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白领男人齐欢辞职折腾记—成长教材

erjian 51 0

以下复制的是部分网友留言:

    优游水仙:看完了,牺牲了昨天晚上,今天中午的休息。累.....小说也是。

    但还是写得很好。

    不发完了吗?

    喜欢田田,不要让她死。(建议)

    很喜欢这种风格,比成都那种颓废好多了

  虽然有《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在前,可是我依然觉得这会是一部很好的小说。作者对成都真的非常了解,而且它要比《遗忘》纯情得多,我更喜欢这样悠闲真实的成都:)

    虽然人物偏多,但是真的好喜欢田田,就像是在看自己。一样的小女孩性情,一样的天真和无奈。我喜欢这座城市,休闲而富有人情味的~~~~

      那段关于田田和老板在电梯里的心理描写,乐坏了,简直活灵活现的:)

      五个人在农家的几天无拘无束,美丽的田园风光,温暖的男子胸膛,又恐怖又温馨的夜晚……恐怕要成为田田心中难以抹去的回忆了,深深爱这个纯真善良的女孩!

    闵鱼的帖子我读了后,就怀疑可能做过服装生意,因为对服装分析的这样透彻。另外我还觉得TA是个女孩,因为字里行间环境的描写,人的描写我觉得男孩子很难这样把握的住。——心里无它,如有得罪,多多包涵。。。。一直对成都有个感觉,就是在网络上,在NB上了解的成都欠缺点什么。北方的朋友一直问我成都真是这个样子吗?成都真是小火柴笔下的堕落与颓废,灯红酒绿,麻将翻天的夜城市吗?我总觉得成都还有另一面。今天终于了解了。成都和其他的城市一样,还有他奋斗的一面。

  在成都度过了7个年头,少不更事也慢慢的成熟,我想恐怕也有了7年之痒的心情了。现在在想着离开成都了:成都给我流下斑驳记忆的很少很少。我一直对成都几个地方感兴趣,我认为里面存在很多很多故事:一是春熙路,可以说春熙路的繁华见证了成都的发展。二是川大的文化,从最初的川大,到联大再到现在的新川大,起起伏伏,不知有多少故事在里面。还有玉林芳草街,那是个灯红酒绿的场所,是个HI的地方。我觉得里面有很多故事。

  小说关键字: 一部男人真实的生存、困惑、爱恋与追求……

  作者:闵鱼

     A

     “人生有两件令人遗憾的事;得到与得不到”

     ——萧伯纳语

    齐欢,此刻正坐在昔日大学校园外文化路的“良木缘”水吧里,晒着秋日比较奢侈、娇妍而又有些慵懒的阳光。

    耳畔轻柔地荡漾着,熟悉的肯尼基的CD金曲《INTHERAIN》。

    如烟的浪漫曲调,糅合着阳光、落叶的碎片,缓缓地,一片、一片旋舞在,齐欢躁动而又渴望宁静的内心深处,轻轻地,撩拨着他的思绪……

    齐欢,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长袖V领T恤,袖口捲得老高。紧贴的T恤,隐约可以感觉到结实、强健的斜方肌突兀地隆起。

    一低头,可瞟见他的发型,是那种很清爽的短发。成都年轻人常说,“没有发型,便没有爱情。”

    回头一眸,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目光中充盈着恬静,宛若透明的石头溅进澄寂的溪泉。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喜欢运动,平凡普通而又真实自然的年轻人。

    今天早晨,自己向公司递交辞呈这桩事,此刻并没有太放在他心上。他的内心,正在为另一桩事所牵绕。

    齐欢任职本市一家世界500强的外资百货企业——时尚百货,任职营销企划部经理。月薪3500元不算太多,但可以让另一些人动心一辈子。生活在成都这座休闲、写意的城市,这“鸡肋”薪水,足可以保证他日子过得很滋润。前几天看了《新周刊》杂志上登载了“热爱成都的101个理由。”其中一条便是——

