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本文时,我依据天涯的社区规则,声明如下:
我保留此文向其他报纸杂志投稿的权利,其他报纸杂志采用我的稿件可直接同我联系,不必注明出自“天涯社区”。
陷 落 的 世 界
作者:北坦居士
联系地址:山东省济南市北坦北街87号2-8-502 宋维强(250001)
一、
“砰”,张广生刚从卫生间洗澡完毕出来,还没有等反应过来,他的头顶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闷棍,张广生只觉得两眼一黑,大脑闪现一片金星之后,便昏了过去。过了一个来小时,张广生渐渐醒来,只觉得头疼的要命,仿佛要裂开,用手摸过去,不仅吓了一跳,鸡蛋大的一个包赫然鼓起在头顶。“SHIT”,他用英文骂了一句,他至今保留着大学时的习惯,大学在校外投影厅看的美国电影没有学会别的,“英骂”张口就来,大学同学一般都养成了用英文脏话骂人的习惯,既发泄了心中的郁闷,又不会觉得丢脸,张广生毕业五年了,专业知识被时间吃的剩了张皮,“英骂”的习惯却被顺利的保留了下来,也算他也接受过英美文明教育的证明了。
张广生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被抢劫了,手机不见了,钱包和自己一样,赤身裸体的躺在自己身边,里面一分钱也没有了,幸运的是,身份证还在,银行卡还在。价值两千元的手机,八百元的现金,瞬间就化为了乌有,张广生楞了楞,心里觉得麻麻的,可能麻木就是这种感觉吧,“活该,”张广生在心里骂自己,“这就是你寻花问柳的代价。”这一刻,张广生想起了一句话:“万恶淫为首。”
这是张广生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二十八年后第一次被抢劫,没有想到报纸上、书上他引以为笑料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天是星期天,人们都在寻找着自己的休闲方式,感觉有些无聊的张广生决定去上网聊天打发时间。网络聊天室的存在为彼此陌生的男男女女们提供了相识的很好的平台,而聊天室仿佛是个赤裸裸的世界,在这里,大家互不相识,可以卸下彼此的伪装,可以信马由缰,可以海阔天空的胡吹海侃,有的在聊天室里脱去了西装革履,把自己装扮成了阿飞摸样,有的没有了往日的拘谨和羞怯,而变得健谈甚至于放荡。可以说,聊天室是个小小的剧场,有真诚,有善良,也有谎言和欺骗。
而“性”似乎是聊天室里永不褪色的话题。张广生有过成功的在网上寻找到 的经历。对方也是个在这都市漂泊的大学毕业生,相同的生活经历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通过网上互发照片他们又以最短的时间相识,并表达了对对方的好感,为了共同度过寂寞夜晚的时光,为了寻找性高潮所带来的愉悦和刺激,他们又马不停蹄的约会见面,并在宾馆的房间里缠绵,早晨醒来他们又都如烟般的各自离去,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如同他们从来不曾认识。有了这次经历之后,张广生便经常在网上寻找 。
张广生自信是个完美主义者,这使得他一直过着单身的生活,且对此已经习惯,也曾经有很多朋友给他介绍女朋友,可是张广生却有自己的观点,宁缺毋滥,女朋友是通过爱情来维系的,没有爱情,还不如没有女朋友,免得亵渎了“爱情”这神圣的字眼,由于张广生找不到的爱情,他的朋友的好心也就都没有结成果实,慢慢的,便再也没有人给他“做媒”了。被旺盛的性欲折磨的张广生,找到了网络这个良好的发泄渠道。他有时候象头发情的公牛,冲动在他的身体上膨胀,让他煎熬,让他难以忍受,他在网络聊天室里横冲直撞,直到碰到那个漂泊的女大学生,他的童贞便在两人的翻江倒海般的运动中消逝的无影无踪了。张广生在一次次同网上认识的女孩的欢爱中完成着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对于张广生而言,爱情难以寻觅,张广生,现在还是个没有固定性伴侣的单身汉。
这次认识的这个叫“落花有意”的女孩不同,她要张广生给她五百元钱才同意和张广生云雨。“落花有意”说自己是个学生,现在很缺钱,所以通过网络寻找愿意出钱的人。张广生心想,这和卖淫有什么区别,不会是做台小姐吧?可是当张广生看到小女孩发过来的照片时,欲望冲破了理智,他决定破费一次,她很美,很清纯,不能不让张广生动心,我们的主人公现在为了满足他原始的欲望有点近于瘾君子了。
“落花有意”正如罂粟花一样,美丽但是害人,她只是抢劫者放出的诱饵。当张广生看到床上的“落花有意”时,血脉喷张,急不可耐的要霸王硬上弓,“落花有意”拒绝了他,让他先去洗个澡。没有想到,洗澡出门便被“落花有意”的同伙打晕了。张广生显然缺乏这种情况的处置经验,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报警么?但是报了警怎么说呢?说自己上网认识了一个女孩,谈好要发生 ,结果被抢劫了?可要是逮住了“落花有意”,说是要五百元钱的,那不是卖淫嫖娼么,自己肯定也要被处罚,万一要单位知道了,弄不好工作会丢掉的。张广生本以为自己很小心了,可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黑,网上发的照片看上去那么清纯,见面之后感觉也还可以,谁知道竟会包藏如此祸心呢。张广生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意失荆州啊,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玩火了,张广生此时在心里暗暗发誓。想来想去,报警对自己存在风险,不是很好的选择,到时候真抓住了这个小姑娘和她同伙,自己的面子上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干脆,今天认倒霉,慢慢来,说不准哪天会再碰到“落花有意”的,到时候再收拾她不迟。想到这里,张广生的心里感觉稍微宽慰了些。
把房间退了之后,由于头疼的厉害,张广生打车去了市立八院,顺路用银行卡取了点钱,市立八院离张广生的住处很近,远离市区,接近农村,张广生现在这里租了带院落的一间平房居住,有公交车,房租便宜,除了浪费在挤公交车上下班的时间,还是很划算的,对于张广生这种喜欢在吃、住上节省的人来说。
“怎么搞的?”,医生看了有点吃惊。
“撞的,不小心撞到门框上了。”
“不象,说实话,是被人家用棍子打的吧?晕过去了么?”
张广生脸火辣辣的,他很少有这种脸红的感觉了,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感觉到坐医生对面的护士很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张广生点点了头,
“小燕,给他开个CT检查单,得做CT进一步检查,看看伤的怎么样。”
又有三张大钞瞬间化为了乌有,“就算是错误的惩罚吧”,张广生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已经不再拒绝自己就是阿Q了,他已经习惯了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而且觉得很好,他现在给他起了一个很现代的名字——“阿Q精神疗法”,此疗法可专门用来治疗胸闷憋气、心情烦躁以及由此带来的失眠多梦、月经不调,如果条件允许,张广生还打算写一本书,用来讲授“阿Q精神疗法”的要义。
“没有什么大事,皮外伤,有些淤血,不过有些轻微的脑震荡,现在给你包扎一下,隔一天来换一次药,注意多休息,不能劳累,再给你开一些消炎药,按时定量服用,好了,就这样,小燕你去给她包扎一下,下一个。”
“小燕,可以这么叫你么?”张广生看看了这位医生的助手。
“叫我王护士好了,小燕是你叫的么,无聊。”很明显,这位小燕姑娘很讨厌张广生。
本来张广生还想说别的话来和王小燕套套近乎,结果全被小燕这句话给堵了回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怀疑自己的脸上现在正贴着两个字的标签——“坏蛋”。
张广生一动不动,象木偶似的被包扎完毕。
“好了,取了药之后就可以走了,后天来这里换药。”王小燕的眼皮抬都没有抬。
“谢谢”张广生没有忘记保持自己的绅士风度,但是他在心里却骂了一句,“SHIT!拽什么拽!不就是个小护士么!”
