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爷们》故事梗概
四位在内地才华横溢的文人,因为仰慕九十年代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的深圳,不约而同从不同的省市、怀着自己远大的抱负来到深圳。深圳巨大的物质与精神反差,让他们开始对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理想产生了怀疑。他们在美好梦想与现实巨大的差距交织下,变的失去了自我,变的迷失了方向。他们将自己在深圳的拼搏,定位成了与最初来深圳时的宏伟想法截然不同的努力:仅为金钱而作的努力。小说通过这四个性格相近、命运相似的主人公在深圳几年的人生经历,通过他们从仰慕到迷失自我,到找不到命运的方向,到最后不得不去从事一些自己看不惯,不想去做的事情或事业,展现了深圳这个大染缸里的种种触目惊心的人性堕落过程。将人之最美好的善良和最基本的人性,在残酷的生存环境造成的无奈中,被摧残的片无体肤。人在没有生存把握的环境下,连做人的最起码的条件都失去不存在,人的心灵因此被受到的冲击又反过来产生了对人性的否定。人性最脆弱的切口很轻易被生存的环境打破进入,因而造成了人在不自然的情况的自然的蜕变。
四个文人一开始对金钱的不器重,在深圳高消费和追求物质享受的环境下,慢慢变的怀疑起自己来了。他们想方设法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中找到自己的平衡点,但一切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工作岗位被那些、独具高位的人用来谋取自己的私利。所有的理想在他们的眼里完全出乎意料。他们的生存成了他们来到深圳后的最基本的问题。在内地时的高傲也好,孤芳自赏也好,在深圳统统变的一钱不值。本来不屑一顾的东西和事情慢慢的变的能接受了。以前没有受到过的诱惑也在他们脆弱的防线下接受了。文人本来的性情使他们开始抱怨起社会和人生来。;他们为自己找了太多的理由结实自己的变化。到最后,他们中的有的人涉足到犯罪,走入人生本来可以避免的灾难之中。
小说通过四个感情深厚、视若兄弟的文人的生存和拼搏的故事,揭示了人在残酷的环境中如果不注意随时适宜环境的变化和人生的转折,往往会进入一种误区。残酷的人生会轻易将人之最美好、最善良的东西顷刻间击毁。人也因此丧失自己,变的如此不堪入目,如此不堪一击。
深圳爷们
第一章
(一)
钱洋冷冷地看着那幢高高的楼,眼里射出一种无奈。他知道,金琳进去的地方一定是个没有人知道的神秘地方。她就是这么个女孩子: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没有人能知道……
他走出国贸大厦的脚步有点摇晃。街上走过的人个个匆匆忙忙。一辆大巴碰伤了人,警察正在处置。他走到公共汽车站边,环视四周。去哪里?他无处可去……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提着公文包在他身边走过,撒下一阵淡淡的香水味。他闻出是金琳平时最喜欢用的那种牌子。他看着那个漂亮女孩子在十字路口慢慢的不见。
他决定打个电话给张刚。张刚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一个在内地时就认识的朋友,写一手好诗歌,一手漂亮的硬笔书法,是个让女孩子们动心的硬汉类的男人。和他一样,35岁。
“张刚吗?”他拿起电话,拨到张刚的单位。张刚在深圳一家很有名的杂志社做记者,据说现在也是这家杂志社的元老了,可他居然连个编辑部主任也没有混到。他在深圳的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是我。你是谁?” 张刚说话永远一副冷冰冰的口气,让不了解他的人以为谁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我。钱洋。妈的,心情不好。来喝茶吧。我请你。在国贸旁边。”
“看来我今天下午的采访又要跑泡汤啦。一个礼拜都会了三次了,你让不让人活呀?我这期一篇稿子都没有写呢。总编辑催了好几次。你知道我们杂志社现在要改革了,我怕自己连饭碗都保不住呢。”
“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你没有工作搬到我那里住。”
“养我呀?嘿嘿。奶奶的,我成了你的小白脸了,我像吗?我可是老黑脸呀。你想好啦。”
“少说废话,快来!”
“好,我打话叫刘宕,你打电话叫王林。今天你约我们的嘿嘿,陪你呀。你请客!”张刚一副假惺惺的笑。
“没有问题,我请客。妈的,我就不相信你们能把我吃穷了。”钱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张刚、王林和刘宕,他们几个以前在内地是一伙从没有见过面,可彼次都知道、彼此都了解、经常通信联系的真正的文学青年。不同的是,王林和钱洋在文学杂志社里做编辑,张刚和刘宕在报社做记者。
钱洋又挂了个电话给王林。王林答应半个小时赶到。钱洋走到小店买了盒红万宝路烟,站在南国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打开烟盒,抽出一支。
“要陪吗”一个妖艳女孩子用胳膊碰了一下钱洋的体。
“干什么?”钱洋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在回想刚才金琳和他挥手告别时的情景:她准是去和什么人约会,要不她不会化妆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化妆了。自从她失去贸易公司文员工作以后,她就搬到他那里住了,天天除了上街买菜做饭以外从不去什么地方,连以前的朋友都不见。有几次,钱洋叫她约些朋友来家玩玩,好让她开开心,她都拒绝了。今天不同,她上午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猛抽烟。问有什么心事,她就是不说。钱洋知道她的性格,她不想告诉你的你就是打破她脑袋也甭想知道。上午他刚写完一篇稿子,心情本来很好,可被金琳的举动弄得心烦意乱的,不知道做什么好。
他回头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女孩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眼圈四周黑黑的,一看就知道坏事做多了。
“嘿嘿,去看电影好吗?才来的美国大片。”
“什么美国大片?你看了有几十次了吧?”钱洋心情不好,拿女孩子当出气筒。
“你知道啦?嘿嘿,看电影当然是假的啦。”
“我看只有傻瓜才不知道?你看我像傻瓜吗?有什么说什么吧。我不看什么美国大片。”
“那去我那里玩玩吧?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女孩子眼里故意透着妩媚,用她十分性感的身体在钱洋身上蹭来蹭去。
“你会玩什么?”钱洋正等人等得无聊,索性逗起这个女孩子来。
“什么都会。”
