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 活色生香话成都

　　　　　　　　　　　　　　　　　　　　　·青衫不湿·

　　　　　　　　　　　　　　　　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

　　　　　　　　　　　　　　　　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

　　　　　　　　　　　　　　　　　　　　　——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之二

　　　　几年前，擅长眼球经济善于攒题目炒作的［新周刊］弄过一期专刊曰“第四城”，把成都捧到仅排名落后于北京、上海、广州之后中国No.4的城市。欣欣然买回去一看，大失所望，全是老生常谈新瓶旧酒，说来说去无非是悠闲、惬意、川菜、麻将...全然没有触及真实的城市灵魂和底蕴深厚的川西文化——其实，真的成都人哪在乎这排行榜上的虚名？此外还见过不少写成都的帖子，有的文采飞扬，有的引经据典，可是总缺那么一点味道——不是成都人无论如何也写不出的味道，不是成都人无论如何也品不出的味道。

　　　　两千四百年前，古蜀国开明九世迁徙川西，“一年成邑，三年成都”。在那之后，成都七为帝王之都，雄踞西南，千古不徙，百劫犹存，成为世界城市史上的一个奇迹。作为一个有两千多年历史的消费城市，成都自有其独到之处，仿佛“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寻欢，不论家道兴衰，世人贬誉，早已修炼的宠辱不惊，三分落拓三分潇洒三分清醒一分醉，看似其貌不扬，却自有那么一种道不明的魅力。

　　成都如茶，恰似街边道旁随处可见的茶馆里所售的那最便宜的花茶。在成都的小茶馆里，若是问有没有龙井、碧螺春，老板多半面无表情的摇头，如果回答你有，那么恭喜，你被他“烧”了，而旁边的茶客会轻瞥你一眼，道声“假打”——那是说你装谱，好比在街边吃了串串香问老板能不能刷卡付帐。花茶或者绿茶，好点的最多是竹叶青（产地：峨眉山），就是能叫到的全部名目。喝茶为的是什么？解渴、润喉，摆龙门阵的辅助，打麻将的装点而已。喝茶就是喝茶，成都人不搞什么玄虚，再次的茶叶，倒去第一铺洗茶水，第二铺总是让人齿颊生香。你说我牛饮也罢，无品也罢，没人理睬，就是那么一杯杯的喝下去，一壶壶的冲上来。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反朴归真的成都人就象一碗冲了五六遍、被喝的早已没了味道的茶，上面有粗瓷碗盖轻拂着，下面有茶盘轻托着，几片茉莉浮沉在清澈澈一碗茶水里，自得其乐，自在逍遥。

　　　　成都如酒。如果说火爆的重庆象高粱，精致的上海象红酒，大气的北京象二锅头，那么成都就象川中名酒剑南春——入口绵软，下喉清香，嘴里刚有点火辣辣的感觉，丹田处已经暖和起来，三杯两盏，定可敌那晚来风急，你尚且笑谈这酒没劲儿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人已微醺了。成都人好酒，这好法与北人略有不同。成都人饮酒仍似饮茶，不挑不拣，六百多的水井坊下的去，几块钱的沱牌也喝的香，午饭可以衣冠楚楚的坐在金鹰银杏（成都一流的馆子）里喝，晚饭也许就坦胸露怀的在街边吃冷淡杯（夜啤酒下各种凉拌菜、卤菜），夜半又在酒吧划拳行令。成都人酒喝的随意还随意在喝法上，浅酌慢饮也可，大杯急灌也可，爱喝白酒的喝白酒，爱喝啤酒的喝啤酒，“三盅全会”者更受欢迎。总之，贵在喝好，醉的高兴，不醉的也高兴。

　　　　成都如诗，从杜甫“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到苏轼“蓝尾忽惊新火后，遨头要及浣花前”，从陆游“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到柳永“雅俗多游赏，轻裘俊，靓装艳治”...成都在诗中度过了千年又千年。琴台路上一曲凤求凰，讲的是文君当垆沽酒只为情；浣花溪边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唱的是诗圣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的胸怀；“偶有文章娱小我，独无兴趣见大人”是流沙河作《庄子现代版》的体会；至于只说真话的巴金，尘埃落定的阿来，引领新诗的郭沫若，死水微澜李喆人...更是为诗般成都添加了若干妙手天成的名句。成都人对待文人采取着淡然的态度，没有立碑刻石，没有建祠雕像，“成都人记念文人的方式，大大咧咧的——不是死硬的塑像，而是活生生的口碑。”（冉云飞语）成都沉积中的文化也如“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无声无息的滋润着成都、成都人。

　　　　成都如画，题记上李白这首七绝用夸张的写意手法描绘了成都二十里中香不断，满城繁华似锦绣的画卷。成都地处川西平原，四面环山，府、南二河穿城而过，合称锦江。上游都江堰灌溉广袤平原，自两千年前起，成都就“水旱从人，不知饥馑”，自然“春色来天地，浮云变古今”。雨后的成都如水墨画，远山如黛，烟雨迷离，老巷子里旧宅的黑瓦上滴下的水滴敲的青石板丁冬作响；夏日的成都如水彩画，色彩斑斓，满目亮丽，单是满街笑语盈盈、身姿窈窕、肌肤细腻，语音清脆温软的美女就令人目不暇接...年年岁岁此城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成都，山、水、人、物，无一不可入画，无一不可醉人。

　　　　淡泊、内秀、本色、鲜活、灵动，铅华不御、粉黛不施、浑然天成、柔中带刚——这就是真实的成都，真实的成都人。

　　后记：成都之妙，文字实难述其十之一二，然一别两年，春熙路的繁华，王建墓的幽静，文殊院的香火...无一不萦绕胸中。梦里，几度站立在顺城大街的车流中，头上是成都的天，脚下是成都的路，眼中静静流淌着的是锦江的水，心里沉甸甸的是万里之外成都那个永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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