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讲述故事,我只是在日记生活……
引子
只有一盏孤立的灯,支离破碎的光,被整个黑夜压缩成颤颤的一团。半成的教学搂,阴影在近乎同色的底幕,方方正正地,单调,象个巨大的棺木,收容一切夜的孤魂。也许还有哀号,空气中,那是他们的歌声,伴着这巨大的身影,舞动在昏色的灯旁。哪是身?哪是影?
哪又是我?孑然地,浸淫,也在这色黑暗,灵与肉,慢慢地游离,去感同这夜,饱和的黑,无声的歌,也作旋律,应和心动,活着,却象个死魂。
一条钢铁的轨,很长很长,擦着搂外的围墙,无奈地,延伸向远方。单调,平齐的,是一条条枕木横成的长梯,趴着,冷冷的,象是谁,剥去大地的肌肤,裸露出的幽白的肋骨。
谁在呻吟?
记得,年前,就在这,还是一片狼籍。工地,到处是砖堆,沙土,水泥,临时的建筑。一群人,民工,操着粗野的言语,爬虫般地出没在其中。汗水,泥迹,裹着,是漂亮的古桐色,那肉躯,是活的雕塑。可却就是他们,隐匿的又是怎样原始,机械,肮脏的魂灵。就是他们,一个无助的女生,就在这里,身心被这群生物,爬虫,无以言容的东西,践踏,生生地……
黑色,隐忍着要去承受它所象征的一切罪恶。熬刹了眼,那漫长的黑暗。直到黎明,一抹阳光揭去夜沉沉的疮疤,红砖青砾当中那微微的,还残着温的躯体,挣扎在刚刚获释的野地。她,伸出的,那纤细,右臂,还在那努力,停滞在最后的挣扎。她俯卧着,战士般地死去,在那原野。许多,许多的怨……恨……,积压在那纤细的身躯,无以承受地,积蓄着,无以言述,无以爆发,走得安安静静。而你,耳边,那一响巨大的轰鸣,也在心际,就在这里,怎么表达呢……
她死了。死去的一刹那,她在爬。黑暗中,她选择了铁轨的方向。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生,不如死。又是怎样的屈辱。她要自己来结束这一切:噩梦!错误!结束!永远!
而这又悯感了上苍?!那高高在上的混蛋?!又是怎样一个无耻的玩笑!是的。她没死成。我倒宁愿她死了。真的死了。死去是圣洁的。忘却那无辜而又饱受摧残的身体,忘却,永远离开。可这上苍!是的,她没死,而是疯了。连却就那最后一分可怜的尊严都无以留存。灵与肉统统地,剥夺,被撕裂,拉扯,在流血,统统地……
好大的风,嘤呜着。你们在哭?你们,孤夜的幽魂,你们也同这夜目忍了那一切吗?是了,你们在哭。我也在哭。
一辆列车,蛆一样从钢肋深处爬出,呼啸着向远方怒冲而去,消失在更深更沉的黑夜里去……
一、
更象是哥哥……
二、
我回到寝室的门,象平常一样,稳稳地,插入钥匙,转动,顺时针,推。开了灯,两盏,刺痛原本安静的眼睛。关了门,脱去衣裳,关了灯,躺在床上。亲吻了我的老枕头,在睡前,只是如此的平静。突然想起,忘了给忙碌一天的嘴脸,做个例行的洗礼,忘了跟O-麦,道声晚安。
只是如此。奇怪……
三、
“胖哥,今一整天你是怎么了?昨晚还没睡够呢?屁也不放一个。”波仔把衣服脱了,随手甩在床上,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了抽屉,操出他的伙计,抛给我这么一句,就出了阳台,照例,把隔门拉上。
他在玻璃那边冲我望着,点了火,咪上一口。然后把烟盒放回兜里,一边摸着饱食的肚子,浑圆,舒着一脸一身的满足。
我上前,拉开隔门,“来,给一支。”
“什么?!”他搬出他所能装出的所有最标准化的惊讶神情,一边已经戏剧般地捂住口袋,生怕我抢了去——吝啬鬼的一枚毫币。装!
我把掌心送到他的面前,坚定地,索取。他赶忙掏出那包双喜,丢给我。打开,抽出一支,叼着,他给上了火,猛猛地就是一口。然后,强忍着这口呛,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真他妈的逊!
“天!”他笑了一下,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我终于止住了,抬起头,望他。
“不要太猛。这样……”他示范,咪了一口,轻松。然后从鼻腔里调皮地喷出两道。
“看,怎样?”他笑笑,又是一口,只是这次是从嘴里倒瀑一般放出,一股脑门地,又被鼻子吸入,然后,呼——
我也笑笑:“没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又接上一口,这回好一点,忍住了。不过感觉的确很怪。这东西。他妈的。
“猪?别是说我呢吧?哈哈……”他笑着,摇头,“以后不要被隔离喽——苦命的孩子啊——哈哈”
卸特!
“你小子到底怎么了?别是……”
“咔!”我只想STOP,“好吗?”很诚恳,我望着他。
“好。”他摇摇头,转身双手搭在窗沿,望着远外,好一会儿,“我开始学吸烟的时候,也是,唉……看,这就下不了手了。你小子……算了!随你。”
然后他抹了油腔:“男人不抽烟不喝酒活得就象一条狗。哈哈,喝酒可能还马马乎乎,这个嘛……你小子嫩着呐。”
啪嗒!
他回头:“啥?!”
我又点好了一支。
“靠!这么快!老大!我的才一半呢……”
我指了指地上,那烟头还在傻冒着白烟,“吸得够干净了。”我说,“没糟蹋你的。”
的确,离烟屁股只剩一小圈白,寿终正寝。
“别那么猛!慢着点来。一小口一小口,那才叫享受。你这是自虐呢你。”他吐了吐舌头。
“噢。”
波仔这家伙平时有点傻憨傻憨的,除了我教给他的那么点儿调皮。不过,这方面,他是行家里手,是个顶不错的老师。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认真地学着吸烟。但我会了。也许,我也是个顶不错的学生。
烟,也许能解决点问题。只是……
两根之后我醉了,腿软绵绵的。也许这就是他们说的飘的感觉。我跟波仔说,这比酒厉害,晕。他说,你小子也太夸张了吧。我说,没骗你。可直到今天,他还是死也不信我说的那种两腿会发软的感觉,说没那反应。也许,他忘了,也许,他真的没有。
可我,真的是这样。太阳穴在发胀,眩。妈的!我直想吐。
但……烟这东西,就这么上手了。
四、
自那以后,我们寝室从棋牌室升级为乌七八糟的沙龙,烟枪聚集地。散落在各寝室的长期受打压的鬼们,有了自己的根据地,犹太建国了。
不是说我们寝室有四条烟枪。其他两个,其实不怎么碰的,也从没见他们自己买过。但一来他们很少在寝室(一个泡网没空,一个自修狂),二来我们哥几个谁跟谁(他们敢?!)酷说他家产假烟发家的,丫的不被动吸烟还痒呢。这当然是在说笑。总之,他不得不不介意。至于朱,要见他的鬼影子也难。要么几天几夜吃喝拉撒都在网吧,要么我们上课时他成天成天地睡觉。而且连呼也懒得打一个,雷打不醒。
而最开心的,当然是波仔。
“农奴啊!百万农奴翻身啦——”他嚷嚷地叫。
也难怪。以前全寝室就我一个是荣誉戒管会的 ,不领薪,还特卖力,特尽职。推,打,赶,压,拼下个隔门以内的禁烟区。而今,整一个红灯区。把各寝室的暗娼都拉了来,咱也产业化,规模化。见光喽——“我们的股票在纳斯达克上市喽——”
“唉咯——婊子。”烟头老大的口头禅就更常在我们寝室里听到了。
“老大……”
“唉咯——婊子,又没了啊,谁下去买包接上嘛呀。”
这就是我的寝室。浙江中医学院,6335。