“是吗?我们可是4个男人呀。你敢吗?你敢陪我们4个男人玩吗?我们一个一个上你。”
“那我再叫3个漂亮妹妹陪你的哥哥们们好吗?都是最漂亮的妹妹呢。”
“我们就喜欢4个人一起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钱洋故意恶狠狠地看着她,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像个玩家一样的叉着两条腿。
女孩看上去最多十七八岁,一听钱洋这话吓住了,赶忙找个借口躲开了。钱洋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妈的!没有用的家伙。”他骂道。
他朝电影院售票窗口看了看,还真的在上演一部美国大片。金琳和他说了好几次要他陪她来看。“明天一定陪她来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他就是这么个人,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往人家还没有搞清楚他为什么生气,他的气就消了。
(二)
茶楼里喝下午茶的人很多,大都是些香港过来办事情、买东西的人,也有些过夜生活才起来的人,这大多是女孩子们。茶楼内熙熙攘攘的。钱洋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他找了个
靠墙角的地方坐了下来,拿出一份刚买的香港出的八卦报纸。他很讨厌香港这些八卦报纸,可现在的杂志越来越难办,总编辑老是要他们多写点可以卖动杂志的文章。他于是想在这些专门报道八卦新闻的报纸上找点写文章的灵感。他很佩服香港记者,那些记者太能钻缝觅洞了,许多在钱洋看来无法报道的事情,在那些香港记者手里还真能搞出名堂来。虽然正经的香港人也不喜欢看这些八卦东西,可的的确确也有不少无聊之极的人喜欢把这类东西当个宝。
“喂,楞什么呢?”钱洋的肩膀被拍得差点斜了下去。
钱洋知道张刚到了。“你就不可以轻点呀?我要是个女人早被你击倒了。”
“你是女人?嘿嘿,你要是女人我看没有几个男人会喜欢的。”张刚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拿起茶杯一口喝干了里面的茶:“小姐,拿个大杯子来倒茶。”
张刚的大嗓门引得旁边桌子的人都转过头来工业。
“小声点吧,人家在看你呢。”
“怕什么?不是来花钱的吗?怕我没有钱呀?”
“快点呀!”张刚很不习惯别人对他好奇。“妈的,看什么看?没有见过野蛮人呀?老子就是!”钱洋也搞不清楚张刚现在怎么那么大的火气,动不动就骂人。
“好好,你有钱。你有钱。”钱洋一副坏透了的样子看着张刚,咧着嘴笑笑。“那好,还我的麻将钱来,2500块。还来!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钱呢。哼!”
“麻将钱现在没有。你急什么?怕我不还?我愿赌服输,会还的。不过,”张刚拉下了脸来,“我要先付了房租,付了房租就没有了。嘿嘿,你等着吧!”
“那你还这样大声说什么买单?你要买单我还巴心不得呢!”
“笨蛋,那是说出来气气人的,你以为你能赖得了呀?今天你买单买定了。看我怎么把你吃空。”
喝完茶,他们几个坐车到刘宕的屋子里去打麻将。这是他们共同的爱好。在深圳,平时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王林在报社做记者,专跑法制线儿。刘宕在一家影视制作单位做部门负责人。他们几个工作时间都比较自由,随时可以聚在一起。王林来深圳快两年了,是最早来深圳的。张刚其次,也有一年多了。刘宕和张刚的时间差不多。钱洋来深圳也有一年了。张刚和刘宕因为来自同一个省份,在内地时就有来往,彼此一直很熟悉。王林和钱洋是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认识的,聊到后来知道大家以前就联系过。后来又认识了刘宕,再后来认识了张刚。
他们4个成了铁杆哥们,有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经常会聚在一起。张刚的老婆在云南,是个宾馆的领班,张刚正忙着把她弄到深圳来。张刚虽有深圳户口,可是没有钱,没有自己的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张刚经常为这骂爹骂娘。钱洋老笑张刚,放着武汉的高楼不住,放着好好的处长不当,来闯什么深圳呀。
刘宕的老婆在武汉,是个舞蹈演员。因为年龄偏大现在在家待岗。她很怕刘宕在深圳学坏,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深圳住上一段时间,把个好端端的男人一天到晚弄得像个焉了的茄子,免得他憋足了劲在外面乱放。明白人都笑刘宕的老婆这一招表面高明其实最笨,刘宕真要学坏,还不是照样可以在她走了后出去做什么呀?刘宕其实也并没有闲着,在外面追他的女人真还不少。这家伙长着一副标准的男人模样,很像香港专门演警察的那个演员,女人们很喜欢他。
王林的命最好,老婆和他一起来的深圳。他一到深圳,就靠关系进了一家效益不错的报社,没有多久报社就给他解决了一套住房,这在现在的深圳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情。这小子老说他的命好。王林单位的一个头是个寡妇,男人去世了好几年。王林刚来深圳那阵,三天两头跑那寡妇的办公室,送她点土特产、小礼物什么的。寡妇是个副职。虽说左右不了王林的大事,可解决一套住房还是绰绰有余的。王林得到房子的回报是什么,他打死也没有告诉哥们几个。不过哥们几个老是嘲笑王林的房子来的不是什么正道。说归说,大家还是觉得王林即便失去点什么,在房子就是命根子的深圳还是很值得的。刘宕就说过:要是哪个娘们给他在深圳买套房子,就是再丑的女人他也愿意陪她睡,不过只睡一个晚上。张刚就不干了,他说打死也不陪不喜欢的女人睡觉,那种房子他是不会要的。
每当王林听大家议论他房子时,老喜欢打岔把话题移开。久了,哥们几个心里也明白点什么了。有一次,哥们几个到王林办公室等他下班去打牌,在门外便听见那个老寡妇很严肃地和他在谈什么事情,而王林则压低着嗓门说着什么。出来时,王林脸上一脸的怒气。那天,整个晚上王林都在骂人,骂那个女人。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劝他。钱洋估计,是王林该交‘公粮’给那个女人却不想去交。换了谁谁也不愿意去为那样的老女人奉献点什么。“哎,王林呀王林,你以为那房子就得的那样轻松吗?”钱洋不止一次笑过王林。
今天晚上的麻将打得十分精彩。钱洋输光了身上全部的钱。张刚他们三个人赢钱。张刚手气最好,一晚上就看他在糊牌。
“兄弟呀,我说过多少次了,叫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要打牌,要输钱的。现在知道了吧。”张刚笑眯眯的看着手上的牌,得意万分。
“张刚你也不要这样说老钱嘛,赢了人家的钱不说‘谢谢’还讽刺挖苦,干吗呢?嘿嘿。”刘宕这时糊了一把清一色,故意贬着张刚。
钱洋猛推了一下麻将牌:“不打了,输光了。走人!”
