军根本就没把何旭东放在眼里,依旧用挑衅的语气说:“呵,怎么着?还想打一架么?!对了,你这个女朋友我现在不要了,还给你好了。”

    何旭东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直往上涌,直到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一样。

    “我操!抽丫的!”大头在后面小声嘟哝了一句。

    何旭东就往前又走了两步,却一把被叶子拦住了。

    9.

    何旭东一看到叶子满眼的泪水,头脑就冷了一半,他叹了口气,用手拍拍叶子的手,叶子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袖,恳求似的冲他摇摇头,一颗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滚落了出来。

    “走吧!” 何旭东揽着叶子的肩膀背转了身往回走,却听到吴军在背后挑衅的说:“怎么?不打了?”

    “你丫不配!我怕脏了我的手!” 何旭东没回头甩了一句。

    “哎!真不打了?!我这板砖都找好了!”大头悻悻的跟在身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哪儿捡了半块红砖头。

    “走!” 何旭东吼了一句,就和叶子往火锅店走回去。

    图雅和陈莎自大头跟出去后就没再吃什么东西,陈莎紧张的握着手机,脖子抻得跟长颈鹿似的,不停的往门口张望,直到看到何旭东他们进来,才矮下半个身子从新坐实在椅子上。

    何旭东又让小姐加了把椅子在过道里,自己坐下,并让叶子坐在图雅旁边。他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叶子,有两年没见了,自从毕业以后。

    叶子穿了件咖啡色的无袖套头毛衫一条白色的长裤,头发被烫出了一些大的波浪,其实这样的发式不适合她的脸,因为她是长的比较纯真的那种女人,烫发让她显的过分老气了,好象提前被拉进以婚妇女行列的女孩。她的脸比从前消瘦了很多,但身上却好象丰满了些,眼圈是黑的,明显没睡好,但依旧眉清目秀。何旭东想起大头曾经告诉过他,如果一个女人还是处女,从她的眉头可以看出来,他下意识的把目光停留在叶子的眉头上,似乎想证实什么似的,他看到叶子的眉头被画的很顺。

    “怎么回事?” 何旭东虎着脸问。

    叶子却呜呜的哭开了,图雅递给她两张餐巾纸,叶子就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哭了一会儿,才抽抽嗒嗒的说:“是我对不起你,旭东,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留在北京,我不想回我们那个县城,而吴军追我时又跟我说他是北京人,家里有很多关系,能给我安排个好工作,还说……”

    “还说以后要跟你结婚是不是?!”大头插嘴问。

    “恩……”叶子不说话又哭开了。

    “操!我说你这个女人有没有脑子啊!不是我说你……你丫……”大头刚要说话,被何旭东打断了。

    “那你现在怎么样?” 何旭东的语气很舒缓。

    “我……工作还挺好的,在银行,是吴军帮我介绍的。”

    “唉……” 何旭东灌了两口啤酒,又在心里重重的捶了吴军几拳。

    从火锅店再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10点了,何旭东说要送叶子回去,问她住哪,叶子只说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但死活要自己打车走,何旭东不放心,又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叶子并叮嘱她有事一定要跟自己联系,才帮她拦了辆夏立。

    看着远去的出租车,何旭东心里有种很酸楚的感觉。

    他们一起沿着马路溜达了一会儿,大头说不早了,要打车走,他和陈莎住南边,何旭东和图雅都住北边,根本没法一路,否则就要南辕北辙了。

    何旭东帮他们拦了辆车,又和大头寒暄了两句,捶了他一拳,告诉他一定要常和自己保持联系,然后就把他塞进了出租车里。

    路过一家外观装修的像个木屋的酒吧,在门口,何旭东看到一个女人正在和一个男人调情,女人穿了件黑色吊带裙,裙摆很高,夸张的露出两条白腿,一看就是做昼伏夜出工作的,他厌恶的把头转向另一侧,骂了句“贱货!”却在之后又想到叶子刚才那张满是泪痕的脸时,怎么也狠不起来了。

    图雅哼了一声,没说话,跟着他溜达,也不问去哪儿,直到听何旭东说:“我送你回去吧!”然后点了点头。

    从出租车里下去的时候,图雅又把头探回来,表情郑重而神秘的对何旭东轻轻的说:“记住,这个世界,笑贫不笑娼。”然后嘴角向上仰了仰,没等何旭东反应过来,就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10.

    何旭东回到家时,小凡已经蜷在沙发里睡着了,遥控器掉在地上。他轻轻的抱起小凡想把她送回卧室,却惊醒了她。小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怎么才回来?”

    “哦,和大头他们聚会,回来晚了。” 何旭东把小凡放到床上,自己拿了条毛巾走去卫生间。小凡皱了皱鼻子,可能是被何旭东身上的烟酒味刺激的,翻了个身,等何旭东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小凡已经微微的打起了小呼噜。

    何旭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点了支烟,在烟雾缭绕中他似乎看到叶子用哀怨的瞳人望着他,他想帮她,却感觉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天堑。他顺手摸过床头上的手机,摩挲着,随便按了个键,蓝色的屏幕立即闪出耀眼的光,他把手机关了。他知道,这个叫叶子的女人已经可以从他的生命里永远的消失了。为什么要追根究底呢?人的天性始然吧,也许今天没有见到叶子没有听到那番话还能让他的记忆里保有一丝纯真的想法,爱情也是可以互惠互利的么?当一个人终于知道结果的时候,无非是平添了对这个世界丑陋的认识而已。何旭东掐灭香烟,翻了个身,浑然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闹钟刺耳的铃声吵醒的,小凡留了张字条在床头柜上,用一杯温热的牛奶压着,何旭东头痛欲裂的坐起来,喝了口牛奶,拿起字条:“旭东,我先去上班了,你可别迟到哦!小凡” 何旭东心里涌过一股热热的暖流,看看表,已经8点了,赶紧喝完剩下的牛奶,冲进卫生间。

    打车到公司时刚好差5分九点,在一层大厅里他撞见了图雅。

    “早!”图雅首先和他打招呼。

    “早……” 何旭东想起昨晚临别图雅说的那句话,审视的看着她的脸,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图雅穿了件米色的套裙,没有黑眼圈,一脸灿烂的笑容,显然昨晚睡的很好,他们一起上了楼,拐去各自的办公室。

    日子一天天的游走过去,何旭东和图雅慢慢的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他有意无意的问过图雅几次,图雅都笑着说自己没有男朋友,何旭东不信,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图雅的工作干的得心应手,只是下了班何旭东去找她一起走时,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办公室里发呆,他们能同一段路,是地铁,从朝阳门坐到宣武门,因为小凡的公司在宣武门,何旭东几乎每天都要去接她。

    “什么时候把头发剪短了的?”一天在地铁站里何旭东问。

    “呵,就是你毕业的第二天吧。”图雅又习惯性的甩甩头。

    “哦,我觉得你还是留长头发好看。”说完,何旭东就把目光移到对面的广告牌上,那是个剃须刀的广告,广告中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一脸迷人的微笑,何旭东想起小凡那次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一款剃须刀。对了!今天好象是小凡的生日,恩,是11月6日,给她买个什么礼物好呢?何旭东的脑袋里闪现出无数女人的用品,内衣?送过了,皮包?小凡的皮包已经堆了半柜子,化妆品?她用的是哪个牌子来着?唉!真伤脑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图雅有意站到何旭东正面,刚好踩着地铁站候车的黄线。

    “哦!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正想送她什么礼物呢!” 何旭东笑笑,这时地铁进站了。

    图雅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倒退了一步,地铁呼啸着鸣笛开过来,何旭东慌忙伸手拽了图雅一把,“干什么那你!多危险!!”

    图雅甩甩头,轻蔑的一笑,“死不了!”

    出了地铁站,图雅从包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纸盒递给何旭东。

    “这是什么?” 何旭东诧异的问。

    “送你女朋友的礼物呗!”图雅顽皮的做个鬼脸。

    “啊?” 何旭东有些摸不着头脑。

    图雅看着何旭东一脸的茫然,把那小纸盒塞进他手里,“哈!算你今天运气好,我香水用完了,今儿中午刚买的,做个人情让你借花献佛啦!不过,要请我吃饭的哦!”

    “这……算了吧!我呆会去给她买一瓶就可以了,你自己买的你留着用吧!” 何旭东想推脱,可图雅已经背着手倒退着走出了几步,“没关系的,算你欠我一次吧!她一定会喜欢这个香型的!”说完,就趁着夜色融入了人潮里。

    何旭东拿着那个小纸盒在街上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看,白色的外包装盒上赫然印着“No.19 CHANEL”,何旭东真庆幸能认识图雅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就走向了街边的一家蛋糕店。

    11.

    何旭东拎着蛋糕迈进家门的时候,小凡正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往锅里扔条鱼,孜孜啦啦的油声引着何旭东把蛋糕匆忙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就好奇的走进厨房靠着门看。

    “呦!今儿怎么不吵吵着油烟呛人了?居然主动做晚饭。” 何旭东看着小凡的背影又感到一阵的幸福。

    “哼!今算你运气好!我心情好呗,所以下橱给你做顿大餐!”小凡没回头,顺手往锅里倒酱油。

    呵,怎么今都说我运气好呢?真奇怪!何旭东知道小凡一定很希望他说句生日快乐之类的话,先慎慎,等呆会儿再说吧。何旭东坏笑了一下,然后又走到鞋柜前把蛋糕拿到地上,并且用箩废报纸盖上,若无其事的溜达进客厅,坐沙发上看电视。

    当小凡终于把四菜一汤摆上餐桌的时候,何旭东已经昏昏欲睡了。

    “喂!懒猪!吃饭啦!” 何旭东睁开眼睛,看见小凡插着腰掘着嘴站他面前,一张脸贴的很近,何旭东顺手拦住小凡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讨厌!起来吃饭!” 何旭东就被小凡从沙发里拽了出来。

    他们相对而坐,这是个长方形的餐桌,铺着块绿白格的纯棉桌布,小凡做了条糖醋鱼,还炒了三个素菜,汤是何旭东最爱的酸辣汤。

    “好香啊!” 何旭东闻着菜香忽然感觉自己的胃开始叽里咕噜的叫唤了。

    小凡抿着嘴笑,在何旭东要伸筷子夹菜的刹那突然说:“等等!你还没说呢!”

    “说什么?” 何旭东装着一脸茫然。

    “不说就别吃!”小凡又掘掘嘴,把那盘糖醋鱼拉到了自己面前。

    “哎呀,饿死人了,嘿嘿。” 何旭东又想伸筷子去夹鱼。

    “那你自己吃吧!”小凡好象真生气,起身自己走到里屋,一屁股坐在床上。

    何旭东一看不能再抻了,就赶紧跑到鞋柜边把蛋糕拿了出来,然后把餐桌腾出块地,轻轻点好蜡烛。

    “来来,小凡,咱们吃饭吧,我刚刚忘了说了,你做的菜一定好吃,辛苦你啦!” 何旭东走进屋里把小凡从床上拉起来。

    “不是这句……”小凡嘟哝了一句,一脸不情愿的跟着何旭东回到餐桌边。

    “呀!”当小凡看到蛋糕的时候惊喜的叫了一声。

    “嘿嘿,生日快乐!” 何旭东把小凡按进椅子里,轻轻的对她说:“许个愿吧!”小凡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吹灭了蜡烛。

    “许的什么愿那?” 何旭东嬉皮笑脸的问。

    “不告诉你!呵呵。” 何旭东听了撇撇嘴,正要夹那条糖醋鱼时,手机响了。

    “你大爷的!” 何旭东心里骂了一句,任凭手机在茶几上没完没了的奏乐,就是不去接。

    “你电话,去接啊!”小凡提醒他。

    “不接!老子吃饭呢!” 何旭东终于夹了块鱼肉塞进嘴里,“恩恩,味道不错!”

