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迪声散文集《水样年华》选载(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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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水 样 年 华

  什么样的年华最美妙?你会说,王家伟电影的《花样年华》就不错。确实也是:那里有粉色的涟漪和多情的旗袍;那里有貌似平淡的生活包裹着的刻骨铭心的爱;那里有静静的爱在流淌;有真挚的情在牵挂……如此有滋有味,像我们喜爱的海鲜汤。

  可是我要说的,是水样年华。

  我曾听一个参禅的人说,为什么要在佛的面前供一碗水?因为水性与佛性十分相近:他们的习性都是要找一种平衡。水因不平而动,因平而静;佛因因而果,因果而因。我对佛的细究缺少真知和兴趣,但它关于水的诠释,却觉得令人深思。

  水样年华是怎样的年华?大概水有多少种状态,就会有多少样的年华。当水以洁白的雪的状态,沉寂于高原,此时的水,只拥有纯洁和快乐的天性,他们成群结队地慢慢地接受阳光和热量,小心地将自己融化,形成不起眼的涓涓细流,笨拙而听话地东拐西拐,执着地走入大江大河——这多像我们的童年时光!

  当小河聚在了一起,从高原出发,一路奔泻而来,勇敢地跳下地形的落差,铿锵有力地流过广袤的高原,咆哮有声地穿过险恶的峡谷,沿着河道,朝着海洋一路流淌,一路奔泻。这多像我们的青春!——落差让水生动力,而我们因为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勇敢地奋进,无论是“日出东方”,无论是求学海外,无论是外出打工,无论是为了开创“海尔品牌”,这奔泻的过程,常常是我们最有意义的时光。

  当江河到了中下游,静静开阔的河道,少了上游的不安分和冒躁的情绪,这正如人过了中年。此时的水,仍在向前奔泻流淌,力量更加成熟。看吧,此时的水儿,已不是童年时的无所顾忌,也不是青年时的狂躁和缺少建树,一边流淌着,一边还托浮着船只,还带着鱼儿,滋润着两岸的田地——这就如一个人到了中年,既要照顾家庭,又要奉献社会。当水儿进入海洋,像一个人步入了老年,找到了人生的归宿。望着夕阳,回味这水一样的年华,水一样的人生行程,谁都会感到满足和欣慰。用什么来注释我们一生的动力,那就是理想所致的“水”的不平。

  有首歌唱道:“再回首……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这可能是对水样年华的感慨。

  我想,这应只是作为一种感慨而已,而不应是一种成见或者定式。水样年华,少了冰的状态,少了流淌的气势,少了蒸腾为云的经历,或许对于人生的过程,都会是一种缺憾。

  (已载2001、12、15《兖州日报》)

  2、 瓷器与爱情

  想想真是奇怪,芸芸众生之中,那样多的男男女女,却偏有那么“一对”能够彼此走入心中,无论远和近,无论青梅竹马抑或从不相识。此所谓的“有缘人”,在传说中是被月下老人早已彼此拴住了脚趾,想走也走不脱的。

  世界上那么多的男男女女,某个男的不选甲不选乙,偏偏选中丙;某个女的不选丁不选戌,偏偏选中戊,这都是因为有了爱情,都是爱情“惹的祸”。这爱情就真让人感到奇了,这爱情有点儿象什么?

  我想,这爱情就是烧制瓷器的高温火炉。

  不是吗?对于任何一对相爱的人,在爱情叩开心扉之前,颇此都是寻常又寻常的,这就如同存在身边的土没有什么两样。可能你会说,人是有生命的,怎能与无生命的土相比呢?让我们想一想:对于爱情,对于与己不相干的人,彼此毫无关系,根本不识不知,于自己来说,这于土石何别?可是最有意思的是:再寻常的“土”,我们抓上一把,将之精心调制,细心地放入火炉,经过高温的煅烧,它已不再是那寻常的一把土了,而是让自己心爱的珍惜的坚硬的陶或瓷器了。是什么改变了土的属性?是高温的火炉;是什么改变了一对男女颇此寻常的印象?是火热的爱情。

  对于瓷器,心爱她的人会将其精心保管;对于爱人,钟情的人会将之倾心呵护,任日久天长,任天老地荒。

  中国的瓷器,晶莹透亮,质地坚贞,永远不会腐烂,永远不会变质。传统的中国爱情,质地如瓷器。

  瓷器的完美,对于珍惜的人,是永恒的。对于那些呵护不善的人,却也很容易将它打碎的——就象一个美丽的瓷器,不慎从高处摔在水泥地上,很容易就摔碎了.

