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让心春去 让梦秋来

学院篇

　　一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1）

　　 “我不想躲闪

　　你的泪如子弹

　　亲爱的来吧

　　将这无望的心洞穿

　　当你象个大人那样

　　只想把我刺伤

　　我就象个孩子一样

　　再次开始盼望

　　哎嗨哎嗨幸福就是这样

　　哎嗨哎嗨幸福就是这样”

　　在台上吟唱，乐队恿宠着，手中的电吉他顺着拨片幻化出声线，这次在学校的演出一切都是如此完美，乐队用如痴如醉的情感演绎出的现场感染了台上台下的每一个人，此时的我感受到琴瑟合鸣那无比的舒畅。

　　“我怎么能离去

　　当你睡得正甜蜜

　　安静而又美丽

　　让我不忍心打扰你

　　别了别了别了别了。”

　　音乐缓缓收尾，眯起眼享受掌声，微笑，致意，和乐队哥们拥抱后回到后台。狂欢正式开始，2000年12月31日，20世纪最后一天，世界所有的人都在迎接千禧年的到来。台上开始放射冷焰火和彩条，音响师放起动感的电子乐，台下的人亢奋的随着音乐扭动身体，用激情去欢迎新的千年。

　　看着欢庆的人群，手机突然震动，掏出来一看有短信——“等会快出来吧，我和L在快乐迪订好房间了，306。”我扭头对大家说：“快帮辉把鼓搬到琴房去，咱别在这傻乐了，快乐迪已经准备好了，动起来动起来，扯呼。大宇，爽爽快点，别看小学妹了。”

　　在出租车上辉还在抱怨，作为鼓手，每次演出别人背起琴利落的就像出发的战士，他就像只小蜗牛，军鼓包鎈箱踩锤什么的，叫他拖家带口累的气喘吁吁。

　　“拉到吧，就知道抱怨，每次出风头的不都是你，上次在王哥的酒吧演出，哪个犊子光个膀子大汗淋漓的学Metallica的鼓手Lars Ulrich，引得大姐姐们一个劲的请喝酒，再说了要不是你的架子鼓费事，在学校汇演没事就得提前占个地，人家文艺部还得派个人来给你看着，你能和大娟搞上吗。”王宇咬牙切齿的骂到。

　　这是我们这帮哥们里活的最幸福的一对小夫妻，坐在辉腿上的娟这时笑得乐不可支，高高的羽绒服领子挡住了嘴，只露着一对明媚的眼睛，双手抱着辉的脖子幸福的无以言表。那表情就像欣赏澳洲的大树袋熊，这半年在她的培育下，辉的分量突飞猛进，啤酒催生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辉和我是中学同学，又一起到沈阳来念的大学，我读网络信息，他读企业管理，两家同住一个小区。中学的时候就是死党，大学我们两个到了学校就找人安排在了一个公寓里，喝酒上网什么的方便。他这个人是个真正的乐天派，随遇而安，想法不多，现在上学，学习之余玩玩乐乐，顺便把婚姻问题解决，毕业回到油田分配个工作，老婆孩子热炕头，混个十年八年的找个位子一坐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平日里这哥们最讨厌男人不像个男人，想当年我们原来上中学的时候出去踢球被老师抓回来，有个人居然被训哭了，这爷们二话不说上去上去就是给那人一大脖搂子，第二天名震全校。

　　娟这时问我：“看L对你关怀的多无微不至，你想做什么事人家就帮你出去跑，家里实力还那么强，你小子赚大了，快接手吧，那么强大的资源不浪费了吗，搞上了叫我们也借借光。人家后屁股追的人可不少，就为了你耽误大好的青春啊，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想的。”

　　“是，我承认她是不错，可你是没看过人家那资本家的妈，那工作时挥斥方遒的劲头，是咱和人家差距太大，再说为了你们的幸福就得把我搭进去？什么用心，毛 教导我们，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要坚持走共产主义，不要犯修正主义的错误。”我说。

　　“邓小平还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呢。”爽爽接下话茬，“别一篙子打死一船人，我家还开着铸件厂呢，怎么你是不是看上D了，看你这些年和她走的都挺近，她人是挺聪明，兴趣广泛长的也不错，不过那丫头劲劲的，总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弄的我们都不太爱接近她。”

　　“好好，别把炮火都对准我一个人，今天是世纪末了，大学生活平日过的那么无聊和乏味，大家还是趁机会多HAPPY、HAPPY吧。”

　　说着说着出租车开过了北四马路，阴郁的树丛一过便是一片开朗，縻虹闪耀，沈阳最大的量贩KTV“快乐迪”到了，我们把提前买好的红酒和小吃塞到包和衣服里，晃晃当当的进了电梯。

　　走进包房，D和L就躺在大沙发里，看见我们来，L屁股下就像安了个弹簧，嗖的一下蹦了起来，抢过我们手中的包就翻了起来，口中念叨：“都饿死了饿死了，从下午就出来提前占地来，今天再稍微晚点订不倒地方咱们就只能去你公寓里吃火锅庆祝世纪交接了。”

　　“火锅有什么不好？我和辉住公寓可把你们都成全了，别的不说，就偷摸准备的小液化气罐起了多大的作用，周末的小灶你就吃了多少，每回不是鸡鸭鱼肉的给你们弄一堆，吃饱喝得了还借我们的卫生间洗衣服被单，一去完了我们就得被扫荡一次。”

　　“你们那卫生都谁给打扫，就你们那两个老爷们，最早去那饮料瓶子里全是烟头，地上的灰一层，我们女的去了那都是爱的奉献，纯属免费保姆。”Ｌ说。“再说有的同志还是愿意让某些人去的。”说完了就向Ｄ坏笑了一下，当时我就封口，不再和她做口舌之争。

　　这时Ｄ过来问我：“演出的音响效果和现场气氛怎么样，大家配合的流畅吗？。”

