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进入六教工地内部,了解到建筑工人的一些情况,感想很多,所得材料有一
些也触目惊心,写出来给大家参考。
六教工地围得很严,只留一个门供出入,我们堂而皇之走进去,没有遇到阻拦。
想来是一向没有人进去调查,就没有人专门设防。其他工地倒有设防的,在门口
有专人把门,但据我了解,有把门的建筑工地所属的公司都是北京市的。六教的
建筑公司是私人的,老板是江苏人。
建筑公司负责招揽活计和总体部署等,而具体施工则由包工队来做,包工队有时
也包料,即负责置办建筑材料,工人反映,包工头一般喜欢包料,因为它所采购
的材料一般是捡最差的,其中的差额就为他所占有。包工队并不属于建筑公司,
但包工头一般都有比较广阔的关系网,与各建筑公司广为联系,这样就能保证常
年都有活干。包工队下辖数个组,每组工人二百到三百,分属甘肃、河南、浙江
、四川等不同地区,组内又有小组长,每个小组长管着二三十人,小组长一般与
工人来自同一地方,但不参加劳动,只是负责监督,从马克思主义的角度看就是
做着非必要的劳动。工人劳动一年一般能带回家里五千到六千元钱,也有少的二
三千,小组长虽然不劳动,但拿的工资是工人的两三倍,一年为二到三万,这里
就明显看出问题。
简直不可想象
这样综合起来看,一个工作日在十四五个小时以上(按我们的计算,必要的吃饭
及中午休息的时间是算在工作日内的)。有些工人有加班费,有些工人(甘肃地
区)却没有加班费,总是给上头赶去加班,但丝毫没有报酬的,工人又无法反抗
,因为老板有杀手锏--年终工资发放制。另外老板要求加班也不讲理由,若硬要
找一个理由,那就是不完成任务不给工钱。增加劳动强度。劳动的强度已由劳动
时间之长体现出来了。另外,加班采取分配任务的形式,做完就下工,这也算变
相刺激工人增加劳动强度的一种措施。建筑工人完全是体力劳动,费力之大是可
想而知的,一个十九岁的工人(我想不到更好的称呼)问我,能不能给他找一份
轻一点的活干,说话是那可怜的眼神我依然记忆犹新,然而我没有什么办法,他
或许也早料到我这样的回答,一时默然了,也许是失望。恐怕他这一生就逃不脱
吃苦受累打工的命运了。
克扣工人工资
工人工资采取年终发放制,到年底才给发一次,平时只给生活费,每月六十到一
百元不等(这是一种变相的克扣工资的办法,虽然仿佛很合理,因为工人一年回
一次家,年终发放省得工人把钱浪费掉,但这完全是资本家的想法,表面上是为
工人着想,实际完全怀着自私的利己的打算,他自己为什么不节省一点呢?)。
这样的好处是极大的限制了工人的自由,使他们紧密团结在以老板为核心的建筑
队里,不能说走就走,若要离开就没有钱了。而这些农民出身的工人,唯一的目
的就是赚一些钱年终带回家里去,倘若拿不到钱,一年的努力就是白费了,而回
家也没有出路,只能向前进,不能向后退。这也是劳动力过剩时,工人所面临的
困境,在资本盛行时是无法解决的。
倘若有人生了重病,那么回家养好之后,再回来继续干活,不到年终,还是不给
工资。工资的不发放,也是老板威胁工人的上好的借口,工人若不“好好“干活,
就不给工资。年终发放工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从生活费用上继续剥削工人
。工人手里没有钱,一般必要的花费就得从老板那里预支,比如被褥,要从工资
里扣除,破破烂烂的一床要四十元,比如大米,老板就可以高于市价的每斤一元
二角预售给他们。此外,那么一大笔工资存在银行里的利息收入无偿为老板所得
就不必说了。这里所谓老板就是指包工头,工人的财政大权是由他最终掌握的,
有时建筑公司完成了一个项目,把工资等项费用都支付完了的时候,老板还是不
给发工资,要等到年终,由此我们也可知道,直接剥削工人,也是剥削得最厉害
的,是包工头。工资的年终发放制并不是有什么客观原因,乃是老板一手操纵的
,虽然这不是某一个老板的行为,而是普遍的,但这反映着老板阶级的强大,或
者更确切的说是工人阶级的弱小,工人阶级还没有团结起来,还没有觉悟,反映
着工人阶级地位低下。
英国的工资已采取了周发放制了,是因为工人的争取,工人的罢工。增加工人的
支出,节约工人的耗费。从生活上,甘肃工人是自己把米装进饭盒内,由专人用