“没有那么快吧,才打3个小时就输光啦?”王林不想回家,还想打。“要不,我借点钱给你打?”王林回家最怕老婆叫他教两个孩子学习。他是个坐不住的人,结婚十年。那个家他就没有多操什么心。每天晚上不到一两点钟他是不会回去的。
“不打了。张刚欠我的钱扯平了,我带的三千块钱也输光了。你们真想叫我今天晚上输个十万八万的呀?我又不是富爷。”钱洋站起来,摔掉烟头,恶狠狠地说。
“我请客,去吃消夜。喝酒去!喝了酒谁想做什么谁就自己去做什么。”张刚大方地挥挥手。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指的是什么事情,没有人指明,也不需要谁去指明。在深圳,他们来了这么久,知道的事情不比什么人少。
“走!喝酒去。反正回去也睡不着!”钱洋手一摆。
(三)
喝酒的地方是一家湖南菜馆,菜馆里依然人满为患,来这里宵夜的人以湖南人居多。据不完全统计,在深圳的湖南人少说也有六七十万。湖南离深圳很近,那时全国直达深圳的外省火车只有湖南开往深圳的。湖南人来深圳只要坐一个晚上的火车就到了。深圳流传过一个笑话,说有一个湖南妹子被一帮来深圳较早的姐妹劝说来深圳找事做。深圳的姐妹们告诉她,上火车前先好好的吃一顿,上了火车什么也不要买,一觉睡到天亮,姐妹几个会在车站接她。只要到了深圳,她们准保她下了火车马上就可以赚钱。女孩子一听有这样的好事情,就花30块钱买了张火车票,熬了一夜到了深圳。姐妹们买了碗桂林米粉给她吃了后,将她带到关外的一家发廊,让她一直睡到晚上。到了晚上,姐妹们叫醒她,告诉她该出来赚钱了。姐妹们告诉她赚钱很简单,等客人来了以后,陪他去小房间满足客人的一切要求就可以了。她听了本想不干,但看到姐妹们都以这样的方式在赚钱,也就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当天晚上因为她是这家发廊新来的妹子,见惯老面孔的好色鬼们排着队等她“上岗”。那天晚上,她赚了一千块钱,只惊得她逢人便说深圳的钱太好赚了。姐妹们这下不高兴了,因为她的到来把她们饭碗给抢了。没几天,姐妹们想了个法子在客人们面前说她得了性病,吓得那些客人见了她都绕开了走。不过几天,她又感到了深圳的钱不好赚了,只好老老实实地请了那些姐妹好好的吃了顿大餐,才算陪了礼重新开始。
许多深圳人瞧不起湖南人,说他们仗的就是因为离深圳太近了,坐火车来深圳找事情做就象到自己的省城出个差那么方便。可湖南人不理人家的看法,该从遥远的、贫穷的乡下出来,他们依然不停地在先来深圳的朋友们的介绍下,揣个几十块钱就来闯深圳。
钱洋一行坐下来点了很多菜,又叫了两瓶湖南酒“湘泉”。“湘泉”并不怎么好喝,但深圳是个不会喝酒也不太懂得酒文化的城市,因为深圳的湖南人多,他们喜欢喝这酒,所以在湖南人的带动下, “湘泉”酒也就为喝酒必点的酒了。
4个人一开始还喝得比较雅,但没有多久,就你一杯我一杯地找借口让别人把杯子里的酒喝下去。
张刚的酒量最大。他喜欢自己先把杯子里的酒喝了,然后,将杯底朝天亮亮,看着别人把酒喝完。
隔壁桌上几个香港男人和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坐台小姐的女孩子互相搂抱在一起。香港男人在女孩子的脸上身上乱捏乱摸着,说着些十分放肆的话。钱洋喝了酒,总会晕晕乎乎。他看了香港男人几眼,骂道:“妈的,这叫什么社会?好好的女孩子放着工作不做,去跟这样的男人一起瞎混,我就看不惯。”
“人家是香港人。香港人在我们这里的女人们看来是有钱人。”王林讥讽道。
“有钱人?人家有钱的香港男人会到深圳来找小姐吗?你看看那几个鸟香港男人,穿他奶奶的个背心,腰里挂着个小带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跑车的车夫,还自以为了不起得很呢。”钱洋斜着眼睛愤愤不平。
“少说废话,什么时候你有钱也给哥们几个包个这样的女孩子看看。”张刚举起酒。“喝!人家的事情你们少说。我看你们真是没事情做,吃多了撑的。人家父母都没有管他们的孩子,你们着什么急呀?有本事,今天晚上你们也可以去玩女人。我看你们呀,就这张嘴厉害。”
“谁说只是嘴厉害呀?”钱洋的头晕得厉害,有点想吐。他压了压翻到喉咙的酒。“我看我们在座的,要说厉害,要数王林。那次我和他去哪里玩?对了,是南山的卡拉‘OK’。我们一个人一个小姐,最后呀,王林在小包房的厕所里,把那个小姐给干了。你们猜他干了多长时间?”