　　Ｄ很体会人的心，表达的方式也很简洁，可是每次和Ｄ在一起我都多少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我只能用幽默感来掩饰自己，但越是这样就越觉得不自然。其实我是个很安静的人，如果用意境打比方，我最喜欢的是暖暖的下午，在书房里沏杯茶，弄点干果，坐在沙发里看本长篇一点的书，独自的思考，然后记录。看累了再把谱架支上，弹弹琴，唱唱歌。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这种场景，今后有了家，一定要把书房弄的很舒服，很意境，安稳而又舒适惬意那才是我要的生活。

　　“很好，”我笑了笑，“我们，火，小妹妹们都被我们迷倒了，争先恐后的往台上爬，要不是学生会的哥们拦的紧今天我们就得被人踩死。”

　　“滚蛋，没个正经。”Ｄ一扭头点歌去了。

　　把带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果脯、开心果、薯片什么的铺了一桌子。三个女生叽叽喳喳的点了一堆歌，把着麦先自娱自乐起来。然后我们几个男的又去吧台拿了两打啤酒，等斟满杯中酒，大家嚷嚷先叫小两口提个意，然后大家依次许个新世纪的愿望，许一个愿望大家就干一杯，气氛热热闹闹的下酒。

　　辉先点了首朴树的白桦林，然后握住娟的手，深情的举起手中的红酒杯，缓缓说道：“认识你以后,我明白,空虚寂寞再也闯不进我的世界,因为你就是我遗落的那根肋骨。 你的命运注定被我纠缠,你的一生注定与我相恋。 让我带你一步步走向幸福。从此,你将有我完整的爱情为伴,给我机会,我要让你成为世间最幸福的女人!”说完后开始和着配乐轻声的唱起这首歌

　　从没见过这哥们如此浓情化不开，这首生离死别的歌曲叫他唱的如此投入，如此深情，包房中的熏香腻的仿佛像蛋糕上化掉的奶油，空气中弥漫着爱情浓浓的味道，我深深被其感染。音乐一停，大家纷纷举杯，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的祝福一股脑的向这对鸳鸯送了过去，欢声笑语中我们这跨世纪小聚会逐渐的推向了高潮。

　　爽爽准备毕业后回家子承父业，利用自己的知识把家里的产品多加些科技的含量，未来把厂子做大做强。爽爽姓吕，单名一个爽字，和王宇都是我大学同班同学，大家脾气爱好都特别合得来，就在一起组个乐队玩玩，他是贝斯手，接触这几年他是我们中幻想最少的人，说话办事都特别的合体得当，平时我在乐队里管音乐方面的事，扒歌谱、配乐都是我负责，他主要负责和学校还有外边联系，用句时髦的话说，他办事，我放心。

　　王宇是个浪子，单亲家庭环境的培养使他个性十足，敢说敢干敢拼，人直爽性格开朗。这是平日里的网络红人，网友遍及了辽沈大地，当时网络游戏还没有盛行，QQ独霸天下， MM们都被其高挑身材和狡黠面庞吸引，他一上网思维好像上了发条一样，小文词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可就不把精神头用到正经地方。他已不想再回家乡，阜新那个城市在他的眼中不适合他，等一年后毕业就去北京，奔向眼中那个广袤的天地，记得他那天说，自己宁愿生命短暂而轰烈的燃烧，也不愿黯淡平凡的度过自己的一生。队里的主音吉他，但对于音乐和同学的情感来说，我更喜欢和他喝酒，我们都有些酒量，也爱喝，每次班里喝酒都能把所有同学陪倒。我们俩是高段位的选手，真的，啤酒见证了我们真挚的感情。

　　一个个愿望说出来，一杯杯啤酒喝进去，一条条道理总结出来。不知不觉已经一小时过去了，看着一桌空啤酒瓶子，大家多少都有些微醉，爽爽端着酒靠近来问我，你的愿望呢，沉默是金啊，别和我们玩神秘，知道你平时琢磨的多，豪气云天的，来来来，把你的真心交出来，看看你有什么宏大的志向，伟大的理想。

　　我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个人，想法太多，还特别的理想主义，总觉得自己人五人六的，有知识有能力有干劲，想着在人世间总是不能枉活一回，我当然知道只有极少数人能成为上天的宠儿，在人生重大的关口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职业并绽放出绚烂的才华。我可以在未来的人生上跌跟头，吃苦头，我也知道自己可能达不到一个很高的成就，但作为一个男人，原则不能丢，心中始终要有英雄之志、英雄之气。我就不信，明年中国就要入世，北京就要申奥，活在这个大时代中，就没有咱们的用武之地。陈胜吴广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然不知道自己未来到底能去做什么，不过我就把自己当成一颗种子，只要找到合适的土壤就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不管那个时候有多晚也要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听完我的长篇大论，大家纷纷鼓掌致意，这时外边开始热闹起来，快乐迪在快到12点时大厅里安排了娱乐活动，组织所有的顾客一起跨世纪，大厅里装饰一新，服务生都穿上卡通服，台上主持人大声呐喊着装搞活现场气氛，舞团登台表演，她们的领舞是一个模仿李贞贤模样的姑娘，这家伙几可乱真，穿着金色的衣服，满头梳的都是长长的小辫子，手中拿着那把带眼睛的大扇子，连小手指上也套上麦克，高唱李贞贤的成名作《换掉》，激光灯、烟雾、冷焰火、彩条机等舞台特效全部打开，再加上卖力的DJ，疯狂的舞者，大厅里的人群High到了极点。

　　这时我和D在一起，她爱安静，不大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所以我们就远远的找了个窗口一站，看着别人在前面尽情的闹。