蒸饭车蒸熟,多少可以自己定量,一般每顿半斤米。菜是二汤一菜,工人的评价
是“缺油少盐“,我们见的一个工人吃的是白菜,从汤里面捞出白菜来,不知算
是“菜“还是“汤“。据工人说,一天的伙食费在四五元左右。为什么不多吃一点
,就是因为多吃一点,年终就要少拿回家去一点,工人舍不得吃。然而,据我了
解,大石桥的工人却宁愿每天都吃肉,而付出每天七八元的伙食费,他们的理由
是不吃肉没有力气,那么重的活干不下来。两处一对比,我们就可以知道甘肃地
区的工人是多么的艰苦,受压迫剥削有多深。同样对比中,我们也可知道老板是
多么的精明狡猾,要么就给工人吃最差的,要么就让工人花高价来吃肉,得利都
是老板的。
从居住条件上,工人住的是简易房,里面塞满了床,双层的,一屋有六十多床位
,现在住了三十几人,可能是因为该即将竣工,许多工人已搬到其他工地去了。
床上一般有两套被子,也有三套的,这体现了工人之间的差别,被子质量很差,
里面棉花结成一块一块的。门上的玻璃破了一块,没有人修,工人舍不得出钱,
老板更不会管,冷风就从空洞吹进来。屋里没有暖气。
罚款也是老板的一招,据说旷工一天要扣掉三个工,其他一些情况也有相应的罚
款规则。但工人似乎没有理由怠工旷工,因为他们基本没有什么自由,剩余时间
几乎没有,又不准出六教的工地。“就比监狱好一点!“这是工人义愤的说法。然
而工人自己也是不愿怠工的,因为他们辛辛苦苦从家里出来,就是为了要拿回一
点钱去,农村实在没有来钱的方法,既然出来了,谁还愿意自己砸自己的饭碗呢
?有的工人说不愿意没有活干,所以宁愿累一点,也不愿歇工而没有工钱。这是
我们的工人的朴实之处,也是老板所以能逞能之处。
工人的人身自由受到极大的限制,除开时间少和没有钱外,在上街的时候,还有
一大危险。就是有给警察捕获的危险。老板给工人都发了暂住证,但多数是老板
伪造的,根本不顶用。警察也是不讲理的,一点看不起外地工人,在街上遇上,
查暂住证,接过来,然后把暂住证一撕,问“还有吗?“显然没有了,那么好,就
把工人带走了。带到派出所,拘留起来,等同一地区的人攒够一车了,就拉回老
家去。甘肃地区的是,拉回老家,还是拘留起来,吃窝头,而且要收每天四十五
元的管理费或是什么费,家里面不给足了钱,就别想领回人。其他地区也要家里
人用钱去赎回,赎金有五百元的。但是这一点不解决问题,并不会因此就给北京
的治安带来方便,因为工人还要回来,老板的钱还没发呢?况且,在家又能干什
么,还是无所事事,还是要出来打工,还是要回到北京。转了一周,总的结果是
工人付出若干的开
关于黄师傅的调查报告
黄师傅,男,30多岁,家住汉中县郊,三口人,老婆、儿子(九岁,四年级)。
个人经历:88-89年在山西挖煤(由部队经营),每天十几块,但太过危险,天
天有死人事故,“太残忍了“,所以只干了半年,然后回家务农。96-97年曾在丰
台区某工地干过,一年挣了八千多,后因病回家休养。在家期间主要靠做瓦工维
持生活,一个月600块左右,(因为地少,才8分多,所以只能种一些玉米等供家
里人食用),今年3月,经熟人介绍,先后在西安,天津干活,最后被介绍到现
在的建筑队,先在海淀区网络中心,后随队到现在工地。
据黄师傅介绍,他是综合队的,什么活都得干,工作很辛苦,而且成天加班(常
常干到晚上10点,11点)。在现在的工地,吃饭时一天两餐,2块钱(不包括米
钱),菜主要是白菜和汤,由他们的话是“从家乡到中央,天天都是白菜汤“。但
每两天能加一顿餐,稍有点肉,住的是工棚,半间小教师大的房间,密密麻麻的
住进了三四十人。被褥并不厚,且摸上去棉花结成一块一块的,保暖性不好,又
没有暖气,所以是“热水基本没有,取暖基本靠抖“。聊天期间,我就看见两位民
工挤在一张床上不断发抖。
黄师傅还说到,他们民工的自由受到极大限制,一般只能在工地周围走动,曾有
三个人到学生区打电话,结果被校警捉住,关了几天,罚了1000元。出校门要办
“出门证“,还要随身带暂住证,但即使证件齐全,安全也还是没有保障,常有警
察无故捉人。他就遇上一次,幸亏运气不错才逃脱。
至于工资,黄师傅说,他也不清楚,因为工资要到年底才结算发放。他现在只是
每月领60元生活费,(不够,要借别人的)。福利待遇是没有的,受伤、生病,
