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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整天在外边花天酒地的高波来说,已经30岁的韩雪无疑是进入不了他的视线的。每次与那些满身劣质香水味儿的三陪小姐们行完事后都会觉得自己只是必须清除体内那些肮脏的东西似的。久而久之,他开始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那是几年前一个夏日的星期天,他刚刚从“逍遥宫”里面出来,在街上碰巧遇到了韩雪。他所在的全国知名大型国企,传统的气氛还是很浓的,许多的东西仍停留在原有的计划经济时代。平日在机关的办公室里,他是一本正经的科长,表面上循规蹈矩、严肃而正派。韩雪则是他心中最为老实的下属,腼腆内向。而今天,他在这座有名的娱乐中心“逍遥宫”的门前看到韩雪,真是有几分尴尬。
韩雪刚刚从母亲家过完周末回来,本来是不想过“逍遥宫”所在的那条尽是桑拿、歌厅的街来着,可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所以,就选了这条近道。
高波这时侯想扭过头去已经来不及了。
他今天是在陪集团公司的刘副总才来的这。这些年,为了能升官发财,他已经不知道找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但一直未能搭上可以平步青云的后台。昨天,他同学从海南回来了,说认识他们集团公司的刘副总,可以介绍给他,帮他当上分公司的副经理。
但据说此人极为好色,为此,他带着刘副总来到这。找妈咪给介绍了一个新来的漂亮小姐给刘副总,而他呢,现在对女人早已麻木,只是在外边休闲厅里面等着,可刘副总进去后,一直都没出来。
过了两个小时,一位服务生过来传话,说刘先生让他先走。他这才结了帐,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骂着,这妞是漂亮,据说还是滨城大学外语系的大学生,不过也他妈太贵了,要一千块,你妈逼你金逼呀!
没办法,为了能升官,再多的钱也得花!
上次他找了市里面管人事的于局长,接连一个月的全套服务,吃、喝、嫖、赌一条龙,结果也没能在他日后升迁的问题上说句话。可有机会了,还犯了点错误,提前退休了。唉,又白搭进去不少钱!幸好有自己老婆撑着,要不他自己一个月两三千的工资不早就造没了?
这次,他再管老婆要活动经费时,老婆开始给他白眼了,“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告诉你高波,你再这么花钱,如果让别人发现了,我这边的事早晚得露出来!你就害我吧你!”
高波始终给老婆陪着笑脸,不住地哀求着,嘴里还振振有词, “李艳,这次应该没问题,我同学介绍的这位刘副总,绝对是集团里面的重要人物,手里有实权。再说了,如果将来我升了分公司的副经理,就能赚年薪了,光工资和奖金有十五、六万呢,你还愁原来花的钱回不来?老婆,你就先批点钱吗……”
“得得,那么大的人,甭总跟我嬉皮笑脸的!你去吧,我可告诉你,你可别跟他们在一起鬼混!陪吃陪喝的也就算了,要是有什么别的事,让我知道了可有你好看的!笑什么,以后看准了再投钱,听见了吗你!”说归说,李艳两天后还是照常把钱塞给了他。
高波表面应承着,心里却想着:“我的黄脸婆,现在哪家的男人不是在外边玩,我玩我的,保证不出圈不就得了!”
什么才是不出圈呢,不养个二奶就叫不出圈?没听人说吗,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下班回家!
前一阵,高波正陪着市里面的领导正在一起打麻将时,居然让市公安局治安科的给捉住了。
幸好其中的一个领导把事情全扛了下来,还告诉他们:“不就工作时间玩几把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也就弄个警告处分什么的,大不了就免职,我还正想换个地方呢!”
说这话的叫老张,是市里面主管精神文明建设的头。前几年因为关键时候站错了队,被市里某领导给调到了这个闲职上,现在这个领导已经退下来了,他正伺机寻找着好位置。
那天,他和高波还有两个市里负责清水衙门的头头在一起玩时还带着从“大富豪”歌厅里包来的四个小姐。主要是事先说好玩让各自的小姐玩“跟着跑”的,就是谁输一圈就让自己的小姐脱一件,小姐们夏天本来穿的就不多,到第四圈被抓住时只有高波身边的小姐剩的多,其余地早已经赤条条地拥坐在三位的身边了。
一个小姐红酒喝多了嚷嚷着要唱歌跳舞,老张说,行,就来个“两只蝴蝶”吧。
高波见状说:“张主任,你看咱们打完牌在去郊外旅店再弄几个房间,大家好放心乐一乐,在这…,恐怕不妥吧!”
老张很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妥,你还是经得事少,胆子太小。告诉你吧,我这办公室是最安全的地方,上次装修时我特意让施工队全给我装的隔音材料!”
那小姐正在扭动着身体,公安局抓赌的就上来了。
几个警察一进门吓了一跳,不是为别的,他们没有想到老张不仅仅上班时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玩麻将,而且还带着这么多小姐。屋子里面弄得乌烟瘴气,老张和其余三人都光着上身,一边打着牌还一边拨弄着身边的小姐……
还是牵头的警察比较有经验,一转身将门狠狠地关上了。
在公安局的人把桌子上的几万元赌资都扣压之后,老张恳请他们让自己打个电话。那牵头的警察说,“别打了,这事早就有人盯上你了,人家把举报电话打到了局长那,我们不得不来,否则没法跟上面交代!可你这……,他指了指屋子里面匆忙穿衣服的小姐们。
老张立即从包里拿出1万元现金,递了过去,嘴里不停的骂着:“是他妈哪个孙子和老子过不去,等查着你的,我让你不得好死!”
过了一个星期,市纪委发了个文,通报了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张主任在工作时间赌博的事件。文件中说,鉴于该行为严重影响了干部队伍形象,必须严肃处理,给予其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要求各企事业单位领导以此为戒,警钟长鸣。
其余的人都没有受到处罚,老张真是说到做到。公安局的罚款也免了。几个星期之后,市里经过研究决定,象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在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工作,平调到市热力公司任总经理。
这可是个年薪15万的肥缺!上任前,请客的人排成长队,竟把老张吃的住了院。
而高波呢,自然也要感谢老张一番,更别说是他这次是明降暗升了。接老张出院时给他介绍了有一百多名顶级美女的“逍遥宫”消遣了一番。弄得老张连连说:“还是高波这小子会办事!多少歌厅、桑拿我都去过,就这的小姐服务最好!”
“逍遥宫”不就是个寻欢作乐的夜总会吗?
可别小瞧这地方,凡是不能办的事、不能打通的关系,只要到了这里就全部都能摆平。
有人说,这就是滨城的“红楼”,这话有点大,但也不无道理。
里面一到四层依次是餐饮、歌厅、桑拿、按摩,可以说是一条龙服务。据说老板是市公安局长的亲戚,开业前特地到赖昌星的“红楼”考察过。
从外表看,这不过是一间中型酒家,但到了二楼,才发现里面的房间机关暗道特多,二到四层都有一个大厅。隔着特制的玻璃,客人能看到里面,而里面的小姐们看不到外边。她们都在里面坐成几排,每个人胸前都有一个号码排,任凭外边来此享乐的男人们挑选。客人选好小姐后,告诉侍应生,然后自己就在包间里面等着,如果是有特殊身份的人来,服务生会给客人一个头套,把面部遮掩起来。
这的消费在滨城算是最高的,小姐自然也都是精品,不但长的漂亮身材好,而且大都有些文化。那些道貌岸然的权贵们到了这便卸下了平日里沉重地面具,发了疯似的放纵起来,而事后,又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再到单位里正襟危坐,在 台上痛斥腐败,陈述自己是多么地勤政廉洁,让人声泪俱下。
第一次来这的时候,是一个车间里的工人想求高波要套单位的经济适用房,本来,这个车间里面的劳动模范理应受到优待,但现在却被大家看成是异类,都机械化了,谁又能会提起当年集团公司还是个小厂时他一个人创下的手工剌玻璃的纪录?儿子马上要结婚,这个老劳模便拖人找到了高波。
毕竟是老同学来找他,主管后勤的高波当然得给个面子。一进了“逍遥宫”的门,受党多年教育的高波一来到这惊诧的程度可想而知。
这两个小时过去了,那位老同学和他在二楼一共消费了1000多元,他还觉得意犹味尽,后来他才知道,楼层越高小姐就越漂亮。真正有钱的主都在四楼,这次他发了狠心,才把刘副总请来到三楼。没想到这层的头牌居然开价一千,没办法,滨城一共屁大点的地儿,到别的地方去又都是半老徐娘的,刘副总是不会尽兴的。还是硬着头皮把单买了吧!要不然到了明年,他就四十五岁了,提拔这个相当于副处级的副经理就更没指望了。
韩雪今天怎么会跑到这条街来,难道她不知道这条街是滨城暗地里的红灯区吗?真是的,高波正寻思着,她已经骑自行车过来了。
韩雪眼里的科长,是可敬可畏的,在单位工作起来一丝不苟,对业务精益求精。但自从这两年以来,她隐约发现这个老领导不再象从前一样地早来晚走了,而是经常出去,也不到单位的集体浴池洗澡了,但好象更加地容光焕发。虽然她听到了一些传言,说是他经常陪一些领导怎样怎样,可她总是不相信。
几年前她刚从车间调到科室来时,高波曾经悉心指导过她的业务,本来她对住房公积金等业务是一窍不通,经过他的点拨,进步得很快,现在已经熟练掌握许多比较复杂的业务程序,所以,她从心眼里面敬重这位老科长。
可今天他怎么会在这里呢,而且是一个人站在老百姓说的号称滨城“红楼”前,不会吧,难道真象别人说的那样?
这时候高波先说话了:“是小韩呀!”
韩雪本来想装作没看见躲过去的,但科长先说话了,也就无从回避。
“天太热啦,我走近道早点回家!您在这散步呢?”韩雪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话。
“对,散步,”
“再见!”
“再……见”
她一定不会乱说的,高波觉得韩雪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李艳在焦急地等着高波回家。
今天下午,老厂长把她叫进了办公室,告诉她有一封举报信直接寄到了省纪委,揭发了老厂长和她涉嫌合伙贪污公款的事情。她当时吓得腿直打哆嗦,但厂长好象显得很镇定,对她说,先不要慌,回去抓紧时间找关系疏通一下。
前年秋天,她在高波的怂恿下给老厂长送礼,正好是她所在财务科科长快到退休之际。送礼之前,她一直犹犹豫豫地不敢去,结果经不住高波一再地怂恿,还是将十万块钱放在了厂长家里的茶几上。
奇怪的是,老厂长一句与工作有关的话都没有说,而是直接将钱收起来,就好象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没收到一样。
去年春节一过,老科长退了下来,李艳顺利地得以继任。后来她才知道,收礼时对方都怕被录音,所以什么都没有讲。
厂里每年的利润只有厂长和她两个人掌握,除了上缴到总厂的管理费,剩余的就是厂里面保留的小金库了。
虽然上头是一再地要求只留500万左右的流动资金,用于生产材料的临时供应需要。但他们还是多留了350万,给三个副厂长和书记一个人发了10万,最后剩下的钱按照二八的比例分了。李艳得了62万,今年,老厂长又找她截流了一部分,她又得了30万,而这次贪污的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更令她诚惶诚恐地是,老厂长越是离退休的日子越近就越发地贪婪,每个月都要问她厂里可以留下多少钱,往外拿钱的周期也越缩越短。从一年到第二次的半年,以至到现在的每个月,她终于明白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李艳没有把这些钱存进银行,而是一直放在单位的保险柜里面。她不敢往家里拿,她怕万一小偷偷走后会东窗事发,也没有存进银行。现在都是实名制,很容易暴露。
一个月后,她看韩国电影里面有个演员把钱放在更衣室,就开始琢磨着哪的更衣箱更为安全。后来,她在西城的女子俱乐部办了张贵宾卡,就把这一百多万分几次包好放在那的更衣箱里面。
刚收第一笔钱的时候,她辗转反侧地好几天也没上好班,同事谁多看她一眼,她都觉得是人家知道了她的不轨行为。特别是在晚上,闭上眼睛,朦胧之间看见前面都是警车和手铐,正想逃走,发现身后有一群在车间里面正在轧钢材的工人拿着铁锤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蛀虫!”铁锤随后向她砸过来!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搅得高波也睡不好觉。
“你说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李艳总是追问他同一个问题。
高波每次都是很不耐烦,“没事的,你那跟我们那一样,都是国企,这改革的时候,你不趁水摸鱼,换了别人,也照样拿,没准比你拿的还多!你忘了你们厂原来搞基建的李副厂长,退了休后给儿子买了辆奥迪!那车40多万呢,就凭他每月那点工资?呸!这年头,全都乱了套了,谁管谁呀,就是万一出了事,拿出点钱上下打点一下不就完了?”
