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Keke
甲壳虫乐队向来被人以神话奇迹看待。辉煌的十年如同二次大战后复兴的黄金时代,在动荡,颠覆的浪潮中起着引爆器的作用。青春无羁热狂的呐喊,反抗,如同直欲燃烧至天边的熊熊火光,将沉睡中压抑而萎靡的人们震醒,来自旧金山的乌托邦气息笼罩在整个美国上空,人们抛弃了中产阶级中庸的绅士淑女作派,红酒和爵士乐,把头脑完全浸淫在了一种远离实际,虚无缥缈又前所未有的世界大同梦想的空气中。
那第一声春雷的制造者,应该就是BEATLES---这四个来自利物浦底层的小伙子吧?对BEATLES,我充满了感激与热爱,正如当初他们在美国登陆时给人们造成的骚动一样。
BEATLES,他们1962年前后在英国出道时曾渡过一个艰难的时期,然而在1964年,美国终于被‘英国人入侵’了。该年,BEATLES在美国登陆成为美国最轰动的事件,掀起了一阵名为BEALTE-MANIA[披头士狂潮]的热浪。他们在纽约机场着陆时,有5万人在那里等待。在一些黑白录象带里,四人蹦蹦跳跳做着顽皮笑脸的身影出现在演出场地时,人潮涌动,万人尖叫,哭泣,疯狂的举动在当时是闻所未闻。连中年男子也头戴BEATLES式的假发。也许正如他们的制作人乔治·马丁说的--‘BEATLES最终能打破障碍,是因为他们[美国人]压抑得太久了。’
为什么BEATLES所代表的摇滚乐会在美国获得如此大的反响?回顾50年代,由麦卡锡主义遏制共产主义政策而发动的朝鲜战争以失败而告终,并被政府总结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美国人终于恍然大悟自己是被这样的政治言论----如‘美国在任何事情上都没有站在错误的一方,而政府从不向人民撒谎’---所任意欺骗着,意识到几十万死伤兵士都只是源于盘踞高位者悍然的野心,而不是来自于民主契约,有的是欺骗而独断。美国人民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爱国主义情绪降到了冰点。号称‘时代的良心’的美国大学生在50年也缄口不言政治,如同被一次大战中深受政客口号欺骗的海明威一般,在反共迫害,核战危机和父母教条的层层封杀之下,大学生也失去了生活赖以立足的信仰。享乐和虚无主义的空气在人心弥漫,愤世嫉俗,沉默寡言,唯一关心的只是日常事务---找工作,逛商店,接受上一代人对所谓‘美好生活’的观念。这一代被称为BEAT GENERATION[垮掉的一代]。‘我很在乎,虽然我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这种心理在金斯堡的诗行,塞林格的麦田中已经得到了深刻的印证。空虚,迷惘,愤怒将一些思考却不得其解的大脑转向了自我麻痹的大麻,性和逃避。同时他们也不相信任何宗教的救赎作用----无信条正是他们对自身最坚决也退到不能再退的捍卫。
再接着看甲壳虫乐队是如何打破这沉闷气氛的。他们洋溢着乐观,新鲜的活力和天真无邪的气息,人们在缓滞压抑的50年代中久被麻醉的生命力重新抽芽了。在强节奏,朴实单纯到略显粗糙的英式摇滚音乐攻势下,这几个穷小子征服了大众,成为了流行文化史上辉煌的文化英雄。在1964年的52周里,他们有6首歌占据了20个排行榜冠军周次,在1964年4月开始的这一周里,他们有12首歌上榜,并囊括了前5名。而我们熟悉的YESTERDAY,到1975年已被翻唱了1186次,到80年代末,已被各地电台播放过一亿次以上。这些令人心跳的数字,在BEATLES的真诚和对LOVE ANE PEACE这个口号义无返顾而决绝的推崇与理想面前,这些被当今所谓天皇巨星视若泰山的商业战绩又有多么轻如鸿毛啊!他们以横溢的才华,不断超越自我的追求开创了崭新的音乐理念,比如SGT PEPPERS’LONELYHEART CLUB BAND[佩珀军士孤独的心俱乐部乐队]。这张有摇滚乐第一专辑美名的唱片,结构完整,构思精心,内容荒诞而富有戏剧性,是第一张实验性的概念摇滚专辑,是摇滚史上一个高峰和里程碑。日后摇滚众多流派的丰富多元化与蓬勃正是BEATLES,BOB DYLAN这样的开路先锋以无畏的创新挑战传统,开掘未知空间的种种尝试,打开了广阔的发展空间。如果BEATLES只是灵性四溢的音乐创作者,那么他们还不能赖此站在时代的顶端。BEATLES带来的是人们对自我的重新认识---长久以来近乎无性,无智,无趣的灰色人群中,有人横空高呼一声‘我要...!'而不是低眉顺眼地呢喃‘我应该...’这震撼成为了人们重新发现自我,认识自我的一个决口。BEATLES作为平民阶级的一个象征,在对上层社会的嘲弄批判和时常的自嘲中,赢得了普遍的好感。