　　这时我的手伸进口袋，触到一个小巧的盒子，那是昨天买的一个银质胸针，前一段时间陪D逛街，她在沈阳春天买了一件毛衫，那种毛茸茸的很宽大类型，淡灰色，她小小的个子白皙的脸庞，那件衣服和她很配。可老板不能给那衣服上边的饰品，从春天出来在中街的饰品店我们看好了这款胸针，那是伊泰莲娜经典的羽毛镶钻胸针，正好搭配日韩风格的服饰，整个胸针造型是一款上翘的羽毛，925纯银镶嵌人工宝石。精致的做工使人爱不释手，我从D的眼中看出了渴望，可价钱对于学生来说确实高了些，当时她左别右别后，轻叹了口气，小巧的嘴在毛衣的高领下轻轻的噘了起来，最后慢慢的放下胸针，整个周日D都打不起精神来，早早的就坐车回到学校，在回来的路上我得知，她的父亲生了病，这段时间正在北京接受治疗，D准备在寒假的时候直接去北京照顾父亲。

　　我掏出了那个盒子，塞到D的手里，她看看我，打开了盒子，旋即关上了它。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可又像说了千言万语，她的眼神里有温柔的倔强，小月光一闪一闪的。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沉默最终被打破。“最近我家的事情太多了，爸爸在北京查出了肝癌，才不到3个月，家里多年的积蓄仿佛瞬时间就被抽空了，全交了住院押金。妈妈为了省钱天天都吃最便宜的盒饭，每个月都望眼欲穿的盼着发工资的一天，等着家里的亲戚把钱汇去，然后迅速的变成能注射到血管里的药，虽然我们都知道那只能延缓他生命的流逝，根治的办法只有一种就是换肝，但动辄百八十万的治疗费用到哪里能筹到。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想了家里，想了未来，也想过你，从高中到大学，我们已经走过了6年的时间了，青春最美好的时间都在一起，特别是大学这几年，你对我的关心我都记在心里，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很快乐，我也曾想过如果和你在一起这辈子简简单单的生活是不是也会很满足，我们毕业后回到辽河油田，分配一个工作，每个月一人拿个一千多的工资，撑不到也饿不死，想买什么东西两个人就紧紧钱包攒点钱，冬天两人吃点火锅，夏天买个西瓜一人一半用勺挖着吃。可是生活总是残酷的，你喜欢我，但甜言蜜语也过不了一辈子。我老姨前段日子和我说，她们钻井采油工艺研究院有个科员，和她的关系挺好，工作有前途，家里条件也好，比我大四岁，原来我就见过，家里人对他印象都不错，前两天老姨给我打电话，说快毕业了把这事定下来，爸爸真有那一天的时候走了也放心，我想了想就答应了。别单纯的看生活，我家不就被生活轻易的击垮了吗。一个人这辈子能赤裸裸的来，能赤裸裸的走，还能赤裸裸的活吗？我们活着的压力太大了，其实80后活的太不容易了，生下来就是独生子女，上学正赶上负担最大的时候，考上大学那么费劲，毕了业工作难找，找了工作还买不起房子……”

　　“对不起，说这些话没有照顾你的情绪，请你理解吧。”D默默的把礼物送回到我的手中。“希望我们在下个世纪都能找到各自幸福吧，这就是我的理想。”

　　此时我感觉整个世界鸦雀无声，沸腾的人群只剩下光影，在我面前像电影慢格播放一样，我想我今天真的没少喝，现在的包厢里应该满桌都是啤酒瓶吧，怎么有头痛的感觉呢，这一切是真的吗？看着舞台上那个模仿纽约世纪广场上倒计时的苹果灯一格一格的上升，心中只想着

　　“希望我们在下个世纪都能幸福吧。”

　　“下个世纪都能幸福吧。”

　　“都能幸福吧。”

　　“幸福吧。”

　　可我们真的能轻易得到幸福吗？我们的理想呢？背对人群，任时光飞逝，新世纪已经到来了，我却看着窗外城市巨大的黑影，心情无比的沉重。

　　放寒假一周内只是在家上网，打打CS，这个源于半条命的游戏仿佛瞬时间就占领了世界电子娱乐的高地，各种比赛像雨后春笋般出炉，沈阳大大小小的网吧也不甘人后的举行各式各样的对抗赛。我们四个人商量好，这个寒假回去苦练CS的战术和枪法，好回来在学校周围的网吧称雄，D曾经说过一句话，你们除了不像个乐队，剩下什么都喜好，吃喝玩乐大杂烩，乐器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这一周我在沙漠2、闪电、火车站、NUCK这四个地图里奔跑跳跃，蹲NIUK点打伏击，熟悉各种枪性和弹道点，提高爆头几率，把别人打死或被别人打死，每日乐此不疲。

　　晚上八点，L打电话来：“听说你和辉快钻到电脑里了，娟都和我说了，你们多大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玩不够呢？对了，D的爸爸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知道，前两天我给她打电话来着，情况看来不是太好，北京那么大的地方有那么多好大夫治了几个月还不见好，我看是不大好。”

　　L问：“你怎么不去看看。”

　　大小姐，我一个穷学生，哪来那么多钱去北京，我就是有心也没那个力呀。

　　呵呵，我准备去北京住几天，你给我开车来，咱俩去，吃住一条龙管你，你和你父母说一声，明早来找我就行。

　　早上出门时，妈妈塞给我一千元，揪着我的耳朵告诉我慢点开车，注意安全，北京那人多车多的不比盘锦这小城市，到了北京别都让人家L付账，会来点事，也请人下下馆子，买件礼物什么的。我说行行行，您老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到北京给你来信，你就天天把小麻将打好就行。说完一溜烟跑下楼，坐上小客就往L家去了。

　　到了新广厦小区，门口的保安比警察还牛，反复查问我的身份，这是我们盘锦最好的小区，在里边住的人非富即贵，小区内各种配套设施在当时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别说见，就是听也没听说过。网球场，电影院，会员专属的健身美容会馆，全套安保系统，小区的整体设计极其人性，绿化和容积率都超大。这帮保安盘问完我，通过闭路电话通知L，确认了身份才带我进去。