    电话响了一会停了,但还不到两秒又响开了。

    “真他妈的烦人!” 何旭东起身走过去抓起电话看看,是大头的号码。

    “喂!操!老子吃饭呢!一会儿再打!”还没等他挂断,就听大头在那边有气无力的吐出一句话:“你大爷的!我老婆跟别人跑了!!”

    12.

    何旭东到大头家时,门是开着的,地上有很多碎纸片,何旭东绕过一团衣服,迈过一箩书,又跨过一个旅行袋这才走到大头面前。

    大头的衣服有些乱,颓然的坐在床上正猛吸着香烟,脸上被抓破了,明显的有三道血痕,应该是陈莎用指甲抠出来的。

    “陈莎呢?” 何旭东问。

    “医院……”大头吐出一团烟雾。

    “啊?什吗?你打她了?” 何旭东以为大头刚和陈莎干了一架,因为看这凌乱程度和大头的伤势比较像。

    “没有,跟医院照顾她那小白脸呢!”大头狠狠的掐灭香烟,接着又点了一根。

    “怎么回事?” 何旭东在他旁边挨着他坐下。

    “他妈的死女人,今我下班时看她跟我们公司一男的拉拉扯扯的,我当时就过去抽了那男的一顿!结果她倒跟我急了,那男的下面被我狠踹了一脚,疼的站不起来她就陪人家去医院了,还说要跟我分手,谁怕谁!老子也受够了!”大头愤愤的说。

    “这些东西是?” 何旭东看看一地的狼籍。

    “我把她照片都撕了,这些书,还有这些衣服和包里的东西都她的!”

    “你是不是误会她了?” 何旭东有些疑惑的问。

    “没有!绝对没有!她他妈早跟人家勾搭上了,我一直没跟你说,那男的早就对她起了贼心,她到好,老是找借口说怕得罪人不跟丫讲清楚!我就知道她看上人家了,比我帅,又比我能挣,他妈的!”

    何旭东没再问,也点了支烟。

    “走!跟我喝酒去!”大头猛然间蹿起来,拉着何旭东就往外走。

    何旭东忽然想起来小凡还在家等着他,他临出门时只是跟小凡说一会就回去,可看这架势估计够戗。于是边随大头往外走边用一只手掏出手机给小凡打电话。

    他们去了离大头家不远的一个小饭馆,北京南城没什么好馆子,好在大头住的地方还比较繁荣,在方庄附近。

    大头要了一打啤酒,一个劲灌自己。“少喝点!” 何旭东想阻止他,但大头执拗的甩开何旭东的手,痛苦的说:“让我喝!” 何旭东无奈的摇摇头,也拿起一瓶,说了句:“我陪你!”

    小饭馆里人不多,可能因为天气已经很凉了,又不是节假日,显得有些冷清。到9点多的时候,就剩他们和另外一桌还在推杯换盏着。服务小姐穿着蓝色印花的工作服,不时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打着哈欠无聊的盯着他们看一眼,何旭东想,她们一定比老板希望他们早点结帐。

    大头喝得确实高了,看到站在吧台旁边的几个服务小姐看他们,就冲那边嚷嚷着说:“看什么那?!要不一起过来喝吧!老子请客!”小姐们只是笑,没有一个动的。

    “操!你说这女人到底喜欢什么?”大头抱着一个啤酒瓶,用下巴抵着瓶口,双眼渴求的看向何旭东,希望得到个答案。

    “唔……不知道……” 何旭东也醉了,要不是大头坐的离他近,也会有些看不真切。

    “6年呐!他妈的6年感情呐!抗战都胜利在望了,我他妈怎么就让人蹬了呢?!”大头的眼圈红了,可能想到了从前的事情,发了有半分钟愣,然后居然呜呜的哭开了。看到大头这样,何旭东心里也有些酸楚。大头是个重感情的人,虽然他嘴上总说的很花,但心里一直只盛着陈莎。他是个急脾气,陈莎也是,但大头从来都让着陈莎,在何旭东眼里,大头是个重情重意的男人,从上大一和陈莎谈恋爱开始,大头就“改邪归正”了,连黄段子都很少说了。下铺的墙上挂的是陈莎的照片,用一个木头框镶着,大头连碰都不让何旭东他们碰,总是在早上起床后和晚上临熄灯前冲照片深情的说:“老婆,早安!”“老婆!晚安!”恶心的何旭东他们直想扁他一顿。

    “我他妈的再也不相信了!”大头咕哝一句,何旭东看看他,不知道是不相信感情还是不相信别的什么了。

    两个人坐到将近11点才知趣的结了帐,饭馆的收银小姐勉强挤出个疲惫的笑容,有种得到大赦的快感,确实,这个点儿要是能安安稳稳的躺在张软软的床上真是件很令人满足的事情。何旭东想起他在大学时爬桌上呼呼大睡,结果惹得一个素来上课比较严厉的教授岔开正题居然讲起关于睡眠的话题来,什么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啦,什么大学生也应该合理安排学习及睡眠时间啦,这些还都是后来被大头捅醒了悄悄告诉他的,因为那教授的眼睛一直在瞟他,如果再不爬起来恐怕就要被当众点名了。可后来何旭东还是因为班里一个女生的手机在那教授的课上响,那个怯生生的女生被教授轰出教室而仗义执言后,那门课挂了。此时,出了饭馆,和大头互相搀扶着走在清冷的街道上,身边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卷起一阵尘土,一种悲凉的心情油然而生,他真想有张大床就摆在自己面前,伏身倒下去不再起来。

    13.

    何旭东把大头送回家时,屋里地上的那堆东西已经不在了,电视顶上用两个钥匙压了张字条,大头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何旭东拿起那张纸迷迷糊糊的看到上面写着:“大头,对不起,尽管我依然爱你,但我知道我们已经走到尽头了,我把属于我的东西拿走了,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朋友。莎”如此的简短,何旭东想象着也许陈莎走的很匆忙也很无奈,但这样的话绝不像负气说出来的。唉!可怜的大头!何旭东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抬头瞅瞅,墙上挂钟的时针已指过了12,这么晚,小凡应该睡了,没办法给她打电话解释了,不过她一定会理解的,何旭东夜不归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比起陈莎,小凡的脾气简直是太好了,从认识她到同居这一年多的日子里,小凡从来没有跟他发过火,偶尔闹点小脾气但哄哄就会好,这样的女人虽然不聪明但绝对不会让男人感到劳累,郑板桥的“难得糊涂”理论其实最适宜用在女人身上。女人,还是糊涂点好,再聪明的女人,也起码要装着糊涂。

    大头倒在那没一会就鼾声四起,何旭东自己本来就晕,大头又像个死猪一样的沉,挪都挪不动,没办法,何旭东只好进到卧室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然后自己一个人躺在大头的双人床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何旭东没去上班,请了半天假,他给图雅的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大头在下午一点的时候晃晃悠悠起来上厕所,“我靠!你丫怎么不叫我啊!今公司开例会!完了完了!”大头好象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开始翻找自己的东西,在他打开衣柜换衬衫的刹那,停顿了片刻,也许是因为他看到空了一半的衣柜触景伤情。

    “我为你丫都跟公司请假了,你靠什么靠!得得,你去上班好了!我还要再睡会儿!” 何旭东有些不高兴的说。

    “对不住!对不住啊哥们儿!”大头在扭过头的刹那眼圈是红的。

    从厕所洗完脸出来,大头显得精神了不少,拍拍何旭东的肩,“哎,晚上我做东啊,地儿随你挑!”

    “赶紧走吧你!罗嗦个屁啊!哦,对了,电视上……”刚说出电视上仨字,何旭东就后悔了,这不是往大头刚刚愈合的伤口上捅吗。

    大头看了一眼,把钥匙扔给何旭东,然后默默的把那张纸条折成一架纸飞机,打开窗子毫不犹豫的就扔了出去。随后骂了一句:“去你妈的!”

    “这钥匙给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老子戒色半年!”说完,摔门出去了。

    何旭东其实根本再睡不着了,也起来洗了把脸,“出去转悠转悠吧。”他心想。

    外面的阳光很充足,照得何旭东浑身暖融融的,秋天的太阳虽然已经不那么灼热,但还是有点烤人。车站上的人,可能是因为刚过中午,都有些倦怠的为躲避刺目的光线而缩在站牌的阴影下等车。何旭东一直顺着方庄桥往北走,在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一抬眼,看到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那人是图雅。

    公司在朝阳门,图雅怎么在这呢?难怪刚刚打电话没人接,出来办事的?何旭东想走过去跟图雅打个招呼,却看到从图雅后面又走过来一个人,是财务部新来的经理,说了几句话,图雅就转身和他上了他的银灰色奥迪车。

    何旭东很好奇,突然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很怪异的想法,然后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先生去哪?”司机问。

    “跟上那辆奥迪,京F的。” 何旭东回了一句。

    14.

    财务经理叫罗文,刚来不久,何旭东除了名字,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车子拐上三环,一直沿着路开,到劲松桥的时候就往西走了,然后拐进一条马路,在路边停了下来。

    “先生,要票么?”司机已经在前面咔咔的打开记价器了。

    何旭东一摸兜,我靠!没带钱包!

    想了一下,反正晚上和大头一起吃饭,一会去找他让他结吧,然后说:“恩……我包车。”

    出租司机听了脸上立即乐开了花。何旭东让出租车掉了个头,然后几乎对着那辆奥迪停在了马路对面。

    那是个酒吧,因为还不到下午3点,根本没有营业,何旭东看见图雅和罗文走了进去,里面很黑,在外面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由也推开车门走过去。

    走到酒吧门口,刚好一个服务生出来扔垃圾,“先生,还没营业,您不能进去。”他看到何旭东要走进去就对他说。

    “那刚才不有两个人进去了么?” 何旭东纳闷的问。

    “哦,刚刚那个是我们老板和他朋友。”

    “哦……” 何旭东退下台阶,心想:又他妈是一大款!倒退了两步却踩到后面的一个人。“对不起啊……” 何旭东边说边回头,结果看到身后站的是那个出租司机正憨厚的冲他笑,“靠!老子又不跑!跟这么紧干什么!” 何旭东心想,他重新坐回到出租车里。

    “给!”出租司机递过支烟给何旭东,然后自己点上一支说:“哥们儿,这女人就那么回事,别太在意了!”

    “啊?” 何旭东刚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冒出这么一句,然后才恍然大悟,“靠!以为我是来捉奸的吧!”他没理那司机,心理觉得挺好笑,吸了口烟。

    过了不到10分钟,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匆匆走进去,又过了5分钟,图雅和罗文走出来,罗文说了什么,图雅沉着脸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伸出只手,打了辆车。

    何旭东坐进车里,司机没等他说就发动了车子,并回头笑笑问:“跟上那辆夏立,是吧?”