现在就来说说我的窝。6335西北脚的1/4。桌上是床,床下是桌。就是这样。下墙是艾弗森,我崇拜他的伤痕他的拼劲与不羁;外挂一把中式古剑,短的,夜市上淘来的,一百四,管他妈真古假古,海砍过价,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管他宰没宰——喜欢就行。上墙就一幅明治剑客浪漫传奇的人物漫画,也不知道谁,没看过:冷冷的眼,长发披着十字刀疤的脸,冷峻,淌血的嘴角,冷兵器,不屑,男人,完美。打小就梦想着,有一天能披满了刀伤,破碎的铠甲,鲜血,尘土,夕阳,一头长发,鹰的眼神,冷笑,断裂的长剑,影。就是这么个男人。我跟很多人提到我这个梦想,男生:变态;女生:这也太暴力了吧。但是我……喜欢,管他。两边还有一排挂饰,额上的,脖子上的,腕上的,指上的。我喜欢挂饰,挺臭美的。也不为着装酷,喜欢。就是这样。床头是我的老吉他,锈锈的弦。
我们这,四人间,没上下铺,很好,有自己的空间。
这就是我的窝,但也不全是。我有个白赖不给钱的食客,就在下铺,我是说桌上。那叫“O-麦の屋”。O-麦?是我哥们。
自从红灯区正式挂牌营业以来,每当这群老婊子来上班,我总要把“O-麦の屋”搬到阳台上去。虽然他没说过介意。但是就他那小嘴,一辈子也叼不上根哪怕象是MORE、PLAYBOY这样的女士烟。吸二手?掉价。他可我哥们。
O-麦?不是跟你说了:我哥们。
五、
窗外,正对着4号楼,实验楼。底层是形态教室,一排的解剖室。每间都一样,陈着四桌解剖台,后面正中是一具完整的骨架(标准解剖站位),周墙围着柜子,架上摆满了标本。西角塔楼的底层有个大教室,是个仓库。里面一个大池子,盖着一半腐烂的木板,堆着男女老少的(没文化的管这叫死人,有文化的管这叫尸体,而我们有专业文化的管这叫标本),完整的,不完整的,浸着福尔马林。房间各处杂七杂八地放着课后的副产品,四零五落的截肢,躯干,大大小小装着各样脏器的瓶瓶罐罐。
窗外风景,除了这些,还有路,还有草,还有树。
入夜,散落的只是路灯。巨大的,象珍珠,夜明。晃着幽幽静静的白光,映着对面,隐隐糊糊的影子。是的,总有那么些影子,飘忽。神经质?不知道。也许。但却有趣的很,不是吗?那原本单调的夜。
我站在窗前,点着我的SALEM,沁上那淡淡的薄荷香,深吸一口夜风,通身的清凉。
耳边,不知哪个寝室透出的,也是淡淡,不知那首曲子的旋律,闪烁在没有星的夜空。很美。
转过脸,换洗台的上面,有一面很大的镜子。里面,半长头发衬着一张些许稚气的老脸,模糊的灯光下,模糊的棱角,还有那副黑框眼镜,刻意着几分老成。壮实的身体——那就是我。
“胖哥,一个人在那干什么呢?”
“失恋啦?”
“失恋?哈哈,操!失你个头!”我笑着说。
“人家玩深沉呢,哎咯——婊子,黑桃!”
“靠!结扎。一个没抓到……胖哥,有心事说来听听嘛。”
“我?!”连我也不知道,刚刚站了那么久,我都想了些什么?什么也没有……“有屁心事啦。玩牌吧你。”
“真没?”
“出牌嘛呀!发个屁短信啦。”
“人家有MM啊,你不服气?”
“女人啊——哎咯……”
“婊子!”甲乙丙丁,“哈哈……”
这帮臭小子。诶……家门不幸。
六、
上午A老师才讲:现代男子精子的数量已经从早先的2亿降到800万。下午B老师又在实验课上感慨男子精子数现只500万不到。我就奇怪,才就半天的时间里,我们又得罪了哪方神圣,非得遭这报应。也太快了吧。哈,男人真的命苦~真悲惨。这些半吊子的讲师,哪个才是个准儿?没货!垃圾!也不枉我经常翘他们的课了。
课后,男生中都在:“诶诶诶,抓紧时间哪……”配上诡异的淫淫荡荡的笑。
诶,女生暗地里也偷偷在吃笑。这回叫她们捞回一把子。前周上标本陈列室,看了鸟半天的畸胎怪儿:脑积水的大头儿,尖颅的,连体胎,葡萄胎,唇裂,长喙,多肢,少肢,人形,不成人形,又多哪少哪的……还常常配上子宫,胎盘。最搞笑的是,有一瓶里泡的真的好似猪形:大耳朵加上小尾巴,连嘴也是长吻。没贴标签。正当我们争论是变异还是返祖时,女生拉来老师一问,丫的根本就是猪的正常胚胎。晕倒!真他妈龟儿子得损。总之看得女生子宫一冷一冷的会,叫她们好生郁闷了几天——这回轮到我们了。
离开饭的时间尚早,我跑去图书馆查资料。借了书又跑到三楼阅览室,操了本《飞碟探索》看会儿。虽然知道现在内容越来越烂,可还是忍不住好奇。果然还是很烂。我愤愤地飞手合上,竟打落在地上。只好俯身去捡。这时我才发现,正对面坐了一个女生,因为在视野中,她那裙子内外的情形都偷偷告诉了我这一点。我赶忙起身,很慌。撞了头,很痛。对面,她正以她的长发告诉我,她真是女生;她以她的脸蛋告诉我,她还是个不错的女生;她以她的眼睛告诉我,她正看着我。而我以我的温度告诉我,我在发烧;我以我的表情告诉我,我真撞了头了;我以我的反应告诉我,快跑!窘得很。于是我贼一样地跑了。
出了门,我想起刚刚忘了把杂志放回到原处。算了,管它。撞到一个人。走远了,我想起刚刚那个喊“唉哦!嗨!”的是她。后悔没打招呼。回到寝室,我想起刚刚借的书还在寄存箱里搁着。鸟一样。
我又只得回去。
那女生已经不在了。她……也已经不在了。
我拿了书,突然有一种很莫明的感觉。象是失望。
七、
[我想,今天撞到的不是电线杆吧]
[你就是这样道歉的吗:)]
[呵呵,那就是你了,不好意思]
[你没头没脑的跑什么呢]
[没什么,地震吧]
[没事了,呵呵,拜安]
我把手机放在一边,因为我知道,每当我说拜安的时候,她都不会再回我。
真的不再。
为什么不聊了呢?好久没聊了。以前都是那么开心。
不过,还有什么意思呢?人家都那么说了。不聊也罢,远远地,离开吧。
我是个非常迟钝的人。感情方面,傻傻地,不会抓住上天恩赐给傻人的点点机会。当它悄悄地流走,傻傻地,还不知道难过。
真不难过吗?
那天,我是平静地回来,平静地入梦,只是梦的时域延长了。迷糊了整整第二个白天。
后来呢?
见面依然微笑,挥手,“嗨”。只是不再聊天,短讯,一个没有。除了偶尔少语,除了偶尔不再嘻哈,除了偶尔不去打牌,除了偶尔喜欢一个人独自站在窗台,除了……烟!除了除了偶尔的一切,再也没有什么了。真没什么了。
记得波仔那次,回来,一把抓了我来喝酒。二锅头是仰脖一见底,另一瓶被我夺下,统统倒进马桶。而后的一夜,陪他,啤酒空了一十一瓶,吐了一地。最后硬生生被我推上了床,长呼短叫。而我还得时不时用脸盆接着他胃部痉挛的产物。轰轰烈烈,希里哗啦地折腾了我一夜。服透了,男人,真汉子。
而我呢?我真不难过吗?
算啦,算了,人家那叫失恋。我算什么!手指头都没碰过人家一下,只是一起聊得开心,仅此而已。本来就是朋友,不过摆明了这一点罢了。是了,我又何必呢。
可是……真没机会了吗?
也许……话没说绝啊,只是……我为什么老会教人把我当成哥哥的感觉?哥哥!腻味透了!!!
是对人家太好了吗?紧张她,时时在意她,处处迁就她,满脑子地统统是她,傻傻地迷失了自我,没有了自己。我居然没有了脾气,没有了性子,一点没有。这……我错了吗?
无所谓啊,多这样一个妹妹……不!受不了。真受不了。不要!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好想聊啊,跟她。多少次我打完整整一版又一版,而后却是删除,然后再打……为什么就按不下发送?是不敢?不愿?不甘?为什么?鸟人一样。狗屎!
就为了一句承诺?说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就为了最后转身留给她的是一个轻松的微笑?就为了她说,你和他不同,你不自私?屁!