二、
张广生已经习惯了白眼,如果放在五年前,他心里肯定会感觉特别痛苦,他那时侯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忽视,他被作为明星人物众星捧月惯了,养成了他的自负,那时的他觉得他是天之骄子,是社会的精英,对他的忽视在他看来就是对他的侮辱,更不用说是给他白眼了。可是五年的社会经历渐渐磨去了他的那股骄气,他不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了,对于他这个从农村考入城市的大学生来说,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就象是一株浮萍,随便一阵风都能把他吹的无影无踪。
五年前刚毕业的张广生经双向选择到了省城的一家国有企业,没有三个月便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吵了个底朝天,一怒之下,递交了辞呈,张广生去人才交流中心转移档案的时候,被人才市场仍在岗位发挥余热的老大妈衡量了半天,“小伙子,你是不是被人家开除了?现在找个工作多不容易,象你这样还能按时发工资的单位不多了,多可惜,回去求求情,这种工作可不能丢啊。”
张广生说,“晚了,我已经辞职了。”
“什么辞职,还不是人家不要了,象这种大学生,在社会上起码呆个三年才能知道社会是什么。”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插话说。
张广生瞟了这个女人一眼,恨恨的感觉,她竟这么瞧不起他,而且居然当众侮辱他,让他这么难堪,张广生的心里很不屑,我就不信,离了这个单位,我就活不下去,我就不信,我这名牌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找不到工作。
可就是他这个名牌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失业了,而且一失业就是半年。期间张广生做了两件现在想来最让他后悔的两件事,一是回了趟北京,见了见留守北京的大学同学,结果引得大学期间和他关系不好的同学听闻他的遭遇后哈哈大笑,而且饭量大增,胃口好了数天;二是给辞职的那家国有企业写了封信,承认自己年轻意气,不懂事,现在找不到工作,想回去上班,还在信的末尾留了自己的传呼,可是,那个传呼从来没有显示过那家国有企业的电话号码。后来,张广生买了房子去那家国有企业转移户口关系,问了问那位人事处长,那位人事处长居然把那封信放在抽屉里保留的完好无损,还给了张广生,据说,张广生的那封信成了张广生之后数届此企业新员工培训的必修课。
张广生向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说是不小心撞车撞到头了,需要休息,有病历为证。病假的头一天张广生好好的睡了一个懒觉,直到中午十一点钟才起床,洗漱完毕去外面的快餐店吃饭。张广生住的周围有不少厂子,因为地方偏些,工厂经营的成本相应的降低,所以很多企业很愿意到这种城乡结合地带来落户。离张广生住处不远有个棉纺织厂,围绕这个棉纺织厂形成了一条小小的商业街,理发店、快餐店、服装店、百货商店,密密麻麻的,有四、五百米长,这条街成了张广生的后勤基地,吃的,穿的,用的,都从这个街上补给,一是图个方便,二来便宜。
张广生刚一落座,发现坐他对面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头上戴着棉纺织工人的白色帽子,眉清目秀,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是皮肤却很光滑,看不到一个疙瘩,鼻梁高挑,张广生想起了一个词——“尤物”,“龌龊,”他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你们下班了么?”张广生盯着对面的女孩问了一句。
“是的,刚下中午班。”女孩发现张广生盯着自己看,脸上有点红晕,声音却并不发怯,很清晰,而且很温柔。
“你们厂人多么?怎么到这里来吃午饭?没有食堂么?”
“有食堂,但是人多太吵,而且做的饭不好吃,想过来换换口味。”
“哦,这里的也不好吃,我要是你,就自己做饭,呵呵,我倒是有锅碗瓢盆,但是懒得做,自己也不会做。”张广生此时真想让这位女孩说可以帮他做饭,呵呵,想的美呀。
两个人就这样边吃边聊,旁边的人自己顾自己吃饭,还以为这是两个早就认识的朋友呢。
两个人一起吃完,张广生跟在女孩的后面出了快餐店,发现这个女孩的身材高挑,足有一米六八,且腰细臀圆,真是个美人胚子,真是可惜了,居然做纺织女工,“你们下午几点上班?”
“两点。”
“几点下班?”
“六点。”
“哦,怎么和你联系,能留个手机号码么?有时间我给你发短信玩。我就住在附近。这几天负伤休息,呵呵。”说完,张广生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绷带。
“呵呵,早看出来了,不会是和别人打架了吧?我的手机是13033569630。”
“哪能,我可从来没有打过架,不小磕破了。13033569630,我打给你,显示了吧?哦,响了,这就是我的手机号码,我姓张,你呢?”张广生很自然的问。
“我姓石,叫我小石好了。”
“好的,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是。再见,我要回宿舍休息一会。”小施说完走了,走了几十米后,发现张广生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笑着挥了挥手,然后跑掉了。
下午的时候张广生接到了公司老板的电话,公司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名字叫叶芬娜,早年靠和老公一起摆地摊、卖羊肉串、倒卖服装,居然发了家,据说又靠炒房子、吵期货赚了个盆满钵溢,积累了上千万的资产。贫贱夫妻却没有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有钱了,老公也玩起了花哨,在外面包起了女大学生,两口子打打闹闹数年后,最终分道扬镳,女儿判决给了男方,叶芬娜成了单身富婆。叶芬娜看到女性美容很赚钱,便开了家美容院,又做了某国际知名化妆品牌中国的总代理,靠不断的发展美容院来推销她的产品,居然事业蒸蒸日上,成了全国知名的女性美容企业集团。张广生就是在叶芬娜的企业处在蓬勃发展期间进来的,一开始在公司市场部负责文案策划,慢慢的积累了些经验,现在成了市场部的二号人物。接到叶总的电话还是让张广生感觉有些意外,因为一般都是市场部的经理王小朋和他联系,叶总把工作安排给王小朋,很少和下面的员工直接对话。
“小张啊,我是叶总,听说你受伤了,我正好到东城区来办事,特意过来看看你。”
“哦,好啊,不过寒舍简陋,叶总可不要笑话。”
“哪能。”
不过叶芬娜来到张广生的住处后,还是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张广生,这个北京大学的高才生,国内知名美媛集团公司市场部的副经理居然住的这么简陋。一间平房,外面围着个小院落,院落一角搭着个小棚子算是厨房,在农民中也属于下游居住条件了。
“呵呵,我从农村出来的,觉得这里空气好,而且房租便宜,有公交车,交通也算方便,回来就睡觉,挺好的。”
“公司不是有集体宿舍么?你怎么不去住?”叶总有些不解。
“叶总,我这个人没有别的,就是喜欢自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习惯了,住在集体宿舍里,怕别人受不了我的坏习惯。”
“哦,是这样,明天起就不要住这里了,我给你重新安排一个住处,小范,明天你开个别克子弹头把张经理的这些家当搬到中山小区那套闲置的两室一厅去,再买张床、桌子、冰箱和彩电,回到公司财务报销,到时我给你签字。”
“叶总,真的不用,我在这里住就行,就是在路上花的时间多些,别的没有什么。挺好的。”
“别了,我还得为维护我们公司的形象着想,呵呵,你就别争了,就这么定了,明天你等小范电话,就别出去了,你的头还疼么?不要紧吧?”