  3、五月麦儿黄

  在胶东的平原,麦儿最是动人的植被。

  时节深秋之时,长短不一的高粱秸子,苞米秸儿,谷子杆儿,豆子梗儿,被秋收的忙乱收获殆尽,平原复又恢复了本来的平坦,上面的蓝天似也一下子开阔了许多。这时候细小的麦粒,像婴儿被母亲放进襁褓,被小心地埋进了泥土。在这万物调零的枯黄季节,广阔的平原上偏又露出了宛若初春时节“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嫩绿,凋零的季节被这广阔的麦苗之绿所安慰——百草完全枯尽之时,麦苗却正浓绿了坦荡如砥的整个平原。

黄迪声散文集《水样年华》选载(九篇)

  麦子的天性不仅让农人对其爱若儿女,也惹得上苍对它怜爱有加——当西伯利亚的冷魔残暴施虐,让枯黄的一切连尸首难以保全之时,上天偏又派出无数的白衣温情的雪儿,这些圣洁的女子,用洁白的绒绒的裙将麦苗覆盖,织成了一条条厚厚的温暖的被子。麦苗就在这温暖的被子下甜甜地睡去,麦苗冬天时的梦,恬静而又温暖。

  那寒冷中温暖的梦啊,曾让多少寒冷中的夜行的人儿向往。当麦苗一觉醒来,艳阳下的春之燥热使他踢蹬掉了被子。因为休息的充足,麦苗的生机格外茂盛,她们在醒来之后被叫天子的歌牵引着,欢笑着,舞跳着,在欢乐的时光里,麦苗的身段日渐美妙。她们畅饮阳光,播撒欢乐,春之麦田成了绿色起伏的欢乐的海洋。

  麦子的幸运就是这样:在甜甜的酣睡之后,便进入了明媚的春天。在这个迷人的季节里,麦子留下了童年舞蹈的记忆和少年时美妙的身姿。他们有意无地与乡村的少女还时比着靓丽,一切是那样的幸福和热闹。

  无数棵麦苗谁说就不是一位怀春的少女?一位诗人说,在一次绿雾弥漫的春雨中,他听见了麦苗和春雨的悄悄话:

  在春雪远去的足音里

  麦苗便开始了一种相思

  几多日子里,风筝去云里

  送去麦苗对春雨渴望的音讯

  今日春雨来临

  放风筝的孩子躲在树下

  偷听着麦苗同春雨的悄悄话

  这个孩子四处欣喜的向农人传播

  在夏风劲吹的五月

  已做了新娘的麦苗会分娩

  他们金黄的爱情之果

  放风筝的乡村娃一点没有说谎,在这个五月,一切正如其所言。看吧,一块块的麦田,早已抛却了稚嫩的绿色,代而显现的是灿烂的阳光下富足成熟的金黄的颜色。麦苗此时一棵棵像临产的少妇,懒洋洋地站立着,经不得风儿一摇。那金黄的麦田,掀起了一层层的麦浪,滚过农人的心田,金色的希望,随之四处流淌。

  金黄的五月的麦子啊,或许在他们冬天的睡梦中,也没有梦到成熟的今天会令乡村如此欢腾!在他们的少女之时,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爱情结晶会让乡村如此欣喜沉醉!她们也没有想到,在五月,“当胖孩们的麦粒,躺在农人有甜梦的屋里,欢声里的乡村,忽然变得光亮无限。”

  (已载2001、7、22《青岛日报》 《散文选刊》2002年7 期选载)

  4、 亲 密 接 触

  听说有一部网络文学作品叫《第一次亲密接触》。大概这里的“亲密接触”,人们望义生义,一看就懂。我的朋友也想去买一本,急着问我:你说什么叫“亲密接触”?这似很简单的问题,弄得我一时语塞,呆呆地没能答上来。朋友见我也不是个什么明白人,干脆去买书去了。望着朋友的背影我不由琢磨开了:对呀,什么叫亲密接触?

  我想可能鸟儿对于所孵的蛋的接触,就叫亲密接触吧。你看,当鸟儿下了鸟蛋,那时蛋里的鸟儿还不能完全算是一个小生命,因为此时它远未冲破那一层包裹他的坚硬的外壳,更谈不上什么翅膀或者鸣叫。鸟妈妈只好白天黑夜地卧在它的上面,以自己的身躯维持着恒温,创造着条件促成这鸟蛋的孵化,促使鸟蛋成为一个真正的生命。我想这种赐之生命的接触,就是一种亲密接触。推而广之,牛儿舐犊,虎叼幼崽,母亲护着婴儿,都是亲密接触。

  还有什么接触是亲密接触?我想起了著名女诗人舒婷的一首诗《致橡树》。作为一个女子,舒婷在这首诗里阐明了与“橡树”接触的形式:“……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风里……”想一想,这样的接触——根相触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完完全全地相触在一起,彼此挽扶,彼此促进,彼此相知,彼此呵护,不是亲密接触是什么?

  舒婷的这种保持女性独立人格和自尊的与“橡树”平等的亲密接触,实则是一种具有平等人格的相爱的男女的爱情接触。有什么样的爱情接触比这种接触更亲密的吗?我想还有。

  在南方的产茶区的一些地方,有这样一种传说:有一对深深相爱的年轻人,男的突然罹病,危及生命。女的伤心之极,有一位仙人对女的指点说,你要每天在太阳升起之前的晨雾中用口采茶,用舌津润之,然后给男的服下,坚持七七四十九天,可能会好。这个身材容貌绝佳的女子,每天这样用樱桃小口采摘,用香津细细浸润,然后泡茶,给男的缓缓服下,日日如此,坚持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使男的病好了,过上了甜美的生活。传说中这对男女之间通过茶的接触,是更进一步的爱情的亲密接触。