这是我喜欢的第三个女生,这辈子……第一个是在小学,前桌,自始自终没有主动找她说过一句话,一句象样的对话。只是偷偷捡了根她的头发,视如珍宝。毕业,初中,分班,我寄了她三年大小节日的贺卡,整整三年,她却很少回我。毕业,高中与中专,两个城市,我没有再打听过她一丝一毫的消息,朋友告诉我,我不听。三年,又是整整三年,我只知道班上的女生,大概有那么一十一二个……第二个,刚刚上大学,刚第一天,刚第一眼。她很特别,很亲切,似曾相识,感觉,很奇怪,就喜欢上了。也许是要摆脱从前,摆脱自闭,证明自己可以重新来过。我很快问她要照片,拒绝。我打电话给她,她说还有什么事,没有就挂了。我为她写了不少的文字,真的不少,还有一部中篇小说《风行校园》,我mail给她问她:男主角在第十七章的问题,你会怎样回答?她说:对不起,你身上有我不喜欢的东西。为此,我难过了整整一个假期。然后?没了。一点特别的feel也没有了,干干净净。她有了男朋友,我默默祝福她,她说她很幸福,我也替她高兴。我至今在想,当时那种第一眼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也许是我压抑太久,也许是恋母情结,也许只是荷尔蒙……她是很有成熟女人味的那一种……现在,我想说真真正正,真真正正……谁知道呢……
管它!几点了?很少失眠的……天!
为什么?
八、
昨晚听了一夜的阿杜。
现在,我承认自己害怕天黑,眼被打肿的感觉。因为天黑人才会想睡觉,有觉睡的就有失眠的,有失眠的就……困死了啊——偏偏星期五,英语,天天查勤,小班真惨——我喜欢上大课。而且,阿姨还会时不时地提问,点名,起立,回答,坐下。叫我了……唉……“Pardon?”
我不行了……英!语!
Help!
九、
“困死了今天,连上课都没空睡觉。”我又打了个哈。
“‘连上课都没空睡觉’?靠!离我远一点。差生!”阿法推了我一个踉跄。
“法,今晚什么搞头,你们?”我问。
“搞头?上搞搞镇喽。对了对了,好久没有爽过了。怎样?嘻嘻嘻。”淫笑。这猪头。
“问问磊磊吧。”我说,“随便。”
“好勒。”说玩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淫棍。
六点多,我们三就去了桥南,那里有个破夜市,也就是阿法称之为搞搞镇的地方。先前来过一回。
破落的小巷,夹在几家满是油圬的饭馆。到处是垃圾。伙头,白色的油烟伸着,舔过腻腻的玻门,脱胶的几个红字“家常菜,实惠…”。空气中除了浓重的霉味,居然也闻着香,炒菜。几处,吝啬地支着乌腻腻的白炽灯,吊在歪瘦的竿头,象阉下正在阴干的牛的睾丸。屁大的光亮。十几个地摊摆着或是架在小三轮上,错落,高高低低地排开。都是些日常用的小百,用塑料篮子装着或不装着,散在一张破了边的旧帆布上。被油腻的灯光照着,蒙上一层厚厚的垢。“十元3样”“五元2样”的破纸板随意扔在那杂货当中。就这么个夜市。还有几摊在卖服装,居然还有西装。其间,穿梭着都是些民工样的男女,偶有几个也是学生样的人。
我们来到一个有卖碟片的摊前。
“Shit!怎么换了个女老板。”磊磊低声地说,“怎么办?”
我蹲下身,翻看,一张一张地。
“有魔戒Ⅱ耶,蛮新的嘛。看?”我抽出一张来给阿法。
“滚!”法轻轻踢了我一脚,“装什么清纯!”然后对老板娘说,“刺激一点的有没有?看看。”
老板面无表情,一个胖胖的中年婆娘。她似乎早就不耐烦地等着,听他这一问,利索地从坐着的小凳下拉出一个蛇皮口袋,从中操出那么一叠,递给我们。
阿法跟磊磊就抢着在挑。
“这张不错耶,看?”
“还好。”
“这个这个……”
“找张日本的吧,有没卡通啊?或者搞笑一点的。”我提意见,接过他们淘出的几张碟。诱火的封头。“2003最新招式”等等的小字标题(略),片名(略)。
“还有没有?”
于是又递来一叠。
“随便啦,早点回去。”
“这个……这个好。”
“好,就这几张吧,怎样?”
“OK!”
“老板,多少?”阿法问,拿着六碟。
“这个要五块钱一张。”她淡淡地说。
“十块钱三张,我们以前来过的。”
她点点头,把我们淘剩下的碟又都装回到蛇皮口袋往凳子底下一塞。在接过我们给她的二十块钱的时候,突然又淡淡地抛给我们一句:“还有顶级的,要不要?”似乎不是在作生意,就那么随意地问了。
“咦?!拿来看看。”法很兴奋。
她把手伸进外套,从里面拿出几张,也就那么几张。
“这个要五块一张的。”她说,并不看着我们。
法又选了两张,问我要了十块钱,扔在摊子上。我们就走了。
“你说这个老板她卖不卖?”
“这个要十块钱一炮。”我学她的腔调,淡淡地。
“哈哈……”
“白送我都不要。”
“我们还是处的处的。”
“哈哈……”
我发觉步子有点跟不上法了。
十、
我们回到磊磊他们寝室,开了电脑。
陆陆续续地,就有人敲门,然后探头探脑地进来,贼溜溜地。
第一碟才不到一半,屋里已经有点挤了。以我们的话说,就是人比狗多。屁大的显示屏前面,乌压压的整整围了三层。第一层有座,是跑腿以及嗅觉灵敏带来的好处。第二层被第三层压趴了腰,搭在我们肩上。另外还有人干脆爬上对面的床铺,居高临下,据说视角还很好。
一群男人,正常的欲求。不过这场面,想想的确有点可笑。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齐刷刷地撑着小帐篷。但我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大家都在努力表达谦虚,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张扬,那么锋芒毕露。压抑着奔放热情跳跃的正洋溢狂野活力的年轻的血道。前排有人嚷嚷,后面的谁不要顶着我背。于是哄地一下笑开了,打闹成一团和气。这倒使人放松了不少,我是说,那儿。
两碟下来,我已经腻味够了。三级被法拉得几乎没有了故事,只剩下情节。而就那些,丝毫没有新意。我想到片壳上的2003,不禁觉着好笑。只要人类还在使用那套玩意而不进化,那么在这片被老祖宗们辛勤耕耘过大几千年的研究领域里面,我们做后人的是很难再有发展空间。其实,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是一样。它们也在不断地寻求获得快感满足的权利,和方式,但是,自从上次自然性器革命以来,这套古老的体操,这机械的模式,就一直在这么延续着,生生世世,一代又一代。除了那些保守着更为远古方式的生灵们,雌雄同体的它们,仍能享受到双重性爱带给它们的双重满足。然而,低等大脑的它们,真会有快感吗?不知道。但我相信,袋鼠一定是幸福的,因为它们有两条阴茎。
换上顶级的,那西亚的女人刚一展露她的密处,便把我从VIP的座上自觉地轰开了去。我觉得恶心。不是我装清纯小男生,只是她的确在叫我作呕。就那两片耷拉的小阴唇,干巴得象是粘在会阴部的燥屎。居然还穿着银环。我拨开人群,径直来到窗前。
磊磊的寝室在另一边,窗外正对着女生楼。除了窗口就是窗口。拉上帘的,不拉上帘的。亮着灯的,不亮着灯的。可以看见几个人影在那里面晃动。或是在梳头或是洗衣服或是干着别的什么。我不知道她们中是否也会有人在留意这边——因为听说男生在用望远镜偷窥对面的时候,偶尔也会看见另一双镜头正对着这边——如果有,那么她们知道这里面的情形会做怎样的联想。但我知道这种热闹的场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对面这幢楼里上演的。这就是男女之别吧。
我不禁一笑,不知牵动了哪根神经,竟突然发觉约莫前列腺的部位在胀胀地发疼,挚痛。或者是膀胱吧,我想。于是进了卫生间,小解。发觉,内面已经是那么滑了。刚刚倒不觉得。
出来,噌了磊磊的香烟,点上,又回到窗前,边咪着边想起《挪威的森林》,里面的绿子,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她对这样的情形是作过非常精彩的见解的……
不知不觉,该到熄灯时间了。留下一地的烟头,我回到自己的寝室。大家也四处散了。
躺在床上,我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今晚会作些什么,而我……太困了。
十一、
昨晚睡到半夜竟然醒来。它立在那里,似乎从没休息过。我也只好疏导了正常生理。
睡到十一点半,洗漱完毕,吃过早午饭,又咪口烟休息一会儿,便拉上帮家伙,打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篮球。
从球场回来,我光了上身,在镜前练起了肌肉。在哑铃的召唤下,每块肌肉棱角分明了,胀着饱满,以它的起伏抒写着青春。说实在,我很喜欢自己的身体。镜子内外,不折不扣的,是一个自恋的男人。