　　L穿着肥大的睡衣给我开了门，满眼惺忪。她的睡衣其实并不肥，只是L太瘦了，用现在的眼光看就是当红影星李小璐这个类型的，又白又小又瘦，157CM的身高70斤重，别人都是因为胖不好买衣服，她正好相反，卖衣服的地方没有她那么小的号，小腰连一尺七都不到，还没我大腿粗，什么衣服穿的都直咣当。人家爸爸是我们油田公安高官，妈妈在油田搞基建生意，两口子事业都太忙了，根本顾不上姑娘，只能用钱来弥补，把钱塞到她手里，吃饭穿衣都让其自己看着办，L的生活一点也不规律，要说饥一顿饱一顿的是夸张，但营养肯定是跟不上去。有一次去我家我妈留她吃了顿饭，我妈妈原来学过厨师，菜味做的也正。那天炖了一只鸡，拌了盘牛肉，又炒了两个菜，我和老妈没动几筷子，基本都被L吃个底朝天，完事还舔嘴叭舌的。当时我妈妈就说了一句话，看来有钱人家也不一定活的特幸福，看把孩子饿得。之后这L可得了我家的饭了，只要放假，没事就来，人家也大方，总是好烟好酒的往这拿，弄得我们家都不好意思，说实在的，对于这种新派的大家闺秀，我们还真不大适应。

　　把买好的熏肉大饼给L，这是我们中学时最爱的早餐。L说你等我收拾收拾的，一会就好，我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里喝着牛奶吭了一声，她家我也没少来，可每次来我都感慨万分，260平的楼中楼，五个卧室两个客厅厅三个卫生间，大厅就有50余平米，家里全套的欧式装修，其中的一个卫生间是全套的芬兰浴室，大浴缸躺两个人一点问题也没有，真是钱多的不知道怎么花好了，腐败，这就是腐败啊，我只能这么去理解了。

　　高中毕业我就学了车票，从那时我就变成了L的司机，她只要有事就把我叫来给她开车，我开玩笑说我长的又高又大，手把方向盘叫人一看就是伺候大小姐的保镖兼司机。这几年一直开她妈妈的尼桑风度，真的，你们谁是用四十多万的车练的手。最开始开这车，感觉就是一个沉，和驾校里的破桑塔纳就是两个劲，这车整体做工精湛，内部空间宽敞舒适，3.0V6的发动机动力强劲，反映灵敏，底盘扎实的整个车驾驶时根本没有晃动，轮胎的附着力超强，所以我开风度感觉就像开台小坦克一样，只要行驶在路上它就能给予我信心，只有我不敢，没有它不能，真的，那么多年了，我对这台车真是充满了感情，虽然它不属于我。

　　这时L打扮完毕，我们上车出发，出市向北走不远就上了京沈高速，我插了本BON JOVI的CD，随着强烈的音乐我轰下油门，推背感油然而生，仪表盘指针瞬间就到达160，京沈高速刚刚修好，6车道的设计极为宽敞，好车配好路，我尽情的让车发挥一下，双手紧握方向盘，集中注意力不断超车，即使这样的速度，这车的发动机输出依然强劲，加速超车悠然有余，车内声音也还是宁静，并没有过多的噪音，车子的优异表现叫我忘记一切，只有全身心的享受驾驶带来的乐趣。

　　中途在兴城休息了一下，剩下的路程我就定了巡航，只让车跑110迈，边开车边和L聊天。因为当时我们在沈阳经常坐公交，我说就给你先讲几个公交的故事吧。

　　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小下下，故事一开始，那个时候沈阳刚实行刷IC卡，我一本正经绘声绘色的讲到：

　　“车到站，上来一个高挑的女子，她的IC卡应该是放在牛仔裤后面的兜里，所以一上车就把屁股往刷卡机上一靠，“滴“的一声后就进车箱了，这个女子后面跟着个老大娘，个不高，她就觉的奇怪，怎么只要屁股往那玩意上一靠就能乘车了，所以她一上车就尽力掂起脚板，使劲把屁股也往刷卡机上靠，靠了几次也没成功，这时，司机发话了，“大娘，你在干吗，抓紧投币上车啊”。大娘说：那个姑娘不是把屁股往这儿一靠就能乘车了吗？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司机哭笑不得，只能跟他解释，人家姑娘用的是IC卡，但大娘不懂虾米叫IC卡，她仍跟司机纠缠，“你这个小伙子也太不厚道了，人家漂亮姑娘跟你撅撅屁股你就让人家进了，我老太婆跟你撅了这么多次屁股，你反到不让我进，你到底什么意思？”，车箱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司机被他弄的也下不了台，只能挥挥上让她进去.

　　L笑的前仰后合，我却一笑不笑的讲起了第二个笑话，我说今年世界杯亚洲十强赛在沈阳踢，上回是九七年在大连金州，中国队有多次机会都没有把握住，最后还是倒在一群西亚狼的包围中，把中国球迷气的就要找国家队的人算账啊，那家伙把队员吓的，北京开完总结会坐飞机回家都不敢在机场下飞机，一个个跳伞就回家了。”

　　“球迷不解气就拿着棒子板砖的等他们，天天在小区门口晃啊，球员都不敢出门。好多天过去了， 在家真是憋不住了，那天把自己化妆成个老太太，怕认出来还拍掉俩板牙，就出了门了，到小区门口，他心里没底怕叫人认出来啊，这时候就看马路边有个收破烂老头，他就走过去问那老头，说，你认识我谁不？那老头扫他一眼说，你 。那家伙把 吓的，合计化妆成这样还有人认得我。就接着问，你咋认出我来的？结果那老头对他说，嘘，别吱声，我是孙继海。”