  还有一次,我陪一位朋友去崂山东北边的一处海滩。朋友是一位诗人,奇异的思绪使他通过海滩的景色,联想起了爱情。这处海滩,是坚硬的海岸与深情的大海亲密接触的地方。海岸慢慢地延伸下去,那坚硬的面貌渐次改变了:坚硬的岸——岸下的大石块——大石块再下面的碎石——碎石再向下海潮所能浸过的地方,便是由细小的金黄的沙粒组成的沙滩了。朋友说,岸在与多情的大海接触之前,只是冷漠坚硬的岩石,因为与深情的大海日积月累的接触,坚硬的岩石酥碎了,不再固执地冷漠和坚硬,而是酥碎在海的怀中和海的尖圆的舌下。这多像一个粗鲁的男人,因为柔情似海的女子的爱情的浸润,一切变得乖顺和完美。朋友说,当夕阳中一对钻石婚老人,走过海滩,那是最动人的风景了:老夫老妻的组合就是岸与海的组合;沙滩上那永远不会数得清的细小的晶莹的沙子,是他们彼此之间留下的数不清的爱情的甜美的回忆……

  诗人的多情的诠释使我深深地感动了!我想,这岸与海的天长地久的、留下了数不清的沙粒的接触,可否算是“最亲密的接触”?

  (已载2003年2期《中华散文》)

  5、 雪夜

  雪儿下了一整天。到天黑的时候,风也停了,雪也住了,整个村子和田野为厚厚的积雪覆盖。

  雪后的天空十分晴朗。因为雪的到来,乡村的夜异常安静。

  月儿升了上来,那屋顶和地面上厚厚的积雪间有些暖意的桔黄色的灯光渐次隐去了。月光照着积雪,天地间一片清冷和洁白。

  因为没有火炉,我感到了透身的寒冷。那一年“黑色的七月”虽已过去了近半年,但高考失意的阴影却依然罩在心头,颇有些惆怅与落寞。乡村已经睡去,雪夜如此宁静,我无心再读下去,放下手中的书,干脆将灯儿关了,起身来到窗前。

  清冷的月辉下,地上的积雪儿结了一层硬硬的冰壳儿。屋檐下,挂满了长短不齐的冰凌儿,像一段段被冻结的叹息。远处的树,插在雪下的晴空里,像已被冻透,在寒风中不时地抖动。

  院中这棵黑而高的老榆,迎风一面的枝杆上,也是挂着厚厚的的积雪。一根根黑的枝条,覆着一层洁白的雪儿,在月下十分清晰,在天空构成了一幅简约的木炭画。

  我这样望着高高的榆儿,突然发现,老榆顶端的枝条上,有几枚叶子!

  秋天已走过了那么久,榆儿怎么还会有叶子?我不仅纳闷了,再仔细望去,原来那不是叶子,而是几只麻雀!

  这些麻雀,大约有三四只吧。因为没有安乐的窝巢,在这寒冷的冬夜,栖居树上。寒冷使它们瑟瑟发抖,虽然隔着窗户,我仿佛听到它们瑟瑟的哀鸣声。他们在树上,没有叶的美丽,只有透身的寒冷。

  我不由为麻雀担起心来:它们那样薄薄的羽毛,能抵挡住这样厚重的寒冷吗?看它们白天东一头,西一头地飞起落下艰难地觅食,它们此时定已很疲惫。我不由地想:麻雀如此艰难,为什么还要生存?这小小的麻雀无非想来年春要下蛋,要繁衍那些褐色羽毛的生命。麻雀一次次度过了寒冷的冬夜,我想它的温暖肯定不单在羽毛,麻雀的温暖在信念!

  我望着麻雀,望着这月下一幢挨着一幢的房屋,望着这月下的一切,不由又想到了也为这白雪覆盖的村庄和田野。那下面,有生生不息的老百姓和草根。我很喜爱草根,喜爱这些泥土里的顽强和真实。此时雪下的草根,定也如这房屋,彼此连接,在这寂静之中养精蓄锐地静静地等待着,期待着来年春一年胜过一年的繁盛。这盘错连接的房屋和草根都很平凡,都如此默默无闻。我想,默默无闻安安分分的它们,一年四季中,恐也有数不清的挫折。但我们从没有见它们有什么失意或者哀怨的表现,从没有见它们有过什么消沉的念头。看吧,只要季节到来,无论怎样艰辛,无论怎样的旱或涝,只要有生的脉息就牢牢抓住,义无返顾地生长,绽露生机,不辜负生命,不愧对阳光雨露。正是这风雨无阻的萌生,使得世界生机盎然——春天的繁盛源于它们,它们是繁盛的根本。

  望着麻雀,望着这一幢幢的雪下的房屋,想那雪下的草根,想想自己的失意,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羞愧。我想,自己有负青春和人生了,真该深深地自责。

  (已载2002、2、22《生活时报》)

  6、 深秋丛麻禅院

  位于山东海阳七峰山下的丛麻禅院,已逾千载。虽在江北,四周却幽篁掩映,引得很多游客慕名前来。

  我去的这天正是2003年的立冬——最后的一天秋,最初的一天冬。望望四周,胶东平畴麦苗新绿,山岭沟壑叶落草枯,山溪寂流,白云悠长。这个时节,注定要让人有些感叹。

   因为寻访错了的原因,我们到达真正的丛麻禅院时,已是下午2点多了。远远望去,丛麻院在盘石店镇的一簇山中,因为不通车,需下了公路向东南步行五华里左右的弯路。我一路走来,嘴里嚼着随手从路旁采下的一种紫色的小浆果,穿过山下已经落光了叶子的一大片桑田,看着蓝空中悠忽显现的苍鹰的身影,想像着禅院以及竹林的样子,不知不觉就到了人工搭就的简易的山门前。