    图雅回了公司,何旭东这次没跟进去,叫司机直接又开车去找的大头。

    在大头公司外面,何旭东借司机的手机给大头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来付钱。

    “你姥姥的!出门不带钱包!我靠!你哪逛去了?!怎么他妈这么多!”大头嘟哝着,极不情愿的掏钱。

    “反正你丫能报销,哎!再多给1块!”在大头要合上钱包的刹那,何旭东补了一句。

    “为什么?”大头问。

    “电话费!” 何旭东说。

    “不用了不用了,哎呦,哥们儿,你也忒过了,没事没事,就一电话。”司机赶紧说,并又同情的看了何旭东一眼,然后说了声:“弟弟,保重吧!”就开走了。

    “怎么回事?”大头莫名其妙的问。

    “我也不知道,就打车溜达了一圈。” 何旭东没把跟踪图雅的事告诉大头,因为他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晚上,两个人又烂醉着回到大头家,何旭东依旧给小凡打个电话,说不能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吧……”小凡的语气透着失落,欲言又止的挂断了。

    早上7点多,何旭东居然醒了,好象是个噩梦,但他死活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看看床上的大头,眼角还挂着泪痕,抱着枕头表情很痛苦的闭着眼睛。

    大头说半年,半年忘记陈莎,这个期限只是个虚数,如果半年可以忘记一个人,那么他何旭东当初也不会对叶子念念不忘了。如果爱情变成了和生命相连的某样东西,那么你只能指望用一生勉强着自己学会忘记。《大话西游》里最经典的对白莫过于那句“一万年”,当时,何旭东和大头、陈莎还有叶子都是笑着看完那片子的,但当他们对望的时候,心底都很想给自己的爱也加上个“一万年”的期限,可如今都灰飞湮灭了。现在他们早已懂得了,爱,是有期限的,保质期的长短不是你想要多久就有多久的。浪漫的爱情碰到现实的生活,就会支离破碎,就会枯萎和苍白,维系下来的,也不再只是存在于彼此心中单纯的拥有,培植爱情的土壤,是生活。

    何旭东在8点半的时候,提前到了公司,却在楼道里碰到图雅。图雅好象很匆忙的样子,打了个招呼就擦肩而过了。何旭东本来还想问她关于昨天的事,后来一想,自己也真八卦了,毕竟他和图雅只是好朋友而已。于是,没有开口。

    中午何旭东去找图雅吃午饭,看到人事部的人表情都怪怪的,他敲开图雅办公室的门时,图雅还在认真的批改一份合同,“喂!吃饭了!” 何旭东语调轻松的说。

    “唔……我不饿,这份合同赶着要,你先去吧!”图雅没抬头。

    何旭东耸耸肩,自己溜达去了楼下的餐厅。

    在餐厅里碰到前台的燕子,“哎!知道么!刚听人事部的人说,图雅今天被一女的骂了一顿!好象还挨了一耳光。”

    “啊?什吗?!” 何旭东放下筷子吃惊的看着燕子。

    “呵,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她抢了人家未婚夫,对,就是财务经理罗文。”燕子夹了口菜说。

    “哦……” 何旭东想起昨天那一幕,似乎明白了点。

    “未婚夫?那不还没结婚呢么!无所谓吧。” 何旭东不想在公司八卦,而且对象还是他的朋友。

    “切,要不是今天那女的找来,估计就被她戗跑了。看着她就很有手腕,没准那个总经理助理也是这么当上的。”燕子撇着嘴说。

    何旭东觉着凭他对图雅的认识她不是这种人,于是厌恶的端着餐盘说了句:“我吃完了。”就起身离开了餐厅。

    15.

    下午一点半上班,从餐厅出来,何旭东就直奔了图雅的办公室。他边走边想,怎么着也得问个明白,就算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也好。

    何旭东没敲门进了图雅的办公室,他看到图雅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手里端了杯冒热气的咖啡。听到门响,图雅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又把头扭向了窗子。

    何旭东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立在图雅身后琢磨着。

    正犹豫,图雅忽然向后退了一步,后背贴着何旭东的前胸,然后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何旭东一下懵了,手足无措的站着,他想推开图雅,手臂却只弯了弯就又垂了下去。

    “对不起,”图雅靠了一会儿说,同时往前挪了一步,从何旭东旁边绕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

    “恩……没关系,中午……听同事说……咳……” 何旭东斟酌着怎么问,毕竟这是私事。

    “罗文和他未婚妻的事儿是么?呵,没什么,他是我以前上自考的同学,刚巧也来了咱们公司,前段时间和人合伙开了个酒吧,现在不想干了,要转让出去,让我帮着看看合同。”图雅似乎料到何旭东要问什么,在何旭东吞吞吐吐的时候她却已经三两句话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哦……” 何旭东稍微明白了点,但想到中午燕子说图雅还被打了一巴掌,就又狐疑着看看图雅的脸。

    “看什么呢?”图雅仰起头,正视着何旭东的目光,表情很自然的笑笑,不知道是热咖啡的作用还是刚刚想起了什么,图雅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没,没什么。” 何旭东又坐了一会儿,觉着也没什么可问的了,就知趣的开门要走。

    “晚上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图雅在何旭东开门时抬起头说。

    “哦,行……那下班我来找你吧!”

    5点半,何旭东准时去找图雅,屋里没人。秘书说图雅4点多就跟总经理请假急匆匆的走了,也没说什么事。

    这人!说好了怎么爽约呢!想想中午的事,何旭东有点担心,于是拨了图雅的手机。

    “喂?你在哪呢?”

[短篇小说]北京失眠夜(完整版)

    “对不起啊,旭东,我临时有点急事,晚点我给你打电话吧。”没等何旭东再问,图雅已经很利落的收了线。

    何旭东看看手机,想时间还早,要不先回家吧,两天没看见小凡了,也不知道她生气没有,于是出门直接回了家。

    客厅的餐桌上用盘子扣了两个碗,估计是晚饭,小凡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看DVD,过道里立了个鼓鼓的行李箱。

    “又出差啊?” 何旭东在小凡身边坐下,想伸手去搂她,却被小凡借口起来倒水从臂弯里躲开了。

    “恩,我这次出差的时间比较长,你……要照顾好自己,给,放了冰糖了。”小凡把一杯泡好的菊花茶放在何旭东面前的茶几上,幽幽的说。

    “咳,不用担心我,你自己多注意吧,还是去上海么?那里现在比较冷,你多带点保暖的衣服啊!对了,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吧!” 何旭东喝口茶,眼睛盯着屏幕说,电视正放的是个大片里汽车追逐的惊险镜头,他没看到小凡哀怨的目光。

    “不用了,一会同事来接我,8点的飞机……”小凡的话音还没落,窗外的楼下响起了急促的汽车喇叭声,一声接一声的好象催命似的。

    “哦,来了,那我走了啊!”小凡穿上外套,拖着行李箱。

    “我来吧!” 何旭东起身追了出去。

    楼下停了辆白色的东风雪铁龙,何旭东看着一男的把小凡的行李放到后备箱里,然后看着她迈进了那辆车。车开了几米,忽然又倒回来,小凡从车里奔出来,一下冲到何旭东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脸,眼里分明闪烁着泪光。

    “怎么了?不就是多走几天么?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何旭东笑笑,用手摸了摸小凡光滑的脸蛋, 又捋了捋她的长发。

    “恩,饭桌上是我给你做的晚饭,我刚刚忘说了。”小凡嫣然一笑,不舍的又看了何旭东一眼,然后转身跑回了车里。

    上楼时,何旭东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在小凡只是走几天而已,他这样安慰自己。

    吃完晚饭,何旭东一人抱着沙发靠垫儿看刚刚那个大片,电视里激烈的枪战场面却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趣,让他感觉索然无谓。

    在何旭东几乎快睡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喂?旭东吧,不好意思,你现在能来劲松这边一趟么?我在劲松商场前等你,快到了再给我打个电话。”

    何旭东看看表,8点多,说了声:“成!”就起身抓起手机和钱包出了家门。

    16.

    在劲松商场门前,何旭东看到了图雅。

    图雅不断裹紧自己的外套,似乎已经站了很长时间。

    “去哪儿?怎么跑这边来了?” 何旭东边问边从车里钻出来。

    “唔,办了点事,走吧,我请你喝酒!”图雅避重就轻的说完,很自然的用手挽住何旭东的胳膊朝北过了路口。

    何旭东跟着图雅往前走了不远,就听她说:“就那家酒吧好了!”然后拉着何旭东到了马路的东边。

    何旭东抬头看时,心里骤然一颤,这不是上次跟踪图雅来的罗文的那家酒吧么?脚步却没停。

    酒吧不大,也就只有3、40平米,里面零零星星的才坐了两三个人,挨着门右手边是个吧台,每个桌子上都点了一个小油灯,其实上面还有圆型的顶灯,油灯纯粹只是摆设而已。

    何旭东和图雅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四人木桌坐下来,服务生好象认识图雅,他们刚坐下就尾随着跟过来,满脸堆笑着把一张单子推到他们面前。

    “你喝什么?”图雅问。

    “随便,呵呵。” 何旭东还在四顾着观察地形。

    “恩,先来两瓶嘉士伯。”图雅说完就把酒单还给了侍应。

    “这就是罗文的酒吧。”图雅冲何旭东笑笑,那笑容里似乎包含着什么寓意。

    “哦……”其实何旭东早知道了。

    他们坐到9点半多的时候,酒吧里依旧没什么人。何旭东心想,就这冷清劲儿,估计天天赔钱,难怪罗文要转让了。他们喝了5瓶啤酒,图雅一人就喝了三瓶,何旭东还是第一次看她喝这么多,不过听她说话一点醉意都没有,于是就放心的陪她喝了。

    何旭东本来想等图雅喝完这瓶就送她回家,可十点的时候,酒吧的门开了,罗文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那天来酒吧的那个女人。

    罗文看到何旭东和图雅也是一惊,表情有些尴尬,缓慢的走过来,其实从他们进来开始图雅的目光就直勾勾的盯在了罗文脸上没有移开过,所以罗文即使想躲也躲不开,何旭东明显的感到图雅和罗文之间绝对不是单纯的同学兼同事关系,因为他看到图雅的表情有些复杂了。

    “怎么是你们?”罗文干笑了两声,身后的女人却紧贴着走上前来。

    “哦,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啊,这是罗文,咱们公司新来的财务经理,这是小茹,对对,和你见过的,我同学,你忘了她还跟你为门票的事吵过架呢。这是何旭东,公司销售部的,我的……男朋友!” 何旭东这才注意到那个站在罗文身边打扮得很时尚的女人,虽然改了发型和装扮,但仔细辨认确实是从前见过的,只不过上次在酒吧门口只看到个侧影。最让何旭东瞠目结舌的还是图雅的最后那句话,怎么是……男朋友??

    “哦,你好你好!”罗文主动和何旭东握握手,四个人面对面的坐下去。

    小茹没说话,沉着脸坐在罗文身边,罗文看看桌上的酒瓶,问:“你们……怎么喝这么多?”