　　接下来是小猪系列，鹦鹉系列，医院系列，反正各种各样的笑话一股脑的倾泻出来，小小的车厢里我吐沫星子横飞，边把方向盘边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表演。

　　L笑得更欢实了，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的通红通红的，好一阵才缓过来，说你每天怎么这么多笑话，逗得人笑得都不行，自己还装的特正经，没叫你当喜剧演员真是白瞎了人才，见天的和小姑娘混在一起，天天逗人把，练的够可以的。

　　“哎呦，别再说了，我肚子疼。”L说。

　　“怎么了？”

　　L白了我一眼：“我来事了。”

　　“事？什么事？大事小事？”我瞪着眼睛问她。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怎么知道你的事。”

　　L看我糊涂，憋红了脸对我说：“我来月经了……”

　　“哦”，我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就是潮起潮落的那点事啊！”

　　L的小拳头砰砰的砸在我的肩膀上，“你要死了，一天天没个正型，不装你能不能死。”

　　“能，能死，能憋死。”说完了我俩都控制不住自己里，嘿嘿的笑了起来。

　　L笑过了瘾，回过神来对我说：“知道D的父亲怎么得的病不？”我看了她一眼，说：“大概的听说了一点，说她们家也在四通公司集资来着，这不人家跑路了，搞的家里一贫如洗，现在她爸再一病，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当年那个集团搞集资做期货的时候好多人都劝我妈妈也投资说回报率高，一年能有20%以上的收益，我家就不信这个邪，人家有钱赚能白白给你，那么大的集团想搞钱还不容易，找人丛银行借贷利率不比给大家的那个返点低得多，每年能省下几千万，天上吧嗒掉下个馅饼，那不是圈套就是陷阱。可这么简单的道理摆在面前可大家就是蒙蔽了双眼，非要凑那个份子，其实说白了就是贪财，都想着不经努力奋斗就把自己的腰包变鼓，这回叫人来了个卷包会，好几个亿让人家带到美国去潇洒了，没准现在正想那部电影《赌侠大战拉斯维加斯》里万梓良扮演的那个黑龙江流氓大亨一样，梭哈一玩，大美妞一搂，每天都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快乐似神仙，哪能回头看到这些人的死活。

　　我说完了问L，你家那么多钱没投入点？L说：“没有，我家的钱基本都投资妈妈的生意里了，哪有闲工夫和他们玩，我家没像你妈妈想得那么多，只是想着挣钱的事还是把钱和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比较好，所以也就没投入，咱们两家都栓西有点想法要不肯定也叫人忽悠进去了。“顿了一顿L接着说：”这半年来，被骗的人经常去市政府请愿，要求把那个老板从美国抓回来绳之以法。可人家去美国说自己得了绝症，还寄了个死亡证明回来说自己死了，再说美国路途遥远，人海茫茫，抓一个人谈何容易，你说公安机关能有什么办法。四通集团现在就剩下一个楼在那戳着，政府也只能答应群众卖了楼后给大伙点补偿，可出了这种事还有谁敢接这个烫手山芋，我爸做为公安代表上会旁观了那个楼的拍卖，结果不出所料，连个举牌的都没有，下面的企业都是被政府拉来做样子的，流拍也就成了顺利成长的事了，现在市民拿不到钱，政府和公安机关就成了大家出气的对象了十月份还发生冲击市政府的事件。我爸他们油田公安局出动了几百号人七十多台警车配合盘锦市公安局维持治安，那天的场面那叫一个大，上访群众有上万人，公安、消防、武警有两千多人，我爸回来和我们学，当时市政广场的气氛都变了，仿佛空气都要燃烧起来了，群众请愿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情绪也是越来越激动。公安局这边支上好多喇叭劝说群众，碰上这种事也是没办法，只能苦口婆心的劝，可最后还是发生了冲击事件，最后没办法带走了些激进分子，回头在公安局单独开导。D的父亲在那天也被挤伤了，回到家就一病不起，过些日子就查出了肝癌，咱们油田医院根本就没那医疗手段，所以就到北京来，看这病刚刚发现能不能治好。

　　说完后我们都陷入沉默，世事险恶，漩涡总是藏在生活的暗处，在你不知不觉间就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你吞噬。

　　过了一会，我问L：“北京正在申办奥运会，要是申办成功了北京的房地产市场肯定得迅猛发展，我再网上看过，这在洛杉矶，汉城，巴萨这些城市都得到了印证，我家就是没你这么多的钱，要不也在北京买一套房子，以后肯定能涨价。”

　　L回答道：“就是申办不成功未来房地产也能涨，你看北京现在几千元一平米，换成美元就几百元，这房价和北京这种国际大都市太不相符了，另外中国经济还是要发展的，收入提高随之而来的必然是物价上涨，再加上周而复始的通货膨胀……反正要有钱还没什么别的营生，投入房产还是不错的选择。”

　　边聊边赶路，过万家出辽宁，一路经过山海关，北戴河，唐山，香河，进入了北京的地界，一路开到了白鹿站收费口，我下车办理进京证。办证的大姐抄着京片子问我要三证（身份证、驾驶证、年检合格的车辆行驶证手续），L爸爸昨天还从交警队给我们开来了介绍信。好多年没到过北京了，真的，首都给我都还是是小时候的记忆，看着出现地平线的楼群，还有压在北京上空那深沉的灰蒙蒙的天空，这地方快到五环了，首都摊大饼似的建设速度真是飞快，前两年新闻报道开始修四环，现在五环都快挤不下了。正感慨，进京证办好了，我拿了证上车在往前过五方桥，最后到了四方桥下了高速，上四环，我问L说咱们往哪开，今天晚上住哪。L说你知道阜成门怎么走不？去那边金融街，我家在中海凯旋去年买了一套房子。我无语，赶快掏出北京地图一路找啊，这当年没有GPS，啥都得靠地图，找不好没准就蒙登了。