  山门为铁架结构,上悬红灯。门上有对联,上联是:“千年古刹”,下联是:“万芊翠竹”,横批是:“丛麻禅院。”严格地说,这应算是一个“门头”,总共十二个字,道出了这里的特色,倒也言简意赅。

  进得山门,是一条已经铺筑的山路。两旁的山上,或老槐刺忽,或板栗枝枯,山颓石裸,景色无足挂齿。并且远观近望,只有低岭秋树,全然不见竹的影子。走了约有二里,峰回路转,对面所见,让人不由得豁然欢喜。 迎面决眦一座巍峨大崮,在诸峰中卓然独尊。山势挺拔峻朗,颇为超凡脱俗,似书法中的正楷欧体字,又如神话记述中的太白金星。上有刻字,却是恰恰切切的一个好名字——长寿崮。其东南青天中,有一堆尖峰犬牙差忽,直插云霄。细数数,尖峰有七,不屑问,这自然就是七峰山了。所以昔丛麻禅院也曾唤作“七峰寺”,或即因此。

  趟过一堆如老妪浅笑似的山菊,踩过遍地孩童般奔跑的落叶,我终于见到了心仪已久的这片江北竹林,丛麻禅院就深掩在这些翠竹幽篁之中。这些竹子颇为密植,皆拇指多粗细,没有一根粗的。青青翠翠,密密地长在一起。这样的竹林让我想起小时家乡的胡麻,置身其中,即是这种情形:青杆密密林立,细叶团簇,遮天蔽日,入内人无法通过。细察丛林禅院名字来历,或曰昔唐将尉迟敬德曾在此屯兵养马,故又名“丛马”;又说因群峰丛立如麻,所以叫“丛麻”。群峰如麻?——我缺少天悟并无此感,倒是庸俗地感到:这些细竹林像是广阔十几亩的青翠胡麻,丛竹实像丛麻——但这不过是我的所感而已。

  穿过幽篁,觅得千年古刹,望去颇有些凄凉。禅院已十分破旧,两扇漆色剥落的大门半掩着。推门进去,残壁断垣,门楼上小瓦如鳞,青砖陆离。两块年代久远的石碑,斜靠在门边,细细辨认,分别是邑生竺丛汝和儒家契弟子许德佩撰记的碑文和刻石。细读碑文,可知古刹非凡的身世,昔日的盛达。入得正殿,佛像倒还鲜艳,香火尚且旺盛。一个年轻的僧人没有“坐班”,我们拜揖时才急忙出来,慌然入座,煞有介事地敲得钟声悠扬,直令院中一株女贞树不再宁静。

  这座千年古刹今日的破败景象,多少让我有些失落。然观其四周青山如揖,门庭幽篁千重,犹可觉禅意悠然,造化深邃。一左一右的奇峰深谷中,佛迹仙踪,名胜无数:或曰“点将台”,或曰“求子洞”,或曰“棋圣石”,或曰“八仙台”。时值深秋,金叶纷落,堆积于地;红叶灿然,现乎枝上;竹叶细匀,摇于清风;阳光静翔,栖于山头。真是:黄的黄,绿的绿,红的红,青的青。苍穹里自有石松挺立;谷壑间当有清溪在流;草丛中有山花不语;林枝间有清风在游玩行走…… 古刹无奇,不过是僧立的砖石。然其胜景深趣,倒让人难舍难分。

  想想千百年来,一代代的出家人或因事业的无望,或因情丝的了断,或因心境的破败,或因心境的向往,或因难耐尘世的喧嚣,或因佛缘的联结……本土也好,万里也罢,追寻到此,自然是抵达了一种归宿,有了精神或生存的寄托。作为一个凡夫俗子,我想人心生禅也好,出家无念也罢,人的情感要真正割舍,除非物质的躯体不在,不然是无法割舍的。出家人的向往,虽然无奈地告别在尘世之中,然眼望季节落日,不会毫无所寄。峻石奇峰或可托出家人的凌云之志,青松翠竹或可表出家人的不变气节,草层野花或可见出家人时时泛起的亲情,苍鹰流云或可寄出家人藕断丝连的绵绵相思……这个地方,崮峰也好,翠竹也罢,因为独有的特色而与出家人有缘,胜境所以为胜境,很多或缘于此。这里自然被尊为胶东的名胜,碑文的描述也极尽如此,曰:“丛林禅院……其东七峰摩汉,其西仙洞锁烟,其北崮石参天,其南清流潺潺,群景交会,神工天成……令人有飘飘欲仙之感。” 盘桓静思间,不觉已日薄西山。亏得一群喜鹊,像仙云般飘来,落于竹林,搅得心间一番嘈杂。