钱洋端着酒杯非要张刚猜。张刚猜了几次没有猜出来。
“他呀,在里面呆了整整一个半小时。”钱洋站起来,摇晃着身子,走到王林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你们别看这小子瘦得这样。嘿嘿,这家伙可是骨子里厉害的人呀。”
王林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小子也不差呀,那天你不是和两个女孩子做了爱吗?”
“两个?我和两个女孩子做了爱吗?我怎么不记得呀?”钱洋挠挠头使劲地想着。
“你自己喝醉了,人家曹老板见你一手搂一个女孩子,最后不都叫他们到小包间陪你去了吗?”
王林揭着钱洋的短。
“我进去就睡着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呀。可我醒来看你还没有出来呢。”
“真的吗?”刘宕来劲了。看着王林。“你小子从那里学来的这身功夫呀?不会是你那个老大姐教的吧?”刘宕说的老大姐大家都知道是王林单位那个副总编辑。那个老女人每到周末必定会叫王林去她那里,先弄点好东西给王林吃了,然后,折腾他一个晚上。每到那时,王林就骗他老婆说要到外面出差。开始大家还开开王林的玩笑,久了,觉得王林有点冤。
“来!喝完自己杯子里最后的酒,我们走。”张刚也喝多了,眼睛红红的,盯着人时连眼珠转都不转一下。
“喝!”大家一声吼,脖子一动,酒灌了下去。
钱洋去了趟厕所,最后才下到楼下。他迷迷糊糊四处找着他们,可眼睛就是看不到人。
楼下是个小停车场,停放着不少来这里宵夜的小车。几个保安没有什么事情做,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聊着天。
突然,一辆黑色的“凌志”车飞驰而来,在门口“哧”地一声煞住。车轮子刚刚擦着张刚的脚边。喝了酒的张刚觉得这车开得也太霸道了,站在车门边就是不让车里的人下来。
一个穿黑色短T恤杉板寸头的家伙,从另外一个车门下车,直冲到张刚面前,叫到:“让开!”
“什么?”张刚火不打一处来。“碰了我的脚不说声对不起还要我让开?我不让你想怎么着?”
黑衣小子一把推开了张刚,把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两个也穿着黑色短体恤杉的人。
张刚手里提着个刚刚喝完了酒的瓶子。他喜欢收集酒瓶。
他抡起空酒瓶就要砸那个推他的小子。
刘宕和王林跑了过来,一看那3个人要动武,马上扑了上来。张刚没用酒瓶子砸那小子,而是用左手猛给了那小子胸口一下,把对方推了个趔趄。那两个刚下车的人一看势头不对,立刻冲到车后面,打开车后箱迅速取出两把砍刀一把猎枪。张刚右手举着酒瓶子,半天不动。刘宕勒着一个黑衣人的脖子,那黑衣人手里的砍刀在刘宕的胸口横着。王林这时也象铆足了劲的大力士,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一个黑衣小子,拳头捏得象秤砣。那个黑衣小子的短猎枪,顶着王林的胸口。一瞬间,大家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样的局面。谁都知道,只要有一个人发起攻击,所有的人就会大打一场,这里马上就会血流成河,人命草芥。
这时的钱洋摇摇晃晃走到街上。他回过头,发现身边没有了张刚他们。他觉得不对劲,朝后面看了看。后面围着一大堆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隐隐约约看到高高的刘宕站在人群里挥舞着手。他一惊。借着酒精的作用,他摇晃着身体风一般冲了过去。他看见张刚和王林都站在那里,周围都是人。他大喊一声:“什么事?”
突然一个黑影朝他袭来,他还没有怎么回事,就感到自己的鼻子一热,一股滚烫的热血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滴落在他的短袖白衬衣上,雪白的衬衣马上变成了一片鲜红。
钱洋被这一击打得有点蒙了,他揉揉眼睛,3个短粗黑壮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他浑身的热血象烧开了锅,激怒得活象只猛虎。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抡起拳头朝那个打他的男人揍过去。
这时,王林一把将他紧紧地抱住。钱洋大叫着,挣扎着,要冲上去拼命。王林死命抱着钱洋,将他拉向对面的台湾大厦门口。张刚和刘宕也帮着王林使劲压着他不让他再冲过去。
那辆黑色“凌志”车一阵风似地离开了那家酒楼。
晚风将钱洋吹醒了,他低头看看雪白衬衣上的鲜血,他还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脱下染鼻血的衬衣,赤裸着上身,用衬衣把鼻子上的血擦了擦,然后,把衬衣丢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去给我买件衣服来!”钱洋不知道对谁喊着。
张刚跑到路边的商场买了件体恤衫赶忙给钱洋穿上。王林在一边不停地拿纸巾给钱洋擦着还在流血的鼻子。刘宕跑去买了瓶矿泉水将钱洋手上的鲜血洗掉。
“你们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情?”钱洋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他想弄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几个臭小子刚才开车碰了张刚的脚。张刚看对方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就骂了他们一句。那几个家伙估计是黑社会的,以为就张刚一个人,看我们俩后来上去了,有点急了,拿出刀枪对着我们。你冲上来时,人家以为你是个不要命的家伙,给了你一拳,打在你的鼻子上,虽然伤得不中,可你流了一身的血。那几个家伙怕事情闹大,开着车跑了。”
“兄弟呀,我的酒瓶子马上就要砸上去了。你这家伙就冲上来了。要是你晚一步冲上来,那我们中间今天晚上就得有人死在这里。”张刚拉拉钱洋的衣服。钱洋的衣服半斜挂在腰上。
“是呀,今天晚上要不是钱洋瞎冲上来替我们挨了那一拳,要闹出大事情来的。”王林点了点头说道。“那几个家伙肯定是湖南帮的,见钱洋流血了,怕公安来,连宵夜也没有吃就跑了。”
“那就是说,我不明不白挨的这一拳还很值得咯?”