　　开车后第一次来北京，一时间搞得我也有些乱，路难找，车难开，最后终于摸到她家楼下了，这一路累的，到了中海凯旋小区门口一看，呵呵，又是个豪宅区，保安24小时站岗巡逻，全套电子监控，磁卡门禁系统。难道全国的豪宅区保安都很牛逼，全部长着一副嘴脸吗？我停到门口估计他也是看到外地拍照的车子想盘查一下，看他绷着铁板一样的小脸走了过来，这回我可不能像早上在盘锦一样再被保安盘问一遍，赶快从L手里接过磁卡把横杆刷开，一脚油门轰进去，把小保安独自丢在后边郁闷去了。

　　进了门，这是套180平南北通透的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2000年是一百五多万，到了09年夏天市值已经接近六百万），一天时间我逛了两套豪宅，说实在的，我跟着我父母这些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可关键……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差距吗！

　　来到这我才知道，从1993年10月，国务院正式批复了“北京城市总体规划”，“规划”中首次提出“在西二环复兴门至阜成门一带建设国家级金融管理中心”。北京金融街南起复兴门，北至阜成门，西起西二环路，东至太平桥大街。经过这些年的艰苦创建，北京金融街已形成一定规模，在引领我国金融业迅猛发展、提升区域经济和社会发展水准方面，发挥着难以估量的作用。

　　金融街的建设目标是，“建成北京地区资金最密集、市场最活跃、资讯最发达、设施最完善、环境最优美的国际化金融服务中心，成为国际一流、国内领先的金融中心”。

　　我国国家最高金融监管机构的“一行三会”(人民银行总行、银监会、保监会、证监会)、三大国有商业银行总行(工商银行、建设银行、中国银行)、两大中央结算中心(中央证券登记结算公司和中央国债登记结算公司)均入驻于金融街区域，中国电信、中国移动、中国网通等三大通讯公司总部及中国交通银行、中信实业银行、中国人民保险集团、中国平安保险公司等30多家金融保险机构和650多家国内外企业在本街区落户。真是个风生水起的黄金宝地，这小区不仅挨着这么多国家级金融机构，同时又与西单商业中心相邻，属于北京内城区长安街边的古老而又现代的成熟居住社区，周边教育、医疗、生活配套极为完善，交通极为便利，地理位置优越，身居都市又能够做到闹中取静，真是北京城理想的居住、投资两宜物业。我感慨之余还是不得不佩服人家的眼光，L家的财力和魄力真的是没的说。

　　把东西放下，L给我收拾一下北屋小卧室，我喝点饮料，躺下休息了一会，我问L怎么安排。L说：“咱们给D打个电话问问，下午能不能去探视，能去就先去看看，要不能探视咱们就先去把她接过来，估计她这些天也累坏了，医院里怎么休息，她和她妈妈为了省钱就轮流在病房里趴会，接回来也让她搞搞卫生，晚上再请她吃点好的，你看怎么样。”

　　那还等什么，事不宜迟，别歇了给她打电话，现在咱们就走。

　　到了301医院大门，D已经在等我们了，上车后寒暄了几句就打起哈气，我说你先睡会把，到L家还得一阵呢，L也说D你就别和我们客气了，后座有靠垫，你盖上羽绒服就睡把。

　　仅仅过了一会，从后座就传来D微小的鼾声，从后视镜看着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几绺没有扎上的头发乱乱的扫在额前泛着油光，额头和脸颊还起了几粒小小的粉刺，脸色泛着黑黄也没有了往日的白皙。看得出她已经有日子没有好好的梳妆打扮自己了，我不由得胸口有一丝发闷。把空调暖风开的足一点，而后慢慢降下车速，二环这些年被压的路况有些糟糕，我争取开得平稳些，给D多些安稳的时间让她好好的小憩一下。

　　快到L家时路过华联，我跟L说今天怪累的就别出去了，洗完了澡再出来大冬天的别感冒，我去买点东西回家给你们做，你们再车里等我会就回来。

　　进了华联一楼，我酝酿了一下晚上的菜谱，首先得弄两个有营养的给D补补身体，再做点女生爱吃的，另外买个北京特色的菜肴，恩，四个足够了。在里边溜达一圈买了鲶鱼，牛里脊肉，茄子土豆胡萝卜，水果黄瓜，到了副食品那我想L家也没我家那么多调料，估计也就有咸盐酱油，旋即把所需调料和葱姜蒜都备齐，待临出来时买了瓶二锅头，想想她俩平日也能整点，就又拿了瓶张裕干红。华联门口有一小吃部，我看里边有爆肚，这家伙可是北京美食，那小滋味飘香，我走到那家馆子门口口水差点没留下来。

　　我这人还有一个爱好——吃，对每一个去过的地方一定要吃特色，爆肚还时好些年钱来北京吃的。这爆肚的功夫全在一个“爆”字上，水要量大、滚开，火力要极旺。材料入汤，几秒钟便熟。梁实秋《雅舍谈吃》中说：“肚儿是羊肚儿，口北的绵羊又肥又大，羊胃有好几部分：散丹、葫芦、肚板儿、肚领儿，以肚领儿为最厚实。馆子里卖的爆肚以肚领儿为限，而且是剥了皮的，所以称之为肚仁儿。爆肚仁儿有三种做法：就是盐爆、油爆、汤爆。”

　　我进门喊了一嗓子，三样爆法一样一盘，香菜先不放，多拿点带回家。师傅再里边回了声，稍等。只一会，就听见后厨呼呼的火声，三盘爆肚一会就给我打好了包。

　　拎着一大堆东西回到车上，D已经醒来，一对大眼睛充满了血丝，满是疲惫感，哑着嗓子和L聊天。我们赶快回家，天色已晚，此时正值北京下班的高峰，虽然当时的道路拥堵还不能和现在同日而语，那也把我们堵了半天，车速基本没超过二十。