    “今天,一毛钱人民币还能买什么?到了成都,就能美美地吃上一支串串香”。

    何况,东郊下岗的工人,挣一两百元的都有。或许明天,父母、朋友都会骂他是个傻子,不去想了……

    28岁的齐欢,和都市里那些平淡无奇的面孔一样,再普通不过了。整天还不是在为五斗米辛苦奔波、折腰。恍若一只小小鸟晃荡、唧啾在生命的秋千上。

    翻开桌边《21世纪经济报道》的报刊,上面登载了汪丁丁《永远徘徊》书中的一句话:

    “是去一个也许需要我为之鼓吹的立足未稳的市场鼓吹;还是离开市场,去到遥远的异乡面对一片大海,一个寂寥和属于自己的世界”

    齐欢陷入了沉思……

    吧台旁,有位胖妹在边打电话,边磕瓜子,背影好似倒立着的冬瓜。

    齐欢恍惚觉得,人生便犹若在磕瓜子,一地狼籍。吐掉的壳,美丽或丑陋的壳,都是给别人看的;至于咽进肚里,喷香的饱满的干瘪的霉烂的—

    只有,自己才知晓……

    吴桐,此刻也坐在这家水吧里面。

    看得出来,今天精心打扮,穿一件淡驼色紧身薄羊毛短袖衫,褪色

    牛仔裤的女孩,是在等待着谁?早上斟酌了半天,吴桐没有穿自己在仁和春天百货买的品牌女装。而是,临时在春熙路的休闲店选了件休闲薄衫,他们一直欣赏和喜欢的格调来扮妆。只不过在颈部洒了点,上周在百盛购物广场选购的一款资生堂香水。淡淡的溢出,一股清新、舒爽柑橘柠檬为基调的香味,夹杂着少许少女深秋思恋的韵味。

    吴桐,此刻就宛若隔壁邻居家的小妹一般:清纯、自然无邪,充满青春的活力和动感;又带一点不虚假,自然流露的性感。

    她,有一双很小女人味,弯弯的,会微笑的月牙眼,再加上一头短短微卷翻翘的碎发;这种女孩没有画报上的美人那么艳丽、漂亮,但多了一份真实和生动。甚至,让80多岁的大爷都会忍不住多偷看几眼,并嫉妒地悄悄骂一声:

    “他奶奶的,年轻真好!”

    离别一年多的校园,吴桐实在没有勇气走进去瞧瞧。但她心里永远惦记着:校园里的荷花池畔,宛若朱自清笔下滴落的露珠,滚过薄如纸帛般的荷叶筋脉;校园林荫道参天的梧桐树上,蝉壳依旧在风中吹瑟着小夜曲;文化路“根据地”串串香竹签上串着的,如烧烤烟雾般盅惑的记忆往事;周围的礼品屋、磁带CD店、租书屋、网吧和服饰店,是她们周末快乐逍遥的天堂。

    而这一切,曾经的好时光已不再复返……音乐又响起了《在此等待》的英文金曲,令吴桐忽然间有种疲惫和伤感的感觉。紧握水杯的双手也有些颤栗、发抖起来。

    远远地,她透过水吧橱窗,望见了十几米外两个熟悉的身影:穿浅灰色西服,晒黑了显得更老练的阿兵,和穿淡粉色套裙的田田。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都是大学时代情投意合的最佳损友。

    她想喊,却心发慌,喉头却仿佛被口香糖粘住了。

    千言万语,诸多情怀就是为了来赴今日的约定。她蓦地记起两年前,也是9月28日。在这间水吧,她和阿兵、田田三人,碰着扎啤庄重地承诺:

    “两年后的今天,三个人不管身处何方,哪怕千里之外也要来赴,这个朋友之间真情的聚会!”