  听着喜鹊的吵闹,我心无比惆怅。轻移步,缓缓走下山来……

  7、 难 以 招 架

  ——胶东酒话之一

  山东之地,好汉如林,个大性悍,彼善饮酒。昔武二郎饮酒十八碗,打虎景阳岗,无人不知。山东又是礼仪之邦,礼节周到,酒的礼数更严。此所言“胶东酒话”,就是山东东部滨海之地酒话。鄙人是即墨人,即墨属胶东,所说“胶东酒话”,实即墨酒话多些个。

  要到俺这个场(地方)的酒场饮酒,先要讲个座次。门正对者为“主陪”,主陪对坐那位是“副陪”,此二位一般是请客的主人。主陪的右首是“主客”,左首是“副客”,此二位一般是宴请的头号、二号人物。“副陪”的左首是“三客”,右首则是“四客”。此六个位置,宛若八卦的八个边,属礼仪天定,悉皆如是。所以常出入酒场的人一看即可知谁是主,谁是客,谁是应该恭敬的人物,谁是无关紧要的“小可”。

  小姐无论上菜或者倒酒都要从主客开始。笔者年幼时曾赴过一个酒宴,因去的晚,便随便到一个空座坐了,结果席间一个最年老者也躬着腰递着笑,小心翼翼地扒大虾给我吃,弄得我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连忙逃出席间找人一打听,原来我是坐在了“主客”的位置上,本来“主客”坐得是某行长,“主陪”则是某大集团董事长,今天是特意请行长办贷款的,给我递虾的老者是那个集团的副总,误认为我是行长了。听后我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无胆也无脸进去,逃去也。

  常听到一些关心自己丈夫的妻子戳着已经烂醉如泥的丈夫的额头怒骂:“你要下作死了你?灌了这么些驴尿?醉得这个死样儿!你不喝人家能给你灌?家什么好酒没有?你出去下作丢人到这个样?嗯?!……”

  听着这样的骂,深谙胶东酒场规矩的人会一方面哀其丈夫之可怜;另一方面也会叹其妻对酒场之不知。仿照电影《南征北战》中的那句:“不是我等无能,而是共军太厉害了!”的台词一些醉酒者也常常这样哀叹:“不是我等饮酒无能,实事酒场规矩太厉害了!灌酒犹可抵,酒规猛于卡脖子灌也!”

  果真如是吗?据笔者粗浅体会,平心而论,哀叹者其言也善,其言也真。在上述所言按一定的规矩坐定的酒场,让你饮酒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想想也奇怪,罗列在柜子上的林林总总的白酒、红酒、米酒……一桶桶,一瓶瓶,怎么才能灌进这些个十分威仪,百般狡诈,千般警惕,万般小心的赴宴者肚里?其实很简单:雷打不动的酒的所谓“规矩”就可神出鬼没地使这些问题迎刃而解。

  请看,在酒场上,一般喝啤酒的用三两三的杯子,喝白酒的可用小盅。但为了统一“度量衡”,一般要用一样的杯子。因为白酒啤酒度数不同,怎样才能讲个公平——不让喝白酒的得益,喝啤酒的吃亏?饮酒的“先驱者”早已用自己的喝酒实践探索出一个换算公式:白酒啤酒一比六。即同样大的杯子,喝白酒的喝一杯,喝啤酒的就喝六杯。当然其它诸如XO、葡萄酒、果酒等等也都有个换算比例。同样是白酒,因为酒的度数不一样,换算比例也是不同的,以体现绝对公平。

  喝酒开始,先由“主陪”领酒。一般是:“诸位领导、高朋、好友……今日能来赏光,不胜荣幸。万分感激,今日薄酒淡饭,也没个好招待,大家别嫌厚(弃),我先敬大家三个酒,三来为全!来,干!”这说“饮三杯”的,大多是酒量不怎么样的。酒量稍大点的,一般要领六杯。最后那句就改为:“……先敬大家六个酒,六六大顺!来,干!”脖儿一扬,第一杯酒“吱”就下去了。一般来说,他干了第一杯,大家都要跟着干,因为这个主陪一般是这这场酒席的置办者或是出资者。人家花钱请了你来,你不喝,说明你不领情,这可是个“态度”问题。真要有那么些横竖不顾忌的——第一杯酒就推托的“不识事物者”,人家“主陪”就会说:“快喝了吧!就咱弟兄们这个感情,好不好就是杯敌敌畏、锌硫磷就不喝了?喝了吧,喝下去能死了人?!”这一位一听,心想也是:酒是好东西,弟兄们情义,那怕就是杯毒药用了又何妨?这样一想,顿觉豁然开朗,“吱”的一声,也干了。当然有时这个“主陪”也不一定是酒席的置办者或是掏钱的,但一定是酒席置办者或掏钱者的领导、上司或对他有权威有用途的人,真正酒席的置办者或掏钱的人龟缩一边,混同于一般的“陪”或“客”,充当“冤大头”,这个就叫“我拿钱,你请客。”