钱洋忘记了鼻子上的疼痛,有点得意了。“那不错。如果是这样,张刚你明天给我买点补血的东西来吃。我可是今天晚上的大功臣呀。”
张刚拍拍钱洋的肩膀。“兄弟呀,你我朋友一场,今天晚上我们算是患难至交了。大家都看见了,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孬种,今后我们几个是真正的弟兄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希望我们几个今后在深圳好好的混出个人样来!我就不相信深圳没有我们几个立足的地方。”钱洋说多了话,血又流了出来。
“我们送你回去,好好在家睡一觉。明天晚上我请客,在老地方酒楼。我们喝场桃园结义酒!”
(四)
钱洋的鼻子伤得不重,张刚几个把他弄到诊所医治了一下,止血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大家坐在酒吧休息了一会后,觉得还是回去休息为好,于是把钱洋送到家,看着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睡着了就散了。其实钱洋并没有睡着,他见金琳没有回来,气就不打一处来。张刚他们走后,他倒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
金琳是他的一个文学朋友介绍认识的。那时,钱洋刚来深圳。那个朋友告诉他,在深圳他有个文学师妹叫金琳,方便的话替他关照一下。钱洋请金琳吃了几次饭,彼此有了好感。因为有朋友的介绍,他们多了层亲切感,没有多久就走到了一起。来闯深圳的人的心灵都很孤单,平时为了生存到处奔波还不觉得,可一到晚上,就会感到无端的寂寞和无聊。钱洋和金琳的结合也有这种因素。好在金琳身上还没有深圳女孩子那种势利。他们平时一个礼拜见三、四次面。偶尔周末住在一起。金琳以前在一家贸易公司做文员。说是文员,其实是靠拉单做生意的业务员。金琳很喜欢这工作。她说自己是个有能力的女人,不喜欢只靠那点工资来维持自己的追求。金琳的野心很大,一心想在深圳出人头地。久了,钱洋知道了金琳的一些故事。
金琳其实出道很早。以前在深圳她跟一个台湾商人跑单,全国到处跑。那个台湾商人对她很放心,经常将许多钱放在她这里让她保管。跑了两年,台湾商人让金琳赚了几十万块钱,金琳学会了享受最富贵的生活,走到哪里都一副大款的派头。今年年初时,台湾商人回台湾后打电话告诉金琳,自己在台湾遇到点事情,想用她的钱转一下。金琳没有多想,把她所有的钱都汇进了台湾人给她的一个帐号里。她所有的钱都是台湾商人帮她赚来的,她没有道理不相信他。可这回这个台湾商人没有像往常那样再回大陆。两个月后,一直不见台湾人的金琳这才急了。她打电话去台湾,他的电话停机了。他家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她托人去台湾找他,也没有音讯。她终于明白:她被他骗了。一贫如洗的她只好重新找了份工作,她得生活下去呀。
钱洋知道这事情后才明白:为什么金琳平时老是喜欢大手大脚的花钱;喜欢一个人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就好象有许多无法诉说的心事。他知道,在她心里,有一块无法解开的疙瘩。凭他的经济实力,他是无法将金琳留在自己身边的。
金琳回到家已是晚上12点多了。见钱洋躺在床上没有动静,她以为他睡着了,和往常一样先到卫生间去冲澡。
阿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看着电视。阿庄是最早租下这套四房一厅房子的人。租下房子后,精明的阿庄将其中三间又转租给了那些来深圳和钱洋一样没有房子住的人,钱洋一间,另外两间一间租给了一个老在晚上出去上班很神秘的漂亮女孩,一间租给了一个来自湖北在一家公司上班女大学生。
“回来啦?”阿庄问候了金琳一句。“锅里还有我煲的甜汤,喝点吧,清火的。”
“谢谢。不用了。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东西。”金琳推开卫生间的门,在走进去时向阿庄道了声谢。她知道此刻的阿庄色迷迷的眼睛正想象着将她的衣服从里到外扒个干净。她对阿庄从来没有过好感。要不是看在钱洋和阿庄关系还不错的份上,有好几次,她早想冲这个喜欢在她面前说下流话、开黄色玩笑的家伙骂几句。阿庄的好色和许多广东男人一样,没有一点掩饰。他可以在认识的、不认识的男人和女人面前公开谈论男女间的性爱,一副津津乐道的样子。金琳很不喜欢这样的男人,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摆阔。“你真有本事,怎么还做二房东来赚钱呢?”不过她倒很佩服广东人的精明。金琳私下告诉过钱洋,与其住在阿庄做二房东的房子里,不如自己去租套房子来做二房东。做二房东可以少出甚至不出自己租房子的费用。可钱洋听不进去,他喜欢和阿庄做伴。他是通过租房认识的阿庄。阿庄精明,做得一手好菜,平时一副乐菩萨的样子,很贪玩。因为过去在农村没有读过几年书,对从事过写作、出过几本书的钱洋很崇拜。这让来深圳后一直觉得自己有点失落的钱洋心里十分舒坦。钱洋告诉过金琳,他不想和阿庄分开住,除非以后自己有钱买了房子。他觉得和阿庄在一起,生活上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平时也有个可以互相说话聊天的伴。记得有一次阿庄因去老家看望那个他很不喜欢的农村老婆,走了十来天,钱洋硬是憋了十来天没有和其他人说话。他嘴上说不孤单,可内心真正的孤单和无聊是没有人知道的。在深圳,你有钱你就有朋友。深圳的朋友是靠钱维持下来的。你一文不名,人家躲你还躲不过来呢。深圳不相信眼泪,没有同情。
金琳自钱洋告诉了他不想自己做二房东以后就再也没有和他谈起过这事。不过,金琳知道,钱洋对钱是又看不起又想得发疯。因为钱洋不止一次在她和钱洋的朋友面前聊起过钱的重要。钱洋在床上和她疯狂做完爱后,往往会点燃一支烟,搂着一头散乱头发的金琳自言自语的说着“等自己有钱了后一定为她买幢漂亮的楼宇,让她一个人在屋子里裸着身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话。钱洋十分迷恋金琳的裸体,他总说她的身体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身体,是上帝特为他制造的礼物。