都得自己掏钱。还受到老板的其他剥削,米要以每斤1.2元向老板赊,被子也是
花50元向老板买的。
最后谈到对工地生活与家里生活的比较时,黄师傅想了想说,“生活当然是家里
好,没那么辛苦。但他宁愿留在工地,因为工地里活比较多,而且钱也比家里挣
的要多,在家里活不下去了。“黄师傅一脸憨厚的苦笑。
附注:黄师傅家乡的一点情况。黄师傅所在的村靠近县城,所以相对而言经济情
况还行,村里有自己的企业(但年年亏本)。前些年卖地还卖了一百万,但都留
在村上,只按人头发给每人几百块钱,从300到800不等,村民不知款项去处,只
知年初还剩40万,今年回去不知还有没有剩的。村干部虽说是村民选的,但都是
由上级指定候选人,去年选举时还派了三个公安把守。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只读到
初中就出来干活了,留在村中的不多,但年纪大的就比较少出门。
六教民工调查报告
十一月十六日(周六),我们一行人来到正在施工的工地上,想了解一下民工的
基本生活情况。从晚上七点多到十点近三个小时的交谈中,我们听到了许多我们
迫切想听的东西,但透过他们同时也看到了许多我们不想看到的东西。我们小组
一行三人找到的十一个钢筋工分队。当时我的感觉是比较拘谨,不是如何展开话
题,而我也感觉到屋里面的民工也挺拘谨,可能是因为我们是清华的学生,是“
精英“,而让他们感到无所适从。一位四十多岁的陕西民工让我在他的床上随便
坐,于是我就和他聊起来。
我先了解了一下这个施工分队的一些情况。他们都是来自陕西西安附近山区某县
,由县劳动局组织来京打工。每年年终,带领分队的老板将工人的工资汇至该县
劳动局,民工们再从劳动局拿钱。虽然中途会被盘剥去一些钱,但由于是县里组
织的,所以工作收入都比较保险点。说到这里,这位民工还满意的点一点头。在
刚开始谈话这段时间,我留意了一下这些民工的生活条件。二三十人挤在一间十
几平米的小屋子里姑且不说,每张床都是下边垫一层薄被,上边盖一层薄被(这
个“薄“是什么概念呢?大概是0.5厘米厚吧),而屋子里又没有暖气--或许我们
不应该称之为“屋子“,顶多能算个“人棚“吧。
虽然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当我得知他上工的具体作息时间是,还是忍不住的惊
讶。在这里,八小时工作制和双休日是“当然没有的“,天还不是很冷的时候,早
上五点上工(许多人不吃早饭),一直干到晚上七、八点,除去吃午饭的一些时
间,每天工作十四的小时以上。随着这几天气温有所下降,干活不可能干那么长
时间,于是老板将工作时间改为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二十,每天还是至少干十二
小时!这样拼死拼活的干,每天的工资也不过三十到三十五元。
这一个月一千多元的收入在我们清华许多“精英“的眼里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在这
些民工的生活中,却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收入。和我谈话的那位陕西民工,以前在
家种地到年终,除去投入,纯剩余才两千,而孩子的学费一年就要两三千。这几
年孩子不上学了,他又出来打工,手头才能宽裕点。
在我和这位陕西民工谈话的时候,一位四川的民工也坐到了我对面,和我聊起来
。他的情况还有点不同,他是自己和工头联系过来做工的。其他工地上的情况和
刚才说得都差不多,但这位四川的原来在家种地的境遇还不如那位陕西民工,基
本上是一年干下来没有富余的钱。所以,不得不出来打工挣些钱,据说,他们那
儿娶一媳妇得好几万,他出来挣那么些钱,也实在不是什么大数目。
在谈及农村有多少人出来打工,他们告诉我大概是60%的男人,而且有不少是十
七八岁的青年。也就是说,我们“调动生产积极性“调动的不过是不到一半的男人
和妇女而已,更多的男人的“积极性“是跑到外边打工,挣一笔不大不小的钱回家
糊口。
与这些民工成为鲜明对比的是他们上头的一级一级的“管理者“。就那离他们级别
最近的小工头来说,他只负责监督工人干活,而每月拿的工资是二千五百元到二
千七百元,是工人们的两倍还不止啊!
