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曰其鹏

信阳人送礼好送茶，茶曰毛尖。送茶的朋友介绍毛尖，往往会摆出一大堆国际国内的金奖、银奖、十大名茶什麽的，然后，惊艳登场的往往就是《茶经》了。他们一脸庄重，语调端严，说陆羽在茶经里写过“淮南茶，光州上”的话。光州就是我们信阳呀！朋友的神态很自豪，很开心。

　　“淮南茶，光州上！哪儿下呢？”终于有一天，听多了这话的老张问我。

　　“舒州次之，寿州下。”我说。

　　“你编的吧？寿州是哪儿？” 老张不相信了。

　　我说，寿州大致是现在的安徽寿县一带，舒州大概是现在的江苏徐州一带。陆羽著《茶经》的时代，茶借佛教的流行而在民间方兴，人们对茶的认识还处在初级阶段，各地对茶的叫法和认识也各不相同，仅陆羽在《茶经》里收录的名字，就有不同的几种，诸如：茶、荼、槚、蔎、茗、荈等。其时的东土大唐，大致可分为七大茶区。由于茶树的驯化尚未完全成熟，故每个茶区茶树的品种、形状、大小各不相同。有一尺、二尺者，亦有十数尺者，“巴山峡川中有两人合抱者”，面对这样巨无霸，那时的采茶工用《茶经》上的原话，就是“伐而掇之”。当时的淮南茶区大致包括现在淮河流域的苏、皖、豫茶区。“淮南茶、光州上，舒州次之，寿州下。”就是在这一背景之下说的。

　　好山好水生好茶，好茶离不开好茶人。信阳毛尖老一代茶王我所识不多，但眼下茶人中的领军人物，我大多认识。他们大部分是“70后”、“80后”，后生可畏，后来居上。譬如文新茶业的掌门人刘文新，是“全国劳模”和“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前年冬天，我跟军旅作家韩强毛先生和他一起谈天，说起毛尖茶，他的灵感如浉河之水浩淼不绝。韩作家曾撰《文新与茶》报告文学数万字，刊于《中国报告文学》杂志，我在自己编辑的报刊上亦予。韩作家的大作后来获得了中国报告文学年度大奖，文新毛尖也打进了全国人大和全国政协的会场里。我在新闻联播里看到刘文新执壶奉汤，代表们品茗论国是的画面，感到很欣慰。

　　信阳毛尖里还有一个品牌叫佛灵山，听起来与佛有缘，与灵山有缘。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就在汝心头。不错，信阳是有一座灵山的，灵山上确有一座千年古刹灵山寺。在元末明初的战乱中，灵山寺由于救驾有功，被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敕封为国庙，并敕封住持半幅銮驾。灵山寺现任方丈释学悟法师，佛学精深，修为精进，在书法和茶艺领域造诣非凡。蒙法师不弃，视我为尘世挚友，细心点化。我也曾请教他寺庙所用佛茶何来？法师曰，来自灵山上出产的毛尖，乃众僧所采所做，深得山水之灵，清醇隽永。然而，这灵山寺产的毛尖却无名无牌，不市不利，自然就不叫佛灵山了。如此看来，佛灵山品牌与灵山寺无缘。

　　佛灵山品牌的掌门人马德记，也是一个“70后”茶人。他是河南省劳动模范、河南省“十佳茶人”。2011年春天，在佛灵山茶叶基地的万亩茶山上，他给我解释了佛灵山品牌的由来。他生长的佛山村后面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佛端坐山顶，望空打坐，不舍昼夜。于是，山以佛名，村以山名。佛山村的名字与信阳毛尖的名字强强联手，产生了“佛灵山”这个毛尖家族的新贵。据他说，在目前中国茶业界，这是仅有的经过正规注册的带有“佛”字的茶叶品牌。为此我曾写过一篇小文《灵苗动，佛灵山》，发表在中国作家网、中国散文网、散文杂志和香港大公报人文版上。

　　那麽，“茶曰其鹏”又是什麽意思呢？

　　壬辰年谷雨前的一天中午，大别山金刚台西河景区内，周正祥陪我们站在自家360度观景台上远眺近瞭，目光所及，但见春阳明媚，云雾缭绕于山头；飞瀑垂涧，竹林婆娑于山间；山路飘忽婉转，若仙子舞动的白练；茶山跌宕踊跃，若仙翁随手涂抹的画卷。杜鹃烂漫，一片一片随风摇曳；鸟鸣清脆，一串一串在晴空婉转。望着眼前巧夺天工的造化，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陶渊明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了。

　　在停车场下车的时候，我才知道，周正祥是其鹏野生茶的新掌门人，也是目前信阳毛尖各大品牌中年龄最小的掌门人。出生于1986年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80后”茶人。

　　可别小看这个80后的茶人。从茶场（厂）悬挂的版面上，我看到了这个27岁的掌门人自信、阳光、成熟、精干的一面。画面上，他娴熟地给河南省委书记卢展工介绍其鹏野生茶的生产销售情况；他给省委统战部长史济春讲解其鹏红茶的制作工艺；他给原中央电视台台长赵化勇示范其鹏野生茶的炒制过程；他微笑着给副省长王铁说：“其鹏野生茶不会辜负您的厚望。”；他跟娱乐达人周立波同台秀才艺：他跟日本茶树研究专家共同探讨高山野生茶培育技术的要点……