“谢谢领导关心,小意思了,不过,叶总,这几天我还得在市立八院换药。“
“哎,哪个医院换药不行,这个鬼地方,我看了就烦,你居然还能乐意在这里住,真服了你了。”
“那我就服从领导安排。”张广生顺手打了个敬礼的手势,惹得叶总抿嘴一笑。张广生看去,竟发现还有些许妩媚,不会吧,这么老的女人你也有兴趣,变态,张广生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
三、
中山小区是这座城市最繁华地带的居民小区之一,出门就是这个城市的心脏地带,这个小区里的居民大多是这座城市的老户,宁愿守着小小的房子生活在市中心,也不愿意搬到远离市区的大房子里去,正象上海阿拉们所说的,“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张广生怀着愉悦的心情搬了新家。当司机范勇的汽车到他旧宅门口时,他几乎忘记了头部的疼痛,兴奋的从床上一个骨碌爬了起来。
以张广生现在的收入水平,自己在中山小区这种地方租个房子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张广生却宁愿多辛苦些,住到接近郊区的农舍里去,是因为张广生不想在这方面乱花钱,他信奉的是“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就有道而正焉”的儒家思想,吃住可以随意些的。但是,他却不是禁欲主义者,他在生活条件上的忍耐力远远大于他对性欲的忍耐力。张广生啊,你可真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二律背反的经典案例。
张广生的父母是纯粹的农民,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他们最高的生活理想。他们此生最值得骄傲的就是培养了这个村子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大学生——张广生,当年高考全县的文科状元,北京大学中文系的高才生。张广生周岁“抓周”时,抓了一只毛笔,他父母决心再艰难也要供这个孩子读书,现在他们感觉这是他们不多的正确决断之一。他们以张广生为傲。
张广生家里兄弟四个,还有一个姐姐,姐姐早就嫁人了,除了过年过节回娘家走动走动,平常几乎打不了什么交道。张广生在兄弟里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张广发,下有两个弟弟,哥哥已经结婚,且有了一个女儿,两个弟弟一个正在读初中二年级,叫张广杰,另外一个高中毕业落榜后在家务农,叫张广海。张广生是这个家族他这一代里“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人物,用张广生父亲的话说,远远的超过了当年他的祖父的风采,也就是张广生的曾祖父,满清末年他们村里最大的地主。
张广生的曾祖父不但有钱,而且为人仁义宽厚,经常接济村子里的穷人,且写的一手好字,喜欢打抱不平,村子里的人去县里告状,状词一般都出乎其手。可是张广生的曾祖父晚年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恶习,渐渐导致家境败落,沦为贫农。唯一可见其曾祖父风采的,便是张广生六爷爷家里的那些曾祖父的藏书,仅剩了寥寥数本,上面批批画画,圈圈点点,清一色标准正楷的批注,其字俊雅、清秀而不失浑厚,给人超凡脱俗之感。
张广生的爷爷一代人,共兄弟六个,姐妹一个,张广生的爷爷排行老三,是他们这些兄弟里的台柱子,最会为人处事,在村子里被人们尊称为三爷。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兵荒马乱,正值荒年,张广生的爷爷,以及大爷爷、二爷爷携着三个尚未成年的弟弟及各自老婆和大爷爷的儿子及张广生的父亲前往山东胶东逃荒。大爷爷的儿子在逃荒途中得病暴亡,扒了个坑草草埋了。大奶奶郁郁终日,年方三十便死在了山东胶东他乡异地,张广生的大爷爷此后再也没有娶妻,从胶东回家的时候,从土里刨出了大奶奶的尸骨,用棉布裹了背回了家乡安葬,回家时再寻儿子坟冢时却没有找到,成了大爷爷终身的憾事,此后张广生的大爷爷在余生之年曾三下山东胶东,却始终没有找到孩子的坟冢,但愿九泉之下,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团聚。因为张广生的大爷爷无儿无女,张广生的父亲作为三爷的长子,承担了赡养的责任。幼年的张广生对住在西北屋的大爷爷记忆犹新,整日不说话,早上早早起床出去拾柴、拾粪,吃饭时拿个馍就回自己屋里去了。到了张广生懂事的时候,他的这个大爷爷已经不在人世了。
张广生的二爷爷、四爷爷短命,二奶奶在二爷爷死后改嫁他乡,没有子嗣,四爷爷则未到娶妻年龄便得病而死。张广生的五爷爷解放前参了军,和五奶奶生养了一个儿子,叫义顺。张广生的五爷爷参军奔赴前线,让五奶奶在家等他十年,十年之后如果还不回来,就再找人嫁了,别再等他。五奶奶掐着手指头算日子,义顺渐渐长大,等到了十年满的那一天,五爷爷还没有回来,又过了两个来月,五奶奶便改嫁到别的村子里去了,义顺被三爷留了下来,没让带走。刚走十天,张广生的五爷爷就回到了村子里,跟他一起回来的,是一个浙江的女人和一个三岁的儿子,浙江的女人说的话全村的人都听不懂,除了张广生的五爷爷。张广生的五奶奶得到消息的当天便投了井,刚娶她进家门的人家不管了,义顺跑到那个村子把他娘的尸体打捞上来,用独轮车推回家里埋了,那年,他才十四岁,他从此再也没有喊过五爷爷一声父亲,从他去世都一直跟着三爷。连媳妇也是三爷托人给说的。
三爷身高体壮,且为人仗义,张广生清楚的记得,自己爷爷去世的时候,一张门板都没有放下。三爷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赶上荒年,就跑到海边给船家做苦工挣钱养家。有一年年底回家过年,得知同村郝姓人家没有面包饺子,正一家人哭哭闹闹,三爷端了一簸箕面粉过去给了郝家,让他们过年包个饺子吃。从此以后,郝家的人在村子里见了张家的人满含尊敬。这就是三爷。
张广生的六爷爷则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几乎没有给张广生留下什么印象,人们的口中也几乎没有他的故事。他也是最长寿的一个人,一直活到九十岁,在晒太阳的时候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张广生的父亲兄弟五个,没有姐妹。加上五爷爷的两个儿子,义顺和义理,还有六爷爷唯一的儿子义忠,一共叔伯兄弟八个。义顺育有一子一女,分别叫大军和小红。义理育有一子,叫小军。义忠育有一子,叫小刚。张广生的父亲兄弟五个里面,张广生的父亲排行老大。张广生的二叔育有两子,三叔因为幼年得脑膜炎,虽未留下后遗症,却没有人愿意做媒,所以终身未娶,四叔育有两子,五叔育有两女。他们都比张广生的年龄小。
这就是张广生的家族,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普通的无法再普通。张广生是他们中间第一个来到大都市的人,张广生有时很想自己如果生在城市该是多么幸福,可是,他很长时间不回家,却做梦都会回到那片土地,还有那里的人,那里的水。可能,这就是故乡的含义吧,它承载了太多的历史的负荷,让我们不敢忘却,也无法忘却。
四、
张广生在中山小区住下之后才感觉到了这个城市夜晚的魅力,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刚搬来的两天,他竟没有怎么休息好,还好,他不用上班,白天躺在家里可以休息。
晚上实在无聊的时候,张广生就给刚认识的棉纺织厂的女工小石发短信,
“我是头上打绷带的人,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你好了么?”