冲过凉,又好准备吃晚饭去了。
阿深送来一大堆零食,说是家里寄来的,分些给男生。其实她也知道,落在我们寝室的东西,是轮不到其他男生的。因为,我们就是人大代表。阿深是个好女孩子,就是个头不大,短发,个性也象我们男生。所以男生都把她当作是亲哥们。这个假小子。她是我同乡。
有的吃了,人像苍蝇一样涌来,又苍蝇一样散去。留下一地的狼籍。而我们几个就在这些包装袋及厚厚的瓜子、花生壳铺成的地毯上拼起了凳子,开了牌局,操红5。
我知道,酷回来会收拾的。虽然他老早就自修去了,没吃上。苍蝇当然不可能会给他留下点什么。但他会收拾的。酷是个好人。
十二、
周末,我照例给老妈挂了电话。尽量找些有趣的事情给她讲讲。她也跟我讲些家里的事情。即使什么新鲜的也没有,但我们总能聊上那么好一会儿。东拉西扯,嘻嘻哈哈。
波仔以前总是问,哪个美眉,聊得那么开心。他听不懂我们家乡话(我们寝室4个人,3个省份,4种方言)。我说是我老妈。他死也不信,说他要是敢用这样的口气跟家里说话,会挨揍的,这么没大没小。我说,这是我们家。他也接听过一两次,信了,说很羡慕。我说,有什么好羡慕的,老妈管得紧,她不让我在大学里面谈恋爱,这是查我呢。
我每周都打家里,大家都说我很恋家,不象男人。其实不是,虽然我是巨蟹座的男生,但我很喜欢单飞,远离家人,家乡,流浪的感觉。所以,高考志愿我都是外省的院校,东北,西北,真的,最后杭州收容了我的飘荡。
只是在我们家,电话变成了一种习惯和传统。这不能不说是老爸逼惯出来的。他在省城,可每天都给老妈打电话,有时一天还好几通。所以,老妈就觉得我经常不在身边,不理她。所以我也只得周周打。长话,好贵的。而接电话,就成了老妈独有的幸福。其实她一个人在家是挺寂寞的。如果哪次我晚打回家,她都会打过来找我。
而我和老爸则不常通话。他很喜欢小孩子,现在我大了,他在我面前很吃力的样子,搬出不象的严父的架子,要我好好学习,注意身体,听老妈的话。老爸只念过小学,他的文化都是当兵那会儿自己补来的。所以他把教育我的任务交付给了老妈,老妈是小学教员。老爸从小就很少打我,我们只是打闹成一团。他很和蔼,现在都五十多的人了,在我看来还是个大孩子。跟小孩很玩得来,喜欢逗他们,抱啊,拎起来秋千,用胡茬扎他们的小脸,老顽童一个。他心态很年轻,喜欢新的事物,一辈子的乐天派。虽然记忆里,他不时地酗酒,搞得老妈很心烦。也因此吵过架,吵得凶了他会整理衣服出走。留下老妈一个人哭,有时我也哭。这些,算做我童年的阴影吧。但事后他都能哄好我老妈开心,一切又如常了。现在他酒也少喝了,说喝多了头很疼。他的手还会不自主地动颤,抓空。老妈说那是酒精中毒了。他自己也有些担心。但其他倒也没什么毛病。老爸比我壮实多了。略微发福的身体里裹着年轻时铸下的好筋骨。毕竟种过地,当过兵锤炼出来的,比我举举哑铃来得强。从小他就是我的偶像,我们一直在扳手腕,直到我大了。其实现在老爸还改不了喜欢喝酒,只是躲着我们,有时喝高了,误了事,人家背后告诉老妈,搞得我们时不时地为他操心,也很担心。
这就是我家。虽然大家我们分居三地,虽然我们不富有,但是,真的,我们很快乐。
十三、
日子就象商品,总是比它所标榜的24小时要来得少,时间总是差两、缩水,转眼,课表上,一周周地就没掉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她又渐渐聊起来了。虽然,只是短信,但我很开心。
天是一天天地冷,而我的心正在告别冬眠。
(有删节)
十四、
刚考过CET-6,感觉糟透了。接下又逢阿深生日,她说想好好放松一下,过个特别的生日。
于是连同我和波仔,她们寝室的“春色满园”四大美女再叫上在浙大委培时共同熟识的朋友敏和鹏,准备夜上孤山。我和波仔提议的,先前去过,感觉很不错,俯视夜的西湖。
吃过晚饭,带上两盏应急灯,我们便向西湖逛去。
上了白堤,步过断桥,这时黑与星已经把夜装点得有些规模了。人们踏着夜色而来,漫步着,说笑着,来来往往,一群一群,双双对对。个别单影徜徉在其中,互不干扰的宁静。是恬淡,全没有白日的喧嚣。虽然少了色彩的西湖,在人们身边流过的景致,似一部黑白默片。但光就这影和水波晃晃的粼光就足够了。何况还有风,荡着水腥和草香,润过你的肌肤,教你尽情吐呐,好涤去整整一个白天蒙尘的心情。释放在这里的,不仅是身心。
孤山公园的仿古大门紧闭着,笑迎了一天的访客,倦了,现在它在休恬。微光中,连同这围墙,一脸的疲累,教人不忍声张,去惊扰它的美梦。
我们从侧门进去,值班室的灯亮着,空无一人。夜间,是不用售票的,景的价值与光亮似乎是成正比的,在黑暗中,再美的风景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我们悄悄地往前走着,各种建筑与树木山石借着黑影,装作狰狞,突兀在各个角落里,取乐胆小的人们。女生牵着手,连成一线。静得,少有深秋忘时的虫鸣。沙沙的撞叶,伴和着。于是有人开始了谈笑,就这么走着。时间教眼睛去适应了这深的黑暗,现在路与台阶,分明在脚下了。
女孩们借着手中的提灯,小心翼翼地跟着来。而我们早就闯黑爬上高处一块巨大的山石。
下面,是西湖了。
入睡的美人,披着薄纱的寝装,依在那里,曲线分明,隐露合宜。教人只是美感,而不会有淫亵的意念。镭射的灯饰幻作色彩,缤纷着她的睡床。而质朴的路光,是她贴身的珠饰,淡雅的不俗,却尽显高贵的气质。她在入睡,时而睁开的眼,微微地,致意旁过的路人。凝笑,自然,醉人,是柔美。
我很陶醉,夜中的景致总是教人心旷神怡。不只因为,她是西湖。
淡淡的风,恰倒好处地飘掠着额角的碎发。迷离着望眼,忘了深秋,原本容易感伤的情怀。我们谁也不作一声,只是静静地立在矮山的肩头。
好一会儿,我们才从上面下来,在盘丝的错路中左转右拐,漫心地步着。就来到一个凉亭。女生把包里的零食翻出,聚在正中的桌台。于是吃着小点,我们坐在夜的风中。
阿深提议讲鬼故事。于是一拍即合。熄了桌上的灯,只有远处那么一盏路光,它还蹲在竿头往山下凝望,离守照明。很是气氛。
大家讲了几个,不痛不痒。可我发现,女生们已经是挨着,挤坐在一起。
轮到鹏了,他向来很能讲,不仅是故事。那张嘴,政治家的,共产党的不动产。我们等着,他故作声势。
“我们玉泉校区没有通宵教室,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没人应答,只是等着他继续。
“原先是有的,可是后来出事了。尸体。不是在教室里面,图书馆门前有个大水池。就漂在那里。公安派人来查,可是查了半天毫无线索。有人怀疑是自杀,于是这件事就被搁下了。可是没过多久,又一具尸体在池子里被发现了。全校上下一片恐慌。马上下了通知,说夜自修后一定要有组织地回寝室,晚上不要单独行动,叫寝室长查人,而且巡查的校卫也多了一倍。可是公安局查了一个多月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没有他杀的迹象,也不象是自杀。尸检结果是猝死,而不是溺死的。死者都是上夜自修的男生,死时整个面部表情严重扭曲,一副惊恐的相貌。一个多月没再出什么事,大家也就放松了。而且快到期末了,你们也知道我们玉泉的学生是很刻苦的,夜自修都上很晚,通宵也是很平常的。有一个计科系的男生,那天想想也是,快考试了又想拼奖学金,从图书馆借了一大堆资料。在教室备。等他感到累了时候,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快一点了。他想想现在回去寝室钥匙也没带,叫醒别人总不好意思,所以就决定通宵。然后他又在那里看书。等到凌晨两点十分,门开了,从后面进来一个女生,穿着一身白衣服,头发很长。他也没仔细看,反正也是来自修的,没什么,很正常。可那女的走过来,在他身边停下了:‘同学,我可以坐在你前面吗?’他说好啊,坐吧。于是那女生就在他前面坐下来了。摊开一本书,在那开始看。他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很奇怪,这么大的教室她为什么就要来问我可不可以坐在我前面。你爱坐哪里就坐哪里是不是?然后……”
“鬼啊!!!”我开玩笑地很凄惨地叫了一声。
“啊!蒋!你死定了!吓我!”阿深很生气我捣乱,说真地有点被我吓到了,叫我不要闹,继续听鹏讲。