　　说起来，我跟其鹏野生茶的老掌门人周其鹏先生（周正祥的爸爸）是老友，当初结缘也是因为茶。他卖茶，我买茶。他坚持做有品位的茶，我执意品有意蕴的茶。他茶人中特立独行的人，不喜欢张扬，性格冲淡、内敛。我也是个性格略嫌孤僻、耿直，性情散淡、不喜欢出人头地的人。 08年春天，在许昌一个摄影家朋友处，首次品茗其鹏野生茶，一下子就被它芳馥的茶香摄取了魂魄，及至见到周期鹏先生，又跟他性情相投，一拍即合成了朋友。

　　成了朋友，自然就想看看他的野生茶究竟怎样个野法？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吃猪肉没见过猪走路的人。云南思茅、版纳等地的茶山、茶园我转过，高达十数丈的老茶树我爬过；贵州都匀茶山上的毛尖茶我采过；湘西武陵山区的茶农抽过我递上的烟卷；湖北恩施和神农架的茶农，教过我制茶的工艺……我去看其鹏野生茶的产地环境，就是要弄明白它的“野”究竟是真是假？

　　第一次去其鹏茶场也是春天，电话里知道，茶山在豫皖两省交界处的大别山金刚台，这里是国家4A级景区，也是大别山在河南境内的最高峰。出商城县城开始爬坡，车随路转，车头渐渐开始上仰，愈来愈仰。心随景变，心境渐渐沉静，活泛，愈来愈惊喜。不觉间车外已空山不见人，但闻鸟语响。苍翠的山峰在远近之间呼应，山花、小鸟在天地之间活跃。越往上走，山色愈浓，湿雾溟溟 ，打开车窗，清爽神怡。及至七转八拐，爬至山重水复的绝顶之际，才看到了其鹏有机茶场的房子，同车诸友此时早就不再有任何疑问了。他们说，在如此陡峭深幽的茶山上，要把化肥农药弄上来，不是有病，就是根本少长了一个心眼！

　　那次似乎下着小雨，薄雾溟溟，草色清新，远山近岭在雨中美得令人震撼，大家都长久地沉默着。

　　茶山的美丽是语言的边界。

　　茶香的余韵是诗歌的边界。

　　茶人的淳朴是想象的边界。

　　这三样，都是无以言表的。

　　其鹏野生茶从此进入了我的味觉，我的思维、我的文字，我生活的重要环节。“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这样的感觉和境界，不是一种美妙的享受麽？

　　我有善品茗的朋友远在云之南，那里是全球公认的茶树发源地，也是著名的普洱茶区。近年来，每去昆明，我都带一些其鹏野生茶与茗友分享。木川先生是茶友之一，在滇省负责某一方面的工作，每每品鉴我带的其鹏野生毛尖，皆曰嘉茗，其恋恋不舍之态，真让人怀疑她就生长在著名的茶区，还编辑过某种中国名茶的文化大典。张宝三老先生是全国知名的茶文化专家，原云南省人大的主要负责人，在普洱茶文化领域具有崇高的威望。老先生品尝了我带的其鹏野生茶，同样赞不绝口。

　　跟一般意义上信阳毛尖的清香不同，其鹏野生茶的香味是栗香醇正，与慈禧青睐的上等六安瓜片神韵相似。没喝过的朋友，只要闻过糖炒板栗那种醇香的味道，大概就能够想象一二了。

　　读地方志，得知苏东坡当年品茗信阳毛尖之后，说过与茶圣陆羽相似的赞美的话。然陆羽的赞美仅限于茶，而东坡居士却由茶及人、地域环境和人文特色。他说：“生于斯土者，往往禀清气，具风骨之士，不可谓非山水之灵也。” 诚则斯言，禀金刚台灵山秀水之气的周正祥父子，不正是这样的吗？

　　行文至此，口干舌燥，而老张却在旁边打趣，曰此文抵得上其鹏两斤茶叶。我知道老张的心思。我曾带他到茶山买茶，其鹏先生热情款待，山珍野味家酿酒一样不少。可饭后买茶的时候，一样公平交易，照价收钱，这让老张有些不高兴。按他的想法，当了一辈子领导，大老远的跑你茶山上买茶，怎麽着也得给打个对折呀！岂料其鹏先生不吃商场上虚虚实实那一套，讲究货真、价实、量足，坚持货银两讫，零头给你舍了，就算人情了！

　　老张不知道，其鹏先生对谁都这样，童叟无欺，一视同仁，无论远近、无论官民。其实这样最好，总比那些标价3000块钱，打3折后还宰你一刀的某些人好多了。做茶，就该这样；做人，更该这样！因为这样才是常态，才能长久。

　　端起茶杯的时候，心头忽然涌上先人的一句文绉绉的话：“谁谓荼苦？其香如荠。”既如此，喝茶，喝茶。

　　2012-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