    女孩鼻子一酸。在她看来,曾经豪情万丈的誓言和真诚善良的热血冲动,都被现实的鞭子教训得体无完肤。古代庄子笔下的尾生,为等佳人不惜守约在桥下苦候,却被洪水淹没。放在现实的背景下,能够理解的人,大慨都住在精神病医院里。

    这是一个,精神与物质都比较困乏,生存和尊严不肯亲吻的时代……

    然而无论世事沧桑,在三人心中,这个约定却是神圣和虔诚的。因为只有想到它,人才恍然又回到纯真、美好的校园时代;才又重新拾取几瓣自信和尊严。至少,在吴桐心中一直是这样想的。

    其实,在心中,吴桐非常渴望见到阿兵和田田。一年多来所受的委屈、辛酸和伤痛,让她好想找个朋友或陌生人大哭一场,什么都不说。只是,任泪水如小雨,籁然而坠。

    他们还会喜欢我吗?他们不会喜欢我吗?还会接受那个倔犟、自尊、又有些孤傲的吴桐吗……

    吴桐,显得是那样地迷惘和无助。好似身体一半在墙里,一半在墙外的崂山道士。

    “噹—”吴桐潜意识慌乱中,把那杯他们取名为“燃情岁月”,自己配制的(君度加1盎斯黑标,两片柠檬,一片肉桂和半听可乐)混合短饮给打倒了。

    倾泻的甜饮有些粘黏、缠绵,如同记忆中的粘鼠板,不忍留恋……

    “啊,啊,啊,同学……小姐,打、打倒了……”

    “呀,哇!呀……糟糕!”

    刚从洗手间出来齐欢连喊带叫,旁边座位谁的酒水打倒,淋了他一裤子都是。那个女孩一慌张,手忙脚乱刚放稳杯子,又“扑通”一下又碰倒了杯子……

    “哎……美女!”齐欢跳起来,歪嘴裂齿自嘲道:“我的奶奶哟!你打倒一次就够了,你,你还倒第二次……”

    随着街对面的阿兵和田田正朝这个方向迈过来,吴桐像触电般倏地弹起来。仿佛周围的人都在注视她,用目光剥离着她,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和肌肤。

    慌乱中,吴桐绊倒了椅子,也顾不上扶起来。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夺路而逃,没有任何理由。只听见,“噹—”地一声,推拉玻璃门像时空的导演,重重地碰响在一起,翕开又合拢。

    座位上,只剩下吴桐遗忘带走的牛津革奶黄色手袋,上面挂了个可爱的小绒熊。恍然可见,它的双眼被打肿了,黑漆漆的。

    “我珍爱记忆中的你/在那里才能感觉你的爱……”

    歌声,咖啡啤酒香味,纠缠、弥漫在凝固的空间中。

    ‘她走了?”

    阿兵和田田扫兴地对视着,站在他们熟悉的倚窗座位旁,满腹疑窦。

    “为什么她,突然间不辞而别,又这样匆匆?”

    他们心中留下了几许悬念。她虽是一个瘦弱的女孩,但在阿兵、田田心目中,她永远是那种“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的侠义女孩。她从来不会失信于别人,更何况是昔日这般真情真义朋友。

    “也许,她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阿兵有些发热,他松开了领带。曾经,在读书时代,阿兵和另一个男生同时喜欢上了吴桐。阿兵和那小子动了手,还捅了对方一刀。幸好,刀是从对方手中抢过来的,伤口也不深,阿兵只挨了个处分。要不然,阿兵也不会远走他乡,去南方的深圳……他今天刚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联系上田田赶过来了。谁知道……

    “人呢——?”懵懂中,齐欢像打量外星人一样瞧着这两位。空空的座位,淡泥黄色格子布桌面上打倒的酒水,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淌,以慢镜头滞重的速度。却没有了,人影。忽然,齐欢的双眼愣住了,桌子上还放着一部飞利浦手机,就是刚才那女孩的。

    “跑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好意思,白捡了一部手机……”齐欢忽然噎住了。想起了什么憾事,“糟糕,我等的人还没来啊………”