金琳打开淋浴器,温和的水温象一只小手慢慢抚过她白皙的身体,在她高耸的乳房上形成一条水注往下滑去。水的灵性和温柔的触摸,象秋天的微风点击着她脑海里的那根封闭了很久的神经。她想起那个台湾男人和她一起淋浴时的情景。和眼前的钱洋相比,台湾男人显然要比钱洋更让她无法忘怀。她一直认为台湾男人是她一生中最爱的人,也是她第一个爱过的男人。不管他对她怎么样,在她的心里,那种刻骨铭心的东西久久地缠绕着她的魂魄,让她经常在夜晚惊醒而不能入眠。她既忘不了他,又恨他入骨。要是他不是以欺骗的方式对待她,要是他告诉她自己遇到了麻烦事情需要用她的钱而不是骗她的钱,她是不会恨他的。他们是恋人,彼此相爱,她没有理由不把他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当那个台湾男人不辞而别之后,她才真正明白,其实那个台湾男人并不爱她。他本来就在台湾有老婆孩子,只是金琳不在乎这些。她希望得到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爱,是一种在常人根本无法做到的、彼此心灵上的碰撞。现在,每当金琳想起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得到的是这样一种结果,经常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她不知道那个台湾男人此刻会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台湾男人是否还记得她这么个女人的存在。金琳托人到台湾打听过,帮她打听的那些台湾人都是那个男人的朋友。他们告诉她已经找不到他了。她不知道是真的找不到还是和他互相串通好的。即便这样,金琳还时不时地托她认识的其他台湾朋友去打听他的下落。
她又想起今天下午和晚上那个请她吃饭的老男人。他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是她刚来深圳时就认识的。那时她还在一家通讯公司做业务。老男人因为业务关系经常公司。每次在门口碰到金琳,老男人总显得格外的绅士,让金琳先走,然后微笑着冲金琳点点头以示打招呼。慢慢地,他们就成了见面还能聊几句的朋友。老男人见到金琳总要夸她长得漂亮。金琳的漂亮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她知道老男人在打她的主意。她觉得,深圳有钱男人有个通病,见了漂亮的女人和女孩子特别喜欢夸赞,目的不外乎一个:想通过语言认识她,然后勾引她上床或做他的情人。深圳男人喜欢在女人身上投入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深圳男人对漂亮的女人就象一只见不得鸡蛋上有一丝缝的苍蝇,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扑上去搏个输赢。而深圳又恰恰有许多这样“有缝”的漂亮女人希望自己被深圳有钱男人来盯。她们渴望自己能在一夜之间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她们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就是自己的身体和美貌。她们的那种渴望到最后往往会变得饥不择食,因为当深圳成为全中国人民向往的地方之后,那些漂亮的女人和女孩子就象潮水一样来到深圳。漂亮女人在深圳成了又一道景观。可惜的是,深圳有钱的男人却不那么容易出现。他们不象这些漂亮女人和女孩子做一夜火车,或者花几百块钱的飞机票就能改变自己的身份。
下午,老男人在一家很有情调的西餐厅里请她吃的西餐。老男人以为金琳和众多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女孩子一样是个乡下妹子,一坐下来就不停地告诉她吃西餐的种种规矩和方式。金琳故意装着很有兴趣的样子,只是在他说完了一切之后才告诉老男人,以前她经常来这家西餐厅,她可以叫出这里最有名的几道食物。金琳看似平静的话将老男人弄得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多亏老男人在江湖上混久了,忙用一阵大笑掩饰了自己的难堪。
整个晚上,老男人都在劝金琳喝那种有点酸涩的法国原装葡萄酒。金琳明白这老男人是想灌醉她。老男人哪里知道,金琳的酒量之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底,喝多少下去都不会有问题。整个晚上,她故意装得扭扭捏捏不会喝的样子。她来和老男人约会,是想托他给自己找个事情做。她不想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地打发日子。她身上已经没有钱了。钱洋的那份工资最多只能维持他们日常开销。她是个花惯钱的人,手里没有了钱会让她比死了还难受。钱洋说过她几次,要她量力而行,没钱时少花点,为以后的日子做点打算。她反驳钱洋,会花钱的人才会赚钱。钱洋根本不相信她这种歪理,他是个花钱很小心的人,平时除了打麻将抽烟,从不乱花一分钱。
老男人最终没有占到金琳的便宜,但对金琳的印象却比来西餐厅前好了许多。他一直觉得,女人应该是一瓶纯正的红酒,越品应该越有内蕴才是。那些一呼就来,一来就上床的女人是最糟糕的葡萄酒,还没有开始品尝,就已经知道它的低劣程度。
金琳擦干了身上的水,穿上那件有点透明的睡衣,打开门,朝客厅走去。她和钱洋住的屋子要穿过客厅。
阿庄还没有去睡觉,坐在沙发上眯着双眼睛正看着电视。
金琳只好将双手护在胸前。
“金小姐,请等等。”阿庄叫到。
“什么事情?” 她回过头。
“你的衣服掉了。”阿庄指指地下。金琳的脚下有一件东西,是乳罩,她刚刚换下的乳罩。她的脸无端地红了起来。在这个她一直鄙视的男人面前,出这种洋相她感到太丢人。
她弯下腰,慌忙拾起乳罩。她明显地觉得阿庄在偷窥她的乳房。
“下午你的朋友阿风打电话来过,要你给她回个电话。好象她开了个什么餐厅。”阿庄说的阿风是金琳家乡的女同学,也在深圳。以前他们还经常见面,自从她被公司辞退后就没有给她去过电话。金琳不喜欢自己在最不好的时候去打搅别人。
“谢谢了。她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开业吗?”