尽管高波一再地给她吃定心丸,她还是天天抱怨,总觉得当初就不应该花钱买这个官。家里有个高波当个小科长也就算过得去了,干嘛非要弄那么多的钱。唉,这没完没了的贪欲破坏了原本安安稳稳的小日子。
可时间长了,她经不住丈夫的一再说服,胆子也就一天天大了。刚开始,她心里面有鬼,电视里一演哪个贪官被绳之以法,她就提心吊胆的,但现在,也变得和高波一样了,“准是哪个庙的神没给人家供好,”她也会这样想了。
但今天,老厂长的话一说出口,她当时就冒了身冷汗,究竟是谁举报的呢?先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想尽一切办法度过这一关!
高波的电话总是不在服务区,是不是又没电了?前几天,她在下班路上碰见一个老同学,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一定要看紧四十多岁的男人,她的心开始收紧起来。
男人在外边寻花问柳的出轨行为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妻子亲口说出来的,除非他犯错后真的良心发现,悔恨不已。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高波在外边的事情她有所耳闻,但自己转念又一想,这年头,哪有猫不吃腥的,不动真格的不就行了吗?每次她不经意地问起高波时,他总是说,也就跳个舞什么的,我都这个岁数了,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呀!
的确,高波自从四十岁以后在床上明显地有些力不从心,而且每次都是李艳精心安排很久后才能慢慢地提起兴致。但她也听过别人说过时下社会流传的‘四大闲’一说,当官的老婆、大款的钱、下岗职工、调研员,莫非是高波从外边散尽了精力,回家后便没了精神?
她正胡思乱想着,高波回来了。
如果你在不得不伤害一个人的时候有选择的话,我劝你宁可伤害一百个男人也千万别伤害一个女人。
付春华就是在没有办法选择的情况下伤害了韩雪。
韩雪刚到机关时,正好赶上一次多年不遇的工人转干机会。那时,正好赶上付春华当组织科长。机关里象韩雪这样不是干部身份的还有三、四个人,这一个指标到底该给谁呢?
公司领导研究后决定在机关范围内公开考试。
那时候,韩雪从技校毕业到集团公司接父亲的班没几年,对机关的业务知识并不是很熟悉。辗转托了几层关系,才从车间里面调到了机关,如果转不了干,岂不前功尽弃了?没办法,为了抓住这个好机会,她硬着头皮也得复习考试。数九寒天,她坚持坐公共汽车到图书馆查资料,点灯熬夜苦学了一个月,终于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放榜那天,她平时十分尊敬的组织科长付春华将她叫到了办公室。
“小韩,你这次考的不错,但是,有人都快超过转干要求的岁数了。所以,这次,把这个机会给别人吧,你还年轻,还有机会,等以后┄┄”
这一席话可给韩雪点着了, “想挤掉我是吧!凭什么给他,那当初你们为什么要组织考试呢,要是这样,直接给他不就得了,不说好的吗,谁考第一就给谁!到现在你们又变卦了,那我这么多天复习不是白费劲了吗!”
老付在公司里面干了30几年,可以算得上是元老级的老员工了,一直受到公司上下的广泛尊重,至今还没有遇到一个女同志对他这么说话的。韩雪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今天居然对他如此不敬,气得他直拍桌子,可韩雪不管,不管老付怎么苦口婆心地做工作,她就是不依不扰,老付也急了,和她争了个面红耳赤,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毕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转干指标最后还是给了另外一个人。这以后,韩雪再也没有和老付说过一句话,即使两人走对面都快碰到脑袋了,她也板起面孔装作没看见。
转干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和韩雪干同样工作的人因为有干部身份,这两年随着科队级干部的新老交替都相继走上了领导岗位。
而她,连评个职称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是升职了。
每天,她还要躲着那些工作能力上不如自己的同事不时地投来轻蔑的目光。每当想到这件事时,她就越发地憎恨老付,寻找着一切可能的机会,想方设法地报复他。
其实,将近五十的付春华做事瞻前顾后了一辈子,都到退休的岁数了,他也不想出什么纰漏,伤到什么人。可这是公司领导的意思,他也没办法,找韩雪谈话他也觉得头疼。本来这事就不公平,但总不能把领导也兜出去吧,要不然领导还不把他这个小科长找个机会给免了?他可不想因为给韩雪这个小科员伸张什么正义而影响自己最后这几年的安稳日子。
因为李艳的事情,高波到处在找朋友、想办法。老厂长已经被双规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连关在哪里也不知道。估计在里面扛不了多久,时间紧迫。
单位的人还不知道他爱人那边已经出了事,他昨天到任后,表面上对新环境、新工作干劲十足,并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与这个公司的新同事握手相识,可心里早已经急得如坐针毡了。
他一直在问李艳,究竟是和谁有了矛盾,不然她们那别的分厂也有过截流小金库的事情,都是民不举官不究,稳稳当当地过去了,怎么到了她这就出了事?
而李艳却把责任推给了他,“矛盾?我和谁也没矛盾!厂里上上下下我都处得挺好!”
她手指着高波,“我早就说了,你成天在外边花天酒地,那么招摇,谁不明白,咱们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才三千多块钱,你这么花钱,怎么能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你看看我,买个化妆品从没有超过五十块钱的,…”
高波不言语了,他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艳觉得末日没几天就会到来,笼罩在她心中多日的阴霾时时侵扰着她的心。高波找了许多人,一直没有回信,眼看着自己的下半生就要在高墙与铁窗中渡过,她开始绝望了。
临了,她在高波到处找关系时却没有自己想想办法,反而觉得彻底解脱了。
这几年,受外部大气候的影响,机关干部里信佛信仙的人越来越多,李艳听同事们说起这些事来总是半信半疑。可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她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斋戒了三天,自己一个人来到了了滨城西面的五峰山观音寺拜佛求香。
下山之前,径直奔向常住禅房的老和尚那。
老和尚据附近的村民们传说是天目开了,预测未来的祸福很准。
他望着李艳说,“施主近日有祸事发生,破财便可免灾。世事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无论福祸到时候一切要顺其自然。哎,其实这些全都是因果报应。”
李艳眼含泪水,默然地问到:“就算关进了监狱我也不怕,不过我现在不担心自己,而是想知道我丈夫会不会为此而离开我!”
老和尚合上双眼,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天机不可泄露,如果她凡事都执着,到头来只是自寻烦恼。”
“他在外边到底有没有别的女人?”她递过去五百块钱。
“阿弥陀佛!”老和尚手持佛珠,关上了禅房的门,不再理她。
李艳经常在梦里出现的场景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去,她被检察院的人给带走了。
高波的心一再地收紧,他很怕自己一个在家呆着,那样会让他觉得没着没落。他把女儿送到母亲家安顿好后,连夜搬到了单位。
他不知道李艳到底弄了多少钱,也不知道在哪里放着,只知道钱一定不在家里。他没有问,也不能问。因为每次他向李艳要钱时,她都是过一两天从别的地方取出来给他,他还猜想,李艳可能没有把钱存起来。
为什么她不告诉自己将钱放到了哪里呢?怕出事后我受牵连?还是她不相信我,怕我知道后会拿走钱离开她?
种种的猜测让高波在单位办公室的套间里面彻夜不眠。为了夫妻这么多年的情份,他把家里剩下的积蓄一共二十五万全都拿了出来。这是他和李艳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这钱,他们商量好是给女儿将来出国留学用的,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拿出来。
取钱的那天,高波心里酸酸的,他想起两人年轻时候在一起的日子。
刚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就住在父母平房的对面屋。那时候,高波的精力很旺盛,几乎是每夜都要与李艳亲热,可是房子小,李艳不敢出声,每次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李艳丽都是咬着枕巾,屋外头,还不时传来高波父亲夜里的咳嗽声。
结婚八年后,高波单位才分了房子。搬进新居后,两个人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只需等到女儿睡着。但二十几岁时的激情已经不再有,性对他们来说变成了鸡肋,没有不行,食之却无味。
这两年来,高波在家里的时间逐渐减少了,特别是那次高波进过了“逍遥宫”之后,好象自己多年隐藏在身体里面的欲望闸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他每次找的小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点象年轻时的李艳。小姐的性技巧是与妻子不同的,她们可以给他不同的感觉,尝试各种不同的姿势,让他领略从冰川到火焰的刺激。当然,尽管高波获得了生理上快感,但他的内心却时时被愧疚所缠绕,他花的这些钱都不是能见得光的,而且是自己的媳妇冒着坐牢的风险弄回来的,这经常使他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一天自己必遭天谴。但比起整天那些醉生梦死、花天酒地的权贵们,他这个出身平民家庭的人是心存着那么一点良知的,也就是这个东西还有,才没有让他彻底走向堕落。
李艳出事后,许多社会上曾经有求于他的朋友几乎都来看过他,特别是那个当上总经理的老张,“好言”相劝道,“管她干什么,干脆离了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哪还有什么夫妻之情,没说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年头,爹都是假的,只有妈才是真的!”
都是他妈的畜生!高波心里狠狠地骂道。可自己呢,也不是和他们差不多一样了吗?想到这,他身上一阵阵地冒起冷汗。
不过事情没有象高波夫妇预想的那样糟糕,还好,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也许是观音菩萨见到了诚心烧香供奉的李艳后真的显了灵,该李艳免去这场牢狱之灾,关系竟然在高波老同学的鼎立相助之下打通了。人家答应该办,条件是当然是用钱来摆平一切。
高波没办法,只有拿了那二十五万块钱找到了那位老同学,说了句“只有这么多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老厂长先进去,但却没有胡乱咬,他也花了钱找了人,副手们自然都相安无事。至于李艳,那递过去的钱被公检法的朋友分了之后,胡乱弄了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判决书上也就没有了她贪污公款这一项。
六个月后,老厂长和李艳的案子开庭宣判了,老厂长被盼了有期徒刑五年,李艳弄了个判三缓二,监外执行了。
老张打电话过来表示祝贺,“高波呀,你进步不小嘛,对了,这就叫民主和法制,有没有罪,自然是咱们的人说了算!”
高波在电话那边哭笑不得,心里七上八下。
高波爱人的事情早已在滨城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韩雪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她一直没敢细问。
在这个公司呆下去对韩雪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她觉得是老付耽误了她的青春,毁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科级干部的工资已经涨到了每月五千,而她仍停留在以工代干的水平,每月区区一千五百元。
虽然和滨城其他小企业职工相比,这收入属于中等,但看着那些科长们相继也都买了车,她心里就越发不平衡起来。
她认清了钱的来源主要是要依靠权利,也就是先有了权才能有钱。权、钱这两个字眼在她心中充满了诱惑力。不仅仅是为了改善生活,还有就是她要报复老付,每当想到此事时她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老付嚼碎了。
可凭借她的力量是不足以和一个科级干部抗衡的。况且老付二十六岁就已经当上了队长,在公司是三朝元老,人缘极佳,有一定的威信。
那次转干的内幕只有她和老付、公司领导知道,她之所以没有选择向集团公司上访是因为她明白即使告了,结果也是官官相护,最后不了了之。她明白,只要纪委一来调查,不管是谁,都会发现是她告的状,她今后在这单位也就没法再呆下去了。
长时间的忍气吞声让韩雪变得多疑起来,她经常会留意每一个人对她的眼神变化,她觉得这单位已经没有人再值得相信,而机关只不过是个争名夺利的名利场而已。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丈夫林伟已经在另外一个分公司当上了科长,而且没怎么上下打点,原因是公司的领导是丈夫家里的一个远亲。
日子对韩雪来说仍是三点一线,丈夫是从农村出来的大学毕业生,能进到这样的大型国企非常知足,更别说是当上科长了。每到过节,她都陪丈夫回到六十里外的农村老家,花上个二三百块钱,一来看望老人,二来在当地人均年收入只有四五千元的小县城也算是光宗耀祖一番。
这天刚从老家回来,两人已经是精疲力尽,韩雪正想睡上一觉,可林伟的一句话极大地刺痛了她敏感的神经:“我发现有个新来的大学生长得特象你们单位集体照里的老付,你说不会是他儿子吧!”