“呵呵,你个臭小子。不是!听我讲。然后……然后一点事情也没发生。直到约莫凌晨四点那么个样子,那个女生起身,要离开。经过他旁边时又停了下来:‘同学,你可以送我回去吗?’他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的,又不认识是不是。而且他当时正在做一道题目,不想中断。于是就说,不好意思,没空。那女的也没有说什么就走了。他就在那自修了一个晚上,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一段时间,他想,那次通宵效率挺高的,于是打算再去通宵。又是凌晨两点十分,那女的又来了。经过她旁边的时候又是:‘同学,我可以坐在你前面吗?’恩,他就感到非常奇怪,怎么又问我,但他也不是害怕知道吗,可能那女生长得还可以。然后他说,坐吧。那女的又在前面坐下,摊开一本书,在那看。他也没理她,还是自己在那自修。四点,女生要走了,又是那一句:‘同学,你可以送我回去吗?’一模一样。他就开始有点怕了,想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他就不敢送,只是摇摇头。那女的也没说什么,又走了。第三次,那女生又是同一时间出现,还是一身白衣服,又是:‘同学,我可以坐在你前面吗?’这次他就有点注意了,等那女生在前面坐下来,拿出一本书,摊开来,看。他就从后面仔细观察那女的。然后发现,她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本书,也不翻一页。他很好奇,就想看一看她到底在看什么书,也好知道她是哪个系的。结果,一看,那本书摊在那里,上面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他就很害怕,这个女的脑子一定是不正常的了。不然不会那样。他就很害怕,又不敢走,傻傻地坐在那里。四点,女生开始动了,她起身要走:‘同学,你可以送我回去吗?’语气语调每次都是一样的。他当然不敢喽,女的又走了。第二天,那男的就向学校反映,有这么一个女生每天都一个时间来到通宵教室,可能是个神经病。然后学校也很重视,叫人在那个教室等了几夜,两点十分,没有看见那个女的。于是又不了了之。要考最后一门了,那男的又想来通宵,因为最近学校也没发生什么事情。两点十分,门被风吹开了,那个女生又是一身白衣,头发很长,走了进来:‘同学,我可以坐在你前面吗?’这一回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到四点那女的起身来问他可不可以送她回去时,他答应了。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想看个究竟。总之他送那女的出去。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那女的也一句话没有,在前面走。经过图书馆的时候,那个女的突然停住了,说:‘同学,听说鬼都有六个手指头,你看我有几个?’说着转身回头,脸变得非常可怕,伸出手来,六个手指头。”鹏说到这里一顿,看了看我们,我们都在那傻笑,“接下来是怎样的也不用我说了吧。听说那个女的可能是以前来上晚自修,没人陪她回去,在路上出事了呢。总之从那之后我们玉泉就没有通宵教室了。”
好一会儿的安静。
“真的假的?”阿深终于问。
“笨!当然不是真的,这些瞎编的东西网上有的是。”我说,“不过,鹏,你学鬼叫有一套啊,比可乐强。”
“嘿嘿。”鹏只是在笑。
“蒋,你不觉得恐怖吗?”阿深。
“知道吗?我小时侯住在姥姥外公他们原先的老房子里。那是一个很大的大杂院。我们住在很深很里面。木头房子,晚上经常会嘎嘎的响,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声音,老鼠在天花板上跑来跑去,还会咚咚咚地走楼梯,很象人。就是在白天,底层也没什么阳光可以照得进来,天井很小很小的一个。很阴森。而我老爸又不在家,老妈有时要住校,就我一个人,晚上就点着台灯在那做功课,会时不时地觉得后面有人,可一转身,什么也没有。蚊帐上还经常有那种黑黑的大蜘蛛趴在那里。早上醒来,脸盆里经常会有一只蜈蚣掉在里面。夏天更可怕,蝙蝠说飞就飞进来,在屋子里面乱转。啪的一下就会撞在你身上。还有猫,喵——”
我不自主地学了一声猫叫,突然连自己都觉得怕了。是后怕,虽然我们早就不住在那里,但是现在想想,似乎还有很多连我自己也说不清、解释不了的事情。奇奇怪怪的事情。大人们都说,那祖宅,不干净。还有三叔公,醉酒之后,他就满院子地发着酒疯,似乎每次都是看见了什么,他在寻找着什么。而我,好象也……
“蒋?!”
我浑身一颤,咽了一口口水:“啊?什么?”
“楞什么楞啊你?怕啦?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你们家。”
“是祖宅。早就不住那了。所以我是被吓大的哪,我还怕什么怕啊。”
“切!”
“呵呵,真的……啊——”这一定是我有生以来发出的最恐怖的叫声,而且当时叫的绝对不是只有我一个。
那是一只手,一只苍白,枯老的手,就那么从我肩后伸了过来。我心脏一阵紧缩,似乎就在那一刹停住,絷痛一直传到我的小指尖,项背一阵发凉,半边脸也就麻了,连着头皮也是,一阵发紧。我,就这么个糗样。
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婆婆,过来要我们桌上的矿泉水瓶子。她嘴里嘟喃着,似乎要解释着什么,可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她拿完空瓶子,就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外面很黑,没几步就不见了,融入了这夜,风一般地消失,只有到处晃动的影,不知什么的影。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从他们的眼中寻找她真的来过的证据。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来过,她出现了,又消失了。我是说,她离开了。惊恐同样还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没人记得开灯,这么突然,又是这样的气氛,这么个怪老太婆。我的天!要死人的。心脏,在它恢复搏动之后就象一台笨旧的柴油机,毫无章法地轰鸣在更加寂静的夜里。
“走吧,回去。”我说,故作镇定的不自然。
男生几个要取笑我,可又拿不出平时里挖苦讥笑哪怕十分之一的本事来。我全当作不闻。谁还管得了他们。
而女生是绝对没有任何异议的。我想她们可能会哭,但很黑,我看不到。
回去的路上,我已经平静多了,只是心房那里还有隐痛在。我说,大家再数数看,少了人倒不要紧,我们找,可别再多出什么人了。“看哪!”
“啊!!!——蒋!!!”
“啊……不敢了啦。啊啊……”拧得我好痛啊!
十五、
那晚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回事,总之我病倒了。也许是赶夜回来受了风寒,且又冲了个冷水澡的缘故。发了很高的烧,拖了两个礼拜,挂盐水,吃药,折腾死我了。
倒霉透了,晦气!
十六、
Dam在我生病的时候来过电话,说他搬出学校去住了。在外面租了间房子,叫我有空就过来找他玩。于是这个周末,我就去了美院那边。
Dam是我小学初中同学,整个杭州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同级的同学,其他连个同县的也没有。倒是认识两个在浙大读书的学弟学妹,叫我头疼,总之,不太来往。Dam以前被我们叫做毛水牛来的,很傻气,除了喜欢画画,而且画得鸟一样好。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进了中国美院,整个换了人,很酷,很前卫,很另类。叫我大跌破眼镜。
Dam租的房间很大,一进门就是一张很大的床。满屋子的墙上贴满了他自己的作品:水彩,素描,油画,毛笔。还有很多精致的布染,毛艺——那些是他读服装设计的女友的作品。就是那个在画中,经常作为主角的女孩子,很可爱。他们出来,同居了。一个小书架,散落着书刊和CD,而且满地也是一样,散落着。还有一些石膏像。地上铺了一块拼装的塑料地板砖,趴着一把瘪了一半的充气沙发。还有电视,音响,电脑,电饭煲等等等的一些家电。天!俨然一个家——也就是一个家。而且,一切凌乱得这么叫人亲切,喜欢透了。真的,一直梦想着有这么一个地方,凌乱,不受约束,自然,隔绝城市的喧嚣,自成一体的,只属于我的小小的天堂。一个桃源,一片净土。可这不是我的,于是羡慕透了。
更令我惊讶的是,在对面的大落地窗前,居然摆着一整套架子鼓。还有电吉他,调音器,哇塞!