“还没有,不过我搬家了。搬到中山小区来了。”
“是么,我知道那个小区,我每个星期六晚上去小区南门对面的三林电脑培训学校上课。”
“这么巧,改天到我这里来玩呀,教我用电脑,我电脑可没有专门学过。”
“呵呵,真的假的,你什么学历?呵呵。”
当张广生告诉小石自己是北京大学的本科生时,小石半天没有回短信,过了半小时才回了一句:“我去卫生间吐了半天,今天碰到个超级骗子。”
张广生就在短信的一来一往中消磨着时间,体味着快乐,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堕落,但是空虚和对美妙性爱的渴望占据了他的心灵,也蒙蔽了他的眼睛。
张广生能够称的上爱情的恋爱经历好象是个空白,唯一的爱情是他高中时疯狂喜欢上了同班县长的“格格”,可谓是日夜思之念之,“格格”的一颦一笑都直接决定了张广生当天的饮食规模。结果他实在憋不住,在高二下学期给“格格”写了封他认为有史以来最为感人的情书,道尽了他对“格格”的相思之苦和爱怜之情,原本以为“格格”肯定会被感动的立马偷怀送抱,可没有想到当即被“格格”交给了班主任,使得张广生一时成为校内风云人物,传为笑谈。张广生郁闷了数天,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学习上,立志为自己争口气,结果,高考时把同为报考北京大学的“格格”挤到了第二志愿,去了古都西安。
大学刚入校不久,张广生就给这位“格格”写了封信,言辞婉转的表示还是想和她继续交往,“格格”居然回了信,说张广生是他高中生活里最特殊的一个人物,还表示有机会很想去北京看看,收到回信后兴奋的张广生一夜没有睡。他以为“格格”还是喜欢他的,可能高中忙着学习没有考虑谈恋爱,可是接二连三的张广生的去信再也没有得到回复。他省了二十块钱给“格格”宿舍楼传达室挂了个电话,“格格”一听是他,说“你等等,我马上回来。”张广生的二十块钱花光了“格格”也没有再回来接听电话。从此,张广生再也没有联系过这位“格格”,也再也没有见过。张广生觉得她骨子里还是瞧不起自己的,甚至在耍弄自己,因为自己是农民的儿子,除了学习好点别的什么也没有。后来从同学口里得知,“格格”在西安本科毕业后接着考了本校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参加公务员考试留在了西安,已经和一个同事结了婚。
当高中同学现在还拿他的情书事件调侃时,张广生只有一笑了之,“呵呵,我当时是跟她闹着玩的,闲着没有事情写着玩的,谁知道她居然给了班主任。”可是,张广生心里知道,他是真心喜欢她的,张广生甚至觉得这次单相思的畸形恋爱改变了他的性格,使得他有时候很自卑,有时候却很狂妄、很自负,他觉得自己经常行走在性格的两个极端,象两股相反的力量在撕裂着他,使他经常陷入痛苦里。
大学时,张广生没有谈过女朋友,那时候同宿舍六个人只有张广生是孤家寡人,张广生经常活在对“格格”高中生活片段的回忆里,哪一天曾经和“格格”一起单独讨论了一道数学题,哪一天她和 “格格”一起单独聊了天,哪一天“格格”对自己笑了,一幕幕在张广生的眼前象放电影一般的闪现。张广生有段时间甚至怀疑自己的精神不健康,出了毛病,专门跑到图书馆借了本《精神病学研究》,还跑到社会学的《心理学》课堂旁听,结果被讲课的老太太赶出了教室,因为老太太说她的课从来不允许社会学之外的人来旁听,张广生只好找了社会学的老乡顶替他去上课,社会学的老乡巴不得不去听这种枯燥无味的课程。听来听去,张广生得出了结论,自己是抑郁症患者,讲课的老太太则是典型的狂躁症患者,虽然她自己始终认为自己心理是最健康的。于是张广生根据学来的知识,每天跑到操场踢足球、打篮球,参加集体类的体育活动。后来,大学同班一个女同学真的得了抑郁症,整天幻觉自己在天上飞翔,终日沉默不语,一张口说的话就是惊人之语,只好休学一年回了家,张广生这时才发现自己其实很正常,离对抑郁症患者的严格要求还差十万八千里。
星期六张广生家里来了位客人,就是小石。令张广生大为感动的是,小石给他带来了包好的水饺,而且是小石亲自包的。
“你能教我学英语么?”小石随身带了一本自考用的英语教材。
“好呀,当然可以,非常乐意。”
小石碰到不认识的单词便问张广生,这对于张广生来说,太简单了,毕竟是北京大学毕业呀,小石的问题居然没有一个难住张广生。这令小石很佩服。
“你说你是北京大学毕业的来吧?北京大学很厉害呀,它的毕业证什么样子的?能让我见识见识么?”小石一副天真的样子,似乎由不得张广生拒绝,恐怕作为男人张广生也不忍拒绝。
呵呵,这小丫头是要查我的底细呢,不行,偏偏不给她看,呵呵,张广生想了这些,觉得小石很好玩,拐着弯的要检验他的真伪,“北京大学有什么好的,没有看见报道么,陕西北京大学毕业的我的师兄在卖猪肉呢,你说说,北京大学好么?”
“你肯定骗人,肯定不是北京大学毕业的才这么说,北京大学毕业的卖猪肉也会卖的比别人好。”小石樱桃小口一张一翕,平生出百般妩媚。
张广生这时真想搂过小石的肩头,亲一口她的樱桃小口,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小石,看的小石脸上都有了红晕。
“你老看我干吗?”
“你好看呀,怎么,不能吃难道还不能看么。”
“你好坏。”暴雨点似的小拳头打在了张广生的身上。张广生顺势抓住了小石的手,张广生突然呆住了,他没有想到小石的手那么粗燥,骨节宽大,手掌厚实,甚至还有些须老茧——这是一双典型的劳动者的手。
“你工作累不累?”
“累,”小石低下了头,“每天都要站着工作八个小时,还经常加班。”
“给加班工资么?”