林伟经不住韩雪的一再催促,上班后就查清了这个大学生的来历,他猜得一点没错,简历上写的很明白:付东,男,现年22岁,上海海运大学毕业,父亲,付春华。
“我看这事就过去吧,都好几年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林伟实在是不想去整天算计他一个素不相识刚刚参加工作没几天的大学生。
“不行,你难道忘了上次转干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考了第一,到最后被他老爸一句话就给否了的事吗?”韩雪就是不依不饶。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报复不成老付,把这笔帐计在他儿子身上也行。
付东和其他的大学生不一样,分到基层,工作上十分地卖力,经常主动加班加点,皮肤一夏天便晒得黝黑。很快,他便掌握了队里重要机械设备的核心技术,成为了生产上的骨干。队领导看终于盼来了不再眼高手低的大学生,非常高兴,公司里面组织个活动什么的,经常让他参加。
其实付东感兴趣的并不是他在大学里面所学的机电专业,而是画画。但父亲一直不同意,认为画画不会有太大出息,将来吃饭也是问题,只能当成业余爱好。
这天,队领导突然找到他说,听说你还会画画,公司里面要搞企业文化,想让你去给企划科帮忙设计一下企业形象什么的。
付东听后自然很高兴,回家跟父亲一说,老付笑着不说话。
企划科的科长就是林伟。
到科里第一天,付东按照父亲所说的早早地把水打好了,又把科长办公室和科员办公室的卫生全都收拾了一遍。
等林科长一布置完工作他才明白,原来公司就是打算在内部树几块宣传牌、弄个展室什么的。照其他企业搞的真正的企业文化有很大的差别,主要是公司领导年龄都有些偏大,不知道企业文化究竟是什么东西,思想意识老化,跟不上现代企业的发展趋势。
付东雄心勃勃,象许多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想大干一番,他草拟了一份关于企业文化建设的意见书,第二天交到了林伟面前。谁知林伟胡乱地翻了几页,对他大发脾气,“这都是什么呀,你懂什么是企业文化吗,你这不是跟着瞎捣乱吗?”
付东自然不知道父亲和林伟妻子的之间发生过什么。他感到很委屈,自己花了一周时间辛辛苦苦弄的意见书,比原来的方案不知道要强多少,怎么他说自己是瞎捣乱呢?
没有办法,付东狐狐疑疑地跟在林伟屁股后面干了起来。久而久之,他发现林伟十分讨厌自己。不管是什么场合,有多少人,他都会挑出付东的一堆错误,并大声地斥责他,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有稍重一点的工作都让他干在其他几个人的前面。
有一次搞设计,林伟要求他一个人弄,他在公司机关外边的破仓库里面连续干了三天三夜才完成。后来他才知道,同样的活,林伟都是让五个人一起干一周才交差呢!
不管怎样,不能给父亲丢脸!
虽然有点累,但他想自己是个新人,就咬牙忍住了。
一个月后,企业文化搞完了,付东被调回了队里仍干他的技术员,而同他一样到调去帮忙的几个人却留在了机关里。
老付知道此事后很不高兴,他把儿子狠狠训斥了一顿,“我就知道你什么也干不好,你知道这次你为什么有机会到机关帮忙吗。告诉你,你们公司的王副经理我高中时的老校友,他是看在我的面上才把你调到机关帮忙的,可你呢!”
付东没敢声辩,他知道父亲的脾气。
第二天,父亲觉得有点对不住王副经理提携爱子的人情,就来到付东的分公司找到了他。
一提到付东,王副经理的脸色很难看。
“老付啊,咱们两个这么多年了。浩东在我这,你说我能不照顾吗,可这孩子也要争气才行呀!你知道我就是个副经理,本来说句话提拔个人就挺难的。可有这么个机会,他还不好好珍惜。据林科长反映,他早晨连个水都不打,一有点重活就往后躲,而且还不听指挥,有点错误好言好语告诉他还不听,还当众顶撞林科长。不好好干活,还总拿个美女画报给林科长看。经常请假,说是去看画展。可给他个独立设计的机会,他居然三天没上班,设计也没完成,差点耽误了大事。你说说,他这么干工作,我可怎么说话呀!”
自己的脸面都让儿子丢尽了!
老付回家喝起了闷酒,本想自己退休前儿子也能混上个一官半职的,没想到儿子是如此的不争气,他越想越气,平时只能喝二两的他把个半斤装的老白干给干了!
儿子在现场修了一天的设备,刚刚加完班回来,老付不顾老伴的劝阻呼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对着付东一顿吼叫。
付东当时就蒙了,他开始向父亲声辩起来。谁知老付酒喝多了,根本听不进去,狂躁不已,“难道人家冤枉你了吗,那三天你干什么去了?林科长说你根本不在单位加班,你还撒谎。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我看你是书读多了,人也轻飘飘了┄”一向把儿子看作自己骄傲的老付第一次对儿子发这么大的火。
付东不停的解释着,可越解释老付越激动,把桌子上老伴留给儿子的饭菜全都打翻在地上,他再也忍不住了,顾不上自己满身疲惫、饥肠漉漉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他在立交桥下的桥洞里坐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女友陈莉给他打来了电话。
“ 你到哪去了,你妈刚给我打过电话!”
陈莉是付东的第二任女友了。
他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有时侯过多的孝顺使他失去了自己的主张。他考大学的时候第一志愿想报中央美术学院,但在父亲的直接干预下却报了上海海运学院。
原因是父母想让他这个家中的独生子在父亲的单位工作,将来好有个照应,不想让他去中央美院出来后在中学里面当个美术教师什么的,老付觉得那样没什么大出息。他经常对儿子说,画画的多了,你看有几个能成气候,别痴心妄想了!
老付只想让儿子和自己一样在国企里面混个一官半职,过上不用费多大周折就可以实现小康的幸福生活。
可这给他安排好的一切使他感到幸福吗?从小到大,他都是在父母的呵护下经历着安排好了的一切,他几乎成了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人。
大学时代,他认识了外语系的女孩李媛媛,在一起交往了一年半,你情我愿,两情相悦。但父母听说后不同意他们的交往,原因是李媛媛家里是天津郊区的。如果和她交往,那么就需要一个人必须到另一个人的家乡去就业。李媛媛提出毕业后两个人一起到北京就业,付东同意了,但在家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他们连夜打电话命令儿子马上与这个漂亮女生断绝交往。
在那一刻起,付东心中多年郁积的自我意识好象被激醒了,他第一次与父母的一些思想产生了裂痕。
其实,在七十年代出生的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里面,与父母存在代沟,并产生矛盾冲突的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在老付夫妇看来,儿子是绝对不能反抗他们的意志的,而且他们认为儿子的想法是非常幼稚的,只有他老老实实地读完大学回到自己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怎样,付东尽管不同意父母的意见,但从心理上还是服从的意识多。一番思想斗争后,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跟李媛媛说,而是写了 偷偷塞到了学校的信箱里。
第二天,李媛媛把他约了出来,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大四那年回到家实习期间,母亲就开始给他张罗女朋友,隔三差五地见一个。但他好象对女人失去了兴趣,见了面回来后总是摇头。
陈莉是母亲单位同事的女儿,原来两家就住在隔壁。她从小就很喜欢付东,比他小两岁,是滨城大学专科毕业,在其母亲的烟草公司工作,和老付一家正好是门当户对。所以两边的父母都特别愿意,四个人里面只有付东是含糊其词,半推半就。
陈莉普通的让他觉得象一杯白开水。
他在海边画画的时候,陈莉就会在他身边忙这忙那,一会问他,饿了没有,一会又问,颜料够吗?
在他心里,只有他妈才这样。每当陈莉挽着他的胳膊在月下散步时,他总觉得她和单位那些冰冷的设备没有什么区别,灵感让她全都赶跑了。
“我上哪不用你管!”付东挂了电话。
回到队里,他才知道事情并没有完,队长找他谈话,才知道林科长已经把他在机关的情况向队里面说了,还要求队里面对他一定要加强教育。
本以为他会留在机关的技术组的同事,对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这目光让他感到羞耻,进而不寒而栗。
他预感到,自己在这个国企的所谓仕途会随着这个林科长的出现而产生波折。可他自己又不知道是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得罪了林科长,让他对自己如此大的意见。
可笑的是冤家路窄,付东在这一年里总是和林科长遇到,最先,他对林科长的指责是笑脸相迎的。后来他发现,这个人就是分明故意在找他的茬,让他难受。一次,林科长在下基层到队里对队长说,这样的大学生怎么能培养他成骨干,不让他下岗就不错了!
话传到付东耳朵里面,让他觉得忍无可忍了。
他暗想,不管你是谁,我可要给你点颜色看看了,不然你总觉得我好欺负,在我爸那,你把黑变成了白,气得我从外边租房过了一年,我就是哪再做的不对,你也该差不多了,再这么没完没了的折腾我,我可不管你是什么科长了!
林伟调换了科室,开始主抓团的工作,他和身为团员的付东接触地更为密切了。
一次,林伟要求各基层队的部分团员到机关大院前集合,为机关大楼擦玻璃。
林伟看人到齐了,他开始给大家做示范,第一个站到高空作业车上,车升到了四楼,他手持水枪演示起来。
付东觉得机会来了,他看其余的几个团员都在远处弄那个擦玻璃用的德国设备,便对司机说,“林书记让你帮他物资科印一份这擦玻璃机器的使用和维修手册,给大家人手一份,你快去印吧!”
“那这车没有人操作怎么行呢?”司机不敢离开。
“哎呀,这不有我呢吗,一共就那么几个操纵杆,我早就会了!”付东坚定地说。
司机连声说谢谢,快步向物资科走去。
林伟之所以首先冲洗四楼,是因为公司领导都在这一层,他耐心细致地冲洗了十五分钟后,觉得是让其他团员上来的时候了。他往下一看,付东正笑眯眯地在车后的操作台上望着他。
“你在那干什么?司机哪去了?”林伟焦急地问。
“车坏了,司机去找人修去了,你先在上边凉快凉快吧!”付东大声地告诉他。
林伟让远处弄设备的几个人看看车是怎么回事,可他们看他在半空中,一个也不敢靠近。
“还是我来给林书记看看吧!”付东自告奋勇。
“你别动,等司机来再说!”林伟害怕了。
这台国产高空设备是东北一家濒临倒闭的国企老厂产的,本来就总出毛病,今天正赶上林伟在悬在了半空中,大家就更紧张了。
正值仲夏,太阳直射在林伟脸上,热辣辣地疼,但他没有办法下来,他想,一定是付东这小子在下面搞了什么鬼,把车弄坏了。
大约过去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个司机才是手捧着一尺多高的说明书回来,看见林伟还在上面,赶紧把他放了下来。
“你跑哪去了?”林伟责问司机道。
“付东说您让我给每个来干活的人印一份说明书,所以我才回来,”司机疑惑不解。
“你不知道我在上边吗?”
“他说他也会开,替我一会的”司机赶紧解释。
这时候,林伟才发现付东早已经走了,一个和他同队的团员说,他刚才说队里还有活没干完,先回去了。
“谁让他回去的!”林伟气的脸色发青。
回到办公室,他马上拨通了林伟所在的维修队队长的电话。由于他太激动了,说话断断续续地,队长也没听太明白,只知道是付东又惹着他了。为了息事宁人,当即表示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他。
“你们光教育不行,一定要让他下岗,下岗!”
林伟在电话那边已经歇斯底里了。
和以前一样,林伟又被叫到了队部。
队长知道林伟许多对付东的不公正地评价,他思前想后,语重心长地对他“小付,我看这么长期下去不是个事,你是个普通的技术员,他是个科长,如果你和他关系搞不好,势必影响你将来的发展前途,你说呢?”
