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凉

期末的一天

　　 树下凉

　　 终于考完了最后一科，心想这十几天没白费，一学期也就是读这十几天的书，算起来还真是贵；同时，还得感谢学校对学生的体贴，四科共考了十八天， 让大家有足够的时间抱佛脚。

　　 刚松了口气，班长肥婷就挪了出来说大家到综合楼803开班会，届时还有班主任和系主任捧场；最后少不了公式化地补充道，有重要的事要讨论，缺席按旷课算。

　　 大一时的班会越开越少人，最后连会也开不成。这也不能怪大家；假如班会要开一小时，其中四十分钟用来传播党的思想、学校的政策，遇到三讲五讲，非典登革热之类更是加长版；十分钟用来镇压群众的吵闹；剩下十分钟讲事情。这件事让两位一上大学就想有所作为的班长打击很大，第二届班干选举时做到了该收皮时就收皮；这样一来让肥婷捞足了油水。

　　 那次选举还闹出了个小插曲，本来说好男班长是胜文的，谁知老天没瞎，第二天发现算错票了，结果受命者是阿雷，同时为了安抚胜文已严重畸形的心，给了他专门负责考勤的纪律委员，倒是挺符合报复心很强的他。

　　 话说阿雷这家伙也没什么才能，但却是拖拉机迷，这点倒合我们几个的胃口。被靠的山往往要有独当一面的魄力，如班主任见我们在教师玩拖拉机，且发现阿雷是其中一员，就把所有人的错归到他身上：你怎么可以带头玩牌——

　　 按中国传统，应该男主外女主内，但肥婷是个女强人，内外兼顾；搞得阿雷活像个花瓶，只是做花瓶欠帅，勉强算是个吃软饭的吧！

　　 肥婷上任后的第一把火是班会的出勤，开始每次召集大家时都说有重要的事，但从不说什么事，这手法与社会上流行的“神秘礼物一份”极相似。

　　 但用多就失效了，于是露出了本性：缺席按旷课算。

　　 她不怕，反正难做的是胜文。

　　 不过这杀手锏还挺管用的，以后的班会几乎都齐人，这大概是她唯一的政绩。

　　 我们都后悔选错了人，原以为胖的女性较有母性，结果应了人不可貌相。心想女人就是恐怖，平时像只绵羊，大权一握就比男人还要狼！

　　 好不容易挤上八楼，话说八楼是我们地理系的大本营，这里有三间地理系教室，一个GIS实验室和我们信本专用的机房，当然，少不了地理系办公室！

　　 肥婷在讲台上作她班长生涯的最后讲话，阿雷两手交差放在小弟前，面无表情，活象要上刑场。

　　 我觉得肥婷很有中国官员的潜力，开会时报喜不报忧，她说好即是较好，说较好即是差，说差就不是肥婷了。

　　 看着肥婷滔滔不绝的口水，突然感慨地觉得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并以他自己的方式去实现，我们并不应该老是去否定他人的努力；而且反过来想，也许对方对我们的处事方式也看不顺眼，所以为何要发时间去批评人家而不好好自我反省一下呢！

　　 要是我能做到这点，我想我会是个伟大的哲学家，但我只能想到而不能做到，那连半个也算不上了，所以还是现实主义批评家好做！

　　 我旁边坐着我的好同学龙华，物以类聚，他和我一样对肥婷的暴政早已敢怒又敢言了。现在他显然在努力寻找话题以表良心。

　　 “叮——”他终于想到了，那就是大一时去新西兰留学的张曾伟（我常把他的名字与曾志伟混拗）暑假将会回来。这家伙去西洋镀了半年金就把英语说得呱呱叫，想到自己还在为四级拼命，就恨不得立即把教育部长杀了，顺便拿走他身上贪污来的钱。

　　 听说他还和西方辣妹同居，我们都不怎么喜欢西方人的A片，觉得很恶心。所以他这趟回来少了不这方面的盘问。

　　 正当我们要进一步深入讨论时，发现肥婷已说完，换上了系主任潘安定，我对这个大胖子没什么好感，因为大一时他把我捧成为两个补考“自然地理”中的一个，所以我对他一直怀恨在心，努力寻找公报私仇的机会，只是至今还未能如愿！

　　 他首先从我们专业的方向说起，大概意思是，考上广大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能读我们这个专业却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我们走在最前沿，物以稀为贵，还举例南海市的城市数字化的成功试验。