“老大,你把这也搞来了。有钱佬就是会享受生活。”我兴奋地上前,抓了鼓锤乱打一气。
“上年跟Mey办画室,赚了两万五,就买了。这吉他也是新换的,托日本同学那边带回来的。你试试看,比上一把爽多了。我今年打算再叫他带个调音器过来。这个老的不行了。太烂。”
“我他妈的真想赖在你这不走了。要不我霸占,你可以把Mey带走,其他我接管了我。妈的,这才叫生活。”我拿上电吉他拨弄,说实在的,以前只在Dam寝室摸过一次,第一次弹,还真不习惯。
“《爱的罗曼司》。没想到你小子也不是音乐残疾啊。”
“你就别笑话我了。大一的时候也玩过那么一段时间。可你也知道我这人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现在只是偶尔弄弄。一点长进也没有。就不玩了。”
“你啊……诶咦?怎么不弹了?”
“就会前半段,后半段的合弦太难了。嘻嘻。”
Dam从我手中接过吉他,打开音箱,调了一下音。就是一曲Beyond的《光辉岁月》。
真他妈好。我便开始唱。Dam变换着调子,试着跟我和声。还挺有味道。
“弹得比我们学校的‘北极光’要好。他们只会吵,希哩哗啦。”
“乐队?没听说过。对了,我现在也在搞乐队。他们有空过来,就在这练。我最近拉Mey也学架子鼓,她笨得要命。还说会被我逼疯的。今天躲进城去了。”
“惹了她不高兴可没你什么好处。”我知道Dam很怕他女朋友,可是Mey很好啊。会照顾他这二愣子,只是可能是严了点,“你们乐队叫什么?”
“原先叫‘破铜烂铁’,后来干脆就叫‘废铁’。可Mey不喜欢,所以现在暂时叫‘西瓜摊’。我们想给人们一种清凉的感觉。”
“哈哈,想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就叫‘西瓜摊’啊,亏你还是艺校的。搞艺术的怎么这么俗啊。”
“要你起会叫什么?”他气鼓鼓地,很是不服。
“要我说啊……就叫‘西瓜摊’喽。哈哈。”我做鬼脸。
“你小子是不是看过禅宗的什么灯会什么的啊?”Dam也笑。
“你怎么知道?”我很奇怪。
“我也上当看了些,希里糊涂的。哈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些可都是些大智慧,佛的本义就是大彻大悟,就是大智慧,你我这些凡夫俗子哪能参悟得透啊。不过我倒是很喜欢那些托载禅机的文字,很美,比如‘洪炉一点雪’,‘海底起幡尘’什么的,那种意境,简直是一种超脱,空灵。苍天!苍天!”
“少来。中毒了你。诶,对了蒋,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乐队?”
“我?不行,我会什么?总不能叫我光站在那唱吧?掉价。”我挺失落的,有种感觉。
“想当主唱我还不让呢。你可以弄个三角铁啊沙锤什么的,梆子也行。”
他说得很认真,可我是气爆了。
“CAO!搞了半天是要我给你王八耍大锤呢。说!我哪里唱得比你差了?”
“呵呵,不是,谁叫你不好好练吉他的。知道吗?我一直很想能有我们自己的歌,自己也试过写一点。可你知道,画画啦音乐啦我没问题,可叫我写写东西,不行。都是些大白话,他们几个也半斤八两,我知道你文笔不错,以前不是还经常写写诗吗?怎样?有空给我们写写词吧,试试。”
“这样啊……”我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因为之前没试过,但很有挑战性不是吗?而且,会很有成就感,“那么,就试试吧。我改天先把平时无聊时写的那些诗不诗的东西给你看看,谱上曲,没准还可以。”
“太好了!记得,别忘了。”Dam挺兴奋,其实我一点底也没有。
Dam给我看他创作的歌。很不错。文字是质朴,但很生活。经他弹唱,满屋子重金属的味道,破铜烂铁,哈哈,我更喜欢木吉他跟民谣。
“重金属叫‘西瓜摊’不合适吧?哪清凉啦。还是改回去吧,要不叫‘铁匠铺’也行。怎样?”我打趣他。
“我们也搞民谣的,其实我们一开始都是喜欢民谣的。只是有时人需要HIGH一点的东西。”他不好意思地说。
“披头士的东东说实在的我不懂,Beyond倒是很喜欢。不过我的词一定要配民谣。”我坚持地说。
“拿来再说吧”Dam这小子。
十七、
磊磊参军了,还是暗暗地搞,去了一趟宁波回来已经是兵哥哥了。
我们管找女朋友叫当兵,班上阿兵哥确实是少得可怜,于是剩下的那些适龄青年,要给他饯行——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放血。这是班上的传统节目,宰起人来有凭有据。没办法,国有国法,班有班规,毫不留情。一群恶狼,发绿的眼光。特别那些老兵,更是。
磊磊是爽快的,于是叫我陪他去了浦沿。
一斤牛肉,一斤牛肚,一斤烤鱼片,一斤鸡尖,一斤豆干,一只烧鸡,一只酱鸭,一只脆皮鸭。然后我们离开农贸市场,去了联华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佐酒。
回来,已经有一些猪头在我寝室里候着。每逢酒局都在我们那开。这也是传统。
我说,都自修去,九点准时回来。于是就有人怏怏地离开,或是操了一块肥肉什么的屁颠屁颠地跑了。
八点半不到就已经人比狗多了。于是,开!
磊磊,阿法与我下楼,拉上两瓶可乐,四瓶加饭,一箱西湖。到处满嘴的吧唧声中便多了玻璃的碰撞,满满塞了一寝室的沙丁鱼,穿梭在各张桌子前面,从余缝中伸进手去,操到什么就是什么,往嘴里塞着,往地上吐着。
其实班上会喝酒的不多,其他只是小饮。于是手上没家伙的家伙便占着桌台不走,专职吃,挤出我们拎着瓶瓶杯杯的几个在外面,只能相互碰杯,牛饮,对瓶吹。
“唉咯——婊子,没了呀,拿点过来嘛呀。”酒仙老大喝加饭,用木碗斟着,喝得很讲究。所以由于太斯文,没捞到什么油水。于是便晃着庞大的身躯压过去,推开人群,径直去了一张桌,为外面哥几个操回一小袋可怜的鸡尖。
“来嘛,干了呀!”
“好!”
我们便喝我们的。
内围有人说,可乐没了,再去买点来吧。
于是外围的就开骂,拿瓶盖花生壳什么的扔他。
就是这么个场面,每次如此。有些猪头吃到半饱才记得来问,今天谁是东家,为什么请。于是才挤出人群,一手抓得满油,一边找杯子,倒了点酒,问磊磊撞杯,咪了一小口,又忙着回去抢食了。
无组织无纪律,一群无政府的流氓,都是班上拿奖学金的那些婊子。这世道,乱!
也许,他们知道什么叫精华,什么叫糟粕吧。于是我们便抬了糟粕,围聚在阳台一小块地方上。
“磊,干完它!”我拎着瓶颈用酒屁股重重撞了他的瓶身,先仰脖子进去。他也很快搞定。
“兄弟们加油哦。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下次吃你们的。”
“好!没问题!”
哗当!咕噜咕噜。啊~
“女人啊——”阿法冲窗外喊。
“唉咯——婊子!”
