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之三十七 丹麦(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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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个小时以后,我和小辉乘坐的火车到达了北京。告别小辉,我一个人划着小船,荡漾在北海公园的湖面上。一种强烈的倦意迅速袭来,经历了这几次不间断的惊吓和劳顿,我的确应该好好歇一歇了。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憋在北京没有出门。在某个子夜,正当我要昏昏睡去的时候,接到了一封来自比利时的邮件。落款“维萨.克莉丝汀”(见比利时篇)。克莉丝汀太太有一批货物,要从青岛港出发,她请我协助办理在中国的所有手续,并跟随货船一起出发,在丹麦和瑞典卸下一批货物,然后把剩余货物送往芬兰首都赫尔辛基。我需要做的就是碰到突发事件及时处理,并完成在丹麦、瑞典、芬兰的货物交接。此时已经是十月份,北冰洋已经是冬天,这注定又是一段不平常的旅程。认识她几年以来,克莉丝汀太太一直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待我,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的吩咐。

  有了她的委托函和人脉,国内的一切进展的都格外顺利,又过了十几天,所有手续准备就绪,我随着小型集装箱货船出发了,我们需要绕过朝鲜半岛,途径朝鲜海峡、对马海峡、宗谷海峡到达白令海峡,在白令海峡俄罗斯一侧做短暂停留,换成更大型号的俄罗斯货轮,而后绕半个俄罗斯,和北欧几个国家的海上边境线,到达波罗的海出海口处的丹麦和瑞典,再进入波罗的海,到达芬兰。这个行程听起来还是挺让我兴奋的,因为这将是我人生第一次进入北极圈以内,近距离的感受世界最北面的海域----北冰洋。

  货船在海面上航行着,西北太平洋的刺骨海风让人有些不安。透过玻璃窗,胶东半岛在我身后渐渐远去,并消失不见,又是离家的时刻。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都是在船上这样漫无目的的度过,四处除了天一样的蓝色,就是海一样的蓝色,两天后,朝鲜半岛和日本群岛在海的那边隐隐出现,但这些模糊的影子在如此远的距离实在提不起我的兴趣。又过了几天,我们到达了白令海峡,这里以十八世纪的丹麦探险家维塔斯.白令的名字命名,据说正式白令第一个发现这个海峡,这里也是俄罗斯和美国的分界线,也是亚洲和北美洲的分界线,和美国阿拉斯加州隔海相望。深秋的白令海峡已是白雪飘飘,气温也降至零度以下,但这个温度还不足以让海水结冰,我们还能够继续我们的航行。比起我见过的其他海峡,这里非常的宁静,除了偶尔出现的几艘货船和客船,以及匆匆行进的路人,你会有种时间凝固的错觉。

  我被安排在罗斯莫夫纪念馆周边的一家旅馆里,等待第二天办理通关和转运手续,其他人在忙碌着把货物卸下来并装到另一艘大型货船上。两天后,一切准备妥当,我们又出发了。如果说上一艘船上都是自己的同胞,我们有着聊不完的话题,那么这一艘船上,大多都是俄罗斯人和芬兰人,而我一句俄语都听不懂,我那几门烂熟的外语完全派不上用场。看着他们谈笑风生,我只能在一旁尴尬的笑着。到了晚饭时间,满脸络腮胡的二副塔吉耶夫敲开了我的房门,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壮壮的水手。他们手里拿着伏特加向我挥了挥手,塔吉耶夫说,他生在法国,所以会说法语,我们就用法语聊了起来。大副见我这一天也不和其他人说话,就猜测我或许是语言不通。而且晚饭时间也不过去,就让二副他们拿着酒菜过来找我喝酒,以便我尽快融入这个集体。

  我们就这样在我的卧室里大快朵颐的吃起晚餐,聊到开心处,他们硬是拽着我来到餐厅。推开门,我被他们的善意逗笑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那几个蹩脚的中文,做成了条幅“欢应中国我们的朋友于”。见我进门,他们就拉着小提琴,打着腰鼓,搞起了联欢。他们拉着我一同跳起节奏感十足的水手舞蹈。时不时的放一个纸屑烟花,彩色的纸屑漫天飞舞。融融的气氛完全冲淡了北冰洋的冷风。善良和稀释了语言的障碍,也拉近了彼此之间心灵的距离。我完全无法想象,这一群平均身高一米八几的壮汉,卖起萌来也像孩子一般可爱。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是这样,在欢乐中度过。他们也像对待自己人一样对我,我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俄语。白天的时候,他们总会对我说,“嗨,把绳子递过来”,“于,去监视一下屏幕”,我很愉快的给他们打下手。每个晚上,都是狂欢,换着花样的狂欢。唱歌,跳舞,打牌,摔跤,玩的不亦乐乎。这些人里,只有塔吉耶夫和水手恰克斯会说我懂的语言,所以没事的时候,我们就会在一起愉快的谈天说地。白天我会趴在船舷上拿着望远镜在海面上寻找大块浮冰上北极熊的踪迹,晚上就在房间里遥望夜空,欣赏难得一件的北极光。深秋的北冰洋,俨然一片蓝白的世界,除了白色的冰雪,就是蓝色的海洋,偶尔经过几艘渔船和大型鲸鱼,算是为这蓝白的世界增添了几抹亮色。就这样,在船上度过了七八天的时间,我们走出了俄罗斯的海域,进入公海,继而进入北大西洋,海的东南面不远处,就是挪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始终沿着挪威海域边界行进。