当我们和这些民工握手道别时,他们感到了些许意外。后来我们顺便和甘肃分队
的民工聊了会儿,道别时的握手也令他们感到些许意外。他们已经被社会遗忘太
久了。面对工头对他们的厉声斥责“你死也要死在工地上“,面对首都警察对他们
的无由盘查,面对首都市民对他们的歧视,也难怪我们简简单单的握手会让他们
感到意外。这个身负农民和工人两重性质的群体需要社会的理解,需要我们的理
解。
工人个例
“毕竟什么事都要讲道理的嘛“。早6:00上工(以前5:30上工),11:30下工。
1个半小时吃饭,1点上工,晚6:30下工(以前7:00),如果有时要赶进度才加
班,没加班费,平时没时间出去逛,快到年终发工资了,才一起出去给家里买点
东西,无论怎样都要回家过年,就算腊月二十九了也要往家里赶“合家团聚嘛“,
很想家,一个月往家里他三次电话。这里的工快完了,回去过春节后再来,到别
的地方找工,应该能找到的。
(此时,我谈到暂住证,开了一个玩笑“为什么农村人来到城市要办赞助证,城
市人去农村却不要办暂住证呢?“)他说,“北京是全国的首都,要保证这里的稳
定和安全呀“,还没有因为是农村人而被这里的城市居民看不起过,老乡或朋友
中也没有过,其实也没和当地居民接触过。
法律对工人还是有一点保障的,但条条框框太多,有很多也落不到实处。也很关
心党的16大,毕竟知道着我们国家的发展嘛,对16大也是支持的。宿舍里有收音
机,无电视,经常借助于收音机听一些新闻之类的。
六教民工调查
案例:徐师傅
基本情况:33岁,汉中人(同屋都是汉中人),两个孩子(5岁,10岁的读二年
级);
农村情况:种水稻,两亩地,手工种。七毛一斤,亩产1000斤左右,贱卖不出去
,现在只是托人种一下(不付钱),自己吃,几乎从中赚不到什么钱。副业搞过
,价太低,过剩所致,如相顾原来是一斤60~70元,现在8,9元。提留款是每人
100元左右,必交。不交的话,年底上门逼,找公安等吓你,原来还不让小孩上
学(让小孩回家拿钱,因为农村谁都不会孩子用钱不给)。
打工经历:出来4年了,以前什么都做过。不少不能干。老板根本不给钱。人是
被骗去的。如果工人不干,老板就找人揍他。找流氓或者联防的。感到没有安全
感。在青岛时,当地人就说能走就走,这干不得。曾去过当地一个酒厂,一天干
八小时,但劳动强度太大,没法干。
现在:经济上,一天给35元(有人少的给24,24,多的40来元--这种人很少)。
这是全部的钱。任何其他花费都是要从中扣除的。每月老板发给60元(自然是那
35元的一部分),作为平时的花费。米是向老板买(六角的米卖一块二),被子
,褥子(都相当薄)都是老板给的,遇到检查时,老板还会发些其他东西,其后
都会从工资扣除。还发了一身工作服,40元,又薄又烂。年终时可以带回家里5
000~6000元。工资是年底的时候发,如果中途因为重病等,不得不走人,则按
最低价15元一天算(扣除菜钱等交还给老板的也盛不下多少了)。如果是因为不
想干了,则只发给路费。合同只有一份,老板让你签字,然后收回去,所以等于
没有。最后的工钱,如果老板给的太少(因为不少人在其它队里干过,大体工资
水平了解),大家就不结账。前几天,旁边一个队里因此将办公室围了好几天。
这种事一般会有个人牵头,老板倒不会找他的事(因为后面有工人)。矛盾解决
了就算了。
工作上,作钢筋工。劳动强度相当大。现在是5:00多起床,6:00正式上工地,
干到11:30,休息1小时,12:30再上工。干到6:00左右(没有严格时间标准,
天黑了没法干了,就下班)。夏天的会更长,一般早晨5:30上班,晚上7:30下
班。经常加班,一般干到晚上11:00-12:00(无加班费这一说)。一年干二百
七八十天。
生活上,早晨,晚上是白菜汤(最早吃的可以看见油),中午换一下。两三天吃
一次肉。一般不吃早饭,因为吃不下那个白菜。菜一天扣两块钱。一般自己去买
菜。水一直是20~30度,连手都不烫。一年回家一次,一个月左右。30来个人挤
在三个宿舍大小的屋里,薄薄的墙壁,玻璃有一块坏了,自然没人管。现在冬天
到了,屋里感到冷,只能几个人挤一挤。
平时下了班就在宿舍里待着,打打牌,下棋,听听收音机,主要还是睡觉。
福利上,小病就歇着,扣去今天的工资(饭钱还是要扣的),老板给点药(当然
也会从你工资上扣);大病就让你回家。出了工伤事故的话,老板怕你赖着他,
会给你踮上,但出了院,就不管了。
暂住的问题:总是怀疑老板给的暂住证是假的,因为连一个钢印也没有。但有一
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即便是暂住证上卡了钢印也是没用的。平时不敢乱逛,见了
公安就躲着走。因为他说逮你就逮你。暂住证“管什么用?拿来一把给你撕了,
还有什么?“一般被抓住,就遣返回当地的收留所。然后让家里拿钱来领人。钱
的多少按在收留所里待的时间算。一般要八百来快钱。然后只能自己再坐车回北
京,到工地上接着干活。什么都不会解决,什么都不会改变。只是自己赔了千把
块钱。
以后的打算:再干一两年回家。用这几年攒下的钱干点小买卖,或者在家里找点
活干,供着小孩上学。现在的工作确实太累了。而且一出门,什么保障都没有。
家里虽然钱少一点,但干八个小时就回家了,就是歇着了。比在外边强。
某某民工调查报告
调查时间:2002/11/23地点:北京市某建筑工地宿舍被调查人:李某某基本情
况:四川省江邮市人,农村户口,高中文化程度。家里三口人:妻子,儿子,自
己。排行老大。父母分开住。现在家里有六七亩地,主要种植粮食和葡萄,柑桔
等经济作物,如今由妻子一人担负全部农活。儿子念初中。本人去年离家外出打