    “这点算什么!怎么?怕我不给钱么?”图雅瞥了一眼桌上的酒瓶,把最后一口啤酒倒进嘴里。

    “不是不是,这样吧,你们想喝什么?反正这个酒吧也要转让了,今天统统记我账上呵!”罗文大方的打着圆场说。

    “好啊!反正我和图雅这么多年也没好好坐下来聊聊了,图雅,你想喝什么,今天我陪你!”小茹突然张嘴说。

    “我要喝……whiskey。”图雅说。

    “好!”小茹招呼过服务生,要了瓶威士忌,又要了四个高脚杯,四个人开始喝酒。

    何旭东一直觉得糊里糊涂的,几次想问又都没开口,小茹开始和图雅说上学时候的事情,然后说到毕业后找工作的事,气氛似乎缓和了很多,但两个人都有意回避着提到罗文,罗文也没怎么说话,偶尔答一两句腔。

    图雅喝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之前还喝了啤酒的缘故,酒精开始对她的头脑起作用,于是嘴里也开始胡乱的说起来。

    “罗文啊罗文!你他妈真不是东西!”图雅一双迷离的眼睛望着罗文。

    罗文看看何旭东,又看看小茹,小茹撇着嘴角,不知道是也喝醉了还是有意看笑话,什么也没说。

    “你喝醉了,你喝醉了。”罗文说。

    “我没有!你当初就因为我爸甩了我,现在你要和小茹结婚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图雅说着,语气由强边弱。

    “我……我没有啊!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审审合同而已……”罗文想争辩,可他的话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哦,审合同,对,哦,小茹啊!你别介意啊,是我多心了,是我他妈自做多情!”图雅说着,突然紧紧拉住小茹的手,一颗完整的泪珠从眼里滚落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小茹拍拍图雅的手,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又安慰似的盖在她的手上,“我一直就相信你的。”

    何旭东不知不觉又喝了几杯,也有些醉了,但脑子还在转,听图雅的话大概猜出了她和罗文从前的关系。

    “我……”图雅刚要说什么,却突然一呕,好象胃里很不舒服,捂着嘴站起来直冲出酒吧的大门。

    “哎!” 何旭东想站起来追她,可能是站的猛了点,头一晕,差点摔倒。还是罗文及时扶了他一把。

    “谢谢啊!” 何旭东说了句,罗文把图雅的外套和包递给何旭东,示意送他出去。

    两个人走出酒吧大门的时候,图雅不在门口,左右看看,好象在左边不远处有争执的声音,两人顺着声音走过去。

    图雅扶着墙还在呕吐,身边站了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关切的正问她什么,还用一只手搀着她。

    “你干什么!” 何旭东吼了一句,冲过去,他认为那老男人要占图雅的便宜。

    何旭东用力推开老男人,没等他说话就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把图雅掺了进去,然后对罗文说:“你别管了,我送她回去!”

    何旭东也忘了图雅住哪,想了想让司机开车去了自己家。

    图雅在车里就靠着何旭东昏昏沉沉睡着了,直到何旭东把她扶下车才睁眼看看,迷迷糊糊的问:“这是哪儿?”

    “我家!” 何旭东有些头晕,把图雅扶到楼上后也靠着防盗门喘了半天。

    开了门,把图雅放到床上时因为失衡,何旭东不小心倒在了她身上。倏地一股诱人的香水味飘进他鼻子里,那香气和小凡身上的一样,他不由产生了幻觉,以为压在身下的是小凡,这么想着,于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躁热起来,血脉喷张着直接刺激着大脑。他只听到耳边传来微弱的一声:“不要……”却已身不由己。

    当何旭东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他的脑袋像要爆炸一样,从床上坐起来,听到手机不知道闷在哪儿正响个不停,他掀开被子找,却看到兰色印花的床单上有一块已干的血迹,暗红色的不大,形状就像一片玫瑰花瓣,他的头彻底炸开了。

    17.

     他记得小凡出差了,记得他陪图雅喝酒,记得……天!他居然全记得。他从床上跳下来,没顾上穿鞋就想跑去厕所先洗把脸,可是脚却被地上的一个小小的硬物搁了一下,他咧了咧嘴,倒吸口气,弯腰从木地板上摸起的是一枚白色的小扣子。

     从厕所出来,他发现外面的餐桌上有张字条,上面赫然写着:“我会告你强奸。”然后,他的眼前就一黑。

     何旭东到公司时,先去了图雅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敲了敲,没人应。看来图雅还没来上班,可她去哪儿了呢?往好了想也许回家了?或者现在已经去了公安局报案?何旭东带着焦虑而忐忑的心情猜测着,坐立不安的无心工作,但直到中午11点,图雅既没在公司出现,也没有何旭东想象的穿着制服的警察拿着明晃晃的手铐来找他。到是楼下偶尔路过的一辆救护车差点让他丢了魂,爬在窗前木讷的呆立了半天,直到同事笑嘻嘻的问他,怎么连救护车都没见过时,才涣然着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

     下午1点多,图雅给何旭东打了个电话,叫他去她办公室。

     何旭东的心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他推门的瞬间一闭眼,但环视了整个办公室也没发现再有别人。于是,他闷头坐在图雅对面的沙发上,像等待宣判的犯罪分子。图雅低头写了点东西,然后抬头看看他,问:“喝水么?”

     “不,不用,我……” 何旭东边说目光边随着图雅,看她仍然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矿泉水,然后放在自己面前。

     “你什么也别说了,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吧。”图雅的语气很沉稳,像是安慰的说。

     “可是你不是……” 何旭东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呵,那张纸条是么?”图雅苦笑了一下,“其实我当时只是一时气话,吓吓你而已,别介意,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我们……还是好朋友。那也怪我,报应吧!”

     何旭东这回算是听懂了,图雅确实没有想告他的意思,但为什么要说是报应呢?

     图雅没给何旭东询问的机会,说了句:“工作吧!”算是下了逐客令。

     何旭东一头雾水,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有些让自己搞不明白呢?

     “你丫晚上有事没?!”快下班时,何旭东接到大头的电话。

     “怎么?又想喝酒了?成!小凡出差了,我今天可以陪你,正好有事想问问你呢!”

     何旭东和大头约的还是大头家附近的那个小饭馆,一进门,小姐看到他俩,表情有些怪,不知道是高兴有生意来还是在无奈的想今晚打佯的时间又要顺延。找了个位子坐好,点了几个菜,何旭东就忍不住和大头聊开了。

     “对了,你知不知道咱们学校有个叫罗文的人?和图雅是一起上自考的,但学的不是同一个专业,应该是金融或者财会吧。”

     “不知道,没听说这么一号,那时不就帮你打听了一下图雅么。”大头夹了口土豆丝扔进嘴里,“靠!打死卖盐的了!小姐!小姐!!这土豆丝怎么这么咸啊!给加点醋再炒炒去!”

     “怎么了?”等小姐把一盘土豆丝端走,大头问。

     “哦,没什么……” 何旭东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大头昨晚发生的事。

     “操!你丫真不够哥们儿!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大头白了何旭东一眼,骂了他一句。

     何旭东想想,于是把从跟踪图雅开始一五一十发生的事情都跟大头说了,大头开始还满不在乎的吃菜,后来干脆放下筷子瞪着俩眼专注的听何旭东讲,时不时回应一声“恩”。

     等何旭东讲完,大头点着头说,“复杂复杂,那个罗文是图雅的前任男友应该没跑儿了,不过干吗扯上你呀?没准,她真看上你了吧!要不也不会第一次就……”

     “不会不会,那我岂不是要对不起小凡了么?” 何旭东皱着眉说。

     “你已经对不起咯!”大头喝了口啤酒,“你丫真是有艳福,八成今年该你走桃花运,靠!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就一个还……”说到这,大头好象又想起了陈莎,于是一下子蔫了下去,叹口气。

     “我觉得图雅总好象有很多事情,她从来没跟我说过什么,就连这事她都让我别放在心上,可是,你想,她要是个随便的女孩能把这留到现在么?如果她当初真和罗文是男女朋友,为什么没给他却这么轻易就给了我?” 何旭东百思不得其解,他把连日来这些问题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恩,恩”大头又点点头,思忖了一会,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说: “哎!你不说还有个叫小茹的女人么?她还是图雅从前的同学?恩,没准能从她那打听出什么也说不定呢!”

     “可是又不认识,见过两次面而已,而且那个小茹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好说话,再说……” 何旭东又顾虑着提出一堆问题。

     “行啦!这些有我来搞定好了。”大头神秘的冲何旭东笑笑,似乎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等信儿吧你!”说完,又拉着何旭东要了几瓶啤酒。

    18.

  小凡走了有一个星期了吧?何旭东用手点着墙上的日历数了数,刚好7天,晚上的时候他拨了小凡的手机,只听她说还需要几天,何旭东问她元旦前能回来么,小凡支吾着说不清楚,就很仓促的挂了。

     大头从那晚喝完酒就没了消息,不过何旭东心里有底儿,大头是绝对守信的一个人,答应了的事很少有反悔的。而他和图雅就像那句歌词唱的,两个人都“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但多少有些隔阂,这些日子图雅总是行色匆匆的,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何旭东曾试图问过几次,可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他观察着图雅看到罗文时的表情,似乎和跟看自己差不多,琢磨不透。

     这天下班,他溜达到一层大厅,出了玻璃门,无意中看到大厦拐角处站着图雅还有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男人。图雅阴沉着脸,老男人塞给她一个纸包,图雅立即又拽回给他,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图雅愤怒着转身离开了,老男人摇摇头,打了辆车也走了。

     何旭东诧异着左右看看,不明就里。

     吃完晚饭,一个人呆着实在很无聊,于是他想上街去走走。

     华灯初上的冬日街头,不乏那些爱美的女孩在瑟瑟冷风中依旧穿着短裙和长靴从身边滑过,各种品牌的香水混合了寒风扑面而过,但那香气也像被冻住了一样,只存留在近距离的空气中,或者就是什么劣质的牌子,香精含量极低的那种。路过一个商厦,门口挂着醒目的黄色横幅,上面标着全场7折+买200送100。够狠的!何旭东想想,也该给小凡买件大衣了,她一直很喜欢一个牌子的米色羽绒服,要不就进去逛逛,反正也闲,于是他走了进去。

     一层的化妆品及香水柜台站了没多少人,何旭东一拐弯上了二层的扶梯。二层一部分是卖鞋的,何旭东看了看,又上了三层。

     三层的人真是不少,一上来,何旭东就感觉到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因为很多人都赶着年前购物,商场又抓住商机玩命使出各种促销手段,结果引得那些平时就爱捡便宜的人更是跟不要钱似的疯狂抢购,三层因为是女士衣服居多,更挤得水泄不通。何旭东硬着头皮在人群里穿梭着,不时摸摸自己的裤兜,上次和小凡逛商场就因为没注意把钱包丢了,这次可得留神。

     当何旭东终于提着那件米色羽绒服迈出商场大门的时候,他大大的疏了口气。再看表,已经8点多了,靠!他居然逛了一个多小时,这可能是他的最高记录了吧。不过看看手里仅花了三分之一价格买的衣服,还是很满足,“过日子就得算计!”这是小凡常挂在嘴边的话,此时在他耳边回响起来,他看看夜空,微笑着。

     何旭东拎着大大的购物袋,沿着便道往回走,这条街上挺繁华的,虽然不是什么大马路,但两边开了不少店,有美发店、小饭馆、还有音像店,音像店前半人高的大音箱好象一天到晚在唱着,看来杂牌子也有质量经久不衰的。何旭东又想起小凡的一个理论:“支持国货,打击盗版。”前半句还是本着什么便宜买什么的原则,小凡是只买好的不买贵的,很实际,后半句是因为她喜欢的一个国产影帝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篇演讲后,才开始跟着嚷嚷的,不过鉴于盗版盘的经济实惠,基本上他们通常还是在天桥或地下通道里扒拉那些用透明塑料纸简易包装好堆在个破纸箱里的盘,只是小凡把标准定在了外国大片的档次上,国产的还是要去电影院观摩。虽然何旭东觉得大片才应该去电影院,可小凡在这点上始终没妥协,主要也是因为那个什么影帝。

     这是何旭东今晚第二次想起小凡了,他发现,原来小凡是点滴融入了他的生活里的,这样的女人,当她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觉得,但一旦不在了,生活就好象缺了一角,怎么也平衡不起来。

     从一个黑漆漆的门里传出很震颤的摇滚乐声,何旭东好奇的侧头看看,一个女人正倚着墙呕吐,虽然这条路上的路灯几乎全坏了,可何旭东还是辨认出那个背影。

     一个老男人从里面追出来,扶着那女人,女人显然喝醉了,老男人打了辆出租,把女人送到后坐上,自己要塌身进去时,何旭东一下冲到了车前,喊了声:“站住!”就一把把老男人揪出一米远。然后,何旭东又粗暴的把图雅从后坐里拉出来,猛的关上车门,把司机打发走了。

     “你丫要带她去哪?!” 何旭东一手拉着站立不稳的图雅,一手拎着个大袋子,实在不好动手,要不他早蒿那老男人的脖领子了。

     “小雅,你没事吧?!”老男人的目光还盯在图雅身上,根本没理会何旭东的问话。

     何旭东急了,又问了一句:“你谁啊?!今天下午我就在我们公司门口看见你了!我告诉你啊!你要想纠缠图雅,我可对你丫不客气!”