“哈哈……”
“咱连民兵也不是,真操他妈。”阿法边喝边说。
“有枪就行,要不打游击去。”我打诨。
“哈哈……”“婊——子。”
“胖哥,你怎么样了跟她?”磊磊问。
“我?军训吧。谁知道。管她。”我无所谓。喝酒的时候,我从来不想太多,哥们在,尽兴,就OK。我们罗源仔出来,没别的,就是义气。跟哥们一起喝就是喝,抛开一切,操他妈。所以,我真的没太多想她的事,没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小子可要抓紧,别让她跑了。”小宝是个老兵,之前还退过一次伍。战场上下来的人,比起我们这些嫩崽子们,就是他妈的有沧桑感。比我们稳重吧,所以多少听着他点。他还自称是“博导”,就是“勃势生导师”。我看是“禽兽”还差不多,“情感教授”嘛。就他那蜡做的玩意儿,还他妈的勃导个屁啊。
“抓紧个屁啊!我失恋啦——哈哈”我有那么一点醉了。每次一上劲,就喝得很猛,我喜欢喝快酒,已经是第五瓶了,没上卫生间的还。
“你恋过吗?”波仔借机诨我。
“诶咦?是嗬,我恋过吗?哈哈……管他。”
“切~你个臭小子,老三老四的……”就有人推我。
里屋的人渐渐退场了,陆续。有人说看电视去,于是又是一堆。呼啦下,就没影了。
清净!妈个逼。
“噢~~~~苍蝇飞走喽~~~~~~苍蝇啊!!!——”我呼。
“哈哈……噢~~~噢~~~~~”哥们们应和。
老大朝门口又扔去了一大把花生壳,于是我们也满地找东西扔。
“噢~~~~~~~~”大家很发泄。
波仔晃啷晃啷地进去,在每桌狼籍堆里找些苍蝇落下的食物,真他妈的可怜。
不知怎么一下就跑出来那么几盒烟,谁谁谁的?管他!反正我们不会少这个。于是点上,烟雾中,酒味,男人的世界,喜欢透了。
东一句,西一句,谈论着女人,过去,现在与将来。我抱歉,进了卫生间,撒了好长一泡尿。突然想到了O-麦,于是出来便去找他。
O-麦の屋被人扔进了一大堆杂物,它无辜地在杂什堆里爬,睁着可怜的小眼睛,巴巴地等着我来看它。可爱的小嘴脸,却不敢透露出太多的不满与委屈。只是在那隐忍着,乖怜。
“妈个逼!”我忙把它抱出来,为它清理了小屋,换上水。让它舒舒服服地泡一把。
“这群鸟人!”我愤愤地拉了一条凳子,又坐回到哥们当中,猛抽着烟。听他们讲,我也讲,打诨,哈哈。
酒后,我总是想到她。好想抱抱她娇小的身体。只是那样,紧紧地拥着,轻吻她的额头,闻着她的发香。只是这样。好想好想。可我连小指头也没有碰过她,因为,我知道,她并不属于我的。
我掏出手机,便和她聊。没头没脑地聊。总是这样,一喝酒后就想她,然后发短信,聊。她总会回我,总会问为什么又喝酒啦,总会骂我酒鬼。总是这样,叫人喜欢个没完。总是这样。
磊磊一把拽过我的手机,就扔了,甩到老远的寝室那头。
“发个屁啊!每次发个没完!来!把这点给我干了。”他醉了,我不怪他。他叫我喝,是哥们叫我喝,我就喝,又是见底,半瓶。
“好!够哥们!”他晃地一下坐到地上,哈哈。没人拉他起来。他也就那么坐着,叫人递给他烟,我于是给他点上。
时候真的不早了,他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磊磊被人扶着,也回去了。
只有波仔,发着酒疯,又是哭又是笑。吐了一把又一把。开始还会自己上卫生间去吐,然后就是随地。我泡茶给他,喝了,又吐。
“妈的,才喝多少酒啊你。鸟人一样!”我给他拍拍背,好让他痛快一点。
他又是笑:“今天高兴……不多不多……我还能喝……酒?哪里……恶——”
“操你的吧!”
“我等他吐得干净,弄了条热毛巾给他,擦了,推他上床。
然后自己,晃晃地一把坐回靠窗的椅子上。心脏轰轰地,撞着胸腔,也象个酒鬼,要破门而出,好再喝个痛快。
波仔在床上又开始哗啦哗啦地往下吐,我只好起身,用脸盆接着。又是茶,又是毛巾。几趟下来,他很不安分地睡过去了。我酒劲也上来,晕忽得很,天旋地转。于是自己趴在卫生间,哇哇地吐个没完。然后出来,一头载进洗漱池里冲洗着脸。冰凉极了,爽快!
我又坐回到椅子上,一头靠着窗沿,累极了,它还不累,仍在胸腔里面哐当哐当地撞着,要出来,那么有力……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好在酷这时回来,他中途又上自习去了。他过来,交给我他捡起的手机,我努力,打开,看完新的短信,好象是她同意我的邀请,圣诞一起进城去,节目由我来定什么的。我努力想回,可打不出一个字来。蓝屏的光,恍得我头晕,我一手把手机扔进了身边的垃圾筒里。
酷又把它捡出来,放回我的抽屉,转身回来。
“老大,不会喝就不要喝这么多。怎么醉成这个样子。没事吧?”他笑。
“酷……酷,酷快跟我说话,说……”最后的清醒。
那是无边的黑暗,想要拉我进去。我很清醒,在黑暗里,那股巨大的吸引力,紧紧地跟着我,意识的深处,我只想着逃,拼命地逃,救命。我往下陷,又挣扎着爬上来。那无边的黑暗……是什么?地狱?还只是梦魇?我拼命晃动着头,想要自己醒过来。耳边,是酷,他在跟我讲话,我听得清,可我一句也回不了。我动不了。它又在拉着我了,那到底是什么?!!混蛋!这么下去,我到底是要死了,还是……只是睡了?!……我好怕……好冷……
我在发抖,是酷把我摇醒了。他说我昏死过去了好一会儿。他说他吓死了。说我呼吸很急促,突然变得很微弱到快没有。脉也摸不到了。他的确是被我吓到了。我在发抖,好冷,可是已经是好多了。那片浓重的黑暗,那旋涡不再过来了。但我知道它还没有走远,就在那,就在我的身旁,盯着我。那双眼睛,那眼光,好冷,真的好冷。我困了,是困了,我打了个哈欠,不停地哈欠。发现胸中的那个酒鬼,现在也只在悄悄地打着鼾,很微弱很微弱。
“我……没事,谢谢……”
我自己爬上床,拖过被子。
酷紧紧地跟在我后面……
十八、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了。听见有人在清扫。我瞄了一眼,竟然是波仔,酷却不在。
头好痛,裂了一样。有醉酒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昨晚酷在猛摇叫醒我的时候,后脑勺不断地撞在墙上,我记起来了。
我赖了好一会儿,直到波仔清理完,连地也拖了两遍。
“怎么才弄好啊,不然我早就好起床了。”我故意打着哈,欠身起来问他笑,“不用我帮什么忙了吧?你已经两遍了我知道。”
“滚!”他想拿拖把扔我,可是没有。
我下床来,看见自己的冬装扔了一桌面都是。什么时候?……真一点也想不起来了……痛!
空气中,还是闷人的酒味,伴着胃部的污秽,整整一天也没褪去。
十九、
平安夜要跟她出去。
怎么办?为什么我会这么慌?
为什么?
二十、
Dam叫我过去,说曲子谱好了,还编配了和弦,叫我来听听。
我很兴奋,毕竟那是我们合作的第一首歌。虽然那歌词不是我特意写的,不过平时随性写的诗歌,但毕竟是我亲生的。
原先我只作了题名“写在又一个夜”,Dam把它取作《同样的星》:
没有鸟儿的鸣啼
夜是一样的静
天空
单飞的机翼
挥别同样的孤星
只有琴弦 还在
不和谐的夜曲
一阵风 一阵风吹过
没有谁
在校园的路灯下
独行
静静的 窗沿
倚着 夜一样的心
这不和谐的悸动
又隐隐
总会有什么样的灯光
描述你的身影
静静的 静静的
也许还是那道风
提醒 你
掠过发梢的 那段旋律
正在思念中沉浸
不知
你的窗外
是不是也 那颗
同样的星
“怎么样?”Dam弹唱完问我。
“还行,挺民谣的,不是铁匠铺就好。”我笑着说,他作曲很有天赋。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我不会给他太多的褒奖。免得他牛逼。
“臭小子,你这什么鸟词让我多少累你知道吗?”他也不会。他边说边把节拍器调了调。于是“滴-答-当!滴-答-当!”地没完。他又练了一遍。
“不行,我还得改改。”他对自己很苛刻有的时候。
“不好意思啦。”我说,“这回给你带了一篇,配上重金属,可能会好点。”
“是吗?”他停住,很兴奋,“快点,拿来看看。”
《梦醒荒野》
梦醒荒野
但见寥落晨星
用醮露的眼睫
淡开夜的浓墨
渐见 虫粉星影
听 风抚叶吟
孤傲的魂灵
为造物感召
放逐城市的心
臣服在
青草编制的纙裙
诱动
性的狂野
解下衣枷
除去文明的烙印
裸归纯真
奔
星心化作萤火
伴行
挥舞了双臂
尘起淡淡草烟
撩拨了苍空
眨巴的眼帘
谁还有睡意
在这
只属 我与造物的荒野
是
找回了 真的自我
或
算作 新的迷失
除了 亚当
我又是谁
“这才有点象话。哈哈。不过还得改改。有点拗口。”他乐得象是个孩子,嘴里念念,试作拍子。
Mey洗了草莓送进来。
然后我们边吃边K歌。
Dam一个人坐在架子鼓前,有时和着我们唱的,有时打一些莫名其妙的曲子。
“Dam,有空帮我画张像好吗?”我说。
“就你这张老脸?”