　　晃到地方后我说你们去洗澡吧，我给你们做饭，估计完事饭也就好了，你们不用管我，我一个人能应付。

　　这些年受我妈的熏陶，也能做点拿手的菜来糊弄人，怎么也比没受过专业培训的业余选手强。先把爆肚装盘，别在塑料袋捂出哈气就不好吃了。把菜和调料都收拾出来，改了刀，焖上饭，再把L家两个炒勺都拿出来，今天我要给她们两个露一手，让她们看看，嘉伟会的东西多着呢。

　　“鲶鱼炖茄子”那是东北那旮哒的一道传统菜肴，在我们那每年夏天出产茄子的时候，正值捕捞鲶鱼的季节，人们选用鲜活的鲶鱼和茄子同炖，使浑素相得益彰，酒饭皆宜，素有“鲶鱼炖茄子，撑死老爷子”的老话。我先是倒油把茄子块煸炒一下，倒出后再倒油用葱姜蒜炝锅，加上水把鲶鱼和茄子都入锅，放上酒（呵呵，黄酒没有先就用二锅头对付吧），花椒，精盐后大火烧煮，待开锅后撇出沫子，小火慢顿。

　　这边炖上鱼，用另外一个锅把牛肉焯好，加油炝锅，开始红烧牛肉，待烧沸一段时间放进土豆，也是大火烧开小火煨炖。水果黄瓜我都给切成块，拌上沙拉酱来他个沙拉水果。恩，挺好，齐活。

　　这边照顾菜我也没闲着，找个小杯倒上小二我先就着爆肚晕点。两个锅咕嘟咕嘟的，香味飘了满屋，我嗞喽几口小酒，啪嗒一口小菜。要我说等女生洗澡就得做这费工时的菜，这要是爆炒三两下完事了，等人出来还不凉透，另外这菜咕嘟时间长那营养才丰富呢。我越来越发现我的聪明才知见长，一时间借着酒意我独自在厨房得意的摇头晃脑。

　　不知不觉快一个小时了，俩人终于洗完了，闻着香味L就拉着D跑过来了，我告诉她们摆好桌，我也去冲冲。

　　洗完出来，打开红酒给她们倒上，把香菜端上来，L不吃香菜，我和D吃爆肚喝鱼汤都自己放。L夸我心细，知道照顾人了。我笑笑也没说话，举起杯喝了一大口的同时，给D夹了一块鲶鱼，D也没抬头，默默的吃，小口的泯着红酒。

　　这时候的D远比下午刚见她的时候戎装焕发，就好像一盆久旱逢甘霖的鲜花，水灵灵的。我想说点什么，但真的不知从何开口，这一刻我非常的尴尬，只有默默的一口口的喝我的小二。

　　还是L问D，你父亲现在的病治疗的怎么样了。D这才开口，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隔几天就抽血、化验、照CT。几百元的针一支接着一支的打，说是先控制病情，具体手术还要等专家会诊，确定一个稳妥的方案，具体就是看看能不能把肝脏切除一部分，把病根去掉。

　　“把心放下来，这毕竟是北京，他们医院办法多、条件好，你别着急，有希望的。”

　　这本是我安慰D的一句话，可D抢过我的话头对我说：“这事没发生在你身上，你是体会不到的，病人的痛苦，家人的煎熬。还记得我原来和你说过的吗？我家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钱。现在我爸爸在医院里天天嚷嚷这病不治了，回家等死得了，反正也是治不好的，结果只能是家破人亡，自己的性命不保，死后还得让家里背一身债，那样他死后也不会安心的。如果我家有人家L家的实力，我当然不会着急的，慢慢来呗，那样稳稳当当的治疗肯定保险了，可是我家实在是拖不起了。嘉伟，我感谢你来看我爸爸，来关心我，可你帮不了我，如果没有L你连北京都来不了，对不对。”

　　这话噎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的，与其说是来看D的爸爸，还不如说是给L当了回司机。此时我感到自己能力无比的渺小，事实如此，可被她直指出来作为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够好受。D就是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让人接受不了，我本是好心，同一件事情，难道非要这么说吗？

　　内心无比的沮丧，看着一桌菜肴，这都是我精心准备的，现在感觉好差，此时看着桌子和墙壁都是晃晃的，一远一近的让人心乱，耳朵里也嗡嗡的响着。我知道，我生气了，是的，我的能力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我千里迢迢的赶来，这一番心意怎么能随意让人践踏，我不想表现出来，可我心里的表情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了，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看了L一眼，她的眼神告诉我，算了，D的心情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又怎么能和她斤斤计较，何况我还是那么在意她。但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因此而留下不开心的印记。

　　端起杯子喝干，又倒上了一杯，三个人此时都不再说话，迅速吃完饭，看看电视睡觉。她俩回到卧室里私聊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当天她俩的谈话内容，是在回途中L和我说起的，那天夜里开始L问起D他老姨给她介绍对象的事，说着说着后来还聊起了我。其实得知了谈话的内容，当时的我就应该拔慧剑，斩情丝；可少男的心智还是不成熟，对未来的生活始终充满了幻想，总是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世间的一切都是为我准备的，就像树上的果实，到成熟的时候就应该去采摘，殊不知，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等待我的是数不清的艰难困苦，着实让我吃了几年的苦头。从此，我们三人都冲出了原有的生活轨道，平静的湖水被石子打出了层层涟漪，未来的生活再也不会是一片坦途了。

　　“他和我老姨特别熟，是原来我去我姨那他看上了我，和老姨提的。”D说

　　“那人对你怎么样？”L问

　　“这话这么说，还行，也没什么大毛病吧，现在也看不出什么，倒是挺大方的，刚放假老姨介绍我们认识的时候请我们去富祥酒楼吃的饭，他妈妈也在，他不仅给我买了礼物，还给了我姨一份，弄得大家都挺高兴的。”