小石摇了摇头。
“告他们去!”张广生最看不得别人的苦难。
张广生的心肠是很软的。按诗人豪放派和婉约派的区分,张广生属于婉约一派,他小时候养过猫,养过鸟,还喜欢养花,经常“为赋新词强说愁”用他哥哥的话说,很没有男子汉的气概和出息,“象个娘们”。张广生养的鸟不小心被线缠了足,一只脚成了残废,整天围着张广生一个腿蹦达,张广生走在哪里就跟在哪里,奇怪的是始终不会飞。张广生一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喂鸟。上初三的一天,张广生放学回到家发现鸟找不到了,哥哥从屋里出来说他把鸟摔死了,说张广生快考高中了,让他不要玩物丧志。张广生哭了一个晚上,但从此再也没有养过鸟。张广生上高中时养的猫跟了他有两年,但最终也没有善终,吃了被毒死的耗子后也跟着耗子见了阎王,张广生在自家院子里刨了个坑把猫埋了,惹的村里的大妈大婶都说这孩子有良心,争着给他说媳妇。
是呀,张广生是有良心的,可是他的力量太薄弱了,良心有时候在权势面前是那么的渺小和脆弱,只有整个社会有良心了,老百姓才能过好日子,才能过太平日子。
张广生握着小石的手,沉默了半天,小石静静的看着张广生,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鼓励。
“小石,我认你做个妹妹吧。”张广生此时再也没有任何性的欲望会往小石身上联想了,此时他觉得如果把小石和性联系起来简直等于犯罪,等于鞭挞他自己尚存的作为人而存在的灵魂,等于把他打入成为畜生的地狱。
“哦,为什么认我做妹妹?我可不喜欢当人家的妹妹,我家里好几个哥哥,整天和我吵架,呵呵。”
“认你做妹妹后我们就可以经常来往啊,就名正言顺了呀,要不然,男女授受不亲啊,呵呵。”
“不会吧,你是不是北大毕业的,这么老土,还不如我这高中毕业生呢,都什么年代了,还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挺好么,没有认我做妹妹我还不是到你这里来玩了。”
“咳,小嘴还真厉害,说的我都没有词了,那就依了你,哪天想通了再认为兄妹也不迟,呵呵。”
“’呵呵’,就知道’呵呵’的笑,真难听。”说完,小石做了一个鬼脸。
五、
张广生在家休息的第七天,接到了叶总的电话,“小张,新家怎么样?适应么?”
“好极了,和我以前的住处相比,真是天上地下。真是谢谢叶总。以后肯定会加倍努力工作的。”
“呵呵,”叶总听了这句话显然很开心,“好,好,就等你这句话呢。你的头怎么样了,好了么?明天能来上班么?回来后可是有重要的任务等着你呢。”
“没有问题,我已经好了,请领导放心,明天准时上班。”
什么重要任务?莫非让我做市场部的经理了,呵呵,看来只会有好事,没有坏事,想到这里,张广生心里充满了期待,巴不得现在就去上班了。
第二天正好是周一,张广生起了个大早,大家很久没有见他,问寒问暖的聊了很多。美媛集团公司的办公地点选择了这座城市CBD的一座高档写字楼——银龙大厦,并租用了整个16层。
叶总十点来钟才到办公室,一到便叫张广生和她一起出去办事。
坐在价值近三百万的奔驰S600宽大的前座,张广生有点受宠若惊,感觉很不自在,这是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也是第一次被叶总叫去一起出去办事,而且叶总就坐在司机的后面,正好能够观察他,虽然叶总可能并不有意的去观察。
“小张,来公司多长时间了?”
“三年多了。”
“哦,也是老员工了,你对公司目前的经营状况有什么看法?”
“这个……”
“尽管谈,不用忌讳什么。” 叶芬娜给张广生鼓劲。
“我觉得目前我们公司的经营模式过于单一,目前我们公司主要就是靠不断的发展加盟美容店来推广我们的产品,而现在我们公司在全国的市场正接近饱和,有市场潜力的区域也基本上挖掘出来了,而某些偏远或经济落后的地方,现在还不具备消费我们这种中高档美容产品的市场包容能力,我感觉是不是应该开拓一些新的业务领域。”
“说的好啊,小张,不愧是北京大学的高才生,看问题就是能找到焦点和核心,我现在正在读一个在职MBA的学历,还有一年就差不多读完了,我从这帮同学里认识了不少很有能力的朋友,他们有的现在也很有地位,通过交流,我的眼界开阔了不少,说实话,你刚才说的正是我最近也在考虑的,一个企业一开始往往是靠单一的业务逐渐完成原始积累的,当他在这个业务领域成为霸主之后,往往需要开拓新的业务领域来实现资本的进一步的增值,这也可以说就是资本运做吧,我考虑过我们进入证券市场,可是现在我们国家证券市场管理比较混乱,香港的史美伦来了之后,大刀阔斧的改革,但是,反而造成了现在整个证券行业、证券市场的不景气,想来想去,我觉得现在投资证券市场的风险过大,小张,你觉得现在做什么赚钱?”
“叶总,说实话,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想过,可能这就是普通员工和老板的差距吧,叶总,还真跟不上您的思维了。”张广生故做了一下谦虚,并捧了一下叶芬娜。
“呵呵,”叶芬娜对这句话显然很受用,“小张,我打算介入一下房地产市场,现在房地产市场真是暴利呀,开发一个大型住宅小区的利润,顶咱开拓两千家美容店也不止呀。香港李嘉诚你肯定知道,他一开始是靠做塑胶花起家的,成了香港的塑胶花大王后,转投房地产,慢慢积累,最终造就了今日全球华人首富的地位。房地产业务领域利润太诱人了,但是,这个领域对我们公司是个全新的业务领域,需要付出努力去学习、去探索,我们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我打算先找个小项目锻炼锻炼,先熟悉熟悉一下这个行业的状况,以后就让你来主要负责这一块,帮我把房地产业务抓起来,小张,有信心么?”