工,今年十月份来到此建筑工地。
问:家里有这么多地,为什么还出来打工?答:在农村种地只能保证有饭吃,但
为了有所发展,多挣些钱,还是要出来闯闯。
问:地里收成怎样?种地成本高吗?答:粮食和水果基本上都能有收成。但是卖
不了好价钱。我们都是通过上年的市场行情来决定来年种些什么。但是市场的确
变化太快了,好东西种的人一多,价钱一下就降了。品均下来,除去劳动力成本
,一亩地大约1000元钱的投入。行情好的一亩地有2000-3000元收入。但一般情
况下就差多了,加上今年老家旱情严重,几个月没下雨,成片的苗都烧死了。
问:作物种出来后,是乡里有专门的供销公司来收购,还是自己拿出去卖?能卖
出去吗?答:自己卖。过去有几家这样的公司,都倒闭了。
问:农村进行的税费改革,对减轻农民负担有什么显着帮助吗?答:咳!那都是
换汤不换药的,上面换一些名目还照收不误。我们一年每人大概交3、4百元。
问:现在进行的西部大开发对西部农村,比如你们那儿,有什么积极意义吗?答
:农民和农村没什么好处,都是一些大城市发展了。
问:对三峡建设有什么看法?答:总的看来是好的,但长远看来肯定对环境有一
些影响。
问:儿子读初中学费高吗?答:如果读完六年中学,总共要一万多块钱吧.前几天
刚打回家一个电话,说儿子考试刚考了第一名.(脸上露出欣慰与高兴的神情)。
问:儿子学习成绩这么好,应该让他一直念下去。你认为呢?答:如果他的学习
能保持这么好的话,我会让他念高中,念大学,如果不好的话,让他读完初中就
不让他念了,通过我的亲朋,帮他在外面找一个地方学几手技术。我觉得现在要
想在社会上有所立足,最要紧的是要有技术。技术有了,不管是在美国中国,不
管是共产党什么党,都能有饭吃。
问:来北京之前,你还在哪里打过工?答:浙江临海的一个冷冻鱼加工厂。干了
几天就不干了。
问:为什么?答:那里的老板太狠了。工人平均每天要工作18-20个小时,工资
还不如这里(指建筑工地)。我说啊,那些老板比西方的资本家还残忍,还要剥
削人。榨取剩余价值简直不管工人死活。(如马克思所言:“资本家无限度地盲
目追逐剩余价值,像狼一般贪求剩余劳动,不仅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极限,而且
突破了工作日的纯粹身体的极限。“当当今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资本家们已普遍
采用提高部门和整个社会劳动生产率这种假仁慈手段来获取超额剩余价值和相对
剩余价值的时候,我们国家有些私营企业主还停留在资本社会初期的剥削手段
,只有当他们的腰包鼓得不行的时候,才会去考虑提高生产率。16大的报告提出,
要保护一切合法的非劳动收入,显然这种延长劳动时间的剥削手段是不合法的。
如果要保护合法非劳动收入,让劳动人民认可这一制度,我认为必须坚决取缔一
切不合法非劳动收入,否则,那就是一纸空文。再则,政府要首先保护工人(包
括民工)的合法权益,而不是首先与私营企业主套近乎,因为后者在生产过程中
占主导地位,能够自己保护自己,工人却不能。)
问:你觉得现在在建筑工地怎么样?答:虽然生活条件比较差,也比较累。但是
有一定的自由。哪天身体不舒服了,我就可以不干,大不了少拿一天工资。
问:在工地工作,需要什么特殊技术?你们上岗前经过培训吗?答:没有。就是
需要会看图纸,我刚来时也不会,跟着学学就会了,很简单。
问:你们和老板之间有劳动合同吗?答:没有,我们老板(指把这些民工从家乡
带出来的当地人,他们一般在大城市有关系,能揽到工程干)从建筑公司得到这
个项目,它们之间可能有一份合同。
问:你知道这是不合法的吗?(笑了笑,不做回答)
问:你们工地工人中有党员吗?答:现在没有,以前碰到一个。
问:如果你们在工地上受伤怎么办?答:我还没碰到过受重伤的。一般的小病,
到工地医生那里开点药就完了。
问:你们的医生是哪里来的?药费贵吗?答:医生是建筑公司那边的。药费比外
面高不了多少,太贵我们也不会买。
问:你们有暂住证吗?答:有,但要三证合一才能正常活动,平时我们也不随便
走。
问:在工地有什么娱乐活动么?答:几乎每个人都有个收音机,没活干时打打牌
(小额赌博)。
问:基本上听些什么广播?答:我喜欢听新闻类的。比如说现在的中国经济,为
什么搞不好,就是因为再怎么调整,再怎么改革,一个国家就像一碗水,再弄也
不可能多出一滴水来,我说中国就应该多来些跨国公司,到国外去赚外国人的剩
余价值。
公寓施工队调查报告
11月29号,我和两名同学共三人,到大石桥紫荆公寓施工处进行了走访调查。本
来是要调查民工的生活和工作情况,但我们无意走进了一些搞技术的和处于管理
者地位的人的宿舍,又由于被驱逐而没能同民工充分地聊天,所以只能说是紫荆
公寓施工队的调查报告。
以下是我在同施工队的人聊天时了解到的一些情况:
第一个人来自四川的农村,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已工作的妹妹,家里种有田,还搞
饲养,自给没有问题。他今年26岁,他98年就开始在这个工队里干活,算来已经
有5年了。他现在在施工队负责驾驶铲车,工作量很大,三个人两辆车不分昼夜
倒班干,每个人最长的连续工作时间长达八、九个小时。但工资并不高,一个月
也就1000元。宿舍是六人一间,有暖气,自己购有电视,床铺也很软乎。早饭主
要吃自己做的油饼,还有粥喝。我们到那儿时,他们已经下班,刚聊了半个小时
,一个“领导“回来了,马上就拿出象棋杀了起来。
我感觉这个人的情况应介于民工和技术人员之间。首先从宿舍来看就是出乎我的