     老男人没说话,看了何旭东一眼,“你是她同事吧?那麻烦你送她回去好么?她又喝醉了。”

     何旭东疑惑的瞪了老男人一眼,扶着图雅往前走了几步,打了辆车。

     在出租车的后坐上,图雅靠着何旭东的肩膀,忽然泪流满面的嘟哝了一声:“妈……”

    19.

    何旭东又一次把图雅带回了自己家。他把图雅安顿好了,帮她盖上薄被,就一个人走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才9点多,他还没有丝毫睡意。

    “水……我想喝水……”他听到图雅在隔壁微弱的呼唤,于是赶紧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图雅喝完水似乎清醒了些,看了看何旭东,居然靠着床沿坐了起来。

    “真不好意思,我又喝醉了。”图雅有些抱歉的说,并把被子往上拉到胸前,然后把两只胳膊露在外面。

    “没,没关系的。” 何旭东说的有些局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安。

    “我觉得……女孩子……不应该一个人去酒吧,还……” 何旭东咽了口吐沫,觉着自己说这话挺可笑的,他没有资格指责图雅,即使是做为朋友。

    “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很随便的人?”图雅正色的说道,语气像是询问又像是已经给出了答案。

    “不是……” 何旭东有些犹豫,在他看来,图雅的某些行为确实不可理解。

    “呵!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算了,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回家了。”图雅说完,掀开被子扶着头艰难的站起来,摇晃着往门厅走。

    何旭东赶紧跑过去搀住她,并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女孩子一个人在酒吧喝的烂醉如泥的实在不雅,而且还和个男人……” 何旭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语塞了一下。

    不知道他哪句话刺伤了图雅,或者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图雅情绪失控的突然愤怒起来,并冲何旭东嚷到:“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我醉不醉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男人还不都一样?玩过了就算!不想负任何责任么?!我的事你少管!”

    图雅一把摔开他的手,踉跄着走出大门,留下身后茫然不知所措的何旭东。

    何旭东追到门口,本来想追出去把图雅拉回来,但客厅的电话响了。

    “喂?” 何旭东还在担心图雅,说话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何旭东又喂了一声,才传来小凡轻柔的回音。

    “喂……旭东……是我。”

    听到小凡的声音,何旭东倍感安慰和亲切,他立即把注意力又集中了回来,急急的问:“小凡?!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今天还出去给你买了件大衣。呵呵”

    那边犹豫了一下,只听小凡说:“旭东,我可能回不去了,这边……的业务很忙,而且公司也给我很好的待遇留在上海,给我升了职,也加了薪……你……你能不能来上海?我的意思是你来上海工作?”

    “怎么可能?!” 何旭东听了小凡的话,顿时急了,有些莫名其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随之而来的感觉是气愤,不知道为什么,又急又气。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出差吗?怎么就要留在那了?!我怎么可能过去?!你知道我在公司刚刚发展起自己的一批客户,公司的业务在北京,我去上海又要从头干起,我说……”没等何旭东说完,小凡便说:“我知道了,先这样吧。”然后就挂了。

    “喂?喂?!” 何旭东叫了两声,回答他的只有电话嘟嘟的忙音。他赌气的把听筒摔在话机上,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真他妈烦!怎么会这样!”他愤愤的想,可一个问题很快萦绕在他的脑袋里,他立即拿起手机,拨小凡的电话,电话通了,没等对方说话,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那你还回北京吗?”从电话那边断断续续的传来个陌生的男声,“对不起,小凡刚出去,没带手机,你过会再给她打吧!” 电话再一次被挂断了。

    “我操!” 何旭东对着电话骂到。

  20.

     “你现在有空没?我有急事找你!”这天中午吃完午饭,何旭东正犯困,突然接到大头的电话。

     “什么事啊?这么急!” 何旭东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歪着身子用一只手撑着下巴。

     “我靠!十万火急!你丫赶紧给我出来!和图雅有关,这事得面谈!!”大头几乎喊着说。

     “哦,那你现在不上班啊?” 何旭东听到和图雅有关,立即坐直了,略带兴奋的问。

     “恩,没事,我借口出来办事提前溜了,最近公司没什么业务,你丫快点!这样吧!我在家等你,你直接来我家好了!”

     何旭东衡量了一下,找了个适当的借口请了假,便从公司直接打车去了大头家,一路上琢磨,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当他到大头家的时候,才下午2点,大头一人正躺床上看电视,眼皮似乎都快粘一起了。

     “怎么才来?”大头问。

     “什么事啊你?火急火了的!” 何旭东点了根烟,坐下来。

     “靠!说了你肯定不信!是关于图雅的,你丫不是让我帮你打听她的事么?我这通奔波,找了一堆人,总算打听出来了,还有那个小茹,我已经见过啦!”大头好象吃了兴奋剂,忽然来了精神,两只眼睛放着光。

     “哦,说,到底打听出什么来了,别卖关子啊!” 何旭东知道大头这人捏着点事就总爱先邀功,于是给他打了一针。

     “切!告你啊,我可请小茹吃了三顿饭套近乎,还有,还有从前咱们学校的老师,还有以前和图雅一宿舍的一女孩,还有……”大头掰着手指头例数。

     “得得得!我都给你请回来还不成,从今开始,一礼拜饭局,成了吧?!赶紧说!” 何旭东确实很好奇大头到底打听出了什么事。那个在他心里一直像个迷一样的图雅终于可以让他探究谜底了。

     “咳,那还是从罗文说起吧,罗文确实和图雅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是图雅念自考的时候,那时他是图雅的男朋友,后来在图雅读研一的时候分手了,好象就是咱们毕业那会,因为……”

     “因为小茹?” 何旭东问。

     “错!因为图雅她爸!”

     “他爸反对?” 何旭东又问。

     “错!你肯定猜不出来!”大头得意的看看一脸迷惑的何旭东。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凑近他说:“因为罗文不能接受一个罪犯的女儿。”

     “啊?什么?” 何旭东一蹦三尺高,“什么罪犯?图雅她爸是罪犯?不可能吧?”

     “恩,我起初也不信,其实这事小茹都不是很清楚,还是罗文后来告诉小茹的,他也很痛苦。”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再说清楚点!” 何旭东从新坐回到大头身边,又问。

     “好象……好象说图雅她爸是个什么……哦,对强奸犯,还是在图雅挺小的时候,被判了刑,后来图雅她妈就带着她改嫁了。”

     “就这些?” 何旭东继续问。

     “恩,就这些了,费老鼻子劲了。”大头也点了支烟,嘬了一口。

     “我还是不相信,小茹怎么能把这些告诉你?凭什么?”

     “女人,嫉妒呗,现在图雅和罗文整天在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怕罗文又旧情复燃吧。哼,没准是想借咱们的口毁了图雅也说不定,你不见过她么?她知道你和图雅是一公司的。”

     “那就是说也有可能小茹在诽谤图雅了……” 何旭东嘟哝了一句。

     “白痴啊!这事谁编的出来啊!反正我是没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估计一半一半吧!”大头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说:“走,出去吃饭去!”

     “啊?几点啊刚?你丫中午没吃啊?” 何旭东瞥了大头一眼。

     “没吃没吃,我连早饭都没吃呢,就等你请了!”大头坏笑着看看他,一副吃大户的赖皮相。

  21.

    何旭东和大头进了家小饭馆,他一点都不饿,陪着大头边吃饭边琢磨刚才听到的那些话,“真的假的?”他心存疑虑的想。

    “想图雅呢吧?”大头看了他一眼问。

    “没,” 何旭东嘴上否认但心里却是肯定的。

    “哎,晚上你有事没事?” 何旭东问。

    “干什么?”

    “陪我去找趟图雅。”

    “你认识她家?”

    “送她回过一次家,知道大概位置,到了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 何旭东说。

    “哦,成。”

    吃完饭,两个人回大头家睡了一大觉,7点多时又出去吃了点东西,他们都不怎么会做饭,大头家的碗筷从陈莎走后就一直在消毒碗柜里珍藏着,用何旭东的话说都快成陈列品了。

    磨蹭到8点多,两人打车去了图雅家。

    “你打算说什么?”大头在出租车里的时候问何旭东。

    “呃……不知道,到了再说吧。” 何旭东心里也在盘算着怎么开口。

    “你走!你以为这么点钱就能买回我的信任和心吗?!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在图雅家不远的一条小路上,何旭东看到图雅正和一个人拉扯着。于是紧走几步赶上去,“我操!怎么又是你?!不跟你丫说了吗?你要再来烦图雅我饶不了你!”说着,何旭东一拳就打在那个老男人脸上,老男人一下就倒了下去。

    当何旭东又举起拳头的时候,一把被图雅抱住了胳膊。

    “干什么你?!”图雅怒目而视的问。

    “我?他……不是一直纠缠你吗?”

    “不用你管,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图雅冲何旭东说完,走过去扶起了老男人,“你走吧!”

    “好心没好报!” 何旭东心想。

    “小雅,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亲生父亲呐!”老男人说完,扶住旁边的一棵树颤抖着哭了起来。

    这应该是很戏剧的一幕吧,何旭东、图雅和老男人一人站在一个点上,成个三角形的位置,都一言不发,大头站何旭东后面愣神儿。

    过了一会儿,老男人不哭了,在地上摸索着捡起一个纸包,深深叹了口气,神情漠然的转身朝远处走去。

    “你……为什么不认你爸?” 何旭东终于忍不住问。

    “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图雅突然把声音放的很高,然后转身从何旭东身边走过去。

    何旭东一把攥住她的细胳膊,有些愤怒的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我是想帮你!我们把你当朋友,你怎么把我们当陌生人似的防着!你这人怎么怎么这么……怪!”