“有信心,叶总,真是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张广生没有想到机会就这样来临了,他还没有来得及祷告,上帝便显灵了。
“今天我们要去的单位是市木材厂,老国有企业,现在基本停止运转了,效益不行,不过,他们在东里大街10号那块风水宝地有个半拉子工程,闲置了七、八年了,他们在九十年代初房地产最热的那会想开发个写字楼,结果盖了两层,房地产经济泡沫破灭,这栋楼就这么闲置了下来,前年听说市长的女儿想接手这个烂尾楼,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终没有接手,反而引得众说纷纭,没有人再愿意接手这个楼盘了,今天我们要见的就是木材厂的总经理,叫陈民安,听说是北大的,你的校友啊,小张。”
“是么?太好了,可以利用校友关系拉近一下距离。”张广生有点明白为什么叶总今天叫他了,看来这个北大不是白读的呀,咳,读书考大学真是要读名校,校友这条人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小张,校友确实可以拉近距离,但是你要明白,他们在社会上经营了这么多年,做事情的时候他们衡量的是利益为先,关系近但是不能损害彼此的利益,这是原则,而且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呵呵,马上也是要做部门负责人的人了,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了。”
张广生现在不得不对叶芬娜这个女人重新进行审视,这个身高一米六,身材苗条的女人,皮肤有些发黑,虽然略施了粉黛,但是掩饰不住已经逝去的容颜,毕竟四十多岁的女人了,但是她的思维现在显然已经走在了大部分人的前面了,无法和卖菜的小商小贩再联系起来了,难道这就是金钱的魔力么?它能让一个人由无知成为博学者,能够让庸俗变为高贵。
一方面张广生是自己的小师弟,另一方面叶芬娜是自己现在MBA班的同学,所以陈民安执意要留他们吃个午饭,叶芬娜一开始想做东,但是没有拗过陈民安,便没有再坚持,客随主便了,这也是拉近彼此距离的好机会。
午餐被安排在了一家高档的酒店,——“倪式海鲜”,谣传是倪萍的产业,后经消息灵通人士考证,非也,就餐的一共五人,叶芬娜、陈民安、张广生、司机范勇,还有陈民安的秘书崔丽丽。
北大的精神在陈民安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讲起话来滔滔不绝,让人体味到了未名湖浸淫多年的绝对的自信,让人感觉不出来这是一家在破产边缘徘徊的企业的老总。通过聊天得知,陈民安是受命于危难之际,三十六、七岁的他本科学的是经济学专业,在市木材厂最困难的时候上级组织和领导把拯救市木材厂的重担压在了他的身上,希望他能为解决三千职工的饭碗问题为市政府分忧,如果救活了市木材厂,也就为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出了一份大力。可是,谈何容易,市木材厂的原先的主业陷入瘫痪,由于机制老化,根本无法同新兴的企业进行竞争,要拯救市木材厂,只有连根拔起,充分利用作为国有企业土地资源丰富的优势,进行“腾笼换业”,从而达到企业腾飞的目的,东里大街10号烂尾楼的出售对于市木材厂来说,确实是个很好的生意。
宾主双方推杯把盏,言谈甚欢。由于陈民安做了宴会的主角,他的秘书崔丽丽倒空闲了,话不多,敬了客人酒后很乖的坐在叶芬娜和张广生的中间,一个劲要他们两个人多吃菜。
午宴一直吃到下午接近三点,回到陈民安的办公室,双方才真正的谈起今天双方接触的主题——烂尾楼出售的价格问题,经协商,先由市木材厂做一个预算和评估,提出报价,在此基础上,双方再对此展开探讨。
六、
叶芬娜作为个人股东,美媛集团公司作为公司法人股东,共同出资一千万,一个星期便在省工商局把嘉汇房地产公司注册了下来,公司地址选在了银龙大厦的16层的东半部分,美媛集团公司现在只使用16层的西半部分了。嘉汇房地产公司由叶芬娜做公司法定代表人和董事长,聘请张广生做了经理,张广生有了自己的办公室,薪水也随之番了一番,接近五位数了。当张广生兴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农村的父母时,他父母根本没有相信,可是,当以后每个月都能收到张广生几千元的汇款时,才相信了这是事实,儿子发了!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实巴交的父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含着眼泪把钱存进了银行,小儿子广杰还在读书,除了大儿子广发,剩下三个孩子都还没有娶媳妇呢,而且广发日子也不好过,当初为了张广生顺利读完大学,没有少拿钱出来,这钱可得省着花呀。张广生也迅速的又一次成了村里的新闻人物,家里不断的有来借钱的,都被张广生父母以给孩子盖房子的理由婉言拒绝了。
由于市木材厂的预算和评估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叶芬娜决定让张广生去北京参加一个房地产业务培训班,一共二十天,争取在东里大街10号烂尾楼项目上马之前让张广生饿补一下房地产和建筑工程的相关知识。
初春的北京仿佛散发着迷人微笑的女神,敞着胸怀迎接着世界各地的人们。张广生这次是毕业以后第二次回北京,培训的地点在人民大学,这使得张广生得以闲暇时回母校看看。物是人非,看着那些学生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执着的眼神,张广生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是呀,二十八的人了,应该是事业有成,成立家庭的年龄了,而想想自己什么还没有,不仅怅然。他回到了曾经住了四年的宿舍。
“你找谁?”一个看上去十八、九的男孩问他。
“哦,我以前在这里住,这次来北京出差顺便来看看。”
多么熟悉的地方啊,曾经的六个人的彻夜畅谈,曾经的点烛苦读以应对考试,曾经那熟悉的同学的音容笑貌,远去了,都远去了。他们这些家伙,都跑哪里去了!张广生和大部分同学都基本上没有联系了,自从刚毕业那次回北京被奚落以后,他觉得在同学中间自己已经很没有颜面了,现在他也不知道他的同学在忙什么了。张广生突然觉得北京对他变得陌生起来。北京对自己而言有什么呢?北京的什么是属于张广生的呢?他不过在这里读了个大学罢了。而张广生在大学又获得了什么呢?除了一张毕业证书、学位证书和北京大学耀眼的招牌?张广生和大学里授课的老师没有任何联系,甚至没有哪个老师会对他有印象,因为他在读大学时是那么的不突出,而且也不是一个擅长钻营和协调关系的主,他准时上课,准时下课,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平淡的不能再平淡,没有想着去和老师套套近乎,去联络一下感情,或者过年过节去老师家里走动走动,张广生那时根本没有那个思维,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个“小白”,所以,才导致他刚一毕业就栽了个大跟头,开始琢磨人情世故。
张广生的大学同学现在也都作鸟兽散,天南地北哪儿的都有,也大多换了工作,有的甚至跳槽很多次了,三百六十行,干什么的都有了。张广生倒是有个同班同学是北京人,他也有他家的电话,可是张广生没有和他联系,一是因为那小子大学时太狂了,以北京的大爷自居,哪里瞧得起他这农村来的娃,再者张广生和他虽然一个班,也只限于点头之交。
大学时和张广生玩的最好的是河南郑州的张强,张强家境和张广生一样贫寒,也是农村考进来的,刚认识彼此心理上很容易就拉近了。大学里城市来的学生和农村来的学生很容易分化成不同的小团体,城市的学生容易觉得农村的学生老土,不讲卫生,不愿意和农村的同学交往,而农村的学生往往会感觉城市的同学瞧不起他们,而且觉得城市同学心眼小、太小气,所以,也不是很愿意和城市的同学交往。2004年初发生在云南大学农村学生马家爵杀死同窗的事件,不能不引人深思。
张强同时是个很仗义的人,曾经一起和张广生在足球场上以一打三,把法学院几个狂妄的好战分子揍了一顿,那几个小子自知理亏没有报告老师,毕竟没有受什么伤,而且是他们在争吵的时候先动了手。而这场小小的战争却使张广生和张强两个人结成了战友加同窗的情谊,从此,他们经常一起喝酒,一起跑到校外看通宵投影,一起留在北京暑期打工勤工俭学,又一起拿挣来的钱跑到三里屯的酒吧开洋荤,他们成了雷打不动的铁哥们。可是,张强现在在郑州,如果他在北京该多好呀,肯定会和他喝个一醉方休。