付东对队长的话心存感激,他很奇怪,自己和公司、队里的其他同事相处的都很好,为什么自己就和这个林科长就那么不对付呢?不过今天这事情,也的确让他出了口气。一回想起林伟在高空车上气的那副满头大汗的狼狈样,他就觉得一阵好笑。
林伟对付东所做的一切自然都在韩雪的掌握之中,每次林伟下班回来,她都要问及付东在公司里面的情况,听到他在公司帮忙被丈夫弄的黑白颠倒、四处碰壁,又被调回了队里,她感到了一丝丝报复的快感。
可笑的是,老付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林伟和韩雪的关系。他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而是摔门而去,到外边租房住了。
这期间,他一下子老了许多,酒也比以前喝的更勤了。现在,他们夫妇两个只能从陈莉父母那知道一些儿子的消息,他不愿意去王副经理那问,因为他怕人家知道了儿子离家的事实,这件在别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韩雪虽然尝到了报复老付儿子的痛快滋味,但丝毫没有化解单位对她个人情绪的影响。由于没有干部身份,她凡事都受到了歧视。特别是高波调走后,科里换了新领导后,过年过节分东西,她分最差的,工作她干最多的,当然领导挑起毛病来也是她的最多。
新领导的白眼和同事的瞧不起让她感到了无比的压抑,她从此落下了肠炎的毛病。每天早上上班前总爱去厕所,到医院一检查又什么也没查出来,她知道这是神经性的,主要是看家里墙上的钟一快到点了,她就开始犯病。
最让她费解的是,从报复老付儿子开始,她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性冷淡,不管林伟怎样努力,也不能唤起她的欲望,从最初床第之欢的频率减少到最后对性的反感,久而久之,她变成了冰一样女子。她去医院看过,医生说问题不是出在身体方面,而是心理,换句话说,是她在机关里面过于压抑造成的,这毛病使林伟深感焦虑。
前几年,尽管林伟的父母一再地催促,但他们两个为了事业没有要孩子,这回到了岁数想要了,韩雪又这样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妻子这么年轻,却得了这么个毛病!
林伟并没有想到一次转干机会的错过会造成对妻子这么大的伤害,他对付东的报复由被动变成了主动。
即使韩雪不愿意接触单位里的同事,但班是必须得上的,离开现在的国企,出去再找份工作对她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
有时候,听见新来的大学生在背后贬斥她,她也只能装做听不见。
林伟逢人便说,他把付东的名誉彻底给毁了。可这一切老付父子还蒙在鼓里。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林伟对付东是所作所为,让一个人感到了愤愤不平。
他就是林伟手下的科员许健。
这个比付东只大两岁的人在机关里面已经混了五六年,他的父亲原来是副经理,现在已经退休了,要不然他也早就是科级干部了。在科里,对他的工作林伟是持否定态度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太出色了,什么都比林伟干得好。
尽管许健不是大学生,但他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干起活来绝不象大学生一样眼高手低。当然,林伟不敢公然排挤他,虽然说他的父亲已经退了,但还是有些老同事、老部下是正在当权的,即使是人走茶凉,也是有几分薄面的。
许健发现,林伟对付东的意见不是一般的,而是骨子里面的憎恶。
把林伟撂在高空车上那天,他也在场,他觉得付东这么做虽然会让林伟更加地变本加厉,但看出这小子骨子里面的硬朗,他决定交付东这个朋友。
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许健约付东在离市区比较远的饭店吃饭。
起初,付东对他并不是很信任,但几杯酒下肚,本来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他很快就与许健熟识起来。在公司里面,他是听人提起过许健的,据传这个人是十分的狂傲的,但今天一接触,并不是那么回事。
“跟你说我傲的那些人都是林伟的人”。许健对其他人对他的评价如此的轻描淡写。
“林伟与你不是一般的工作上的冲突,你回家问问你老爸吧,我告诉你,林伟的老婆叫韩雪,和你老爸在一个公司,如果你和林伟之间没有什么个人恩怨,那问题绝对会出现在你老爸那边。”许健帮着付东分析起来。
酒过三巡,许健与付东越聊越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激动之下他排着胸脯说要给付东“平反”,恢复名誉。
“怎么‘平反’,现在全公司的人都认为我有毛病!”
“你们队里不是给你评了个青年技术标兵吗,是在林伟当团委书记以前评的,有了这个我就好办了!”
付东还不知道,许健不仅办事能力强,而且写得一手好文章。他回去后,将他所能了解到的情况,包括付东在公司帮忙时的一些情况,属实地写了一篇人物通讯,发表在集团公司内部的刊物上,题目是《青春在岗位上闪光》。
许健原来的计划是,公司的通信员到集团那取来刊物后迅速地发下去,趁着林伟不注意,让公司上下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且他用的是笔名,别人不会发现。等林伟知道了,早过了一段时间了,也就无力能掩盖事情的真相了。
本来林伟平时是不看这本内部刊物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凑巧,林伟偏偏今天到基层团支部去检查工作,那个支部书记不是别人,正是付东他们队的,居然还对林伟炫耀起来,“林书记,您还说我们队小付干得不好呢,您看,他都上了集团公司的刊物了!”
这个团支部书记一片好心却办了坏事。
林伟看到后一下子血往上涌,他拿着那本刊物头也不回地就跑回了机关办公楼收发室。他气喘嘘嘘地问通讯员,“今天这期集团公司刊物全部停发,发出去的全都收回来,全都交给我!”
取回来的刊物一共是200份,摆在了林伟的办公桌上。他又匆忙赶到了集团新闻中心,用尽了威逼利诱的方法终于翘开了编辑的口,文章是许健写的!
他是怎么和付东联系到一起的呢?他们两个在搞些什么?
不管怎样,林伟这次是按耐不住了,他当着政工系统所有同事的面说,象付东这样的大学生,绝对是公司青年的反面教材,怎么能当成正面典型树立呢?他把所有的刊物全都扔到了垃圾箱里烧了!
在场的同事被林伟的举动惊呆了。他们见到这个领导眼里年富力强的后备干部面目狰狞的一面,碍于他和公司领导的特殊关系,谁也没有发表不同意见。
老付打开家门,没想到儿子会回来,他喜出望外,但看到儿子阴沉个脸,就知道气氛不对。
付东把韩雪和林伟的关系一说出来,老付恍然大悟,深感对不住儿子。
他没想到,几年前的事情,韩雪还依然怀恨在心。他沉默了很久,觉得自己的存在反倒影响了儿子的前程。
这时候,付东的手机响了,是许健打来的,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这他才知道,林伟毁了刊物后,仍感觉事情没法控制,因为另外的33个分公司已经都收到了这份刊物,而那些他是没有能力收回的。
为了这件事林伟和许健拍了桌子,许健被调走了,还差一点背个处分。付东听后急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不能后退的位置,想对林伟上演一场全武行,但被老实了一辈子的老付夫妇拦住了,他们可不想让儿子出什么事。
老付决定去找王副经理把事情说清楚,第二天,他让王副经理把林伟叫到了办公室,当面质问他是不是把几年前自己和韩雪之间的矛盾全都记在了付东身上?
在王副经理面前,林伟十分懂得伪装,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并对自己妻子和老付之间的矛盾也矢口否认,他说付东干得不好不是他仅仅是他一个人在说,而是许多人反映的,不信你去问别人。
老付和儿子已经有近两年没有在一起了,对儿子单位的情况自然不是很了解,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事情到了这一步,老付发现自己冤枉了儿子,但没有办法,这时的他已经调离了机关,在队里面任一个闲职,儿子的公司除了王副经理外又不认识其他的人,因此对儿子的未来也就无能为力。
一年后,自己原来的老同事高波升职到新成立的分公司去了,他感到这是个机会。
这天下班前,高波接到了老付的请客电话。
席间,老付对高波说,“听说你去新成立的分公司当副经理是主管业务和技术工作的,能不能帮我个忙,把我儿子浩东调过去,我也快退下来了,就他还没到机关让我放心不下。你跟那边的一把手说一声,钱那方面好说。”
推杯换盏之下,高波有些醉了。
但他仍听清了这位当年负责考察他任科长的伯乐的话,他没办法推脱,便一口答应下来,当然,这种熟人之间的事情,官场上的规矩是不能收钱的。
一个月后,付东调到了高波所在的分公司。临走前,付东到机关去归还公司配给他的对讲机时遇到了许健,“我听说林伟的媳妇也调到那,你可要小心一点!”
“什么”付东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他一边拨通父亲的电话一边念叨着,这是怎么了,五年来,一直和这个父亲当时不经意间伤害的人纠缠不清。真是冤家路窄!
令老付没想到的是,韩雪也调到了高波那,而且将是付东的科长。他语无伦次地跟高波在电话里说,付东不能在这个科工作,高波大惑不解,怎么了,韩雪也不是和咱们以前一个公司的吗,有什么不好,毕竟有个照应吗!
老付没办法和高波解释,他知道韩雪也是高波给提拔的,关系更是不一般。他只能借口说付东虽然技术好,但不适合在市场部门工作,他在电话里面编出了各种理由,高波看他是真急了,答应他给付东调整到技术科工作。
不管怎么样,付东总算是换了新的环境,这一年他已经27岁,经不住家里的一再催促,他决定和陈莉结婚。
陈莉并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
但这五年却一直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同经历了生活和工作上的喜怒哀乐。他在外边租房住后,陈莉便找他要了一把钥匙,此后经常给他收拾屋子,有时候还做饭给他吃。
五年了,付东最多累了的时候抱抱她,除此以外,没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
这在现代的恋爱男女来看似乎是不可能的,或许会被许多人怀疑为性无能,但是陈莉不这么看,她觉得付东是健康的,和他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心里面踏实。
事实上,他心里还想着大学时代的女友李媛媛,尽管早已经和她失去了联系,他还是有时侯会想起她的模样,想起那一记响亮的耳光。
婚礼的那天晚上,宾客散去后 ,陈莉把自己交给了这个和她相恋了五年的男人。付东的动作张狂而有力,丝毫没有感觉到身下新婚的妻子是第一次,显然,他把陈莉当成了李媛媛。
陈莉在他身下忘情地呻吟着,她努力迎合着付东的一切,过多的渴望让她把破处之痛降到最低点,在最后一击到来之后,她全身骤然放松了,随后昏昏睡去,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
付东则起身走到阳台上重重地舒了口气,他不断地追问着自己,“我当初怎么就非要回来呢?这五年我都干了些什么?在一个不能承认我的地方呆了五年,还纠缠到父亲以往的私人恩怨里面?”
他知道,尽管城市是用钢筋水泥堆起来的,但丝毫没有改变他对李媛媛的思念。
他想,都分手六七年了,李媛媛这会儿一定在别人的怀里,想到这,他心里一阵阵地酸楚。
他清楚,能找到陈莉这样愿意和他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女人是他这五年唯一的收获,五年过去了,当初想在这个大企业大干一番的大学毕业生,没想到现在却是这般光景!
他觉得自己都快三十了,一切也就这样了,不会在这地方有何发展,他想另谋出路!
可哪有那么容易呢,做生意需要资金和关系,他一样也没有,况且,他受到父母老老实实做人的训导已经二十七年,怎么能够做好生意呢?
付东对陈莉五年来常伴左右一直是心存感动的。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时,已经是十点钟。刚睁开眼睛,看见陈莉笑咪咪地望着他,还不好意思地说:“看你昨天晚上急的,好象我不给你似的,睡衣都让你弄坏了。
付东这才想起昨晚自己的卤莽,他知道自己是把陈莉当成李媛媛了。他觉得自己新婚初夜就已经在精神上背叛了妻子,一把拉过她说,“是我不好,把你弄疼了吧!
陈莉有些害羞,“我挺喜欢你那样的,象个男人!”
望着床单上那盛开的处女红,付东的心开始复杂起来┄┄
一个为了自己守护处女之身的女人,会使男人下定决心不能始乱终弃。
韩雪的调单比付东早。
半年前,韩雪终于又等来了转干机会,好在这次的指标多,她也得以翻身了。
刚转过干一个月,林伟就对他说,现在的官都是上边还没宣布呢,自己早就先知道了。关系打通了,话递过去了,钱到位了,自己也就快到位了。这时候她听说高波那新成立一个市场科,她便找到了已经升了官的老科长。
高波在老婆出事之后变得越发地收敛起来,他渐渐地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大多数时间,他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面上网下象棋,玩游戏,而工作上,他也是只是敷衍了事,走走过场而已。
晚上回到家是他是最为难受的。本来他是想李艳找个工作,可李艳不但不去,还和他吵了几次。没办法,李艳已经从原来的会计科到每周去民警那报到的服刑人员,这种变化是令人一时间不能接受的。连续几个月,他晚上下班后都和李艳在屋子里默默地坐着,李艳也不做饭,饿了就往楼下的小饭店打个电话,让他们把饭菜送上来。
今天刚进家门,多日不和高波说话的李艳终于开口了。
“我们搬家吧!”
这是高波预想到的结果,周围的邻居们早已经知道了李艳的事,再从这住下去,早晚老婆会憋出毛病来。可钱呢,自己刚刚被任命不久,年薪还没有到帐呢!再说了,眼看就要过年,刘副总那的年贡还没预备呢!