  海面也渐渐热闹起来,北大西洋海域,是世界上比较繁忙的海运枢纽之一。这里商船,货船,科考船不断,还有海洋作业的渔业打捞船。又经过了四天的航行,我们到达了波罗的海的出海口,这是一片异常繁忙的海域,因为九个国家在波罗的海都有领海,而瑞典、芬兰、波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这六个国家的海域完全在波罗的海。特殊的位置造就了波罗的海出海口的繁忙。货船行驶在海上,难得一见的“一眼望三国”,东边是瑞典,北边是挪威,南边是丹麦。

  又过了一夜,清晨时分,货船缓缓停靠在丹麦首都哥本哈根的港口,一个全新的国家出现在我眼前。曾几何时,我对丹麦所有的了解,只有丹麦童话,以及安徒生笔下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半个多月的旅程后,我终于又接触到了陆地。维萨太太和他的丈夫里克尔曼早就在岸上等着我了。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亲切的说了一句“thank you,son(谢谢你,孩子)”。然后摸着我的头仔细打量我,就好像母亲见到了离家已久的孩子。半个月的海上行程,我的确有些劳累,里克尔曼让他的司机带我去宾馆休息,他们夫妇俩留在港口处理这批货物的通关手续。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第一天到达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我实在懒得出去走。点了一杯红酒,坐在落地窗前,静静的欣赏着波罗的海。海边那个近十米高的卡通海盗造型雕塑滑稽的面向大海,奔向远处那艘巨型的卡通海盗船。夸张的造型让童话国度的称号实至名归,彰显着这个国家的幽默。北欧的深秋,海风萧瑟,但在这寒风里,国民的生活却其乐融融。丹麦经济高度发达,社会福利之高,排名世界前列,国民的生活质量也非常的高。半个月的海上生活,让我和现实社会有些脱节,但收获却很多,在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绝对无法体验那种远洋的乐趣,尤其是当我置身于浩瀚的北冰洋,我对自然生出许多敬畏。正在冥想之际,里克尔曼夫妇已经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回到了酒店。我们就在酒店的咖啡厅找了个位置,一边欣赏着悠扬的钢琴曲,一边畅聊。许久不见,自然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在他们的心目中,早已经把我当成了他们维和牺牲的儿子的化身。对我来说,他们的友善,他们的品格,他们对我的爱,都让我无比感动,我也心甘情愿的成为那个化身。因为我希望这对老念失独的夫妇永远的幸福。

  我在丹麦只有一天半的时间,而后我将和他们夫妇一起去往海峡隔壁的瑞典交接一批货物,而后去往货船的终极目的地芬兰首都赫尔辛基。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里克尔曼夫妇老早就在餐厅等待我了,他们要开车陪我在哥本哈根好好转转。“五月晴光照太清,四郎岛上话牛耕;樱花吐艳梨花素,泉水喷去海水平。湾畔人鱼疑入梦,馆中雕塑浑如生;北欧风物今观遍,民情最美数丹京。”这是郭沫若先生在一次北欧之行后写下的赞美哥本哈根的诗。这是一座集古典和现代于一体的城市艺术气息浓厚,而且充满了活力与激情。哥本哈根有许多宫殿、城堡和古建筑。这里集聚着充满童话气质的古堡与皇宫、乡村与庄园。城市充满浓郁的艺术气息,有阿肯艺术中心、路易斯安娜博物馆、国家博物馆等众多艺术博物馆。从古老的古典艺术,到缤纷的现代艺术,都能在这里找到。在一座城市里,齐聚着古老与神奇、激情与宁静、艺术与现代、自然与人文,这就是哥本哈根,一个具有漂亮而又童话色彩的迷人城市。在2008年,《Monocle》杂志将哥本哈根选为“最适合居住的城市”,并给予“最佳设计城市”的评价。哥本哈根在全球城市分类中被列为第三类世界级城市。此外哥本哈根在西欧地区获选为“设置企业总部的理想城市”第三名,仅次于巴黎和伦敦。

  我们的第一站,当然是去看哥本哈根的地标性建筑-----美人鱼。挺好车以后,我们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步行街。这是一条纯正的欧洲风格商业街,高端如各种知名品牌专卖店,低端如各种“made in China(中国制造)”的义乌小商品店,在这里都能看到。维萨太太尽显女人的天性,拉着我穿行于各个名品专卖店,疯狂购物。里克尔曼先生微笑着叹了口气,在后面跟随,后来索性找了一个咖啡厅坐下来,不再理我们。不多时,我的手中就多了许多个袋子,吃穿玩用,一应俱全。司机取走了买来的一大堆商品,我和里克尔曼夫妇继续向西北方向走去,途经两个美丽的城堡,然后来到路尽头的长堤公园,公园的海边就是著名的美人鱼雕像。