“没有。好象就在这几天。”阿庄的眼睛还在她身上乱转着。 “你那个同学结婚了吗?”他在无话找话说。
“没有。我知道了。明天见。”
(五)
安排完钱洋回家后,张刚坐车来到黄木岗。这里是他居住的地方,单位给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让他临时栖身。黄木岗是深圳有名的外来人员居住的地方,居住着来自全国各地闯深圳的男男女女,因离市中心较远,房价比较便宜。这里最出名的是食街,不长的街道上面对面开着一溜儿华丽的酒楼餐馆。餐馆以买野生动物和蛇著称。白天,来这里吃饭的人象潮水一样的涌来,到了晚上,这里更是熙熙攘攘,人山人海。不过这里除了因野味海鲜好吃出名以外,还以红灯区著名。一到日落西山,白天睡够了觉的女孩子们倾巢而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性感十足。她们或站在食街两边,等待着来这里吃饭的男人们像挑选商品一样的把她们选中,陪他们一起吃饭喝酒;或是坐在她们认识的酒楼餐馆的房间里,等待着酒楼餐馆老板在介绍完美味佳肴之后,把她们作为这里的最后一道佳品,推荐给老板们。一般能坐在酒楼餐馆里的女孩子们要么长得十分漂亮,要么和老板们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否则她们只能站在街边听候男人们的挑选。男人们会将这里的一切作为深圳的一种特色,推荐给来深圳商务或旅游或出差的男人们。
张刚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见惯了这里的一切。他认识几个家乡来这里谋生的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和他聊起谋生的感触时,完全没有张刚以为的那种害羞感或堕落感。她们觉得自己是在凭自己的努力养活着自己。只要公安局不抓她们,这条路她们是走定的。
张刚的房间好久没有打扫了。他老婆来看他时,觉得现在的他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和以前在内地做处长时完全不同了,没有了以前的那种锐气和霸气,一副晃悠悠混日子的样子。
他给自己倒了杯啤酒。
电话响了。他看看了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谁?”
“我。老黄。”
老黄是编辑部主任,来自上海,以前在上海是一家杂志社的副总编辑。来深圳四年好不容易才努力得来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在杂志社,他和张刚还算谈得来的朋友,有什么事情总帮着张刚。
“你的稿子写完了没有?明天早上要开编委会呢。”
“急什么?还没写呢。”张刚这才想起,自己这个月该交的稿子还没有写呢。他今天打了一个下午的麻将,早把这事忘记了。
“你怎么这样呀?现在杂志社关系那么微妙,总编辑老说要炒人。你又总是和他过不去。我看呀,明天早上你要是拿不出稿子来,那就不好帮你说话啦。”
老黄是个老好人,不喜欢得罪什么人,在杂志社和什么样人都合得来。用他的话说,这叫吃人家的饭端人家的碗,不得不低头。
“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就是。妈的!就知道喜欢那些溜须拍马的人。凭什么我要听他的话呀!”张刚骂的是杂志社的总编辑,老和他过不去。
“凭什么?就凭他给你饭吃,给你房子住,让你在深圳不至于流浪在街头巷尾。”老黄不紧不慢地说。
“他给我饭吃、给我房子住?妈的,是共产党给我的,是国家给我的。他?想当年老子的官比他大的时候也没有牛逼过。真是的,现在的天下是怎么了?你说说,是怎么了呀?老子一个堂堂处长凭什么听他呼来呵去的?”张刚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我的张处长,现在你不是在深圳吗?你不是调来深圳了吗?你不是在他的手下吗?你不是没有当你以前那个什么处长了吗?你不是还要靠他把你的老婆调来吗?你呀,都几十岁的人啦,还这样火暴?”老黄不慌不忙地给他数出好几个“你不是”。
“我知道。可我心里接受不了。”
“那你现在还愿意回去做你那个什么处长吗?”老黄挖苦他道。
“回去?我丢不起那人。老子真是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张刚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捏着玻璃杯。他的手不断在加力。玻璃杯在他的手掌里“嚓”地一声碎成几块,血顺着他的手掌流下来。他感觉不到疼,他的心是麻木的。
“好啦老黄,我现在就给你加班写。我认命还不可以吗?我他妈的就是一个给人摆弄过来、摆弄过去的命,一个低三下四的命。”他舔了舔手上的血。咸咸的,有点腥味。
张刚是那种脸上线条特别刚毅,不帅却很酷的男人。
“那今天晚上你辛苦了,兄弟!”