这次北京之行,张广生除了学习,便是去北大散步,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张广生是一个喜欢回忆,喜欢活在过去的人,他喜欢回忆所带给来的快乐和悲伤。这次北京之行也让张广生意识到,北京已经离他远去了,他的大学生活是属于这里的,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现在只是这里的一个匆匆的过客,北京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又在哪里呢?在他家乡的省城么?还是天涯海角的某个角落,还是他的命运注定要漂泊?张广生心口隐隐的痛,自己应该安个家了,他漂泊的有点累了。当数年之后,张广生把他的这种感受告诉崔丽丽时,崔丽丽问他,是不是第一次在市木材厂见面的时候就爱上她了,张广生点了点头,但是,事实上,那时张广生根本没有对崔丽丽有太多的印象,除了知道她是陈民安的秘书,因为,她太平凡了。
张广生象个逃兵一样回到了省城,他把学习的情况写了份工作报告,把学习资料也给叶芬娜复印了一份,算是交了差。
东里大街10号烂尾楼项目的谈判进展的很顺利,最终,嘉汇房地产公司以八百万的代价买下了整块地皮以及这个项目所有的已经办理的手续,如规划局的《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国土局的《国有土地使用权证》、《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由于是中间几年停建,需要重新获得建委的《建设工程开工建设许可证》,获得此证后,这个项目就可以立即启动了。
七、
还没有等张广生发布招标公告,建筑承包商们便闻着气味找了过来,一时间,张广生有点应接不暇,不过,张广生明白自己的地位,最终决策权在叶芬娜手里,所以,建筑商们的宴会邀请他都以种种理由推掉了。
最让张广生难堪的是一天下午,一个浙江温州的建筑公司老总来到了张广生的办公室,聊了几句,这位老总便递上了一个信封,鼓鼓的,“张经理,不成敬意,一共两万块小钱,您拿去随便买的东西吧,就不请您吃饭了。”
“不行,不行,这个钱我坚决不能收,你放心,公平竞争,绝对公平竞争。”
“张经理,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您就别客气了,钱也不多,您就收下吧,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我们电话联系。”说完,起身要告辞。
张广生有点急了,要追出去,但是已经来不急了。
张广生没有犹豫,立即给叶芬娜打了电话。叶芬娜正在上海出差,让张广生把钱放好,明天她回来处理。
叶芬娜把钱退给了这位浙江建筑公司的老总,并在公司全体员工会议上表扬了张广生的这种行为。为了工作方便,叶芬娜给张广生调配了一辆别克“君威”专车。
张广生的身份和地位在他毕业五年之后跨入了一个新的阶层。
最终,叶芬娜选择了一位副市长推荐的建筑承包商承揽了东里大街10号项目续建工程。张广生很快就获得了建委的《建设工程开工建设许可证》,工程顺利的开工,项目进展的很顺利,当主体还没有完成三分之一时,张广生便很轻松的在房产管理局办下了房屋的《预售许可证》,这就意味着房屋可以进行销售了。
张广生随着项目的进展而不断的变的成熟,他发现了金钱的妙处,他学会了怎么同政府部门的官员打交道,他学会了如何欣赏人与人之间微妙而复杂的关系,他现在游刃有余的穿梭在这个社会的名利场中,已经变的越来越世故和圆滑。
房屋进入销售阶段的时候,张广生把棉纺织厂的小石招入了公司,做了一名售楼员,现在一般叫“置业顾问”,据说是向律师朋友们学习的,他们给人提供非诉讼法律服务叫做法律顾问,而不说自己是卖嘴皮子的“法律掮客”,听起来很上档次。张广生自从触摸过小石的那双手后就很少主动跟小石联系,倒是小石经常给张广生发短信或者打电话请教一些问题,当张广生告诉小石有这样的机会时,小石很兴奋的答应了。小石再通过两门课程的考试,就可以拿到自考的大专文凭了,这个农村出来的女孩靠自己的奋斗在走着自己的路,这让张广生从心里对小石有种很亲近的感觉。当小石业务熟练以后,张广生便把小石提拔成了售楼部的负责人,带领着十来个年轻而漂亮的售楼女孩——置业顾问。
张广生以每小时一千元的成本请了几个他在北京培训的老师来省城对嘉汇房地产公司的员工进行了一天的专门培训,又通过招聘, 补充了广告策划部、市场部以及工程部的几个重要岗位的人员。叶芬娜对张广生也给予了充分的信任,使得张广生得以放开手脚,把公司搞的有声有色。东里大街10号项目开盘当天,就被订购一空,一个月后的《商品房预售合同》签约率竟达到了八成,这就意味着,只要工程顺利按期完工交房,即使剩下的两成销售不出去,留给公司自己用,嘉汇房地产公司也已经在这个项目上稳稳的有了近一千万的纯利润。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可是,张广生突然觉得,这个钱赚的竟是这么容易。叶芬娜白手起家到拥有一千万的时候,据她自己的说法,用了近二十年,而东里大街10号项目从他们开始接触洽谈,到《商品房预售合同》进行签订,只耗费了半年多的时间,而项目初始的投入为八百万,获得的纯利润已肯定能达到近一千二百万,这真是惊人的回报!
张广生几乎不再聊天了,自从他成为了嘉汇房地产公司的经理以后,身边的朋友突然多了起来。张广生忙于应酬,连周末的日程都排的满满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去上网闲聊了。身份改变的同时,也改变了人的生活方式。一个晚上,张广生和几个人唱完酒后去了洗浴中心,当领班让张广生挑选一个小姐给他做按摩时,他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落花有意”。在按摩包间里,“落花有意”跪在张广生的面前请求他的原谅,她说她是被逼迫的,她为了给母亲治病借了几个网上认识的东北人的钱,没有想到那几个东北人是道上混的,当她还不了钱时,被逼迫做了他们抢劫的诱饵。不管是真是假,张广生从心里忘记了他有生之年的那一次抢劫,他已经不再认识“落花有意”了。数年之后,张广生在报纸上看到警方摧毁了一个疯狂的抢劫犯罪团伙,他们在多次抢劫过程中曾导致两人死亡,一人重伤,五个人中的四个被判处了死刑,另外一个女孩才19岁,一个女大学生,多次充当犯罪团伙实施抢劫的诱饵,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在张广生朋友当中,张广生接触最多的就是他的校友——市木材厂总经理陈民安,东里大街10号的出售使得市木材厂获得了宝贵的资金,企业也逐渐恢复元气。自从认识了陈民安以后,张广生不定期的就到他的办公室去坐坐,闲聊一会,如果两个人都有空,还经常一起吃个晚饭,两个人都喜欢下围棋,也偶尔一起切磋切磋,两个人很珍惜这份缘分,把彼此当成了兄弟。有的时候,张广生去市木材厂碰到陈民安不在,便和崔丽丽聊天,慢慢的,两个人也逐渐的混熟了。崔丽丽是省城本市人,毕业于本市一所大学的中文系,中等身材,朴素淡雅,很平凡的一个女孩,父母都是工人,已经退休,四十岁上才有了崔丽丽这个女儿,被视若掌上明珠,现在就盼着已二十五岁的崔丽丽快点找个好小伙子嫁了。张广生对崔丽丽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张广生这时候不大敢回故乡,因为一回去父母就催着快点结婚,使得张广生很头疼,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而且,他还没有买房子。
当东里大街10号项目结束的时候,叶芬娜给了张广生一张银行卡作为红包,当银行POS机上显示出来存款数额时,张广生又一次毫不犹豫的给叶芬娜打了电话。
“叶总,太多了,我承受不了。”
“小张啊,我很清楚你对这个项目做的贡献,这五十万一点也不多,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是你的就是你的,要勇于接受,我们公司第一次介入房地产市场就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功,你的作用我心里清楚,以后,还有更大的挑战等待着你,你应该勇于面对。”
张广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五十万对于他意味着他可以在这个城市拥有自己的一套住房,一辆汽车,他可以过很舒适的中产阶级的生活了。
第二天,张广生去了南部山区的一个千年古刹——万佛寺。寺庙的方丈觉近法师据传出家前是某省公安厅的一个科长,画的一手好画,因为看破红尘出家做了和尚,现在他还是省画协的委员。张广生在寺庙转了一圈之后,在小和尚的带领下,专门去见了见这位方丈,希望能允许他在寺庙留宿几日。
“施主莫不是碰到什么烦心事了?为什么要见我,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借宿?”方丈有些不解。
“只是心乱如麻,想在贵寺寻个清净,也想领略无边的佛法,过一过这暮鼓晨钟的生活,我一直对佛教怀着虔诚的心态,我不知道自己信不信,但是,我常常感觉冥冥中自有一股天意,让人不得解脱,我不知道这种天意是什么,我不知道在不在佛法里?请师父赐教。”
“你以前读过佛经么?”