　　 中学时每科的老师都说他们的科目是多么的重要，有的干脆说是最重要，到了大学就变成你读的专业是多么的重要！

　　 说到我们地理信息系统这个专业，我至今对它还是很模糊的概念，大一时人家问我它是干什么用的，我答不出来就说是看风水的，对方往往一笑之后就不再逼问，这招用在家人上就行不通了，父亲见我说不出什么头绪就断定我在学校没认真读书，父亲的依据不是很合理，但结论倒是对的！

　　 混多了一年，多少也有了点见识，越发觉得它前沿和陌生，这破学校是很难与卫星遥感，数字化城市拉上关系的！我们只好发梦自己会是第一个上月球的中国人！

　　 但潘安定的观点是，假如我们幸运的话，就能喝到头条羹，这句话的潜意思是如果不够幸运的话，就连白开水也没得喝！

　　 龙华此时大发感慨道，两年后，我要对班上的其他人说，对不起，我抢了你们的饭碗！

　　 我说，我不这样，我要对他们说，恭喜你，你被我的公司录取了，试用期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清洗厕所！

　　 系主任觉得今天给大家灌输得差不多了，留些话题到下学年再说，于是笑眯眯地离开了教室，显然自我感觉良好！

　　 跟着轮到班主任王芳出场，我的一个朋友和一个朋友的女朋友的名字都带有一个芳字，王芳沾了她们的光，而且我对她的丈夫，我的离散数学老师很有好感，因为那次我四十分他也给我过关了，于是妇随夫贵，对班主任也很有好感，加上她上课很负责，是位好老师。

　　 她话不多，要我们暑假注意安全，暑期实践，学费贷款等事项，说完就离开了教室，临走前还不忘补充有什么事打她电话就好了！

　　 要是别班的人，定会认为这次班会就此结束了，只有深受其害的我们知道，主菜还在后头。

　　 果然，肥婷又挪了出来，两个比她高级的人物都离开了，她轻松了不少，脸上发出少有的神采奕奕，也许想到反正是最后一次了，什么都阔出去了吧！就如一个知道自己即将死去的人，此时什么荣辱都显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样才能含笑九泉。

　　 原来是要班干部换届选举，肥婷说这一届的班干部做的较好，希望下一届能做得更好，于是宣布选举开始，今次她表现出少有的伶俐快脆的作风。

　　 首先出场的是家辉，竞选班长，他表哥的汽车贸易公司在上海据说是第三强，这是政商结合的典范！他也是个拖拉机发烧友，且常要和我做对家，不是因为我的牌技好而是说我总是有好运能拿到奇牌。看在这个份上，我投了他一票，因为没有竞争对手。可能其他人觉得自己的表哥没有他的强。

　　 跟着上来几个自我推销，但还是有很多空缺的职位，看样子没什么人想上了，其实大学的班干部除了团支书和班长外其他的如同虚设，往往只是为了增加一点综合分罢了，现在大家都没有大一时那么天真了。

　　 这样持续了好几分钟，再这样下去就要泡汤了，肥婷不希望自己任期的尾声出现败笔，于是想出了个办法，就是推荐。还亲身厉行，把团支书的位子推给了她的死党。

　　 太钟给人推上了体育委员的位子。

　　 太钟是我大学后交的第二个好同学，一人当官，全家光荣，我也为他高兴，对他说你终于有出人头地之日了，记得要把我们的优道精神发扬光大。其实大三后就没有体育课了，他也是想到不用做什么事才同意的。

　　 推荐的后来变成了害人似的。如你对旁边的人说我推荐你做生活委员吧，他就会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呀！

　　 此时我发现胜文用特有的眼神望向我，跟着说我们请文杰做纪律委员吧，身边的几个牌友连忙叫好起哄。

　　 我明白胜文的意思，他认为这年给了我很大关照，要是选我的话我会报之桃李；事实内幕是，他常要用我的水卡和手机，我就以此作为要挟和他交易：旷课六个课时记一次迟到。结果我这年很少旷课，是个失败的交易！

　　 于是我站起来，想不到很多掌声，想当初我给大家的印象是逃课，迟到，上课睡觉，除了龙华外很少与其他人说话；经过两年的相处，他们对我着实改观了不少，想到这点就有些感慨又感动，也许每个人的出发点不一样，但这都不重要，重要得是我喜欢掌声！