李艳呆呆地望着他:“我怕你从外边有别的女人,所以一直没跟你说。我原来弄的一百多万,放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房子我选好了,在网上预定的,就是郊区新建的滨城世家,距离市区远,价格还不贵。”
高波终于解开了多日心里的谜底。他不敢问李艳,不为别的,他觉得自己对不住妻子。当初是他怂恿李艳当的这官,拿了不该拿的钱。
总之,一切始俑者就是自己!
而妻子,为了这个家,连工作都丢了,还差点进了监狱。而自己呢,没有妻子在经济上的鼎立支持,他也不可能混到今天这样的位置。
他把李艳救出来后,自己在精神上一直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
他没想到李艳会出事,这使他觉得这社会并非象他想象地那么简单,别人干同样的事也许不出事,但放到自己身上就没准了。
在单位,他也越发地谨慎,连下属送的一些场面上的礼品也不敢乱收。可以说,他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人在不同的状态下会萌生不同的想法,相比高波几年前对名利如火的欲望,冰冷的手铐让他感到了生命的脆弱,看到自己周围的这些当权者们日益奢靡淫乱的生活方式,他感到自己又变回了起初刚当科长那时,自己因为坚持什么原则而得罪了一些权贵,被冷处理了两三年的情景,但现在已经不同往日,他也变成了集团下属分公司的领导,也是一个有二千人分公司的副经理了。
按照常理,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他应该继续往上层走,把这个副字抹掉,但他却不想再“进步”了。原因只有一点,他从妻子的事情上发现,仅仅简单地用钱来堆积是不行的,还要有过硬的背景。将做官当成投资是不能长久的,这里面水很深,他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深浅,或许别人能达到这一目的,而他却不行。就说他这次被提拔到这个新单位吧,后来他才渐渐明白,他是刘副总安排在经理身边的一个自己人,目的是与集团另外一个领导的争斗中占得上风,好在将来伺机谋取利益。
高波开始不断地责问着自己,都四十多岁了,还争什么呢?李艳弄来的钱再加上自己的年薪,在滨城过上衣食富庶的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实话,高波很欣赏韩雪处理业务时的谨慎与细致,这正是新成立的市场科科长所要具备的基本素质。特别是那次在“逍遥宫”门前不期而遇后,他发现韩雪嘴很严,没有乱说话,这正是他想要的助手。
他听说韩雪在他走后受到了一些歧视,这是他早就料到了的。
当然高波不会知道韩雪因为没有转干和老付之间的矛盾,况且老付在那次转干考试后没多久就调职到了基层。
韩雪预备了两万块钱和两瓶五粮液。
她事先和林伟计划好,送去时这酒先拿出来,权当看望老领导的一点心意,而钱要等听好高波的口风之后再说。
高波没有收她的钱,但酒却留下了。对于她问的事情,只是告诉她正在研究,她正往外拿钱时,高波一把按住,“收好,收好!”
韩雪觉得老科长没有说准,可好象又有那层意思,自己心里怎么也没有揣摩出老领导的意图,过了半个多月后,她突然接到了集团公司的调令。
实际上,高波是在与经理协商,毕竟这是他带过来的人,他需要向经理极力举荐才行。
说是市场科,其实与对外业务没什么关系,就是帮着领导搞搞调研什么的。刚调过去没多久,高波就找到他,说原来分公司老付的儿子也要调过来,还对她说:“就安排到你们科吧,你和老付原来也认识!”
“欢迎欢迎!”韩雪心花怒放。
韩雪觉得自己真的是一顺百顺。不但官当上了,居然昔日仇人的儿子成了自己的手下,真是上苍开眼了!
几个星期后,付东过来了,没有到她所在的科室,而是到了技术科,她想,一定是老付这老东西知道儿子会落如自己的手里,才调开的!
韩雪认为老付耽误了她五年,付东则在她的怂恿下让林伟耽误了五年。
付东见到的韩雪跟父亲所说的完全两样,并不象是心如毒蝎,而是楚楚可怜。
一个大自己六岁的女人皮肤如此细腻而充满光泽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想,父亲当时的所作所为一定是严重伤害了这个冰冷的小女人,所以一直充满了怨恨,他不想将这场你来我往的相互报复继续下去了,他已经和许健说好,一切到此为止,即使他在新公司有机会还击韩雪,也就此作罢。
而这种想法,是在他见到了韩雪之后才产生的。付东这个人她一直只是听丈夫在说,而并没有与他见过一次面,打过一次交道。
韩雪见到付东后却越发地想起从前的事情,因为这个小付和老付长得实在是太象了,就象一个模具刻出来的一样。不过从相互交换地目光中她强烈地感受到了,尽管丈夫这几年给付东使了不少绊子,但他看上去对自己好象并没有什么敌意。
放松对仇人儿子的警惕是可怕的,韩雪处处在提防着小付的一举一动,她认为,付东是笑里藏刀,一定在寻找着机会报复她。
韩雪觉得每天工作很紧张。一方面,她刚上任,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势必要做出一定成绩来,另一方面,付东是负责全公司计算机软件开发的,她怕他会在自己科室开发的程序里面做什么手脚,让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资料全部报废或是消失,所以,她做了大量的备份。
令她心里充满虚荣的满足是手下的八九个科员的前呼后拥,人吗,当上官当然和以前不一样了,每天的早点都有人给买,大多数事情可以不再象以前一样亲力亲为,迎接她的目光,自然是惊叹年轻有为的羡慕和嫉妒,或是以后想在自身利益上行个方便而趋炎附势。
高波对自己新提拔的两个人是比较满意的。韩雪和其他科室的人相处得很好,科里的事情也管理得井井有条,而付东呢,则成了公司软件开发方面的骨干。
老付很是着急,他急切地盼望着儿子早日能熬上个科级干部。虽然有高波在,他也担心会重蹈覆辙,怕韩雪和儿子有什么冲突发生,使儿子难堪,影响前途。
付东不想再去报复韩雪,因为这会使彼此之间的矛盾无休无止。他很想找个时间和韩雪把事情说开了,告诉她当时并不是父亲的意思,父亲也是身不由己。
后来他才发觉自己的这种想法纯属一厢情愿,从韩雪看他的目光中他发现了对他和别人不一样的表情,怨恨甚至是仇视。
通常,如果韩雪和他走对面都是付东先打个招呼,“韩科长,”韩雪点头浅浅地一笑,两个人就算是说过话了,如果付东没有打招呼,韩雪就当没看到他一样。
可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凑巧,市场部的程序出了问题,技术科让付东去重新给做个新程序过去。
“韩科长,你备份了那些重要数据了吗”付东关切地问道。
“要是别人来做,我现在来做备份也来得及,当然,今天是你来做,所以我早早就备份好了!”韩雪的话里面充满了火药的味道。
“你不要多心,程序出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现在马上给你解决!”
韩雪冰冷的表情上没有一丝妥协。
他知道,韩雪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
一周后,在公司例会上,经理对市场科的工作提出了表扬,其中一条就是市场分析提供准确及时,这里面与付东给市场科做的新程序促使数据处理更为迅速有很大关系。
韩雪心里很高兴,她没想到林伟这么对待付东,而他却没有报复自己。她从付东的身上感到了强烈的男人的味道。她开始有点放松对付东的警惕了。
付东知道韩雪不会相信自己,可他真是不想继续与韩雪为敌,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使两个人都受到了伤害。他想把时间运用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中去。
这一段时间,他正在做一个数据库程序,是许健给他联系的活,如果成功的话,对方将一笔付给他5万块钱,这对于他今后放开手脚开自己的计算机公司有很大的帮助。
为了打响这第一炮,付东一个月中每天只睡四个小时,陈莉看他这样心疼的不行,对他说,“咱们还是找找人花点钱给你买个官算了,干嘛这么费劲呀!”
“你说什么,这简直是对我的污辱!”付东怒不可遏。
陈莉不了解付东现在的想法,他想早日离开这个国企到外边开创自己的事业,而对这个人浮于事的单位,他已经开始厌倦了,他认为,就是没有韩雪这件事情,他也会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而在此耽误青春。
这种想法刚出来,就招来了老付的强烈反对。老付觉得他这是异想天开。放着这么好的工作不干,去搞什么计算机公司,简直就是不务正业。
看着父亲额头上日益增多的白发,付东没有与他进行正面的争执,而是悄悄地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付东想的没错,这就是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在付东的计算机技术在集团公司都颇有名气,锋芒毕露的时候,公司领导却给他调离了计算机管理员的岗位,而是到了档案室去管理档案。而原来档案室的档案员居然到了技术科任副科长。
任命宣布那天,付东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虽然说自己志不在此,可也一时间不能接受如此大的变故。
晚上,他约许健出来,两个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喝的酩酊大醉。
“这是他妈的什么世道!”许健不住地念叨,“整个一个黑白颠倒!就没有好人存在的理由,都是他妈的狼!狼!”
他没劝得了付东,自己反倒多了。实际上,他觉得没法劝,自己也不是让林伟给害了吗?
许健原本是想送他回家的,没想到自己也多了,他把付东送上了出租车,对他说,“你知道吗,不是未报,而是时候未到!韩雪遭报应了,她和林伟离婚了!”
“什么,离了?好好,省了两人再一块算计着害我!”
付东坐在车上唱起了《无地自容》,的哥一阵大笑,“哥们,喝多了吧!”
“不多不多!”
“这歌写的挺实在的,确实是那么回事!”的哥与他有共鸣。
他回到家后吐的一塌糊涂,陈莉忙着给他倒水,她从未见到付东喝成这样。
付东紧紧地攥住陈莉的手说,“报应,全都是报应,人哪,谁也别说谁!可这又能怪谁呢?”他迷迷糊糊地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付东心里一直对李媛媛充满了愧疚,他又想起了大学时代的美好时光,想起了李媛媛对他的好,想起了在上海外滩的角落里,他们相拥在一起,他的手在她的身上肆意的探索,她娇羞地瘫软在他的怀里。
午夜醒来时,他发现陈莉趴在饭厅的餐桌上睡着了,茶几上摆放着解酒用的蜂蜜水。他喝了一口,又昏昏睡去。
梦里,李媛媛向他走来,他马上迎上前去,可一转眼,她又不见了。
韩雪看到付东如此能干却被人挤走,觉得有些意外,可她哪里知道,那个顶了付东的档案员和集团公司的一位高层领导有特殊的关系。
在日常观察中,她发现了付东是个好人,她不再去寻求机会去报复老付父子了,但那段时间带给她生理上的改变——性冷淡,却丝毫没有任何的起色。
林伟是个有着正常欲望的男人,他以为妻子境遇的转好会给她冰冷的身体带来生机,但看过许多的老中医之后,他彻底绝望了。
每天夜里,他寂寞难熬,渐渐地迷恋上了看A片。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终于做出了出轨的事情,和公司的一个有夫之妇搞上了。韩雪发现后,什么也没有说,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很平静地与林伟办理了离婚手续。她觉得,是她欠了林伟的,她已经不可能尽一个女人应尽的义务了。
这一年,韩雪33岁,刚当上科长。
人生无常,喜怒哀乐让人哭笑不得。
机关的好事者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后,马上就有了许多传言的版本,私下里切切私语,这让韩雪的心情愈发愤懑。她不能在机关的公共浴池里洗澡了,她畏惧那些大姐们的指指点点,本来离婚在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她和林伟这么多年没有孩子,这便给原本平常的事情增加了谈资。
李艳的渐渐平静,使高波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还不知道韩雪离婚的事,但他发现她最近提供的市场调查报告不如以前的全面细致了。
他决定找她谈谈。
不知怎么的,他对韩雪有一种怜爱之情,这种感觉总让他蠢蠢欲动。尽管他时刻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有什么非份之想,但越是得不到越觉得刺激的新鲜感让他自己都觉得恐惧。
晚上正好有个他和韩雪一起陪兄弟单位吃饭的机会,他陪了几杯后,才发现韩雪坐在那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韩呀,你怎么也不敬敬咱们兄弟单位的领导?”他给韩雪使了个眼色。
韩雪发现自己走神了,急忙应声而起,说了几句寒暄的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到她喝得如此的痛快,酒桌上那几个人便轮番轰炸起来,韩雪毫不推辞,一连喝了一瓶红酒。那时候,她特别希望那是一杯杯的毒药,能带她早点离开这个世界。
出了饭店,高波扶着她坐进了车,“小韩,你看你,意思一下就行了,真是的,”高波没想到韩雪会来真的,‘我送你回家吧!“
“家?”韩雪在后坐上掩面而泣“哪还有家?”