  “主陪”的六杯酒领完,“副陪”的六杯酒马上要跟上。相对来说,“副陪”劝酒的难度会大些,因为一不是喝他的酒,二是他的地位一般也不如“主陪”,这全要看“副陪”的水平了。“副陪”一般巧舌如簧,让每一个入席者都推脱不过。也领着喝完六杯,这就很称职了。能力稍差点的,领四杯,也说得过去。但最低不能少于3杯,“主、副陪”领完了,一般还有第三陪、第四陪、第五陪……一个个都要领着喝,一个比一个有手段,让你千推万推推辞不掉,如此“轮番轰炸”。待“陪”们表完心情——敬完酒,主客就要起来说话了。一般是:“承蒙盛情款待,深表感谢!我回敬三个酒,祝我们今后个个都是桃园三结义(的兄弟)!”“吱——”干了。陪酒的因为领着人家喝过,自然会这样考虑:领人家喝时,人家“支持”得很痛快,此番回敬,自然也应痛快,这可是个礼数,也是个心情和态度问题,马虎不得。有很多人在酒桌上没处理好这个问题,让对方误认为是“瞧不起”,“不领情”,结果起了误会,打架者有之,弄出人命者有之。同样,副客、三客、四客……轮番回敬,如此而已。

  这第一回合战罢,等于席间每人都领着全场至少喝了三杯酒,很多酒量小且有经验的就称要去小解,然后再也不见了踪影。在座的人都会心知肚明:他是溜了。大家称此种行为叫“跟着尿消了”。凡是此间依然在座的,说明都还能“经受住考验”。所以这第一回合有个名堂,叫“简苗儿”,把些不能喝的“简”去了,于是大家进入第二回合:“自由发挥”阶段。

  到自由发挥阶段时,大家都已喝了很多酒。大概人的理智似乎是个浮标控制的开闸装置——当酒液在肚中达到一定容量的刻度时,理智会越来越失控,语言随之混乱,情感因之放荡,行态相伴不稳,脸皮紧随加厚,大言逐渐不惭,废话自然增多。酒场人称此时气氛才算活跃:你看威严的会笑了;正襟危坐的把领带撕开了,甚至还依偎在了小姐身上;不太说话的口若悬河了;开始不怎么喝酒的主动敬酒了……如此种种,颇似“春燕低飞山戴帽,蚂蚁搬家蛇出洞”都是要下雨的兆儿一样——这些都是酒场要进一步开喝的“好兆儿”。在这自由发挥阶段里,从来不认识的要先喝个认识酒,嘴里会说:“干了吧!别咱一块喝了一大顿酒,到了街上撞了车或被你罚了款咱再因不认识或不开面打起来!”“吱——”干了;彼此印象不错的要喝个酒,“来来来,伙计!咱俩喝个伙计!我对你印象真不错伙计!哎呀今儿个喝的真恣伙计……”在一片“伙计”的感慨声中,“吱——”又干了;先前打过交道的,有过往来的,欠了人情的,自然更要喝个酒:“上次那事多亏了你帮忙,小弟终生难忘,谢谢了!敬你一个,昂!”“吱——”不由分说也干了;彼此印象不佳的也要干——就说:“唉,这位领导!怎么今儿个看上去不大高兴,喝得这么少?弟兄们一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要这么心事重重嘛!怎么?大嫂子管得紧?还是小嫂子在哪等你?”那位一听,就知道人家可能看自己喝酒少看不惯,就会很有数地端着杯迎来,连说“哪是哪是!敬你一个!“吱——”也干了……这一回合就像是自由恋爱一样,各自找觉得应该喝的敬酒,这第二回实则还有个更惨烈点的名字,叫“捉对斯杀”。

  一般经过这一回合,似大浪淘沙一般,“客”们有很多人被“斩于马下”——或醉趴桌上不起;或醉卧一边鼾声渐起;或踉踉跄跄溜之乎也。凡是现在还在座且岿然不动的,都是“金枪不倒”、“笑傲酒场”的能经受住酒场考验的“好汉”。这些“陪”们就会发扬前赴后继、慷慨赴死的精神,一个个轮番向“岿然不动”的“客”发起攻击。“陪”们“视死如归”的精神极致发挥,有很多采取的就是“自杀性爆炸”的壮举,直至把“岿然不动的泰山”“炸”为“一堆烂泥”。只有到此时,早已也是铭酊大醉的“陪”们会长吁一口气:可把人家陪中(好)了,没有失礼!

  第二天,被灌的一塌糊涂的“客”们会如梦方醒般地打来电话:“谢谢昨晚盛情款待,哎哟你说喝醉了!”这些陪酒的听后就会搓着手心高兴,心想达到了请客的效果!嘴上却说:“你哪喝醉了?你那个酒量,俺们陪不中你,你多原谅昂!”接下来请客的一方就会心中窃喜一番,甚至会说:“昨晚真喝得不错,他们来的几个全都‘放倒了’!”但他们丝毫不提自己因为陪酒过猛,一个个都醉得把媳妇的床和裤衩都尿了,半宿挨了各自老婆一顿怒骂和巴掌的事了。