　　 我略调整了心态，说：

　　 “我知道大家对我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但现在请先压抑你们的敬仰之情，我想推荐高辉，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坐下后，心情还有点紧张和兴奋，今天就像一只小石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心中的微波！

　　 谁知高辉不给面，拒绝提名不算还跑去和太钟竞争体育委员，要知道优道比赛中他没有一次赢过太钟，这次算是失败得彻底了。

　　 终于结束了本学年最后一次班会，太钟说他明天就要回家了，我说那我们今晚喝点吧，顺便庆祝你新官上任；于是约好晚上七点半在机房见。

　　 回到宿舍刚躺下，电话就响了，可惜高潮不在，只得自己去接。

　　 “喂——”

　　　“请问文杰在吗？”

　　　咦，是找我的哦，而且声音怎么那么熟。

　　　“I am speaking.”

　　 “是我——”

　　 呀，是她，高中的女同学小丽，我们大一时分手，已很久没联系了。

　　 她说一直想对我说声对不起，当初给了我很大伤害。我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乘机勒索青春损失费，只好扮成熟地说，我生活了快二十二年了，从没有怨恨过任何人——这是实话，我要是不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和他交往，也就不会有然后了。

　　 跟着她说有了新男友，过得很好。她这么一说我心立即凉了。人也真是怪，在一起时拼命为她积累幸福，分开了她说过得好却觉得不舒服，真是应了那首歌：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就受不了！

　　 挂了电话，胜文刚好回来，还没坐稳就开乌鸦嘴：文杰，听说梅州水灾死了人哦，你家没事吧！

　　 也许是刚才的电话影响，越发觉得他的样子讨厌，这么丑的人怎么能生的出呢！终明白小坚子大一失恋的那个晚上说的话：好想大喊好想欧人好想按人家门铃好想在人家门口泡尿。但现在还得敷衍他：我爸妈有先见之明，几年前就跑到东莞去了。

　　 什么也不要想了，冲个凉吧，等晚上给太钟饯行。

　　 这个时候浴室还很静，到了晚上，这里是整层楼最吵的地方。

　　 有理由相信，浴室是流行歌发扬光大的根据地，尤其是冬天，唱往往成了喊。这与公鸡求偶时的鸣叫一样，所以，人常常会不自然地露出动物的本性，尤其当什么也没遮掩的时候！

　　 冲完凉，见有新信息，是高中同学晓雯，她回到了家，说昨天和我们几个高中死党去了物理老师家做卷肠。

　　 啊，太羡慕了，我也急着回去。

　　 问她是否还完好无缺，那可是一帮深受荷尔蒙折磨的家伙哦！

　　 她说还好，还有脸见你回来，并补充说她对我们来说是安全的。

　　 我说也是，我们虽然渴，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她忙说是因为和我们一起时间长了训兽有方！

　　 好一个训兽有方，这小妞以前没有这么聪明的，给我们调教后越发有出于蓝的迹象。有次高中死党陈聪对她说他女朋友要回家了，希望能和她一起回去比较安全，并说你不要谋杀了我老婆哦！晓雯不慌不忙的说，告诉你老婆，我对你是不屑的！

　　 离七点半还有一个小时，看看杂志吧。

　　 七点，小坚子回来，问我今晚有什么节目，我说要为太钟饯行。他立即兴奋说他也要去，顺便今晚在机房通宵踢FIFA。

　　 啤酒，足球，女人很容易让人巧妙地联系在一起，而这三样都是他的致爱。

　　 于是催他快点，不要又让我等。上学时我们经常等对方，然后急急忙忙地冲进教室，结果往往都是迟到。

　　 到了商场，小坚子说在门口等我，这是他逃避责任常用的一招，搏同情也是他的强项，且每次搏成功他都要加一句：要你请，怎么好意思呀。我总是说，既然不好意思就算了吧，我不想你难做哦。于是他又会进入下一轮的搏同情，这对话已成为我们俩不变的习惯了。

　　 买了三支青岛，以前我们经常开玩笑道：“喝啤酒去。”

　　 “什么啤？”

　　 “菠萝啤。”