　　“嗨，他都上好几年班了，整事当然比咱们当学生的阔了，这事也不能光看这个，你来北京前不和他接触几天吗？别的事他表现的怎么样，照顾你时心细不，有没有脾气？”

　　“也就是凑合吧，不过看他不像是个细心的人，那是有一次给我买饮料时，开始也问我喝什么样的，冷的热的，看的挺关心人的，但是买回来之后他就直接递给了我。你知道吗，当时我心里忽然闪出个念头。”

　　“什么念头，你还卖什么关子。”L有点迫不及待。

　　“如果当时换成陈嘉伟，他一定会把盖子拧松了递给我的。”

　　D说完这句话低下了头，若有所思的，手指抠着被角，绕了一圈又一圈。

　　“其实今天吃饭时的事，我知道他也没有什么错，但是有时候觉得他就应该让着我。也是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希望他不要太生气就好。”

　　L拉着D的手说：“没事，我相信他不会记你的仇的，都这么多年了，不过你刚才说的话，证明你的心里有他，你是忘不了他的，我想也没有哪个人能像他那样照顾你了。D，你是有福气的，能有这么一个人在你身边。还记得咱们高考时候的那件事吗？”

　　“怎么不记得，坐我后面的那个男的要抄我的数学卷子我没让他抄，交了卷他就要找我的麻烦。你在我边上也拦不住，咱们别的同学有看见的可能是怕耽误自己的前途不敢在学校里管闲事。当时陈嘉伟出来看到了，这家伙连声都没吱从卖点拿了个汽水瓶就把那小子拍了，我记得就一下打得他满脑袋都是血，紧接着人家的朋友就上来了，要不是当时你爸爸开警车来接你，陈嘉伟那天就得吃大亏。”

　　“这说明人家侠肝义胆，见义勇为。”

　　“不，我觉得嘉伟这个人太冲动了，做事总是太感性，好多事都由着性子来，还是太不成熟，考虑问题也不是很全面。就说那件事，他把人家拉开不就完了，干嘛上来就下狠手，要不是你爸爸把事情压下来，没准就不让他继续考试了。带着这脾气回去上班怎么办，我敢肯定他是听不进去领导絮絮叨叨教训的，在工作中不像学校这个环境，很多关系要平衡，工作问题要处理，他一下接受不了的。再加上上学这几年他的酒是越来越能喝了，我也接受不了他这个样子。”

　　D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这个性子，我看他一点变化度没有，再说我比他还大一岁，加上我家现在出的事情，可能考虑的和他不大一样，我看他太不成熟了，我不喜欢这样，应该还是世故一些的人适合我吧，毕竟未来的生活还很长，组建一个家庭，不能就这么嘻嘻哈哈的过吧。”

　　L这时放开了D的手，怀疑的问道：“D你怎么变化这么大，现在的你说话完全和原来不一样了，考虑的是不是太远太多了，你平时的心思就重，现在想得就更多了。你才二十岁，谈婚论嫁离你也太遥远了，这事情不能光考虑父母的感受，你的真心呢，就这么随意的任人摆布吗？陈嘉伟是这性格，也好喝两口，但是这个人本质是正直的，这家伙就有点像金庸笔下的令狐冲，性格乖张可爱，还多了几分随意，他爱说笑，那是他内心不将任何事情看得严重，觉得天下无不可拿来说笑之事，我觉得这才是大丈夫行事，爱怎样便怎样，行云流水，随意所之。现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可你没发现这家伙如果想做什么事，你看不到他怎么做，但是拿出来的结果基本都比别人强。比那些循规蹈矩之辈不知强了多少。”

　　“那就恭祝他早日练成独孤九剑，独步江湖。不说了，咱们俩人也这么多年了，你那点小秘密我也知道，我是得遵循父母之命，你要有心就好好把握吧。”

　　事后有无数人问过我，为什么在北京的那段时候，不和D好好的谈一谈，她的决定做完后你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选择默默的接受，这不是正常的表现。

　　那怎么才是正常的表现，大闹一场？然后要死要活赖皮赖脸的黏住人家不放就好了？可我在这里说什么如果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她选择了幸福的人生就是你对她爱的最深表达这样狗屁不通的话，那我真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情关，世上若有人能够勘得破，他早已不是人而是神了。其实我们的感情还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我对D落花有意，她却流水无情，酸楚难当，是一切人应有的表现。她喜欢的男子，是要像他父亲那样端庄严肃，沉默寡言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我只是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伙伴，始终没能向前再走一步。个人有个人的宿命，我终究一生与她无缘。不过我当时倒也看的开，在那种时候，也得为人家着想，毕竟人家遭此大难，父亲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自己姑娘选择一个好未来，想亲眼看到女儿终生幸福，我如果要在这个时候纠缠D，也太不识时务，毕竟是情郎在后，父纲为先。她在那个时候的选择也多了一份亲情包含其中，所以我输，是输给了两个男人。

　　虽然这么想，但是我对D的心思却是放不下，总觉得我们还是有可能走到一起，我始终对自己充满信心，可几年后发生的事是我们谁都预料不到的，正是：

　　江有汜，之子归，不以我，不以我，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2）

　　注解：1、语出红楼梦第五回，言宝玉宝钗成婚后，虽则宝钗克尽淑妇之职，唯是宝玉最爱者，底是黛玉而非宝钗，故而心有郁郁难平之慨。

　　 ————取自《红楼梦》

　　2、大江滔滔有倒流，姑娘就要出嫁了。姑娘从此不要我，从此不再需要我，她将悔恨在后头。大江之中有沙洲，姑娘就要出嫁了。姑娘从此不理我，从此不再理睬我，她将忧愁在后头。大江也会有支流，姑娘就要出嫁了。姑娘从此不再来，从此不再来看我，她将长歌当哭泣。

　　 ————取自《诗经#8226;江有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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