意料的好,伙食也挺不错,还配有手机。但从工资来看,他的并不多,他自己也
不大满意,但问及他有没有想过另外找一份待遇更好的工作时,他显得很无奈,
感到自己什么都不会,又认为自己不是学习的料,无法进一步学习,只能走一步
看一步了。对将来也是迷茫。
然后,我们来到了一个项目经理的宿舍。他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房间里有保险箱
,工队还配给他一辆汽车。我们到那时,他正在吃饭,喝着罐装啤酒。说话间,
还大方地给我们两个男生一人一罐啤酒;我们临走时又给了我们两盒烟。随后又
叮嘱我们不要到民工宿舍去,因为“民工素质比较低“。
我感到这个项目经理显然受过较高等的教育,说话温和有理。也挺有社会阅历,
当我们问及他的月收入时,他说只有两千多,我想这与他现在的消费情况是不相
符的。而不让我们到民工宿舍,这更有一番“深意“。
我们当然不会轻易听从那个项目经理的嘱咐,于是便在一名热心的民工的带领下
,来到了民工宿舍。他们的宿舍没有电视,也没有暖气,只有工队统一配的火炉
。我们进去之后,刚和民工们寒暄了几句,还没来得及深入交谈,就进来几个凶
神恶煞式的人,说是不允许擅自和民工接触。我们说我们是学生,只是想和工人
师傅说会儿话,他们要我们证明我们是学生们,可当我们正要拿出学生证时,他
们又立即改称就是学生也不能擅自同民工接触。于是,我们被无情地轰了出去。
对此,我感到跟失望,也有些不解。我们来调查民工,是想了解民工的生活情况
,了解他们对自己和社会的看法,发现问题,并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帮他们解决
问题。我想这样对民工和社会都应是有好处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对工队也应
该没有坏处。我们的党不也一直号召知识分子要贴近社会、了解社会;贴近工人
阶级,了解工人阶级,同工人阶级打成一片,做工人阶级的知识分子吗?我们去
调查民工正是响应党的号召呀!为是么不许我们和民工接触呢?难道到我们这样
做有损于工队利益?但工队应该是工人的家,我们帮助工人,也就是在帮助工队
呀。难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变化,工队中有什么不可让外人知道的秘密?对这个问
题,我还不能做出回答,因为我们没能同民工进行深入交谈,而同那个叮嘱我们
不要到民工宿舍去的项目经理交谈是不可能得出结论的。我也无法判断民工的素
质到底低不低,但我可以肯定:那个轰我们走的工头确实素质很低。
尽管我们这次没能完成调查民工的目的,但我们也有了额外的收获。我们同工队
的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进行交谈,了解了他们的情况,再加上别的小组对工人的
民工的了解,我们可以对工队的整体情况有一定的了解。而我们被别人轰出来,
则更激发了我们调查民工的欲望。
大石桥民工调查报告
12月29日下午6:30,我们一行步入大石桥施工场所,夜幕已经降临,但工地上
仍有不少工人在忙碌,沿着灯光的方向,我们来到几列破旧的平房前,几个三四
十岁的男子正在吃晚饭。知道我们是做实践的学生后,他们把我们领到平房内-
-这里是他们的宿舍。里面的生活条件是不可想象的,以前的调查报告中已有详
尽的说明。寒冷和半饥饿,这两个词本不应出像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更不应该
出现在首都北京名校清华。
平房里住着的师傅们年龄从二十到五十岁不等,都是从辽宁过来的。由于严冬降
临,在东北已难找到工作,要干活只能往南走,在于师傅们的交流中,我的心不
断地被触动,提笔写这个报告时,我才发现或许“触动“这个词并不能充分表达我
的感受。
师傅们对我们很热情,从言谈之中,我时时感到他们对我们这一代学生所怀着的
希望,一位四十上下的师傅告诉我:他们这些农民对现在社会已没有能力改变什
么了,也不指望能有其他什么人能为他们干些什么,他们只希望我们这一代学生
出来之后能把社会狠狠的改变一下。听到这些话后我的心被刺痛了,以前的我是
否真的准备为咱们的农民父亲们奋斗一生?毕业以后我会甘心去最艰苦的地方吗
?我不清楚。我似乎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同时道貌岸然的表现自己对现实情况
的关心,而当我面对面地感受到师傅们的期望时,我感到了羞愧。
几十年前一位名人宣称:中国不宜实行民主,因为中国人民缺乏政治素质。经过
了调查之后,我感觉这句话到了今天已经彻头彻尾的错了,师傅们对时政的关心
比之大学生有过之而无不及。十六大召开期间,由于北京整顿治安,师傅们被包工
头遣返回家,在这几天里,他们天天守在电视或收音机前了解16大进展。他们希
望在大会中得到能够改变农民状况的切实的东西。他们对时势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虽然由于信息来源的限制,他们的一些观点并不妥当,但至少他们在思考,思
维着的精神是人类最美丽的花。
这篇文章写到这里似乎已不像一篇调查报告,但它确实是我们从师傅们的生活中
得到的真真正正的东西。他从社会的一个角落反映了现今中国这一批被迫浮在农
民和工人之间的人们的真实生活。但值得高兴的是:他们的精神状态很好,他们
乐观,他们在艰苦的生活中创造生活。
伟大的中国农民,支撑起整个国家的巨人!