　　 其实我不会喝酒，喝很少就会醉，醉了就想睡；也不喜欢啤酒，总觉得味道太苦，原以为会慢慢习惯，但有些东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过这种场合总是要酒才行的。我倒是挺喜欢红酒，酸甜酸甜的，配上初恋的感觉，经典。只是最差的也要十多元，恩，不能便宜了这家伙！记得高考完第一科那天晚上，和同学喝了几杯长城干红，很快就迷迷糊糊，爬上忧郁小屋已不晓人事了！

　　 来到机房，太钟已在那里，小坚子自己拿了支啤酒去做他的足球流氓，我和太钟到隔壁的教室。

　　 说到明天要走了就不禁感慨这学期又这样过去了，没有丝毫建树，想起开学初我们俩说好要合作完成一个经典的Flash，一个校园网页，结果只有一个不敢见光的小网页，还好我们没有做出要拿一等奖学金的承诺，否则会更加内疚。

　　 说到这里我们都不由会心地笑了；还好，内疚还有人分担，这样能减轻不良的情绪，尽管不能改变结果。记得有次说到脚不是很好用，高中扭伤了现在有后遗症，而同学说他的脚也是，擦了很多药酒还是没见效；当听到这时，突然觉得很高兴：你也是呀，好好哦！

　　 接着两人一起回忆，回忆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

　　 一次我们晚上去后山吹山风说话，突然跑出个巡逻的学校保安，这些没人性的家伙专门来抓案发现场的。我们得向他解释我们不是同志！

　　 六一节我们用了张假币，紧张的要命，按一下对方的胸口，发现两人的心都跳得很厉害，都说再也不干这亏心事了。

　　 四级考试时我想说服他一起买答案，结果反被他说服不买了。

　　 学期期末时他生日，我们都穷得快掉底裤了，结果用西瓜代替代替蛋糕，边沿插了二十一根蜡烛，并对着西瓜许愿。

　　 这学校也许不能为我们带来美好的前程，但在这里发生了很多触动了心灵，令人回忆的事，也交上了几个知心的朋友，每想到这心里就会显得充实，安慰和一丝感动。我常认为无论是逆境还是顺境，现在就是最好的处境。也许以后我不小心成为瞎子也会认为这也是完美的瞎子。怪不得同学说我是贾宝玉，胸无大志，而且人家贾宝玉还很帅，有无志的资本。

　　 感叹完人生后，我们做了个结论，就是要冀望于下学年，立志做到天使般的心情，魔鬼般的成绩。我知道我说这句话时已有点醉了。

　　 保安来催了，回到机房，问小坚子是否确定要留下来，他见没有人和他做伴，说会怕，就与我们一起回宿舍了。

　　 我们有时星期天会留在机房过夜，但不敢一个人，想到一栋楼就一个人会害怕的。于是每次我都拉上太钟，我们还去过女生厕所，发现唯一区别是不方便。有次我叫他陪我通宵，他说好，但只在那里睡觉；结果我一到半夜就睡着了，他反而玩了一夜。

　　 回到宿舍，来到阳台望向天空。

　　 哇，月亮好明亮哦，也跑得好快，给它照着竟有点舒服的感觉。这就是喝醉酒的好处，主观意识很强。

　　 月亮上的阴影也很明显，小时侯在乡下，母亲告诉我说那片阴影是树林，有个叫张果老的男人在那里砍树，不过只要他一歇，树就会很快长出来，所以他永远也砍不完。

　　 啊，是了，怪不得这两天我心情不平静，原来月圆了。

　　 曾见一篇文章说过，当月圆时，不仅会让海水产生潮汐，也会令人体内的水分产生潮汐，很多人会在月圆夜自杀。我对这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我几乎每次月圆那几天心情都会变的复杂，整个人都会多愁善感，尤其是安静下来的时候。这使我常常想到狼人。

　　 越来越晕了，想睡了。

　　 爬到床上，朦胧中想起了朋友，他们都在做什么呢？也会想起我吗？是了，为什么我不会想到父母亲呢？不对，反过来想，我既然想到为什么不会想他们，那证明我还是想到他们，看来想到和想起是不同的概念——

　　 但无论怎么样，我希望我关心的所有人，不论他们是否在同一时间欣赏着同月色，都能够在有生之年健康快乐！

　　 也许苏轼的“千里共婵娟”也只这种心境下完成的吧！但不论怎么我就是在这种心境下完成这篇佳作的，记住，作者是英俊潇洒的树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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