    “怪?”图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 何旭东被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没有撒手。

    “放开我!”图雅用命令的口吻冷冷的说。

    “不!” 何旭东也坚定的回答,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的僵持在那里。

    “咳,我说二位,我们还都是校友呢,旭东啊,你先把手放开,图,图雅呵,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们也真是出于朋友的一点点关心,没别的意思。” 何旭东真庆幸把大头带了来,要不然就算他把图雅的胳膊攥出血来两个人也还是倔强的谁也不肯让一步。

    “好吧!我告诉你们,你先把手放开。”图雅的声音软了下来。

    何旭东松了手,图雅引着他们上了不远的一栋居民楼。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图雅和一个女孩合租的,一个屋门上了锁,他们就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客厅有个很小的沙发,何旭东和大头挤着坐了进去,图雅搬了个椅子坐他们对面,昏黄的灯光下,图雅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幽怨的眸子让人不忍心再去逼问什么。

    她的心底究竟隐藏了多少故事?这个瘦弱而美丽的女人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何旭东想着。

    图雅的表情有些迟疑,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似的,过了很久才开口。

    “那个人是我父亲,我8岁以前的父亲。”图雅说完,叹了口气。

    这是在中国一个小县城里很普通的家庭,图雅的父亲是一个工厂的钳工,母亲没有正式的工作,8岁以前,图雅是幸福快乐的。8岁那年,图雅的父亲因为强奸罪而被判入狱9年,图雅的母亲在一年后改嫁了,因为没有生活来源,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嫁给当地一个修鞋的跛子,那人对她母亲并不好,可为了能让图雅上学,她母亲还是忍气吞声的就那么生活了10年。直到图雅来北京念自考,其实那时她的父亲已经出狱很久了,但图雅还是在读完本科那年才知道她父亲的消息的,但那之前一年,她的母亲已经因为积劳成疾而离开了她,所以毫无疑问的,她恨她的父亲。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也来北京的,”图雅说。“他说他是和我同一年来的,他做水果生意赚了些钱,我读研一那年罗文偶然看到他来学校找我,于是问我他是谁,我那时因为爱罗文很信任他,就什么都跟他说了,可是他却因为接受不了我是一个有着这样家庭背景的女孩而跟我分手了,呵,我太天真了。”

    “可……他毕竟是你爸。” 何旭东说。

    “呵,他是么?他配么?当我被那些小孩子讥笑、被那些大人唾骂、被继父用来当出气筒毒打的时候他在哪?我妈是因为他死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永远不!”图雅狠狠的说,眼里满是愤恨。

    何旭东和大头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着,读秒一样,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一种很沉闷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

    “好了,这是我几乎所有的秘密,你们现在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可以走了。”

    “对不起,” 何旭东很真诚的对图雅说,图雅勉强的冲他挤出个笑容,摇摇头。

    在夜色笼罩的街头,何旭东和大头缓慢的朝来时的方向走着,已经是隆冬了,寒冷的夜风吹的他们都直打哆嗦,两个人挨的很近,却都把手插在裤兜里。“唉,这就是生活。”大头忽然感叹了一句。

    “她不应该再受到伤害的。” 何旭东没头没尾的回了一句。

  22.

  何旭东回到家,几次拿起电话想拨图雅的号码,却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放弃了,宽慰她?劝解她?还是……

  何旭东躺在床上,又开始一支接一支的吸烟,直到眼睛都有点挣不开了,才把烟头随手找了个纸团灭了,昏昏睡去。

  眼瞅着圣诞节一天一天的临近,小凡却一直没有消息,何旭东忙着写年终总结报告和应酬客户为来年的定单打基础,也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爱怎样怎样吧!大不了一拍两散!刚好和大头做对难兄难弟,一起当和尚更好!”他这样安慰自己。

  圣诞节那天晚上,公司组织联欢会,图雅很热情的邀请每个同事参加,包括何旭东,临下班,何旭东接到小凡的一个短信,是祝他圣诞快乐的,他回了一个,后来手机就不再有任何响动了,他摩挲着手机出了会神,直到图雅凑过来看看他手机,然后开玩笑似的问他:“是不是想女朋友呐?”,才一咬牙说句“没有”,把手机扔进了裤兜里。

  吃过饭,何旭东因为接了大头一个电话就草草的打了个招呼裹着羽绒服走出了气氛热烈的多功能厅。

  大头家附近那个小饭馆生意依旧清淡,“呵,还是这里清净!” 何旭东小声说了句。

  “就是,哎,你说它天天这么惨淡经营,早晚得关张吧?”大头四下看看说。

  “大过节的,少说不吉利的话!” 何旭东瞪了他一眼。

  酒足饭饱,两个人沿着马路溜达,大头建议去蹦迪,何旭东嫌太闹,大头又提议去泡吧,何旭东说那里今晚也肯定爆满,“那你丫说干嘛去啊?!总不能就这么压马路吧?两个大男人,还大冬天的!”大头开始发牢骚。

  “恩……” 何旭东想了想,说:“去看夜场电影得了!反正明天是周六。”他现在一想起要回到那个没有一点人气的空空的房间里,心里就发憷。

  “那好吧!”大头想了想,觉得也只好这样了,两个人就打车去了最近的一家电影院。

  看夜场电影的人并不多,基本上都是情侣,他们也缩在座位里,但心思似乎都不在银幕上。

  “我困了。”大头揉揉眼睛说。

  “那就睡!” 何旭东点了支烟,稍微精神了点,说来也奇怪,从前在大学里熬两三个通宵打牌都不在话下,如今却总感觉身心疲惫的连半宿都撑不过去。

  “这里睡不舒服,要不回我家去吧!”大头试探着说。

  “我操!你丫看看几点了?!” 何旭东把手机掏出来,随便按了个键,蓝光刺激得大头直眯眼。

  “才二点多!走吧!这椅子坐得我忒不舒服,腰都快折了。”大头央求到。

  “不走!” 何旭东回答。

  “那好,你丫自己看吧!我走了!” 何旭东以为大头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站起来摸索着向后面的安全门走去了。

  “嘿!你小子涨脾气了哈!” 何旭东无奈的抓起大衣,追了出去。

  两个人缩头缩脑的站马路边上等出租车,半天也没来一辆。“你丫说吧!咱们怎么回去!” 何旭东瞥了大头一眼。

  “呃,咱们往那边走走吧!”大头抻着脖前后看了看,挑了个方向走。

  两个人快走到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好象有人在喊救命。

  “好象是从那个胡同里传过来的!”大头的眼睛突然瞪圆了,何旭东也忽然来了精神,“走!看看去!”说着,两个人加快了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没走多远,他们借着昏暗的路灯看到前面有几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地上还坐着一个男的。

  “嘿!干什么呐?!”大头首先吼了一嗓子。

  几个人吓了一跳,一起回过头,看到后面只有两个人,便慢悠悠晃过来。

  “怎么?管闲事儿的?”一个小个子穿皮夹克的靠过来,操着外地口音说。

  “他们抢劫!”那女人在后面喊了一句,马上就又缩了回去。

  这声音……大头和何旭东都感觉很耳熟,等他们看清楚时发现那女人居然是陈莎。

   大头像打了针兴奋剂,穿过那几个人径直走到陈莎面前。

  陈莎看到大头也先是吃了一惊,只听大头说:“有我在!没事!”就挡在了她前面,陈莎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何旭东也跟着大头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我说哥们儿!快过节了,哥儿几个想借点钱花,你们打算怎么着?”小个子又说。

  “没钱!”大头的话几乎是横着出来的,让何旭东也愣了一下,对方是5个人,除了小个子,都膀大腰圆的能充当电视剧里黑社会打手的角色,不过看大头的样子是打算拼了,何旭东也把心一横,做好了大打一场的准备。

  23.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何旭东打倒了一个黑影,另一个又扑上来,陈莎吓的一声都不敢吭,直到对方有两个人栽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的翻转,何旭东和大头才喘着粗气住了手,小个子最后阴森的哼了一声,就让另外两个人扶起倒的两个同伙扬长而去了。

  直到路灯下静寂的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时,陈莎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声音尖锐的吓人,大头的心一软,叹了口气说:“别哭了,别哭了哎!我不是好好的么?”他忽然感觉脸上一阵生疼,倒吸了口气,大学毕业后还没这么打过架呢,他觉得现在自己整个人快要散架了,浑身上下是个零件就疼。

  陈莎听到这话,立马冲到大头怀里,委屈的哭个不停,浑然不顾旁人的存在。

  “哎,他怎么回事?”大头边拍着陈莎的肩膀边用眼睛斜站在墙根的一好象被吓傻的男人。

  “不知道!!他不是个男人!!”陈莎想起刚才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大头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呢。

  “呵,我说……”何旭东站在一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丫打算怎么着?” 何旭东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扔给旁边的大头一根烟。

  “好马不吃回头草!”大头底气十足的说了一句。

  “哦,那就是了。” 何旭东走过去,拍拍大头的肩膀,可发现他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是……唉”大头叹了口气,“她现在过的并不好……”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万般的不舍和怜爱,听的何旭东的心也一软。

  “那……孩子怎么办?” 何旭东问。那天打完架,陈莎就又搬回了大头家,陈莎说算是暂时借住,等找到房子再搬,大头什么也没说,只扔下句:“住多久都没问题。”然后就搬去了何旭东家,他其实不敢面对的是自己。孩子是另外那个男人的,也就是在陈莎搬到大头家的那天,她告诉大头的,当时的大头像被球重重的闷了一下。

  “她说想做掉,对了,你不是认识个大夫么?能不能……”

  “我操,我认识的是个口腔医院的牙医……唉,好吧,我帮你打听打听。” 何旭东从柜子里抱出床被子,扔在沙发上,“你不会再和她好了吧?”临出客厅他又回头问了一句。

  大头没说话,摇摇头,表情苦不堪言。

  何旭东求牙医帮忙联系了一家医院,陈莎把孩子打掉了,那天是大头和何旭东一起陪着去做的,医院的护士当时斜着眼睛看了他们半天。

  “谁是家属?”小护士瞪着大眼睛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何旭东觉得真是少见多怪,现在的人怎么就这么好事儿呢。

  小护士正要发作,大头赶紧陪着笑脸说:“我是我是。”

  “没结婚吧?”小护士又得寸进尺的问了一句。

  你tmd问的还真多! 何旭东瞪着低头翻看病历本的小护士,心里想着,但咽了口吐沫把话又憋回去了。

  陈莎扶着墙脸色惨白的走出来时,大头赶紧冲上去搀扶,不知情的人一定都以为是大头的过错。“以后注意点!这事可毁身体呢!”小护士临走还不忘了给一句,大头点头哈腰的根本顾不上解释,弄得何旭东在一旁看着直替他叫屈。

  大头又搬回了自己家住,目的只有一个,照顾陈莎。

  一个月以后,当何旭东再看到他们的时候,大头正在厨房忙着做饭,而陈莎则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一副恩爱夫妻的架势,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只是陈莎变得温柔了很多。

  大头送何旭东到车站时,何旭东问他:“你们是不是又……”

  大头笑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只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爱一个人,就不想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24.

  回到家时,已经是将近晚上9点了, 何旭东鞋也没换,就踉跄着陷进客厅的沙发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很累,身心疲惫,他点了支烟,坐在黑暗里静静的吸着。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个号码,于是顺手抄起电话,迅速的拨了。

  电话的那边很嘈杂,信号断断续续的,何旭东喂了几次都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只好挂了。

  第二天上班,何旭东打着哈欠和前台的燕子打招呼时听她冲身后赶进来的王总说,“图雅今天请病假了。”

  没等准点下班,何旭东就风风火火的打了辆出租直奔图雅的家。

  何旭东一口气爬上五层,呼哧带喘的砸图雅家的防道门,“图雅?图雅?!”正是下班时间,楼道里上下楼的人都疑惑的看着他,他毫不理会旁人的侧目,继续“哐哐哐”的砸着。终于,里面的木门缓慢的闪开了一条缝。

  图雅的脸色跟纸一样,眼圈有些黑,她给何旭东开门的时候,弯着腰,一只胳膊正压在肚子上,表情很痛苦。

  “你怎么了?” 何旭东急切的问。

  “呵,大概是昨晚喝酒喝多了,胃疼……”图雅的话还没说完就疼的支撑不住说不下去了。

  “你怎么不去医院啊!!” 何旭东吼了一句,抓起图雅的外套,也不管她是不是穿着睡衣,裹上她半拖半抱的拉起来就往门外走,图雅根本没力气反抗,她靠在何旭东的怀里急促的喘息,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图雅住院了,是胃溃疡。

  “我们是朋友吗?”三天后,图雅躺在病床上,对站在一边正给她从保温桶里往外小心翼翼倒稀饭的何旭东说。

  “当然!” 何旭东没看她,全神贯注的盯着碗,生怕倒到外面去,这可是他照着菜谱熬了半宿才做好的。

  “好几天医生也不让你吃东西,今天可算能喝粥了,哎,你尝尝,这是我熬的。” 何旭东得意的样子就好象第一次得了小红花的小学生,满眼期待的看着图雅,把碗端到她面前。

  图雅的眼睛里骤然间就盛满了泪水,看的何旭东一愣。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接过碗,却没动,仍然看着何旭东专注的问。

  “没为什么,我们是校友嘛,还是同事,你家……也不在北京,呵呵,互相照顾是应该。” 何旭东说完就慌忙的拿着保温桶出去了。

  图雅想起前两天一个不知情的病友看何旭东天天来对她细心照料时羡慕的问她,是不是自己男朋友的情景,失望的摇摇头,“我没那福气呵!”她当时回答说。

  “小凡出差还没回来么?”图雅把空碗递给何旭东,重新躺回到病床上问。

  “没……” 何旭东削了个苹果,一刀刀切成小块,用牙签扎好了,摆在旁边的空碗里回答说。

  “听说大头和他女朋友和好了?”图雅又问。

  “恩,哎?你怎么知道的?” 何旭东有点纳闷的问。

  “哦,昨天他打我手机了,听说我住院他还要来看我,不过我没让他来,他现在天天照顾陈莎又忙工作够累的了。”图雅看着外面慢慢变暗的天色,叹了口气。

  “怎么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喝酒喝到胃溃疡呢!”