“惭愧,真没有读过,所以想寻个明白。”张广生实话实说。
“烈真,你带这位施主去藏经阁,送他几本最简易的佛法入门经书,让施主带回去读读吧。施主,你第一次来我寺,我寺不宜留你在此,你我若是有缘,定会再聚,你还是先回去吧。阿弥陀佛。”
“多谢师父。”张广生没有再坚持,他随烈真小和尚取了四、五本经书,便趁着夜色赶回了市区。
回来后,张广生翻了翻这几本经书,发现自己不是很懂,心想可能与佛法无缘,便从此再也没有去过万佛寺,几本经书也被他束之高阁了。
星期天的早上,张广生还去了基督教堂,买了一本《圣经》和一本《赞美诗》。张广生随着人们一同在钢琴的伴奏下唱着赞美诗,跟着牧师一起查经、读经。张广生也学会了祷告: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张广生坚持去教堂做了四、五次礼拜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因为,他发现自己始终建立不起对基督的信仰。
宗教,与张广生无缘。我们主人公的精神在倍受着煎熬,他渴望着救赎,渴望着解脱,他的内心惶恐,他的灵魂摇摆不定。
就是这个时候,张广生在陈民安的撮合下,和崔丽丽结了婚。
张广生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又买了一辆家庭用的“赛欧”送给了崔丽丽作为新婚礼物,张广生在近三十岁的时候,成了一个有家有业的人。在张广生眼里,家此时的概念就是在这寂寞的世界里有个伴侣,不至于灵魂找不到驿站,回家后有温馨的笑脸,醉酒、疾病后有亲人的陪伴,还有,张广生发现自己慢慢的在老去,他觉得自己也该有个孩子了,他可以培养他,可以教育他,让他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享受生活的乐趣,可是,他有时候悲观的认为,自己现在快乐么?生活的意义又到底是什么呢?他又惧怕真的有孩子的到来,他怕孩子埋怨他为什么让他降临到这个万恶的社会。
想办法获得具有投资价值的土地,选择建筑商开发,把房子卖掉,获得的便是巨额的利润,在张广生眼里,这一切都变得如此简单,张广生用他的聪明才智,短短的几年里为叶芬娜挣进了几个亿,使得叶芬娜挤进了“大陆福布斯排行榜的前二十位”,而张广生也成为了全国最佳的职业经理人之一。张广生曾想过自己单独干,但想起叶芬娜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他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张广生也有了近亿元的身价,成功进入了社会金字塔的顶部。在常人眼里,他成功了。
八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的撞车,张广生以为小石从人间蒸发了。小石跟着张广生开发了几个楼盘后,拿着赚来的钱去了澳大利亚,在澳大利亚留学了三年。当张广生的宝马被后面的“宝来”轻轻的顶了一下后,张广生下车走过去就想骂人。可是,他呆住了,“小石!”
“啊,张经理!张大哥!怎么这么巧。”
“你这丫头这几年干吗去了,怎么也不跟我联系。”
“您现在可是名人了,我都不敢高攀了。走,一起喝杯咖啡去。”
小石再也不是以前在纺织厂工作的小石了,现在已三十岁左右的小石散发着令人眩晕的魅力。当晚,两个人在酒店里呆了一夜,张广生肆意的宣泄着,小石在张广生的怀里如同一条蛇,他们的身体纠缠着,撞击着,体验着一份不可名状的兴奋和激情,对于小石,心中更多的是对张广生的崇拜和感恩。
此后,张广生再也没有见过小石。有的人说小石嫁了一个英国人,去英国定居了,有的说小石回到老家农村买了几百亩地,养起了苜蓿,过起了自由快活的日子,还有的说小石做了张广生的二奶,被他包养了起来……
当得知崔丽丽不能生育时,张广生什么也没有说,开车回了趟老家,看了看年迈的父母。父亲看到最心爱的儿子回来了,高兴的象个孩子。张广生已经是他们家乡的骄傲,他刚进家门不到两个小时,县长的车子便到了他家的门口,游说张广生到家乡来投资,支持家乡的经济发展。后来,嘉汇房地产公司在张广生家乡县城投资了一条商业步行街,用县长的话说,“提前十年使县城人过上了真正意义的城市生活。”张广生的大哥张广发、三弟张广海以及张广生的姐姐在步行街做起了生意,四弟张广杰大学毕业想回家乡,听说此情,县长把张广杰招入身边做了秘书。
崔丽丽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她做了全职的家庭主妇,她几乎跑遍了全国的大医院,只要有信息,她就会跑去检查,她太想为张广生生个孩子了,可是,她吃了近一卡车的药后,她的肚子还是平平的。当协和医院对她染色体的检查结果出来时,她彻底绝望了,她的基因变异,不可能怀孕生子。不能生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无异于死去了一半,崔丽丽变的敏感、冲动而易怒。她怕张广生抛弃她,她无数次的试探张广生,“我们离婚吧,你去找一个能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吧。”
“不要这么说,我不介意,我们两个人不是很开心么?”张广生心里却如刀割,他太想要个孩子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纵使没有爱情,也有了亲情,而亲情又比爱情牢固的多。
张广生带着崔丽丽做了一次环球旅行,他们从北京出发,先去了俄罗斯,然后在欧洲转了一圈,从英国到了非洲,游览了非洲几个国家后,从南非到了南美洲的巴西,然后沿着海岸线北上,到了北美洲的美国、加拿大,从多伦多飞到了澳大利亚的悉尼,然后到了新西兰,乘船浏览了东南亚国家后,去中东转了转,然后经巴基斯坦、印度回了国。这次旅行花费了他们大半年的时间。然而令张广生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旅行起了反作用,加速改变了崔丽丽的命运,她在一个早上吃了大包安眠药后沉沉睡去了,再也没有醒来。
“广生,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能够做一次环球的旅行是我从小的梦想,你让我实现了我的梦想,我很知足了。我不想离开你,可是我又是那么的爱你,我走了,你还可以找一个漂亮而年轻的女人,为你生孩子,继承你的事业,我不想给你再添什么麻烦了,我走了,把我忘记吧,就当我从来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爱你的丽丽。”
当张广生看到崔丽丽临别的留言时,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的感情,泪水、心碎,“你怎么这么傻啊!”
数个月后,张广生又回了趟老家,给了父母一张数额惊人的存折,告诉父母他要出国了,可能永远不回来了。随后,他消失了,彻底的消失了,叶芬娜再也没有联系到他,没有人知道张广生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再见过他,有的说他去了纽约,有人说在伦敦刚崛起了一个富翁,长的很象张广生,还有人说张广生在海上投海死了,还有人说他其实就在故乡老家的那间屋子里隐居……
对于世界,张广生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渺小、轻微,可以忽略不记,而对于张广生,什么又是他的世界呢?消失了,陷落了,没有尘埃,没有痕迹,如同他从来没有来过。
还木有评论哦,快来抢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