大石桥民工调查
同学电话通知我去做民工调查的时候,我的一位室友接的电话,“我的自行车没
准就是被民工偷去的“她说。
下午5点半,天已全黑了。在洼洼的工地上没有走多远,看到了几排平房。在窗
口观望了一下,房间里竟然还有小彩电。不像是普通工人的住处,但我们还是决
定进去看一看。
果然房间里住的是几位技术工人,显得比我们还腼腆。门开了又进来一个人,师
傅们话好像更少了。得知新来这是位当官的,我决定和他聊聊。
一层扣,到了底下根本不够,他不这样没办法。“说在北京这种情况就很少,因
为北京把钱基本都拨到了。但总是要扣些,“连清华也扣“。“工程应该十万,给
八万你干不干?你说不干就有别人干。“他说他们给清华做工程不是为赚钱的,
是为创牌子。他说他是搞紫荆供热的,我就问为什么紫荆三天两头水管冻裂、暖
气爆裂,他便让我“去问那些湖北人,那是他们干的。“
我们打算告辞,他嘱咐我们说跟他们还有后面办公楼里的人聊聊还行,“千万别
到后面民工那去。民工素质低。“又跟我说“他们两个男生去还行,你女孩子可千
万别去。“
一路打听才找到民工的食宿区。工人简易墙板拼装起的二层工棚前一片泥泞。敲
开一扇门,进去还没说够五句话,竟被尾随而来的几个保卫科的人驱逐了出去。
(为什么不让学生接触工人?)带着遗憾离开。
为了接触到真正的工人师傅,我决定再访大石桥。这次一个人去。出发前跟室友
打了声招呼:“要是熄灯时我还没回来,你就报警。“
已经7点了,工地上仍有很多工人师傅在做工,穿过洼洼的工地,敲开一扇门说
明来意,屋里几位师傅十分热情地让座倒水。
一间屋里挤了十张床,屋里生着火炉(“刚生了也就20天“--这天是12月4日)
,还挺暖和。我感到有煤气味,师傅们却说不漏。这几位师傅是从哈尔滨来的,
比起我实践前读的师兄报告中的情况好一点:一是东北的黑土地还出粮食,二是
在工地上做塔碉指挥,干一整天歇一整天(各24个小时),活也不重。没有周末
,但五一、十一的假还是按国家规定放的,春节也能回家五六天。因为活轻,工
资比做体力活的工人略少些,每月800,省吃俭用能剩五六百,每年能挣四五千
回家,但一层扣,到了底下根本不够,他不这样没办法。但小组长要扣600第二
年再发(问及原因,师傅说小组长的也被上面扣着,语音蛮体谅的)。
“说在北京这种情况就很少,因为北京把钱基本都拨到了。但总是要扣些,“连清
华也扣“。“工程应该十万,给八万你干不干?你说不干就有别人干。“他说他们
给清华做工程不是为赚钱的,是为创牌子。他说他是搞紫荆供热的,我就问为什
么紫荆三天两头水管冻裂、暖气爆裂,他便让我“去问那些湖北人,那是他们干
的。“
伙食不好,“一勺白菜一块钱,一勺土豆丝一块钱;鸡啊鱼啊倒是都有,市场上
买的鸡头,拿回来剁三刀,一刀二块五,哪里舍得吃。“现在生了炉子了好一点
,可以自己买回做,吃得好些,4个人每天12块钱,比在食堂省一半。施工事故
很少出,因为“安全第一预防为主“。根本没签过任何合同,更不用提保险了。生
了病受了伤要到工地自己办的医院去看,报销70%,但“50块钱的药他们起码得要
你150,最后他们还得干落下不少。“所以受了小伤根本不会去医院,买块胶布贴
上,照样干活。
小组长也是一个村子出来的,靠关系门路当上,搞“管理“,和他们一样没知识,
同乡的相互照顾些,那些南方的整天四处吆喝、骂娘。小组长也要干活,工资略
高一点。
公司揽了项目,再承包给包工头。包工头一年挣多少就不知道了,“反正光因延
误工期就罚了20万,你想他一年能挣多少?打工来去比较自由,想走现在就可以
走,走了不来没人管。来做工多靠熟人联系,不是熟人轻易也不敢去做,怕万一
工程赔了老板走人工钱没处要。国家政策外来人口不再收暂住费了,但我们还得
交。平时外出要躲着警察,什么错事都没做,见着就抓。公安局办的暂住证公安
局自己都不认,警察看了就撕。人抓起来身上的东西全没收,交2000块把人换出
去,不然就送到保定挖沙子,一天给一块钱(而创造的价值至少40块),等攒够
了回家的火车票就遣返。所以只敢在清华附近走走,天安门什么的不敢去了。前
些日开16大,根本不敢上街。