  “我……没什么。旭东,能告诉我一件事情么?”图雅恳切的忘着他。

  “什么?” 何旭东笑笑。

  “你……真的跟小凡分手了么?”

  “啊??” 何旭东再一次被问的愣住了。

  25.

  这个大头,不仅头大,连嘴也不小。何旭东从医院出来后边走边想,他想起刚才图雅问他的问题,自己回答的也很含糊。

  分手?算么?不知道,他们就这么像拔河一样拉锯着有1个多月了吧,小凡的手机总是联系不上,她又不主动打电话过来,似乎他们在等待着别人来分割他们,谁也不想先提出来,可是两地分居的日子是铁定了要这么过下去的了,小凡最后一次打电话来是再要何旭东去上海发展,何旭东最后一次拒绝小凡是在1个多月以前。

  两周后,图雅出院了。何旭东依旧尽心竭力的照顾着,一次大头问他:“你真的是没有一点私心杂念么?” 何旭东笑着捶了大头一拳,说:“当然没有!”“切,你没有可不代表别人没有哦,小心你这么照顾人家,人家会情不自禁爱上你呦!” 何旭东压根没把大头的话往心里去,他并没有感觉自己的关心超出了必要限度,就算有一点点吧,他把那解释为“同情”,他觉得图雅的身世很可怜,更何况自己也曾经错过。

  一个周四的下午,图雅把何旭东叫到她办公室。

  “什么事?”一进门,何旭东就问。

  “先喝杯水吧!”图雅给何旭东泡了杯茶,又从抽屉里拿出张机票摆在茶杯旁边。

  “这是什么?” 何旭东好奇的问。

  “去上海的机票,明天晚上的。”图雅坦然的说。

  “你要去上海出差?” 何旭东喝了口茶。

  “不,是给你买的。”图雅说着,看到何旭东吃惊的盯着她,满眼的疑问。于是继续解释道:“哦,这个周末是14号,你忘了么?一年一次的日子,我觉得你应该去上海找一趟小凡,你们应该……”

  “哦,谢谢你,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何旭东的语气冷若冰霜,他讨厌别人替他做决定,尤其涉及到感情问题,他豁然站起身往门口走,却被图雅紧赶过来挡在了前面。

  “旭东,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图雅顿了顿,说:“我知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该这么多事,可是……你们这么拖着谁也不理谁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张机票就算是我对你的感谢吧,谢谢你前些日子在医院的照顾,还有……我会等你回来的。” 何旭东愣了愣,似乎是被图雅最后那句话震颤住了,他突然想起大头的忠告,往后挪了两步,回头看看桌上的机票,弯腰拾了起来,说:“好吧,我考虑考虑。”

  当天晚上,何旭东躺在床上抽烟一直到午夜。一大早,何旭东就爬起来给大头打电话,大头的手机是关机,于是他又拨大头家的电话,半天传来大头朦朦胧胧百般不耐烦的声音:“谁呀?!找谁啊?!”

  “是我!” 何旭东说。

  “你丫这是几点啊?!靠,这么早!又出什么事啦?”大头压低了声音问,可能是怕吵醒陈莎。

  何旭东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我想了一晚上,你说我去不去上海呢?”

  那边是片刻的沉静,之后,大头吐出了两个字:“去吧!”

  周五的下午,何旭东按部就班的忙完了工作,然后收拾好办公桌,若无其事的拎着包往外溜达,下楼时,碰到了图雅。

  “下班了。”图雅边说边上下打量他。

  “恩,下班了。” 何旭东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你……周末打算怎么过?”图雅又问。

  “呵,和平时一样吧!” 何旭东看到前台的燕子正走过来,于是随便敷衍了一句,他看到图雅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的失望。

  8点的时候,何旭东站在了首都机场的大厅里。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立在偌大的玻璃窗前,倚着栏杆,何旭东隐约的看到自己的影子,下面是一串串的车流,闪烁的车灯依稀可见。他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拎起行李包拿着机票朝候机厅走,没走两步,忽然听到身后远远的好象有人叫他,何旭东转过身,看到一个人冲他跑过来,他惊讶的辍在原地,腿像灌了铅,一动也不能动。

  26.

  图雅气喘嘘嘘的跑到他面前时,还没等何旭东反应过来,就一把抱住了他,“我不想让你去!”图雅把头埋在何旭东的胸前,轻轻的说。

  何旭东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是感觉到心底有一股暖流在涌动,慢慢的变成一团火,他用手环过图雅的腰,他们在停停走走的人们羡慕又疑惑的目光中就那么旁若无人的互相抱着站了有将近1分钟的时间。当何旭东的耳边渐渐的不再听到自己的心跳而是广播里小姐柔美的声音时,他缓缓的推开了图雅。

  “为什么?” 何旭东问。

  “因为我爱你。”图雅回答的很干脆,似乎答案无庸置疑。

  何旭东把机票揣进大衣兜里,拉着图雅的手出了机场,直接打了辆车。

  “去哪?”图雅问。

  “你家。”

  “这么做很疯狂,不是吗?”图雅枕着何旭东的胳膊时,忽然“咯咯”的笑着说。

  “都是你逼的!” 何旭东吻了吻图雅的短发,“你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不知道,呵呵。大概是几个小时以前,当我追到机场看到你即将要离开的那一刻吧。”

  “小凡怎么办呢?”图雅侧过头又问。

  何旭东思忖了一下,然后说:“也许找个适当的机会我会跟她说清楚。”

  情人节那天,何旭东拉着图雅的手去了王府井,马路上一对对的情侣让何旭东想起了一年前他和小凡同样的情景。还有那件一直放在衣柜里的米色羽绒服。她现在在忙什么呢?何旭东出神的想。

  “你丫是不是真病了?!”大头问,何旭东把图雅送回家后,就一个人回了家,并费劲周折的把大头骗了出来,理由是发高烧,连爬起来倒口水都没力气。

  “你说我该怎么办?” 何旭东问。

  “你自己办的事现在反倒来问我,反正婚姻法是规定一夫一妻的,你丫要真想结婚只能挑一个。”大头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就递给何旭东,然后自己又抽出一支。

  “我知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

  “可是两个都放不下是吧!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这样做最后只能是三个人都受伤。说实话吧,你到底爱谁多点?”大头的话让何旭东一时无从回答。

  正在这时,何旭东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他顺手拿过来一看,是小凡,他犹豫着没接,但电话很快又响了。

  “小凡吧?你丫自己想好了怎么说!”大头说完,起身到隔壁的客厅看电视了。

  当屏幕显示到有四个未接电话时,何旭东终于按了通话键。

  “哇……”电话那边是小凡歇斯底里的哭声。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给我打电话啊!你太过份了,呜呜呜呜……今天是情人节……呜呜……你要不想来上海也不能就这么没了音信了哇,你……”

  “小凡,你听我说……” 何旭东镇定了一下,掐灭了香烟。刚想再开口,又被打断了。

  “你不会不要我了吧?呜呜呜……你要敢不要我,我现在就跳黄浦江去!”小凡的话让何旭东打了个寒战。

  “我……”他磕巴着不知道说什么。

  “你什么!你明天就得来上海,坐飞机不到两小时就到了!要不然我就真死在这里了!”

  “哦……” 何旭东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我明天得去趟上海,请你……帮我照顾图雅两天,公司那边我会请假的。” 何旭东对大头说。

  “去吧,去做个决定也好。”大头拍了拍何旭东的肩膀,起身把大衣穿上,临出门的时候又补充说:“图雅这边有我,你放心吧,还有,记得,再理智的女人在爱情面前都会变成疯子的。”然后就开门出去了。

  27.

  小凡比以前消瘦了不少,何旭东看到她后,觉得很心疼,小凡告诉他,她想回北京工作,想离开这家公司,何旭东也没问为什么,陪了她两天就匆匆又飞回北京了,他想,如果自己现在提出分手,小凡一定受不了的,他不能那么做。

  “想回就回来吧。” 何旭东在机场的时候对小凡说。

  “可是,我要是辞了职,那以后……”小凡忧心忡忡的说。

  “没关系的,还有我。” 何旭东紧紧的握了握小凡的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种感觉好象要失去你似的,我怕的要命!所以才给你打了那个电话。”小凡靠着他说。

  “怎么会……” 何旭东说这话的时候也心虚的要命,但他真的张不开口,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候。

  一周后,小凡果然回北京了,依旧住在何旭东家里。其实那是他们的家,在她没离开以前就是,何旭东这段时间尽量保持着和图雅的距离,除了上班,下班后基本上都准时回家。

  “图雅最近问你什么了吗?” 何旭东一天下班后,约大头出去吃饭时问。

  “没有,她什么也没问过。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小凡现在正在找工作,她刚辞职了,我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井下石吧?” 何旭东说。

  “你丫要这么拖泥带水的早晚有一天出事,还是快刀斩乱麻吧!”大头说。

  “恩,” 何旭东点点头,心里却在犯嘀咕,图雅到底爱不爱我呢?

  小凡每天早上仍然按时起床,给何旭东做完早餐看着他出门,然后自己收拾屋子翻报纸找工作。

  这个月结束的时候,何旭东得到一个消息,图雅辞职了。

  何旭东是在一个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disco里找到图雅的,当时她正疯狂的甩着短发,和公司的一个同事在人群里贴的很近的扭动腰肢,她那天请大家去happy,却唯独没告诉何旭东。

  “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何旭东感觉热浪朝脸上一阵阵的袭来,他开始冒汗。

  图雅看了他一眼,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也许干扰了她的听觉。

  “你出来!” 何旭东大声吼着,图雅却绕过了他,不去搭理。

  何旭东急了,他一把拉住图雅的手腕把她揪出了人群,那个同事在后面喊:“喂!干什么啊?!”但很快就被乐声盖过了。

  “我们结束了!”图雅裹着大衣,被何旭东拽着往前走的时候说。

  “你什么意思?” 何旭东忽然站住,扭过头看着她。

  “好吧,我再说一遍,我们结束了,你放不下你的小凡,她现在回来了,你可以去陪她了。”图雅燃起支香烟,若无其事的抽了一口。

  “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 何旭东诧异的问。

  “呵,早就会,考研时为了提神学的。”图雅吸了两口,把烟扔到地上,用红色的高筒靴子使劲捻灭了。

  “你怎么……”

  “我想过了,我们不合适,而且我不想要个残缺的爱情,我需要你全部的爱。”图雅的眼神又近乎迷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闪烁着点点泪光。

  何旭东的心一阵绞痛,“我需要时间,真的。”他说。

  “多久?”图雅平静的问。

  何旭东沉默了,有的时候,感情是无法用时间来衡量的,要完完全全结束一段爱情又谈何容易?