对人们来说,爆发的热情将长久以来的压抑化作了尖锐的锋口指向公义,良知,平等权利,社会道德等等矛盾突出的社会问题。在60年代下半期,西方终于发生了一场真正的反文化革命,产生了新音乐,新艺术和新文学。时代被一股洋溢着希望的乐观主义所冲击,同时又经历着混乱,振荡与盲目。当时,上层人物的优越感和维多利亚时代的道德规范已然决堤。一个大学生曾说‘过去那些参加划船活动的学生也从不穿牛仔裤,而现在那些从不参加划船活动的人也穿上了牛仔裤。’这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年代,一个情绪化,充满了谬误,极端,幻想的年代,同时它喷薄的饱满热情足够让社会以几十年的时间消化,融合。
反思一下50年代到60年代社会氛围的转折,我们或许还能发现些什么。我们知道50年代,大多数美国人对政府来说,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个服从的螺钉,一个没有权利思考的机器。不安全,不确定的气氛中,人们把自己视若泥木沙石,除了为政府效力,并无个人道德取向。对于野心勃勃的政客来说,人民最好是柔顺不知所措的羔羊。BEATLES给人们带来的是这样一种期待的感觉‘我们不得不全力拼搏,保护生命的新芽不被压垮,并茁壮成长。我们只能为生长于自身内部的生命战斗。’我们很容易联想到存在主义这个名词。在法国,存在主义正是由‘有名无实的战争’[一战]失败后的思想紊乱和在被德国占领后的那种完全被遗弃的绝望情绪,虚无情绪所引起的。难道我们不能从中得出一些与‘垮掉的一代’成因相似之处吗?这里的核心就是----危机感来自与同传统信念的决裂,人类成为了‘无家可归的精神漂泊者’。社会的表面稳定,安全和物质进步,都建立在‘不知为何要如此做’的空无基础之上,以至于一个人完全受到外界的摆布,而对自己感到陌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变成了一个对他自己而言已
经完全靠不住的人,也觉得他与整个过去的关系也靠不住。他需要重新认识自己,重获自己的独特价值和主观意愿。应该说甲壳虫恰恰是带来了一种对自我的信仰,一种丢失了很久的对自身的重拾与解放。----自由,乌托邦,人类大同,叛逆,反击,真人让人痛快淋漓啊!
然而,我们也需要对60年代进行客观的评价。先是一战后传统的清教思想所蕴涵的禁欲思想对个体的压力已经逐渐消解。而到了60年代,美国人在玩世不恭地讽刺社会机构权威心态下助长了大众享乐主义。他们攻击资产阶级‘性生活拘谨无能’,‘衣着打扮千篇一律’‘充满铜臭的生活成规’。他们践踏一切准则,但却仅是针对一些具体特征,而并不触及要害。因此,新文化运动虽然偏激,却并无实质的革命性。还有文学作品,比如[第二十二条军规]中一个个有生命和有个性的人在最后走向了虚无,这激化了美国青年反抗权威和军营化,标准化的思想,个人面对历史,社会的无能和宿命使得60年代的反抗形式看起来像是一种颓废和放纵的反抗。
但是,真正的变革在酝酿。如出现在政治经济领域当中,矛头指向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生活方式,两性关系,种族关系,道德和科学,美国的政治等等。从60--80年代,这些方面的收获都十分丰富。如黑人民权运动,一句被载入史册的黑人妇女说的话---‘我要质问美国’,还有女权主义的崛起和壮大,反核反战的传统,这些都是追求民主平等的体现。还有文化艺术领域逐渐成熟的后现代主义。值得赞赏的是后现代思想家对‘平等’的发展与信念----根据他们的概念,任何存在的东西都是真实的,无论一个人或一种思想是伟大还是平凡。主张开放,主张倾听一切人的声音,哪怕最卑微的小人物的声音,以防人微言轻的悲剧再度发生。在这里,我们隐约也可以联想起BEATLES从一开始就坚持的摇滚的平民主义立场。[虽然也许有点牵强....]这是一种进步,一种摒弃了‘否定主义和‘虚无主义’对60年代文化的健康科学的吸收。由此可以看出,后世还是深受它影响的。60年代的余音绕梁不绝,延续至今。比如日本80年代村上春树的小说和90年代的EVA都与BEATLES或者60年代有不少渊源。而唯一能在王小波耳中驻足还不至于‘春风过驴耳’的歌曲也只有BEATLES的音乐。我们不能说BEATLES在60年代的反权威,反战,反文化浪潮中占有多么大的比例,但他们是摇滚的创世者,是60年代文化一道最有代表性的风景却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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