  8、 酒 场 黑 马

  ——胶东酒话之二

  通过“酒活之一”我们可以认定:在胶东的酒场,不醉也难。领教过厉害的人会心有余悸、唏嘘有声地喟叹:假若你是一块铁石,酒场就是融化你的火炉;假若你是一座泰山,酒场就是溃你为石堆的原子弹;假若你是一个固若金汤的碉堡,酒场会将你摧毁得连影儿也见不到的炸药……酒场如此厉害,表面上看,似乎都是请客的心忒狠忒阴险,以置人于醉为快事,好像坏都坏在陪酒者身上。但凭心而论,其实不然,归根到底都是酒场陋规使然,都是酒规“惹的祸”。譬如:如果你请客了,人家客人都没“喝中”(喝足),客人不会满意。你会问,这又是何道理?内行人解释说:大概人都是这样——没个把柄被人攥着,什么事都不会在乎。如果有个把柄被人攥了,情形就会大变。这个把柄不一定是什么贪污受贿、杀人越货之类的大事,有时丢了一次脸面也是把柄。你想,喝了酒,言谈举止,难免不得意忘形,难免不肆无忌惮,难免不丑态百出,难免不在酒精驱使下扯小姐不放手……这都是酒后的收获,都是些把柄,所以古来有“喝酒望人醉”的说法。那么是不是胶东这儿人阴险?倒不是,人都知道胶东人憨厚朴实,待人热诚。但在很多的时候,实是山东大汉的豪爽性格或是待人热诚过度使然——就怕怠慢了客人,就怕客人喝不中落下个吝啬的名声(在胶东人看来吝啬是最耻辱的名声),所以往往不知不觉地就喝到这个份上。至于把不把柄,往往是意外收获。但是也不能回避这样一个现实,那就是但凡请客者,都是有求于人,被请者喝得丑态百出,请与被请者的关系就会让人难以置信地亲近起来,到底是把柄原理还是情投意合原理?让人不得而知。

  被请者让请客者搞得饮酒难以招架,似乎吃尽苦头,殊不知请客的也有很多担心。在很多的时候,酒场上容易出现“黑马”——先是不喝或少喝,待你喝得差不多了,他(她)突然反击,这样自然是一打一个准,让陪酒者吃尽了亏。我的一些在酒场上见多识广的朋友对此彼有感触,他们总结了屡次遭遇“黑马”的惨痛教训,列有“酒场黑马”的八种情形,以鉴我等知:

  一是“吃药片的”。这种人一入席,一边掏出一大包药片,一粒粒放在手里。一边愁眉苦脸地说,“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或是感冒,或是腹泻,或是心肌缺血,或是肝功异常,等等等等),所以吃药,酒一点儿都不敢喝。”久经酒场的有经验的人一看就明白,这可能是一匹“黑马”,属“吃药片的”。这药片是拒酒的幌子,是演给大家看的。你想,打针吃药,都不是什么光面的营生,纯属私事,私下里有几大瓮药片吃不完,非要到众目暌睽下的酒席上来吃?内中一定有诈。这种人从开始一杯不喝到慢慢地少喝,直到最后成为一匹彪悍无比、无人能敌的“黑马”。有的人被其“敬”的歪倒一边,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你……你不是吃药……不能喝吗?”他会眼也不眨地坦然答道:“我们喝得如此痛快,喝死都不足惜,何必在乎几粒小药片?”醉倒者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吃药片的一付胜者神态,无奈自己起初喝的太多,早已无还手之力了。

  二是“红脸蛋儿的”。这种人喝一小口就上脸,脸红如重枣,赤比晚霞。一般人看他面红耳赤,会误认为他不胜酒力,便不再劝他。如是这样,正中计了。固然大多“红脸蛋的”确是不胜酒力,但有为数不少“红脸蛋的”开始是脸红,但一点不妨碍喝酒,喝一两酒是这个红法,喝二斤白酒还是这个红法。这就好比我们见到蜥蜴掉了尾巴绝不能认为蜥蜴会因此丧命一样。

  三是“戴项链的”。“戴项链的”自然是指女士。因为是女士,让众男士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冒然造次。女士莺语燕歌般娇滴滴地一声推辞,大多男人就会大有怜香惜玉之心,嘴里嚷道:“我说咱大老爷们别跟女士攀比了,咱喝一个,女士一半!”如此喝来,渐渐地给女士留下了机会,很多女士因此成为“黑马”。我的一位年长的作家前辈,一次喝酒也是枉自多情地放任女士“少喝少喝”,结果到头来他喝得个:身子颓倒桌子底下,尿液尿在裤裆里,眼镜戴在了脚脖子上……就是到现在,他在酒场见到“戴项链”的,都会腿肚子发软。

  四是“不发言的”。这里要先讲朋友讲的一个“温柔杀手”的故事。说是某人欲夺天下,硬的不行,就用美人计。找了一个美人,混进宫去,深得皇上宠幸,爱不释手。美人也极温存,皇上一有性事要求,从不推辞,只要皇帝要上,她就立马答应“好”。因此她有“上必好皇妃”的美誉。皇上也不顾自己并不怎么样的糠萝卜体格,几乎每天与“上必好皇妃”有好事发生,结果自然是半年没过,皇帝精力耗尽,一命呜呼,天下落入那人之手。酒场上也有这种诚如“上必好皇妃”之属的人物,陪酒者只要劝酒,他也不推辞,只说好,马上就干杯。这样的“客”,陪酒的都醉死了,他依然还是那么温文尔雅地“好!”“好!”“好!”,“干!”“干!”“干!”个不停,其威力一点不亚于“上必好皇妃”。据说那位年长的朋友曾经接待了一位外地客,颇为温文尔雅,你只要敬,他就“好”,直到我的这位朋友醉得一头栽倒在地,人家那位客人还在那里温文尔雅地在说“好!干!”