    “这地方好久不来,妖气挺重的,尽遇疯子……”田田悄悄掩手对阿兵低喃道。脸颊乍现出一对浅浅微涡的酒窝。

    她的目光与回头的齐欢对视了0.01秒。睥睨间,似两颗带刺的果冻布丁或冰弹子,交错碰及了一下,旋即阒无声息。

    音乐继续在飘荡、弥漫,像个微醺的幽灵。橱窗外,隔着的是烦躁、喧嚣、真实而又生动的街衢。

  齐欢,蹬着单车,晃荡在午后成都的大街上。

    午后的阳光,把暖洋洋的微笑尽情飞泻在人们的身上。

    “蚕从及鱼凫,开国何茫然。”齐欢眼中的成都是座不张扬的城市,尽管这座花木扶疏,景色宜人的城市有“市廛所会”、“万商之渊”的美誉。听说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在他的游记中,就对元代成都商业的繁华有过生动的描绘。而赵抃的《蜀都古今集纪》则记载了古成都繁忙的胜景,“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古成都的铁器、交子、蜀锦,雕板印术、薛涛笺,临邛火井(天然气)、邛窑,“南方丝绸之路”的起点……这既让后生们骄傲,又足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齐欢,蹬着单车,晃荡在午后成都的大街上。

    右边街道的音像时装店铺,不时放着煽情的流行歌曲。

    一会儿是羽泉的“我宁愿你冷酷到底,让我死心塌地/我宁愿你绝情到底,让我彻底放弃……”

    一会儿又是刘德华的“冷冷的冰雨总在我脸上无情地飘/你就像一个刽子手把我无情出卖……”

    “流行歌曲的长处就在于省略了过程,一针见血地击中人们冰冻已久的情感穴位。其实

    现代人很粗糙、很锐利的心,也适合掏钱被流行歌曲宰一下,就像老母猪被剐了需要

    反复在开水中烫皮一样。”齐欢边骑着单车,边胡思乱想着。不过最近,齐欢忽然偏

    爱起老成都的乡土作家李劼人——被称为中国的“左拉”,在法国留过洋的文人。

    骑到科甲巷,齐欢从李劼人先生的《大波》、《死水微澜》里读过,这便是清末石达开遭遇砍头的辕门外。望见春熙路、总府路便感受到一种车水马龙,节奏加快的气息。两边是鳞次栉比、五光十色的商厦,和比肩继踵、万头攒动的人群;五颜六色欢快或杂乱的巨幅广告POP标语和汽球,让人目不暇接;车马声,时装秀音乐声,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喧闹嘈杂。

    浮躁、忙碌、喧嚣和空灵的滋味,似章鱼的长爪,伸向每一位飘荡、躲避着的都市人心灵的深处。啮咬着,抓扯着,让人有点气悸、心慌和盲目地骚动。

    ……碎碎洒洒的阳光,痒痒酥酥地抓挠在人们的脊背上。坐在幽静亦热闹,有树亦有水,少城公园内的“鹤鸣”茶园饮茶品景是一件赏心悦目、奢侈无比的享受。

    “真正的文化传统是一种完全溶于百姓生活,闲适、雅致的性情和态度。”不知谁说的。

    “炒板栗,热烘烘的炒板栗!”

    “擦皮鞋嘙,掏耳朵莫?”

    “先生,买不买保险,最新投资分红型,保赢不赔……”

    “晚报、商报、华西、天府早报!看股市利好消息;看足球米卢圆梦世界杯;看乐山市一副市长腐败——被‘洗白’坐牢……”

    几株疏竹、常春藤根珠蟠结,枝条披拂地缠绕在茶棚雕栏一侧。几缕斑驳、耀目的阳光斜投在雕栏两旁挂着的楹联木匾上,上面题写道:

    茶间渴想相如露,竹下闲餐陆羽经。

    另一木匾上题写着白居易的几句詩,是淡绿色的阴文颜楷小字体:

    蜀茶寄到但惊心,渭水煎来始觉珍。

    满瓯似乳堪持玩,况是春深酒渴人。

    斑驳、剥落、陈旧的手迹没有人会仔细打量,没有人去抚今追昔。现代人都像杯中的茶梗和泡沫残渣,拼命的挣扎、浮跃于IT、E时代茶水的表面,期盼着吸引眼球的注意力,渴望着大嘴小嘴的亲吻……