  “好吧,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如果你还不能决定,那么我来替你决定好了。”图雅说完,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车开走的刹那,图雅又深情的望了何旭东一眼。

  28.

  “我看算了吧!”大头在递给何旭东一杯啤酒的时候说。

  “恩,她的期限已经到了,可我就是没办法跟小凡开口,本来我以为小凡找到工作后我就可以找到适当的机会跟她说了,可根本不行。” 何旭东想起那天小凡依偎着他看电视,当看到两个老人站在西湖边上看落日时,就幸福的对他歪着头说:“旭东,你说这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吧?我们将来也这样吧?”然后就把头埋进了他怀里。

  “图雅后来给你打电话了吗?”大头又问。

  “打过,她说她又找到个新的工作,让我不用担心。” 何旭东现在一听到图雅的名字就有种很愧疚的感觉。

  从大头家出来,何旭东照例坐地铁去接小凡,半路上,他还买了束花,小凡喜欢闻百合的香味,何旭东不想伤害任何人,真是左右为难。

  何旭东找到小凡后,两个人就一起坐地铁回家,小凡捧着花,一脸的兴奋和骄傲,这让何旭东想起他们刚开始恋爱时的情景,他悄悄的叹了口气。

  他们出了地铁站,又倒了一趟公共汽车,快到家时,何旭东看到马路对面有个报摊,想起自己应该买份晚报,就对小凡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过去买份报纸。”然后就大踏步的迈了过去。马路不宽,是单行道。

  当何旭东正犹豫是不是需要再买份足球报的时候,听到小凡在叫他,他扭头看到小凡举着花向他走过来,正要说不用过来自己马上过去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桑塔那急弛而过,何旭东听到“嘭”的一声,之后他就疯了一样的跑了过去……

  当警察向何旭东询问当时的情况和是否看清肇事车辆的时候,何旭东只是摇头,他想不明白怎么一瞬间会发生如此的变故,他完全让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傻了,甚至连伤心都还来不急。

  大头每天下班都来陪着他,后来的日子里,何旭东渐渐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小凡死了,并渐渐的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所有让小凡伤心的事情,尽管他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事。他开始庆幸没有和小凡提分手,这样,至少她在离开时是快乐的。

  交通肇事逃逸的车辆被在郊区的一片荒地上找到,但司机不知去向,公安局发了通缉令,可是如泥牛入海般杳无音信。

  这天,何旭东一个人晃荡进地铁站。

  在拥挤的人群里,他又看到了图雅。

  “最近过的还好吗?”他问,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想感情的问题。

  “恩,还好,我听大头说,小凡……”图雅看着何旭东,没往下说。

  何旭东苦笑了一下,“哦,地铁来了,以后再联系吧。”他匆匆迈进了一列车厢,然后和图雅四目相对的被关上的门分隔开。

  大头和陈莎结婚了,结婚照上还有个刚满月的男婴,何旭东在大头的婚礼上见到了图雅。

  图雅那天醉的一塌糊涂,当着一大堆人的面斜倚着何旭东逼问他到底还爱不爱自己,说自己苦,说等了他那么长时间,最后哇的一声吐了何旭东一身,没办法,何旭东只好扶着她提前离开了婚宴。

  图雅的卧室里很乱,何旭东把她放到床上,拿了热毛巾帮她擦了把脸,脱掉沾了污秽的外套,找了个枕头垫在她头下,好让她睡的舒服些,正想转身出去,看到床头上有一个小白瓶,上面写的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何旭东刚想拿起来,图雅却呕了两下,又要吐似的,何旭东赶紧拿毛巾接着,然后说,“你忍忍,我去拿个盆来。”就跑去了卫生间。

  29.

  何旭东前前后后忙活了半天图雅才算安静下来,当她沉沉睡着的时候,美丽的面庞让何旭东看得有些痴了,可他随即想到了小凡,然后皱了皱眉,转身关上了房门。

  回到家,何旭东又是失眠,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很多时候会梦到小凡的脸,或哭或笑,或面无表情或含情脉脉。那天,他在凌晨的时候梦到小凡坐在床边忧郁的看着他,一双眼睛红红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一张嘴红的吓人,何旭东一下子就醒了,摸了摸身上,有汗,他点了支烟靠在床上狠命的吸,他想起图雅每次给他打电话都不说什么,只是问候,可是何旭东越来越害怕接到她的电话了,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她,想起图雅的次数越多,梦到小凡的频率也越高。

  过了几天,上班时何旭东接到个电话。

  “旭东,咳,那天谢谢你呵。”电话线那边传来的又是图雅的声音。

  “哦,没什么。” 何旭东举着电话,客气的说。

  “恩,今晚有空么?我想请你来我家吃晚饭。”图雅又说。

  “哦……这个……”

  “你下班过来就可以,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图雅几近恳求的说。

  “那……好吧。” 何旭东想拒绝,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临下班的时候,他琢磨了一会,抓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然后就出了办公室。

  到图雅家楼下的时候,是6点多点,他绕道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桶大可乐,又买了两包烟,才磨蹭着上了楼。

  “你先坐会,饭马上就好了!”图雅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何旭东坐进客厅的沙发里,看到旁边的小饭桌上摆了蜡烛和高脚杯,还有一把火红的玫瑰花。何旭东不知道为什么又会莫名的紧张,他干咳了两声,把可乐放在茶几上。

  “饭好了!”图雅围着围裙,满面堆笑的从厨房里出来,一手端了一个盘子,放在餐桌上,并把围裙解下搭在椅子上,然后说:“过来坐啊!别愣着了。”

  何旭东慢慢的移了过去,坐下,动作有些生硬。

  “恩,我给你坐了牛排,尝尝我的手艺吧,我妈特别会做菜,可惜我没学会,不过西餐还可以,给。”图雅递给何旭东一副刀叉,起身进屋拿出瓶红酒。

  “我看……咳,就不喝了吧?我买了可乐……” 何旭东想劝阻,可图雅微微一笑,根本没听他的。

  “多少喝点吧!”说着拧开了瓶盖。

  图雅自己倒了一杯,什么也没说,就一饮而进了。

  何旭东没碰那酒杯,坐在图雅对面,一言不发。

  “呵呵,祝我生日快乐!”图雅说着,又是一杯灌了进去。

  “啊?今天是你生日?” 何旭东尴尬的问,赶紧又补充说:“对不起呵,我真不知道,祝……祝你生日快乐呵。”

  “谢谢……”图雅放下酒杯,忽然又泪眼婆娑的看着何旭东。

  “你会娶我么?”她轻轻的问。何旭东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愣了,不知如何回答,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时间在那一瞬停滞了。

  “男人都是一样的,呵。”图雅低了头,自嘲的撇撇嘴,转了转酒杯,抬手又是一杯。不一会,她的脸就泛起了红晕。

  “我说,咳,你别喝了,我……” 何旭东很想给图雅一个承诺或其他的什么安慰,可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小凡离开的时间毕竟不长,他其实也很矛盾。

  “吃饭吧。”图雅自顾自的拿起刀叉,却怎么也切不开那块熟透的牛肉,刀子和盘子之间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但图雅的手却没停。

  沉默。

  何旭东也开始吃牛排,他不太爱吃西餐,加上心情起伏,他几乎是囫囵着吞下了整盘食物。

  吃完饭,图雅收拾完桌子,又泡了壶茶,并给何旭东倒了一杯。

  “我……我看时间不早了。” 何旭东看看表,8点多,他想告辞,心里并在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头怎么还不给他打电话呢?下班的时候,何旭东最后一个电话是拨给大头的,他想让大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给他打个电话,这样他也有借口走了。

  “着什么急?再坐会,喝杯茶吧。”图雅拉着何旭东几乎是把他推进了沙发里,并端起茶杯递给他,何旭东不好推辞,拿过来,喝了几口,茶是温的,可能是刚才吃咸了,他把剩下的茶也干脆喝了个精光。

  坐了一会,他听到手机在响,轻轻松了口气,本要掏出来接,却感到一阵晕悬,眼皮像坠了铅,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看了图雅一眼,就失去了知觉倒了下去。

  30.

  “旭东?旭东?” 何旭东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推他,他勉强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大头的一张脸,还隐约闻到股韭菜味。

  “靠,你丫又吃韭菜了吧!” 何旭东厌恶的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了一句,但头还嗡嗡的。

  “哈!你丫没事啦?!”大头兴奋的手舞足蹈的转过身,边往外跑边嚷嚷:“大夫!大夫!”

  何旭东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轻盈着飘进来,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旁边跟了个小护士,挪到他床边后拿着听疹器听了听,又让小护士量体温和血压,最后转头冲大头说:“你朋友没什么事了,让他好好休息吧!”说完就又轻盈着出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何旭东瞅了瞅满脸堆笑的大头问。

  “算你命大!哼,”大头抓过把椅子一屁股坐下,顺手拿过一个橙子剥了,递给何旭东。何旭东摇了摇头,大头啃了一口,继续说:“知道吗?图雅要和你同归于尽。”

  “啊?!” 何旭东猛的吸了口气,却感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的表情痛苦了一下,但仍惊讶的看着大头。

  “哦,昨晚上你不让我给你打手机吗?我打了,没人接,我就琢磨着是不是你丫出什么事了,越想心里越毛,于是就打了辆车,去图雅家找你,结果她没锁防道门,我就撞门进去了,靠,一屋子的煤气味,你和她都昏迷不醒了。”大头眉飞色舞的说着,好象在演义历史。

  何旭东边听边点头,心有余悸。

  “哦,那后来呢?” 何旭东问。

  “后来?后来我就把你们运医院来了。” 大头把最后一口橙子塞进嘴里,忽然又靠进何旭东神秘的说:“还有,你以后恐怕都不能再见图雅了。”

  “啊?她不会……” 何旭东张大了嘴。

  “咳,她没生命危险,咳咳,可是,她……她这有毛病。”大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撇着嘴说。

  “啊?怎么会?” 何旭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实他一直只是觉得图雅在感情方面有些钻牛角尖,或者充其量算偏执了些,但绝对没有想到她会有精神病。

  “是呵,这么好的一女孩,也怪可惜的。”大头也无奈的摇摇头。

  何旭东出院了,图雅却被辗转送进了一家条件非常好的精神病院,是何旭东和大头帮她办的手续。临走的时候,何旭东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撞死小凡的肇事司机抓到了,是个姓图的50多岁的男人。

  地铁的大厅里,何旭东迎着风迈下台阶,刚好一辆地铁进站,他急急的跑了过去。

  这是四年后的一个夏天。

  “等很久了吗?” 何旭东再迈上地面的时候,一个清秀的女孩正在冲他微笑着。

  “没有,我也才到。”女孩羞涩的笑笑,两个人并排走着。

  “去哪?”女孩问。

  “我想带你去看一个人。” 何旭东说。

  “什么人?”女孩好奇的问,大大的眼睛闪着动人的光盲。

  “一个……一个不幸的朋友。” 何旭东意味深长的说。

  “哦??”女孩不再继续追问,跟着他走向公车站。

  走出精神病院时,何旭东踢着路边的一块石子,眼前依旧摇曳着图雅苍白的一张脸,没有丝毫表情,也没有丝毫的智慧闪烁的一双空洞的眼睛。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故事要告诉我,是吗?”女孩温婉的问着,并主动挽起了何旭东的手,何旭东感到一股暖流袭遍全身,直至心脏。

  “走吧,我慢慢告诉你。” 何旭东握紧了女孩的手,他决定重新开始另一段生活。

  (over)

标签: 整版 短篇小说 北京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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