“不是我,是一个照片上的美眉。”
“噢?!要泡妞?好,兄弟支持你。”
“不是吧,追女孩子还要人家帮忙的?这么差劲。”Mey笑话我,“我看你嘴轮匝肌挺发达的嘛。说!这是第几个了?”
“嘿嘿…哪啊…你也太抬举我了吧。”我傻笑,“怎么?叫你男朋友画其他女孩子你吃醋啊?不过也是,那女生的确比你漂亮……诶诶,别把盆子拿走啊!我还要吃啊。喂!”
“去死吧!哼哼。”
“要真的是美眉那我就画……诶!别到处乱扔啊!Mey!”
“哈哈哈……”
二十一、
这个圣诞节我原本只是想送给她一个公仔。好让它陪在她的身边,提醒她,还有这么个朋友在每天祝福着她,挂念着她。而且,我打算好了,只是邮寄给她,包裹上署名:吃多粉丝的圣诞老人。她会懂的。
那个抱着公仔,等在楼下的角色,我扮演不了。因为,我不是。
可是,圣诞eve,我们一起出去了。约好了的。所以礼物包裹都没有准备,进了城再说。
很美好的一个夜晚,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请原谅我文字上的吝啬,关于和她的一切,我要独享。面对感情,我是自私的。况且,我所拥有的,也只这些点点滴滴,但我,是快乐的,我知足。
最终,我还是没有买到公仔,只是一盒巧克力,我知道这很俗,但,这又什么关系呢?
女孩,对不起,也许我没能带你找到你最美的平安夜,但是,请相信,身边的这个男孩,他,绝对不会骗你:22岁了,这是我第一个圣诞,每一分每一秒,对我,都是特别的意味,一生难忘的留念。虽然,我还是没有碰过你的小指头,但是,我已经很是知足了,因为:我爱你。
我会默默地祝福你。我的天使。
道别时,她说今天她很快乐。
我失眠了。
二十二、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上帝!下雪了!
这就是圣诞清晨,我的全部心情。
这是我见到的第一场雪,就在眼前,飘在仰着的面上,化开来的感觉。我忘了言语。
昨晚才跟她讲,如果再加上一场雪,那就完美了。她说,总会叫你见到的。
没想到就在今天。是你的礼物吗?
她真是一个天使,不是吗?上天不会垂怜我,因为我不配。只有她,是她。
她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你一定收藏着翅膀
教我怎么办
一松手
万一 你又飞回了天堂
[上帝啊,不要对我太好,教我不知所措,我很不安,真的,两天来,这么厚重的礼物,教我如何是好。是我的归期到了吗?如果生命真的就在这一刻终结,我想我会含笑的,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是吗?上帝。上帝!]
——这是我留在当天笔记本上的一段文字。开始了我生命中最美丽的日子。
我们开始一起散步,一起摇落树上的薄薄的积雪。
我们开始真正谈心,彼此的童年,家庭,朋友,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会在我翘课的时候叫我:
[快来,老师点名了]
她会为我占好位子,叫我来一起自修。
她会在迎面走来的时候向我挥手,很甜很甜的微笑。
她会在上课前提醒我:
[醒来啦,懒虫:)]
她……她会属于我吗?
而我,早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烙上了她的名字。
我开始连古文都很少翘课;尽管只是坐在她身后偷偷闻着她的发香睡觉。
我开始每天都上自习;尽管整整一个晚上都只是偷偷地看她。
我开始很早就醒来;尽管只是守着手机等着她的讯息。
我开始一个人傻笑。
我开始每天入睡前亲吻着蓝屏给她发:
[晚安,猪]
我们象对情侣,至少我认为是这样。
而她,真会属于我吗?
二十三、
我总是藏不住快乐。
恶狼们便瞄上了我。我看得见那绿色的光芒。
“胖哥,什么时候把事情给办了啊?”
“只是一起自修而已嘛,请屁啊!”我推搪。
“怎么说也是民兵嘛呀。”
“看看吧。”我才不在乎被他们放血。只是觉得为时过早。而且,我们班上有个魔咒:凡早早被放血的兵,都统统被从前线杀回来,没一个躲得过。我不想。
“感情这东西要乘热打铁,把握住机会就上。我以前跟那女孩在一起那么久了,你们也知道,我们感情很好。只是彼此都没有表白,我也以为她已经是我的了,慢慢来。可是后来……一切是会变的。拖久了,一切渐渐就不是那么个样子了。我找到现在这个女朋友以后打电话给她,问她,那时侯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她说她喜欢,只是一直搞不懂我在怎么想。那一夜,我哭了。知道吗?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感情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我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要等女孩子先开口是不可能的。明白吗?”春这样对我讲,很认真。
“谢谢。”不知怎的,我似乎是被感动了,这感觉。
“兄弟支持你。”他拍了拍我的肩,出去了。
二十四、
故事的开头是新年。
一起自修,出去走走,音乐广场的烟花,倒数的人群……
故事的结尾为什么又是:
抱歉……
二十五、
我又开始一个人呆在寝室。
进入备考期,6335才难得这样清净。大家都忙着自修,虽然考前突击不是万能的,但是不突击那是万万不能。有人说,复习就是叫你在最后一个月内,把整学期该学的课都学完。对我,也许就是这样。
但这次,我没有心情。
冬日里总是喜欢赖在床上,半裹半依着被子。抱着我的老枕头,写点东西,看看书,还有音乐。垫被则被我叠起一半,露出床板,放上一杯“立顿”,或冰凉的红酒,一边塞着我的老Panasonic,听些老男人的歌,而近来,我却一直在听阿杜,一遍一遍的。
赖在床上的感觉真是好透了。在这,我感到很充实,很温暖。整个城市只留给我这么三平米的孤岛,它飘在半空,而它只属于我。这就是我家,我的世界,我的全部。感到寂寞的时候,我会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很紧,紧得只剩下体温,去抵挡人世与情感的寒流,蜗居的人。而更常的是,就那样,抱着老枕头,给它唱我耳边的歌,只有它懂,也只有它愿意静静地陪我。
O-麦则趴在我的身边,蜷在它的壳里呼呼。不懂音乐的老家伙,一入冬就是这样,懒懒的,很少出来过。除了嗅到阳光或我体温的味道,才出来,烘干它那也是潮湿,寂寞的心。
冬夜里,飘在城市角落里的一张床上,两只蜗居的生物,一对寂寞的灵魂,相偎而伴。
苦涩的热茶,酸涩的冷酒,还有音乐,构筑了我,整整一个冬天。
时间,也在孤寂地流。
二十六、
我开始喜欢上淋浴。
让冰冷的水流,冲击在巅顶,被头发与脸上的棱角撕成破碎,水幕滑过面庞,身躯披挂下来。浸润在当中的眼睛,透过冰寒,冷冷地看着这个世界。四周,是腾蔓地雾气,一缕一缕,逃离我的身躯,逃离。带着体温散在空中,交织成飘芜的幻境。
水,一股一股的流,漫过鼻孔,令人窒息的清醒。只有嘴巴,在开启,吞吐着水和空气。在无助的世界里,挣扎,求生,猛喘猛吸,我自己。
真的很喜欢,喘息在一片水柱敲击肌肤,飞溅在落地的节律当中,象是魂灵在放歌。
冰冷围着整个身体,把漫涨的空虚压缩成核,藏在空寂荒芜的心田。
而灵魂,是清醒的。
透过玻窗,赤裸在水雾中的我,看着窗外,那的校园,积雪还没褪去。
世界,很静很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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