  五是“自称真不能喝的。”某地文联 就碰到这么一位客人,风尘仆仆地从外地来胶东办事。有朋自远方来,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他们用七钱的小杯对饮白酒。文联 端起玲珑剔透的第一杯酒敬之,北京来的客人显出一幅愁惧的不得了的样子:眉头拧在一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鼻翼敛收,眼镜几欲跌下,战战兢兢地说:“哎呀!我是真不能喝!”愁的对自己的酒杯是瞅了又瞅,头摇了又摇万般无奈地、表情无比痛苦地、十分牵强地把酒干了。文联 认为他的确不能喝,窃以为敬个三杯五杯也就完了,哪知道敬了二十多杯,外地客人虽然还是一付愁的不得了的样子,但还是接受敬酒还是在喝。而且就像一个固定程序一样,每喝之前,都要哀叹一句:“哎呀,真不能喝!”但杯杯都“吱”地干了。文联 满以为他喝到哪一杯真像他哀叹的一样真不能喝了,谁知敬到第47杯,客人虽嘴上还在说:“哎呀!真不能喝!”但行动上还在“吱——”“吱——”地干个不停。最后文联 醉的一头趴在了桌子上,客人还在愁烦无绪地叹“真不能喝!”因为已经大醉而怒火中烧的文联 愤怒地望着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擂着桌子大叫:“不是你真不能喝,是我真不能喝!”

  (已载2002、11、27《半岛都市报》)

  9、 爱 酒 者 说

  ——胶东酒话之三

  胶东有一则旧社会关于喝酒的故事:有一人嗜酒如命,走到哪里,必要酒喝,弄得亲戚朋友如避瘟神,敬而远之。

  有一天,他采取“偷袭”的办法,骑着瘦驴,突然来到连襟(小姨子的丈夫)家。连襟见他来了,躲避不过,硬着头皮接待他。大冬天的,家里也没什么菜,就弄了盘咸菜、浆豆什么的,作下酒菜。席摆好了,连襟拿上了酒盅,嗜酒人一见盅子,立即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连襟、小姨子都愣了:这是哭什么?

  嗜酒人哭着说道:“你等有所不知:我前天与好友一起饮酒,就是用得这么小的盅子,结果我友饮酒一不小心把酒盅一下吞到嗓子眼儿,活活给咽死了!”

  连襟、小姨子一听立刻明白了:噢,这是嫌俺们拿的盅子小了!便马上换了大碗。见大碗上来,嗜酒人哭声立止。

  嗜酒人大碗饮酒,豪饮狂嚼,上的咸菜、浆豆不几下就被吃光了。眼见得咸菜被吃光了,家里穷得实在再拿不出什么东西下酒,连襟小姨子便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嗜酒人见了,对连襟和小姨子摆摆手说:“快快快!你们别为难,下去把我来时骑的驴杀了下酒!”

  小姨子苦愁地说:“姐夫,这哪施得?如把驴杀了,你回去骑什么?”

  嗜酒人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好办,我进门时不是见你家有只大公鸡吗?我就骑大公鸡回去。”

  连襟、小姨子一听,面面相觑。琢磨了一会儿,明白他这是要他们杀鸡下酒。没有办法,只好把鸡杀了,供其喝酒。

  因为有了鸡下酒,嗜酒人喝得更欢,不想喝得过了头,要走的时候连酒加肴都呕在了院子里。

  他歪歪趔趔地爬到驴背上,很是高兴,说:“弟弟妹妹可别为今儿个管我酒菜委屈,我可是一点不剩地全留在你们院子里了……”

  当然了,讲了这么个故事,并不是说,嗜酒就是什么丑事,杜康、刘泠、李白、陶潜不都嗜酒如命吗?武松如不借酒力,难说能打死老虎,打翻蒋门神。这些都是过去的人和事了,今者嗜酒者也不乏其人。

  某君爱酒,而其妻管束甚严,逢大礼拜,他又酒瘾难耐,妻又管得如此严,如何才能饮酒?他就悄悄打电话给甲:

  “甲,今天乙要来我家做客,你来陪陪”。

  然后又打电话给乙:“乙,甲今天要来我家做客,你来陪陪。”

  甲接到电话后认为要来陪乙,乙以为要来陪甲,便如约而至。此君就对妻咋呼:“快快,甲、乙二好友都来了,快弄几样好菜,喝几杯!”。

  妻子心里虽是极不情愿,但丈夫的朋友光临寒舍来了,能不招待?于是就摆下酒席,此君自然嫌得一顿好酒,而甲、乙却浑然不知,此君自觉此计甚妙。

  还有一人本来嗜酒如命,但在酒席上又顾忌面子,前几杯总要百般推脱,以免失态。这叫“拉弓”,碰到善始善终的酒席,一般“拉拉弓”是十分必要的。偏偏这一次酒席虎头蛇尾,要提前结束,此君一看自己少喝了,本来人家劝着来喝,现在连劝也不用劝了。他见酒席就要结束,自己连忙站起来说:“我开始喝得不实在,喝得太少了对不起大家!这里我自罚十杯!”趁酒席未结束,自己连忙灌了十余杯才算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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