“我看你是真喝多了,哎,全怨我!你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十五分钟后,高波开着单位的汽车停在了韩雪家楼下。
“高副经理,我离婚了,您难道不知道吗,我现在住在我妈那!”
高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一对呀,两个人都当上了科长,一个月收入一万多,现在滨城许多的年轻人连月薪一千都达不到!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来的太突然,高波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在韩雪的指引下,高波把她送到了另外一个居民区。
林伟和韩雪离婚后,考虑到是自己先出轨的,就把房子留给了韩雪。
可韩雪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在这房子里面住下去,因为那里有他和林伟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影子。十年了,她没能给林伟生个孩子。这几年,又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患上了性冷淡的毛病,让她不能尽到一个做妻子的义务。
她觉得这几年自己大多数时间都是灰暗的。她在离婚的当天就搬回了母亲那。母亲也是一个人,父亲早年得重病先去了。
母亲早就知道了她的病,而且对她和林伟婚姻的解体早有预感。看到她搬了东西回来住,只是叹了口气说:“我早说过,他还年轻,一定是熬不住的!”
和林伟搞上的那个女人叫王娜。原来在一起出去郊游时韩雪见过。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的丈夫常年在外地跑业务,留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孩子又在全寄宿的幼儿园。当然是寂寞难耐,况且自己偏又是个多情的主,一来二去,在工作的接触中就与林伟勾搭上了。
要说论姿色、论体形、论气质、论皮肤,几乎没有一样可以与林伟比,但只有一样,她要比韩雪强一千倍,就是在床上,她放荡地象个妓女,大呼小叫,让男人根本把持不住,更别说是林伟好几年没碰过女人了。
一个女人的直觉通常是十分准确的,它能细致入微到极点。韩雪也是如此。她从林伟从外边带回的味道发现了林伟已经从身体上背叛了她。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过离婚,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生理上的缺陷满足不了丈夫的合理要求,这种愧疚感总困绕着她,让她不能过多地去责怪丈夫。
林伟象偷吃了一回腥的猫见到鱼就不能自已一样,越发地不可收拾,他发现自己在王娜的引诱下已经变成了一头发情的禽兽。而他的内心,渴望着韩雪昔日的身体。
在他心中,韩雪是一条已经冰冻了很久的河流,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冻。他不想离开韩雪,因为他在心底还是非常爱她的,她的温柔、性感虽然已经变得冰冷,但依然充满了魅力。
事情的发展都是由量的积累再到质的改变。他和王娜的婚外情持续了一年多后,韩雪觉得忍无可忍了。
她觉得林伟分明是在向她挑衅,是在试探她对耻辱的忍受程度,她对林伟的所作所为无法启齿。有时候,刚刚从外边偷完腥回来后的林伟便钻进了浴室冲洗起来,那水流时大时小,如同无数的刀从天上落下来,飞过她的心脏。
林伟深深地刺痛了她,把刚换完环境的轻松感给冲得无影无踪,她决定以一种平静的方式结束这段婚姻。
那天吃过晚饭后,韩雪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了他,林伟感到突然,迅速地从火山爆发的欲望中迅速地冷却下来。
他呆呆地望着韩雪已经签完字的离婚协议书。
“我断了还不行吗?”林伟恳求她给个机会。
“我已经不是一个女人了!”韩雪强忍住泪水。
尽管离婚的理由应该是,性生活不和,双方没有夫妻生活,但是象中国许多离婚家庭一样,故意地将这一条代之以别的内容,上面赫然写着离婚的理由是性格不和,双方感情破裂。林伟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可以在城市里相依为命的人,这就是和欲望纠缠不清的代价,可没有欲望的生活如一潭死水更另他所不能忍受。
韩雪想出去走走,但国企改革的调研让她忙得不可开交。
改革的事情已经在这里喊了二十年了,但还是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改革,丝毫没有改变任何东西。相反地,每年改革一次就要设立几个新的分公司,增加一些新的处级干部,有更多地人去瓜分工资总额里面的钱,致使工人和干部拉的差距越来越大,矛盾也就越发突出。
本来实现年薪制是鼓励经营者多创造业绩的,但全集团公司37个分公司赢利的只有6个,剩下的却照样拿着年薪。赢利的也不是自己的本事,而是属于国家垄断行业,所以这国企经营者的收入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些年,关于改革的调研搞了多少次,可能集团的老总们也记不清了。一共2万多名职工的集团,由原来的6个老总增加到了现在的16个,一个老总后面跟着一个秘书,再加上一个司机,如果集团公司领导班子全体亮相就只见浩浩荡荡一片人,当然,还不包括跟班打杂的,跑腿传信的。老总增加了,下面的处级干部也就增加了,当然还有科级干部。工人们中间有句顺口溜:老总一走廊、处长一礼堂、科长满操场!
没办法,老单位吗,省里面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了,可老总们就是死扛着不改。话说回来,谁又愿意去得罪那么多人呢?谁又不想过两天太平日子呢?只要不耽误自己捞钱,管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地方政府也不是不知道集团现在冗员严重,不还是一个劲儿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往里面塞吗?
韩雪觉得机关实在是死气沉沉的,经常是放着有能力的人不用,而是把好位置都留给领导仨亲俩好的。说白了,什么工作,全都是关系!自己也不是如此上来的吗?改什么改,越改越乱!
事实的确如此,顶了付东成了技术科副科长的那位,根本不懂做程序,可是经理却十分欣赏他,“不会做没关系,以后公司的程序全部到外边请人来做!”
于是机关里渐渐形成了三种群体。
第一类是权贵阶层。这些人大都掌握着一定的权利,平时也不怎么上班,工作更别说了,全都是业务能力极差的,还对业务能力强的人指手化脚瞎指挥。
第二类是成天围着领导转的,寻找着一切可能往上爬的机会,这些人大都在外边有生意,每年都会向领导们提供一定的年贡,以获取自己的利益。
第三类就是还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和一部分的老科员,可以说对工作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属于埋头苦干型,但到头来收获却最小,还落得一身不是。
付东在这三类群体之外。
他被调到那只有他一个人办公的档案室后,一直有些愤愤不平。从以前各科室对他的众星捧月中一下子跌落了下来,让他久久不能平静。国企的档案室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进来的办事的,更别说是他调过来后一直阴沉个脸,仿佛人人都欠他似的。
但付东习惯于以往工作的认真负责,还是将里面收拾地一尘不染,把各种档案码放的整整齐齐。
有时候会有人经过,看见他在屋里面忙的满头大汗,议论他的话不时地传到耳里:
“这个傻逼,都被人挤走了,还干呢,真他妈二,绝对是有病!”
“哈哈,这哥们绝对是个受虐狂!”
付东冲出门去,——“滚!!!”声音如雷贯耳。
随后,一声重重地关门声震得楼道里的墙皮掉了几片下来。
“操,他疯了吧!”嚼舌头的人悻悻而去。
付东疯了!
从此以后,我们这个一直规规矩矩地小付同志成了机关人眼里的怪兽、新时代的愤青。
领导同志们听说后,对他反而放松了纪律约束,科里面就更别提了,完全把他当成了局外人。
韩雪觉得付东很可笑,不就没当上官,至于吗?
可转念想想自己,她不禁一阵阵地脸红。付东是发泄出来了,并没有别人造成伤害,而她自己,却给付东带来了名誉上损害。
韩雪尝试着学付东,但在单位她是没有那个魄力的,毕竟自己已经是科长了,为此只能在周末时爬爬山,在山坳里面大喊几声。山风很硬,常伴着溪水的清新和荆条的沙沙声穿越她孤独的内心,这时,她曾有过几次想长眠在此的愿望,但想起母亲,她犹豫了。
付东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常常闷在屋子里不出来。档案室是个套间,里面是档案,外边有一间小屋,付东常常在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小办公室里一坐就是半天,这天,韩雪急需一份关于国有企业以前改革方面的资料,便想到档案室里面查查。
她去之前,科员们劝她说话要小心,因为付东的脾气实在是不太好,整个一个变成了一个当代猛男,稍有不慎就会激起他的大声斥责,而且是谁也不惧。他不想升官了,没有什么能约束他,这就叫做无欲则刚,并且他还是个大学生,在集团公司属于在编的正式干部,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就连公司领导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雪有些害怕,万一要是付东想起以前的事情与她发生冲突怎么办?
敲门声让最近几天都夜不能寐的付东颇感烦躁。
“谁呀?”付东不耐烦地问。
“是我,韩雪,我想查一份资料”这声音让付东感到滑稽,这昔日对自己一直都不理不睬的韩雪现在居然对自己如此的柔声细语。
“对不住,我今天感到很不爽,你过几天再来吧!”付东就是不开门。
过几天?这可不行。关于企业分离办社会职能的调研都搞了两年多了,也没见到真改过什么,这回又下个文件,要求后天就交调研报告。两年前的文件她哪有,这没有原始资料她也没法完成呀!
“我着急要,你看能不能麻烦你让我进去一下,我自己找就行。”韩雪不住地恳求着付东。
付东觉得韩雪是真着急了,要不绝不会这么求他。
门终于打开了。
付东嘴里叼着个笔,头发乱糟糟的,身着大花上衣,脖子上晃荡个U盘,下身穿着印有英文字母的短裤,这样的装束在机关是严禁的,但对他来讲是个例外。
他直勾勾地望着韩雪,“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谁看你了,自作多情!我进去找一些资料。”
付东把手伸向她——
“干嘛,你想非礼我吗?”
“查档审批表!”
“什么审批表?”
“回去批去!”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什么审批表,我看你就是故意刁难人!”
“就刁难你了,怎么了,今天我就告诉你,没领导签字的查档审批表就是不行!想查档案没门!”
“付东,我还就告诉你,我今天就没有审批表了,你不让我查我就不走了!看耽误了上报调研报告的时间你怎么负责!”
“反正我谁也不怕,你就在这呆着吧!”
付东面对着别的科室淘汰下来的旧电脑,坐下来打个不停,再也不理睬韩雪。
付东把他自己装的低音炮开到很大,韩雪站在那里就象一个受气的孩子。
“把档案室的门给我打开!”韩雪声音颤抖,眼泪就快要出来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韩雪对着付东的耳朵声嘶力竭。
“谁疯了,我看你才是疯子!”付东停下打字站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他是不会和韩雪动手,他发现韩雪的脸由红变成了白,身体在不住地颤抖。
“给你,进去查吧!”付东把钥匙递给了她。
韩雪接过钥匙,进了档案室。
她惊呆了。
里面整齐得让她吃惊,与付东乱糟糟地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小时过去了,韩雪还没出来,她在里面查阅了所有跟她工作相关的档案,她觉得自己增长了不少的知识,她后悔自己以前没有早点来,但转念一想,早点来也没用,以前的档案室里面到处是积尘,各种档案扔得到处都是。
付东全神贯注地编着他的数据库程序,丝毫没有发现韩雪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很久。
男人专注于工作时是充满魅力的,特别是比起机关里那些上班就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要不就找个地方打扑克的人来说,付东让她感到了激情与活力。
她突然明白了,付东的愤青行为是装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有充裕的时间做他自己的程序,由此避免机关那些委琐的非议。
“好啊,你在工作时间做自己的程序!”韩雪故意逗他。
“小点声,不做程序我干什么,难道整天在这混吃等死吗?”
“别人可都以为你没当上官给气的,原来你这都是在演戏!”
“不演戏行吗,要不他们能允许我上班干自己的事?”
“你还挺聪明的,真看不出来!”
“反正比你强!”
“看你牛的!
“还是你们牛,成天搞调研,看什么时候把企业搞黄了,你们就消停了!”
“我告诉你付东,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你如果再想折腾我,我就让别人知道在上班时间做自己的程序!”
付东赶紧站起来,“嘘,小点声,你惟恐天下不知吗,你这人太不讲理了,我都让你进去了,你怎么现在还倒打一耙呢?I服了YOU!