听到老黄叫他一声兄弟,张刚眼圈有点潮湿了。在深圳有几个人会叫你兄弟。兄弟是一种情谊,一种入骨的情分。没有那出生入死感受的人,是不会把这样的称呼给你的。为了能把老婆调来深圳 ,为了自己在深圳能有口饭吃,张刚知道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面对磨难,面对痛苦。现在他才明白,以前在诗歌里小说里自以为是的那种痛苦,和现在的痛苦其实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种痛苦。
(六)
钱洋看着金琳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找着什么,没有说话。她身上有一股酒味不时飘过来。
下午金琳出去时,他曾问她是什么事。金琳告诉他是去和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老朋友见面,还说很快就会回来,可他回到家已经两个小时了,她才回来。
金琳喜欢在睡觉前装扮一下,搽点女人们晚上才用的化妆品。她是个很会享受的女人,不管日子过得多么紧张,该做的事情她一环也不会拉下。
“还不睡觉?”钱洋见她搽个没完,冲她白了一眼。“明天早上我要起早,单位要我去采访宝安一个女工被老板虐待的事情。你忙了一个下午,也早点睡觉吧。”说完,他转过身去,脸朝里面,故意不看金琳透明的睡衣里的身体。
“你也不问问我下午出去做什么了吗?”金琳不动声色地说。
“我才不问呢。我这人完全尊重你的隐私。如果你想告诉我什么,你会告诉我的。你不想告诉我,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什么也不会说的。”钱洋将话说得头头是道,让金琳觉得这家伙怎么突然间象个社会油子似的。金琳想,他要真是个社会油子就好了,那也不至于来了深圳这么久在单位连个房子也没要到,混得也不如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在她眼里,这种没有物质基础做后盾的所谓朋友的关系,在深圳是那么的不堪一击。钱洋一向把朋友间的情谊看得比什么都重。
金琳上床挤到钱洋身边的时候钱洋闻到了一种桂花的香味。他特别喜欢桂花的香味。在内地,每当桂花开时,他都会在桂花树下呆上很久,他会拾起那些掉落下来的花瓣,装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如果拾多了,他会将拾来的桂花放进自己的茶罐里,和他钟爱的茶叶混合在一起。
金琳以前用的是具有华丽、独特香味的品牌香水“毒药”。她一直只用自己喜欢的品牌,但现在为了让钱洋喜欢,她故意改用了钱洋喜欢闻的桂花香型的香水。
“今天她是怎么了?”钱洋歪过头看了看她。她正靠在他赤裸的胸前,用手撩拨着他的乳头。钱洋特别怕她撩拨他的乳头,痒痒的,有一种特别的冲动。每当这时,他知道金琳是在勾引他共享性事。
“可以告诉我,今天你和什么人在一起吗?你不是告诉我说是谈你工作的事情吗?有眉目了?”钱洋的手开始在她的身上游动起来。他知道哪里是金琳最容易起性的地方。他们有这样的关系其实并不久,但他们对性爱有天生的悟性,仅仅几次云雨之欢,彼此就了解怎么和对方进入最佳状态,怎么可以在性爱过程中两人都如鱼得水,享尽人间快乐。
“见的是我以前的客户。他答应为我找个工作。在他朋友的公司做业务经理。我知道对他来讲。应该是小事一件。”金琳抚摩着他的身体,慢慢的往下游动着。她明显地感觉到钱洋的身体在她温柔的手指的抚摩下变得颤抖起来。他的下面开始发硬,似有一股岩浆在地底下慢慢地蠕动。
“那他为什么要帮助你呢,你那个朋友?”钱洋有点不明白: “深圳有谁会做这种活雷锋的事情呀?”
“没有什么人会无缘无故帮助你。我想,也许他是在打我的主意。”金琳把纸捅破了。
“什么?打你的主意?这样的人你还去和他交往?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钱洋坐了起来,瞪着双眼睛看着金琳。
“睡下嘛。看你急的?”金琳拉了他一把。
“我不睡。都有人在打你的主意了,我怎么睡得下来。我就知道在深圳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没有什么好事情。果然是这样吧。我虽然不认识你那个什么朋友,可我知道如果他是男人愿意帮助你的话,无外乎是两个目的:钱和性。”钱洋躺在她身边滔滔不绝地说着。
金琳一下子翻到钱洋的身上,用丰满的乳房压着他的身体,眼睛里透射出一种妩媚的眼神。“我就那么傻让他得手?我好歹也在社会上闯荡了那么多年。虽然没有那个老家伙有经验,可我有我做人处世的原则。”
“什么原则?”听她这么一说,钱洋的脸色才好看点。
“我的原则就是和你聊天喝酒可以,和你吃饭唱歌可以,和你逛街购物可以,但要想叫我上床睡觉什么的,门都没有。”
“要是男人叫你喝酒,人家的酒量比你大,你不被灌醉失身才怪呢!”钱洋还是有点不放心她。
“我的酒量你还没有见过?你那个张刚不是说能喝吗?告诉你吧,他什么时候能把我喝倒了,那才算他的本事呢。我只是没有在你的朋友们面前露底。”她刮了他一个鼻子。“那是给你面子才故意在你朋友们面前说我不会喝。你也不想想我做什么的?那些所谓的‘业务’无非是喝酒吃饭打牌唱歌什么的。我没有几刷子,能帮我的老板赚到钱吗?”金琳有点得意。“我的业务只要你能喝好了酒唱好了歌,对方一开心,那合同就签下来了。”
金琳翻身坐到了钱洋的身上。她很迷恋钱洋的肉体。钱洋做爱时发出的那种惊天动地的喉声,活象一头在山里关久了、又被放下山的老虎见到了一头小羊羔时发出的那种疯狂的怒吼。
他的身体在她的抚摩亲吻下不断地蠕动。他一把抱起金琳,将她透明的睡衣掳了下来。金琳动人的酮体在他面前展露无遗。她乳房高耸,顺着她纤细的腰往下,他看到她微微突起的小腹象一面绷紧的鼓面,静等着他去重重地击打。
他的手顺着那鼓面往下游走着。他感到自己宛如来到了溪边的小丛林里,周围是茂密的草叶,长长的叶片鞭打着他的身体,有一种很轻很轻的骚动在这样的鞭打中由头至脚、由上至下、由后至前而来。他把头深深地扎进那片茂密的林子里。
他感到林子里的空气无比的奇特,无比的甜美。那种只有在梦境里才有的想象力,此刻缠绕着他全身。
他的喘吸象即将启动的老式火车,随着一声长长的呼号,长龙般地驶向遥远的站台。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电话铃把钱洋和金琳都吓了一跳。钱洋的兴致一下子全没了。他一头大汗,出着粗气狠狠地瞪着那架红色的座机。
“接吧,也许是你家里打来的呢。”金琳用手擦了擦他头上的汗,温柔地推了推他。
他拿起话筒。
“是我。张刚。对不起,我这里出事了,一个小姐被人杀死了。有故事。你赶快来吧。”是张刚打来的电话。做他们这行的有什么信息会互相通气,尤其他们4个好朋友更是这样。
“我也告诉刘宕和王林了。他们马上就到。一会,我在黄木岗村口等你。妈的,我的稿子才写了一半。明天早上怎么完成呀。”张刚挂了电话。
金琳起身给钱洋端来了茶。
“喝了再去吧。那是你的工作。”
(待续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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