  这是一座真人比例的铜制雕像,坐落在约两米的大块花岗岩上,这不仅是哥本哈根的象征,也是丹麦这个国家的象征,就像长城之于中国,自由女神像之于美国。远看雕像,少女恬静娴雅,悠闲自得;近看雕像,少女神情忧郁、冥思苦想。这是由新嘉士伯啤酒公司的创始人卡尔雅格布森出资,丹麦国宝级雕刻家爱德华·艾瑞克森根据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铸塑的。安徒生在哥本哈根度过了他的大半生,他的众多童话著作都是在这里进行创作。而尤其以《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最为有名。美人鱼铜像从1913年在长堤公园落成至今,已有近104年的历史。她吸引了无数的游客。人们流传着这种说法:不看美人鱼,不算到过哥本哈根。虽然百年的历史经历了几次人为破坏,但现在依然完美的屹立在海边,向世人讲述着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国度的变迁。

  或许是我们都喜欢海的缘故吧,我们在雕像边坐了许久。正值午饭时间,我们吃着刚买的丹麦曲奇,喝着本地特有的一种叫“豪根萨”的果味饮料。围着公园转了一圈,我们徒步继续着旅行。哥本哈根市容美观整洁,市区绿化干净雅致,市内新兴的大工业企业和中世纪古老的建筑物交相辉映,使它既是现代化的都市,又具有古色古香的特色。在许多古建筑物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一些古老的宫堡。不多时,我们来到了哥本哈根市政厅,这是一座一百多米高的红砖建筑,尖尖的锥形塔顶高高耸立。这里有一座有名的钟楼,这里常常挤满了好奇的来访者。因为这里有一座机件复杂、制作精巧的天文钟。据说,这座天文钟不仅走得极其准确,还能计算出太空星球的位置,能告诉人们:一星期各天的名称、日子和公历的年月、星座的运行、太阳时、中欧时和恒星时等。这座天文钟是一个名叫奥尔森的锁匠花费了四十年心血、耗费了巨资才造成的。市政厅广场,安徒生雕像耸立在正中央,大幅的丹麦国旗高高飘扬。

  我们在广场待了一会,继续前行,到达了阿美琳堡,这里是丹麦王室居住的地方,也就是皇宫。据说十八世纪末,克里斯钦堡发生了大火,使得皇室成员们不得不迁移到阿美琳堡避难。随后,腓特烈五世决定将此建造成洛可可风格的建筑,于是,本是四栋贵族公馆的阿美琳堡一跃成为了富丽堂皇的宫殿。为了纪念这位君王,人们建造了腓特烈5世的骑马雕像,它矗立于皇宫的八角广场中心。皇家乐队则会在早晨11点半的时候从宫殿出发绕行旧市区后回宫,12点准时在广场上进行换岗仪式,很遗憾我们到达的时间刚好错过了换岗。皇家卫兵头顶高帽在岗亭旁,如若无人地来回正步行走着,这种帽子我在安徒生的童话故事里见过。倘若没有广场上的游客,一切都将真的就像定格在童话故事中一样。

人在旅途之三十七 丹麦(欧洲)

  不知不觉中,已经日近黄昏,我们回到了美人鱼雕像附近那家著名的米其林海上餐厅。里克尔曼为我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欧式大餐。我们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欣赏着大西洋的日落。结束晚餐,我们来到位于哈曼岛的哥本哈根大剧院,欣赏了一出根据安徒生童话改编的童话剧。三十几岁的我,在童话的国度,童话的故乡,欣赏了世界上最著名的童话大师安徒生的童话剧。这让我仿佛找到了儿时的感觉,躺在父母的怀里,吵着闹着听故事。我坐在了里克尔曼夫妇两人的中间,头靠在里克尔曼先生的肩头,借着微弱的舞台灯光,我分明能看到他眼中泛起的泪花,那是一种思念,亦或是一种幸福。

  子夜时分,我们怀着满足回到了酒店。洗漱过后,进入梦乡,准备第二天的瑞典之旅。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了,陪着里克尔曼先生来到海边那个卡通海盗的旁边,欣赏着波罗的海的日出。太阳从海面的晨雾中露出笑脸,金色的阳光沐浴在我们的身上,那么温暖,那么温柔。维萨太太起床后,我们驱车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和哥本哈根仅壹桥之隔的瑞典第四大城市马尔默。银色的保时捷行驶在厄勒海峡大桥上,我趴在汽车的后窗上,久久凝望。尽管只有一天半的邂逅,但我的确爱上了这座童话的城市,以及这个童话的国度。

  再见,哥本哈根;再见,丹麦。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嗯,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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