“就不讲理了,怎么了!说完,韩雪伴着窃笑声推门而去。
这是付东与韩雪的第二次正面接触,与那次做程序时不同的是,两个人都受到了不同的伤害之后在心理上都有了一个较大的变化。付东虽然在仕途上是屡次遇到不顺,反而激发了他自主创业的决心。而韩雪呢,看到付东如此的坚强,而不是自怨自艾,没有因为单位的事情而感到任何的困绕,让她颇感意外,更令她想不到的是,付东根本没有问她离婚的事情,没有在她的伤口上撒把盐。
韩雪走后,付东几天苦思不得其解的程序突然想通了,他马上给许健打了电话。
“这个数据库程序,你打算要多少钱”许健问道。
“八千吧,我忙活两个多月呢,再说,他们是事业单位,应该有钱!”付东觉得自己做的程序值这个价钱。
“八千?那怎么行?”许健显然不同意。
“那我少要点,六千吧,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面子是个屁呀,我是想告诉你,你要这点钱,连回扣都不分的,这样吧,要五万,发票我去搞,你就负责给他们安装调试就行,钱到手后,你拿一万八,我拿二千,怎么样!扣除发票的手续费,剩下的两万多算是给他们的回扣!”
“这么多回扣?”付东很吃惊。
“你以为外边是自由竞争的世界吗,比咱们集团还黑呢!没有关系、不给回扣你想发财,门都没有,规规矩矩办执照,靠挣老百姓那仨瓜俩枣,还他妈不够上税呢!”
“你来办吧!”付东很信任许健。
程序几天就调试好了,可要钱成了麻烦事。回扣对方是先分了,但剩下的两万就是托着不给。许健三番五次地去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要不回来。他又帮付东揽了新的业务,但也都是要钱费劲的,到市面上一问,现在计算机公司很多,大都是做完程序当时要不回来钱的。如果想赚钱,除非是和大型国企有关系的,当然回扣的比重也更高。渐渐地,付东做的程序以稳定压倒了许多小的计算机公司,接的新业务也开始增多了。在许健的奔走下,过了八九个月,陆陆续续地收到了一些钱,但就是要不回全款。付东有点着急了。
他想到自己所做的大部分程序都是关于数据库的,程序装好后,各个用户已经把所有的资料录入进去了,而且最少都运行有三四个月了。他在许健的指引下一家家地找到这些单位,告诉他们,如果再不付清剩下的钱,他将通过技术手段让所有的程序马上瘫痪。这些单位大都是市里的事业单位,他们可不想让输入的资料全部毁掉。拿交警支队来说吧,全市30万驾驶员的资料花了三个月才集中录入完,如果付东这么做,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他们觉得付东这小子是个狠角色,无奈之下,只好付清了剩下的钱。
一年后,名为东健计算机公司正式在市里计算机业的集中地恒基IT城里面亮相了。许健依然负责到用户那揽活,并抽取每笔业务的20%。付东则继续在单位的档案室里面做程序,有时间也到租的工作间里面转转。许健靠着父亲的老关系,还干起了电脑硬件的批发零售,付东投了钱进去,占40%的股份。
“将来我能买宝马,你信吗?”付东对老付说。
老付很不以为然,这两年,他认为儿子是不务正业,他一有机会和儿子见面就“苦口婆心”地劝儿子,什么入党啦,提升啦,弄得付东很烦,他总是对儿子说,还是在这里上班有保证,在外边发展,有活能赚到钱,没活怎么办?再说了,在中国,权利是最大的经济资源,你要没权,又怎么能弄到钱?当上官,多少人都会主动找上门给你送钱,批个项目给商家,签几个字就能赚几十万,不比你成天辛辛苦苦做程序强多了?
付东很烦,但他领悟到父亲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本来单位的事情他已经不再上心,经过父亲反复不停地灌输,他开始动心了。他准备在单位运作一把。
陈莉有了身孕,本来付东是不想太早要孩子的,但陈莉一直想要,有一天两人同房时,她告诉付东那天是安全期,不用避孕,结果这一次就有了。两家的老人自然是欢天喜地,觉得一切都很完美。
付东发现现在单位里面想买官的人非常多,他平时只锁在屋里做程序,对公司的事已经生疏了不少,这对他买官很不利。
他想把企计科长买下来,这两天,他打听到现在的企划科长可能过一阵要调到集团去,这正是个好机会。不过这个差使没有什么油水,属于清水衙门,当然也没有什么业务,方便他做程序。总务科长当然是好,尽管大的项目由经理把着,但小的物资采购还是有甜头的,只不过现任的总务科长刚刚四十岁,如果不得个脑血栓、心脏病什么的,到什么时候才能换人呢?
水涨船高,谁都知道现在官好当,钱好挣。明里暗里竞争的一定不少,如果没有过硬的背景,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多送钱。所以说现在的政治就是个妓女,谁有钱谁就可以玩弄她。
付东在这一年里并没有忘记当初提拔他的高叔叔。他逢年过节必去登门拜谢,而高波呢,对他调到档案室也是惋惜不已,但也毫无办法,每次他来时总是宽慰几句,说等将来有机会再努力上来。
相对付东,韩雪离完婚后将心思全放在了工作上,做出了一定的成绩,有两篇关于国有企业改革的论文在国家级杂志上发表。不过科里的人全都对她不满意,因为她的存在,对科里的事是精益求精,搞得大家经常加班加点,由于她的情绪不太稳定,科员们也只好记在心里,不敢发作。
在企划科长的任命上,高波是能说的上话的,许多的人都找到他,希望能获得这个位置。他知道,即使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可那毕竟是个科级,以现在的标准年收入能达到6万多,而且跨入了这个门槛后,将来有机会成为处级干部。
但他只是副手,在韩雪的提拔上,经理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当然,一年前竞争也不象现在这样激烈。
老付已经给了打了许多次电话,他明白,付东在这个岗位上干能力绝对不是问题,他毕竟是个大学生,可经理是不是早有人选了呢?
前不久,公司里提拔了一个副队长,居然有10个人在争,最后让别的一个分公司的小科员给弄到手了,这个人跟集团公司的一个副总原来是一个单位老同事,经理接到一个电话后就马上拍板,让这个从未干过基层管理工作的人到了下面的一个队里任职,工人们意见很大,但经理也没办法。在国企,集团的老总子女们一般都成了处长,而处长的孩子一般都成了科长,科长的孩子也闹个不下基层干活,如此这般,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还美其名曰:培养红色接班人。
企划科长调走了,可继任人公司领导仍未斟酌好。这次,据经理跟高波讲,光集团副总介绍来的就有六、七位,处长推荐来的有十几位,竞争太激烈了。
“谁干都一样,只是这人情,咱可真担待不起呀!”经理整天在屋子里面踱来踱去,一筹莫展。
高波一看这情况,觉得提拔付东已经没有可能。他没想到,集团会腐化的如此迅速,让人震惊。据说有的处长退休后居然买了奔驰,经常到国外旅行。什么离任审计只要有钱一切都能摆平。他听原来的老同事,现在调入集团纪委的朋友说,集团每天都会收到工人的检举信,可是要查起来,没有一个不是和集团高层领导有关联的,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就说新进的价值20亿的大型设备吧,集团连个招标会都没搞,而直接给了南方的一家企业。中央、省、市里面也经常有官员来检查工作,可集团一直是赢利的,在国企里并不多见,也就一白遮百丑了。
如果不是他每过一阵就给刘副总上点贡,恐怕他这个副经理也干不到现在。
“就差明码标价了!”买官的现实让付东觉得很没意思。“既然都是买来的,还成天搞竞聘上岗干什么?婊子都做了,还立什么牌坊!”
“你别总是看不惯,我都这岁数了,也不得慢慢适应新形势吗?”老付劝儿子。
“新形势?我看这是倒退!”付东愤愤然。
“得得,我不跟你争,你别忘了,你调到机关也是托人找的关系!咱也别总是说别人怎样,咱自己也不一样吗?”
“明天我就回去当技术员去,行了吧!”
“一人都少说一句吧!”陈莉挺着肚子过来劝道。
她把付东拉到一边,“平时也不来,来了你就和你爸论战,有劲吗?”
“我搞程序设计挺好的,他又非让我去弄个什么破官!”
“他这也不是为你好吗?”
实际上,陈莉也是希望付东当个官,然后很容易的赚钱,毕竟中国社会政治气氛还是最浓的。
可付东在机关呆着近两年以来已经厌烦了,他不想再去弄个什么官做,毕竟,现在的官已经不象从前,到哪里都受人尊敬,而是遭群众所唾弃,追捧自己的,都是些想往上爬的或是想沾点光的。
经理接到了董事长的电话后,立即下了任命。由付东出任企划科长。
付东万万没想到父亲情急之下给远在北京武警部队的表大爷打了电话,托他给市里打了个电话。市里的领导又打电话给董事长,如此下来,他这个小破官终于批了下来。
表大爷是大官,不到关键时刻家里人是不会麻烦他老人家的。
“现在的副处级干部40后提拔的希望都不大了,你三十岁之前不先弄个科长,将来怎么升处长?”老付告诉付东此行的必要性。
付东走马上任了。他丝毫没有任何成功的欣喜。大学毕业刚刚到单位时,也有一种想大干一番的冲动,相比现在,他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多年的努力工作不如表大爷的一个电话,世事就是如此,有时非常复杂的事情会因为外力的作用而变得非常简单。
开工作例会时,他和韩雪坐到了一起。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当他出现在公司一楼那间大会议室时,许多人唏嘘不已。
经理按照以前工作例会的议程,向科队长们布置了月度的重点工作。付东望着那些装摸作样忙着记笔记的科队长们忍不住笑出声来,高波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咽喉部位用了官员们常用的猪哼震慑法,止住了他的笑声。
一位被树为什么标兵的队长在会上慷慨陈词,痛表决心,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所带的队伍是怎样吃苦在前,为公司创造了业绩。会散后,他把付东拉到一边,
“晚上咱哥俩聚聚?”
付东心想,我和你也不认识呀,哎,盛情难却,还是去吧。
酒桌上,他才知道,这哥们不知道从哪打听来的,听说许多人争这个科长,结果谁也没想到却给了他,大家都在议论他的背景一定很硬。
“早我就看出你来了,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今天我们就算认识了,以后兄弟还要你多关照!”标兵扑腾着他那张沾满啤酒泡沫的油嘴猛跟付东套着近乎。
“一会我请你去潇洒一回!”标兵露出奸笑。
“去哪?”
“都下班了,咱就都别装了!找两个小妞共度良宵吗!你放心,我绝对不带你去桑拿、歌厅什么的,那全都他妈过时了,只有那些老东西才去,今天我给你弄个大学生,保证你欲仙欲死!”
“这可不行,我不好这个,再说我老婆大肚子了,正在家等我呢!”
“那不正好泻泻火吗!我老婆也是,刚生完孩子不久!大家都一样吗!”
“实在不好意思,失陪了!”付东强忍着愤怒扬长而去。
“装他妈的什么假正经!”标兵望着付东的背影狠唾了一口。
接下来的发生的一些事情更让付东感到难以适应,今天张科长约他打麻将,明天王科长约他去洗桑拿,后天李科长约他去打保龄球,反正是公司配给他的手机没有一刻闲着,先开始他推脱,后来许健劝他道,“如果你不和他们熔为一体,将来他们势必会上领导那告你个不合群,想方设法把你弄下来,你干什么工作也是寸步难行!”
付东很厌烦,还是听不进去。果不其然,一周后,科里下发的各种统计表格居然没有一个科室填好后交给他的,他打了几次电话催也是没有用。下属的几个科员也开始不听使唤,原因是他们请他吃饭去歌厅他没有去。
真是没有办法,只要入了这个圈子,想学好都不行。
他推辞不过,只好跟着去了许多从前他从未去过的地方。在“世外桃园”吃饭,让他学会了什么叫做应酬,和自己烦的人在一起喝酒还要装成很高兴的样子,他明白了自己已经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这黑洞让他看不见、摸不着,却又那么地阴森可怕。
谁吃饭会自己买单呢?当然都用得是公家的钱,哪个单位又没有小金库呢?这东西清不了、说不清,也不能说清。许多上层领导吃喝玩乐都从下面的分公司里面报销。事是不做的,钱是照拿的,亲戚是一个不剩全都要安排个一官半职的,要不老付说这国企的官好当呢,没事闲得一个个成天吃喝玩乐,再贪点占点也没事,反正上上下下都是自己家的人,企业就和自己家开的一样,就是出了事又能怎么样,换了地方再当官不就完了吗,天底下有谁不想过这样不劳而获的日子呢!