家在哈尔滨农村,东北土地多,人均七、八亩田,但土地不景气,年景好时每亩
能也就收入300多块钱,上交二十几块,再刨去各种支出,剩200多些,这样一共
2000左右。若是有天灾,还要倒赔钱。农村花销也很大,还有当官的变法儿收钱
(杀自家的猪也要交钱,15块一头,瞒不过的,有专人盯着查),每年支出至少
5000,所以70%的青壮男子都外出打工了。村里对打工也不限制,只要土地不荒
,转包给别人也行。好在土地半机械化,“家庭妇女,包括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
就能管好40亩。“没有乡镇企业,因为没什么土特产,也交不起税款。即使办了
企业也都会塞进各人腰包里去。“没有一个当官的不贪污。“一个人就说起毛泽东
时代好,起码没有贪污,还搞平均主义。另一个言“贪污亘古就有“(原话),吃
大锅饭,还要一起穷到现在(现在虽然不景气,但分产到户后总比以前集体干强
多了)。刚才那个就说不知毛泽东活到现在会怎样,旁边一个没加入争论的就说
“读三国流泪“(意“替古人担忧“)推门出去了。
我问当官的贪污有没有百姓告状,说几年前一些百姓拦了火车要去告状,被说成
暴动,被警察用槁棒镇压了。也有村里人因为上访进了监狱。作官的官官相护。
“我要当官我也贪,你当了你也贪。“(旁人反对)国家政策是好的,但到下面就
变味。如山区,国家规定25度以上的坡地就种树,但下面45度才种。因为种树短
期不出效益,但实际农民损失很大。我请再举些例子,他们却也说不出什么了。
似乎他们感到了许多不合理,也感到政策不会这样不合理,但政策究竟是什么,
他们看不到。
不了解外面,“开了16大,连会上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别说电视、报纸,就连个
半导体也没有。“我问为什么不从家里带一个来,却又说其实也不很关心,只想
挣钱回家。
那会儿言“毛泽东时代好“,反对“你当官你也贪“的师傅拿出一本书来看。我问是
什么书,别人说他可爱看书了,有不少书。是一本小说,《天怒》。
孩子只养一个,多了也负担不起。村里人考到北京上大学的也有,但没有上好大
学的,很羡慕我们。当地教育不行,老师只是应付事。国家规定小学老师要有
本科文凭(其中一位师傅就是下岗的小学教师),但农村根本留不住大学生。本
村的孩子毕业后没有回家乡的,巴不得跳出去。上不了大学的只能回来种田(上
中专就是白交钱,因为找不到工作),再出去打工,走回父辈路上。没有别的出
路,又希望能碰到机遇,但没有知识没有技术,唯一的可能是遇到好的种子,靠
好的品种挣一笔钱。比较安于现状,希望想多挣些钱回去让孩子好好念书(给孩
子买了一台学习机,买不起电脑),盼孩子有出息,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告辞的时候,师傅们把我送到门外。
把我的所见所闻完全地如实地记录下来,不知算不算一篇报告。
如果是高中时写作文,也许我会弃掉东北师傅的材料再去采访一些甘肃工人,
然后来强调这个弱势群体;或者把师傅们话中那些颓废的部分去掉然后说我们中
的一些人还不如农民工(事实上,我的一位很强也很偏激的高中同学在看过《清
华夜话》后誓死不考清华,说“清华里就是一群农民“)。可这就是我的所见所闻。
我只想,从最低一个层次上反省一下,为什么我们骨子里的优越感。民工素质低
,民工危险,民工偷东西。我们住在他们建起的宽敞洁净的紫荆公寓里报怨,鄙
视他们。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处境,我们不关心他们的处境,我们无意于改变这种
处境,或者我们在利用这种处境。
其实我们中的一些也在像农民工逃离土地一样逃离家乡和国家。也许我不配说这
些。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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