高波找他谈过几次,让他多多适应新的环境。他听说高波只是在夫人有事之后才休息了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就又成了这个吃喝嫖赌圈子里面的常客。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妻子被监外执行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他居然能忍心在外边花天酒地。
这天喝完了酒,几个科队长强拉硬拽把他生是弄到了“玫瑰园”歌厅,这哥几个说这的小姐野,还便宜。刚一进门,那妈咪便摇摇晃晃带着一阵刺鼻的香水味迎接他们,“呦,几位来了,先请到“鸳鸯戏水”那屋吧!”那感觉仿佛到了旧社会。
包间里面散发出一股男人精液的味道,让付东感到一阵地恶心,他强咽下胃里返上来的东西。
“是自己出去选,还是我给你们叫呀!”妈咪晃动着她那夸张的乳房坐在了李队长的腿上。
“你叫进来吧!”
妈咪应声出去了。不一会,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姐涌进屋子里面来。
今天负责结帐的张科长叫过一个最漂亮的小姐让她坐在付东的身边。
“你今天必须把我这小兄弟给我陪好了,钱不是问题,听见了吗,要不陪不好,你看着办吧!”
“一定一定,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最帅!”这个名叫小牡丹的小姐笑眯眯地望着付东。
“大哥大哥,隔壁还有一个小包间闲着呢,我看你也不会跳舞,咱俩到那屋唱歌去吧!不和他们在一起了,太吵了!”小牡丹拉着付东的手穿过一条狭长的过道,辗转到了另外一个隐蔽的房间。从表面上看,过道后边是仓库,但实际上,里面别有机关。
“大哥,你看这屋多好,还有床,让妹子好好侍侯你吧,你放心,这绝对安全,你看,她打开房间的另一扇门,如果有人来,你从这里就可以出去了!”原来,房间外边连接的是另一个楼梯,直接通向这间歌厅的后面那条无人经过的小道。
刚才之所以付东没有推辞,是因为看她的气质远比其他小姐高贵文雅,心想着,与她聊聊天,说说话,一会等他们玩够了,也就散了。
这个房间的灯光比那包间要亮许多,尽管是冬天,小牡丹却只身着了一件黑色长裙。
小牡丹脱下了裙子,她里面什么也没有穿。赤条条的胴体展现在了付东面前。
酒精在体内做怪,它使付东很兴奋,一种本能的冲动使他把光溜溜小牡丹抱在了怀里。
“你先别心急吗,大哥,让我先帮你把衣服脱了!”小牡丹气喘嘘嘘地开始解开他的上衣纽扣。
付东脑中突然闪过陈莉的身影,他一把推开小牡丹,“不,你停下来!”
“怎么了大哥,你对妹子不满意吗?”小牡丹一边向他展示着自己性感的身段,一边抓住他的手往自己的敏感部位伸去。
“不行!”付东迅速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重重地坐在了床上。
“我明白了,大哥,男人喝完酒要不就特厉害,要不就不行,没关系的,妹子这有药。”说完,她从贴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颗蓝色药丸,并在里面取出了一个避孕套,她望见付东激动的表情,慌忙之下掉了一地的避孕套。
“你过来!”付东头顶的青筋直崩,他感到头痛欲裂。
“说!”他使劲地攥着小牡丹的胳膊,“你每天和多少个男人上过床!”
“大哥,你小点劲!”小牡丹疼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今天和大哥是第一次!我没和别人上过床!”
“放屁!”付东把她的胳膊攥得更紧了!
小牡丹想喊人,但练歌房里的音乐声太吵人了,喊了也没人听见。
“说!”付东逼问着她。
小牡丹害怕了,“大哥如果想要处女可以另外加钱让妈咪给你找,我当然不是了,我去年就开始干了,今天从下午在这屋子里做了七次……,大哥是我接待的第八个人!”
付东红了眼,好象要杀人。
“和你来的这几个人,我和他们都做过,大上次,他们说手头紧,他们六个人轮着进来做的!”
“滚,你个臭婊子!”付东把小牡丹推在了地上。
“你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小牡丹怯声说。
“谁他妈告诉我和他们是一起的!”付东把床单随手抓起来,扔在小牡丹的身上,从兜里拿出了二百块钱,甩在了地上。
“大哥,钱已经让你一起来的朋友付过了。”小牡丹在床单下吓得瑟瑟发抖。
“朋友,我告诉你,我和他们不是朋友!我是个人,人,懂吗?”付东已经声嘶力竭。
他推开了那个用来对付警察突击检查的小门,下楼去了。
小牡丹麻利地捡起地上的二百块钱,装到兜里,迅速地穿起衣服,出门来到前台准备迎接下一个客人。
张科长他们一直唱到晚上十一点钟,出来时他让妈咪找付东,“年轻人,不能太贪欢啦,”他学着广东普通话和那几个人在一起窃笑。
妈咪陪着笑脸说,“实在不好意思,可能是对小姐不满意,你们那小兄弟进了屋子没做就走了!”
“什么,你把小牡丹给我叫来。”张科长非常愤怒。
小牡丹知道他们是常客,不敢得罪。只好一个劲地给他陪不是。
张科长上去就给小牡丹一个耳光,“去你妈的,老子让你陪他,是给你脸,你明白吗,你妈个逼的,居然把他给我赔走了!”
要不是那哥几个拦着他,恐怕后来那一脚就落在了小牡丹的小肚子上。快四十的张科长在部队可是特种兵出身,这一脚下去,非要了她的小命不可。
付东在这条无人经过的寂静小街上跑了起来。冬天的寒风打在周围还没有推尽的破旧平房上,发出一阵阵可怕的呻吟。他终于忍不住了,抱着电线杆,把肚子里面的污秽全都吐了出来。
他仰天长笑,随后,急匆匆地奔向对面的马路,想打个车回家。
酒精的作用让付东的头开始眩晕起来,他已经不能独自回家。他咬牙坚持着掏出了电话,给陈莉打了个电话。
“我今天和许健有点事情,可能要商量到很晚,我就在他那睡了。”他强忍住肠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折腾,故做没事人一样报了平安。
陈莉知道许健和付东的关系,而且知道许健的妻子在医院当护士,经常上夜班。她心想,这哥俩没准又是来个不醉不归,付东准是看他妻子不在家就睡在那了。
深冬的夜很冷,付东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已经睁不开眼睛,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来许多辆,在他却浑然不觉。
他努力试着睁了几次眼睛,可就是睁不开。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强有力的手给连推带拽地弄进了出租车里。
“你想打劫呀,我的钱都在上衣兜里呢,拿去吧!哈哈,哈哈!”付东醉得一塌糊涂。
他躺在了一张铺好的床上。他觉得这是在大学的宿舍。李援援打电话过来,约他晚饭后到出去玩。
他牵着她的手到了学校后面的林荫小道。坐在花园的草地上,借着昏暗的路灯,他望着她温柔妩媚的脸,忍不住想上去亲上一口,没想到她很怕羞,一扭头躲开了。
他试探着,解开了她上衣扣子,从肚子往上,在里面轻轻地抚摸着,当他触碰到那两座高耸的山峰时,她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嘴里发出了“啊”的一声,她不住地往外推着他的手,但越是这样,他越是肆无忌惮,他的手越过那平坦的小腹,粗暴地扒下了她下面的衣服,冲动的进入她的身体…
李援援坐了上来,双手使劲抓住他的肩膀,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扭动着,呻吟着,他努力地迎合着她的上下律动,发狂似地向上挺举着,酒精的刺激和对李援援的想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这几年来和陈莉草草了事的时间,她被弄得香汗淋漓,从最初地轻声呻吟到最后地大声呼叫…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和她累得睡在了草地上。
老付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个面前,他们马上爬起来跑,老付一直追到滨城,还是不放,付东实在是跑不动了,眼看老付就把他们抓住的时候,他猛然地惊醒了。
房间里充满了女性的味道,“妈的,准是他们趁着我喝醉把我弄到哪个小姐的房里来了!”
他一眼看到了床对面的时钟,已经是早上七点了,他再往旁边一看,果然有个女人躺在旁边,头埋在被子里,正酣睡着,裸露的后背光滑白皙。
“完了,我被他们拖下水了!”付东感到事态很严重,他连忙起身,穿上衣服,当他拿起床头的皮带时,他惊奇地发现有那摆放的照片很象韩雪。他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自己身在的这间房子,才发现这绝对不是什么娱乐场所,而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他饶过床走过去,用手轻轻地拨弄过那睡在自己身旁的女子的头,“天呀,韩雪!”
“我这是做了什么?刚才梦中的一切,哎呀,可坏了!”
“这简直太荒唐了,我怎么能…,他使劲地用拳头猛捶了一下床头。
韩雪醒了,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付东的背影,回忆起昨晚两人在巅峰时刻的缠绵,她禁不住浑身的酥软,又转过头去,昏昏睡去。
付东到自己的了办公室,这才发现手机遗忘在韩雪的屋子里。糟糕,万一陈莉打电话过来怎么办?
他试着拨通了手机,里面发出的声音是“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怎么回事?他赶紧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今天和许健还要去谈一笔软件开发的业务,先不回家,你不要等我了,自己打个车到你父母那去吧!”
“今天不是星期六吗,你也有事?”
什么,今天是星期六,他从韩雪那回来后变得不知所措,“那客户是私人的,着急用,我们一会就过去!”他慌忙挂了电话。
他看看表,已经是9点多了,可单位一个人也没来,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韩雪被一阵楼下孩子的喧闹声吵醒,她慢慢起身坐了起来,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猛地拉开了窗头的抽屉,拿出72小时紧急避孕药,急忙咽了下去,她翻出药品的包装盒,还好,她暗自庆幸,还有三个月才过期呢。她已经很久没有让男人这么爱抚过她了,她站起身,走到了客厅的穿衣镜面前,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裸体,她觉得自己象一棵干渴了许久的绿箩,被倾盆大雨淋漓得郁郁葱葱,从新变的娇嫩如初。
她惊讶于自己昨夜的冲动,更想不到生理上的问题在付东的强制下给冲破,使她在放弃抵抗时产生了莫名的兴奋,对他的横冲直撞给予热烈的回应。
付东懊恼了许久,他觉得自己首先被叛了妻子。他一再地回忆,他是怎么到韩雪家又怎么和她发生关系的,可脑子到了被一支无形的手拉进出租车后就变成了一片空白,他决定找到韩雪问个明白。
韩雪正在洗澡,听见手机响了,便裹了毛巾出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屏,见是付东办公室的号码,她心猛地紧了一下,开始剧烈地跳个不停,她正考虑接还是不接,电话挂断了。
她做在沙发上,惊奇地发现自己犹如一个18岁的小姑娘一样,脸红的发烫。
她回拨了过去,电话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透过窗帘的缝隙,望着楼下嬉戏的孩子,她感到自己的身心自从离婚后从未如此的舒适过。她和母亲住了一段时间后,就回到了这间记载着他和林浩三年婚姻轨迹的房子,她把所有能消除的那些她不愿意留下的记忆的东西全部清除掉,然后重新布置了房间,现在,二人世界的感觉全没有了,屋子里弥漫的只有一个独居女人的味道。
她回到卧室,发现散落在地上的内衣,想起昨晚梦一般的情景,她昨天晚上9点多钟,正一个人没事去逛路边的小店,不知不觉离家越来越远,听见前面有人围观议论着什么,便好奇地看过去,透过超市的灯光,她看见人群中间那个人好象是付东,便挤了进去,只见付东一个人醉得不成样子,正坐在超市门前的台阶上紧闭双眼胡言乱语,她想走开的,但一转念,觉得他一个人在这会出事的,怎么说也是同事,就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把他弄到了车上。无论她在车上怎么问他家在哪里,他就只是哈哈笑,司机一再地问她到底去哪,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付东拉到了自己家。到家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付东在韩雪的搀扶下闭着眼睛晃晃悠悠地上了楼。
进了屋子后,韩雪给他用毛巾正擦脸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没办法,我也不想,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年,我一直觉得很内疚!”韩雪以为他提起了当年转干时的往事,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别提了,都过去了!”
“对不起,都怪我爸!”付东抓紧了她的手,另一手从脸上开始往下爱抚,“你怎么可以这样!”韩雪使劲挣脱着,但没有用,突然,她被付东近乎于施虐般的强有力爱抚下变得屈服了,她感到从未有过的一种满足,自己体内的的欲望犹如烈焰般开始燃烧起来,她禁不住内心的冲动而紧紧抓住了付东一直向下的手,按在了自己的疼的发涨的乳房上,而后……
她在卧室的地上找到了昨晚两人纠缠时付东掉在地上的手机。她拿着它坐在了床上,脑海里还是胡思乱想起来,她想付东来电话一定是为了这个手机,可为什么又挂断了呢?
付东在下午回到了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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