    雨华就坐在这片绿荫下面,这里安静。右边茶铺里老年大学的老人们,谈恋爱的小青年,打“双扣”、玩麻将的闲人太多,又吵。

    “呵,雨华,你今天好帅!要相亲啊?呵,头发油光水滑的,像抹了猪油,恐怕蚂蚁也爬不上去?老实坦白,喷的什么……”齐欢打趣道。说完,便要伸手去摸雨华的头。这两个最佳损友,见面不相互损一下,便无法进入下一幕。

    腰圆膀宽,长一蒜头鼻子,“菜板”头的年轻人周雨华“噗哧”一笑,接着吐了一口烟圈,手里把玩着“芝宝”打火机自嘲说:

    “唉-哟!欢哥,听你吹,草帽都要飞哟!你又在糟蹋、取笑我啰!你知道我这德性,癩蛤蟆垫床脚——鼓起来的劲。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这年头,不操点派头、品味和风度,恐怕连蹬‘偏斗’车的伙计都要拿你开涮,斜眼瞪你!”

    齐欢定睛上下打量一下雨华:今天穿一套“巴黎世家”休闲新款暗花条纹,浅灰色3扣西服。在商场混过的齐欢,知道这件并不张扬、起眼的西服,采用的是网状进口细羊毛面料;挺括而不造作,线条简洁又朴素明了;做工考究、简约。尤其是里衬,做工依然一丝不苟,更胜一筹。好的西服一看做工;二看面料;三看里衬。另外,浅紫色衬衣匹配了一条深紫色素样的“爱马仕”领带,脚蹬一双“萊尔斯丹”麂皮亚光黑色休闲男鞋。

    齐欢最好的西服就是那套深灰色的“顺美”西服,还是打折时抢购的。“我告诉你们,好多服装界的大老板穿的衣裤都很便宜。”齐欢是服装公司出身的,他的话不可不信。

    “国外进口的最好细羊毛西服面料不超过150元/米,做一套西服要2米2,可见利润之高……”齐欢最擅长细摊成本,倒扣售价。布料、皮料的进价他太清楚了。“不过,如果像雨华这般身价,当然要穿最好的。”

    衣服和女人是男人的“盖面菜”。

    “雨华,你真会做生意,一边喝茶,一边就把别人给搞定了。”齐欢坐下讥笑道。雨华的爷爷,旧社会就是坐在茶铺里,和买家袖口笼袖口,用手势(叫切口)在里面比划价钱。以前,老蜀都人什么神会、善会、街坊纠纷尽管拿到茶铺里摆。哪怕打架,堂倌也高兴—可以趁机把陈年烂茶碗全搬出来,叫输理的赔。

    “师兄,快来碗毛峰!”雨华帮齐欢叫上茶水。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谁打的……什么?你问我是不是卖蜂窝煤塞子的,去你妈个铲铲!你爷爷的爷爷的‘省略号’爷爷,是卖窝子油糕的。”

    雨华有点迷恋吃窝子油糕,齐欢认为那是成都小吃中最难吃的一种:比锅魁还硬,又冷又粘牙—外面像砖头,里面似豆腐。不过,雨华心中老是记得三岁时,他叫爷爷给两分钱买一个窝子油糕,爷爷不肯的事情。用老人家的话来讲,“两分钱,可以打好多酱油啰!”

    “对了,忘了告诉你,三娃他虾子来不了啦。这半年,连个鬼影儿都找不到!传呼打爆了也不回,一点传呼道德都没有。太不耿直了!还吹嘘什么,朋友对了——灰(飞)机都要刹一脚……”

    接着,齐欢简单地把自己辞职的事告诉了雨华。雨华思忖了一下,拍拍齐欢的肩膀,说:“想来我这里,随时都欢迎。”雨华知道齐欢固执又倔犟,还是忍不住唠叨了两句:

    “唉……唉,搞,不懂、不懂!你当初从服装公司总助的位置跳到外资商场,完全凭自己的喜好和兴趣,现在你又……”

    见齐欢低下头,雨华知趣地打住了话题。

    “喂,瞧那边!”顺着齐欢的视线瞟去:常春藤树下有个倒糖饼的小贩,穿得很旧,神态却异常投入、专注和恬淡。远远地,一丝麦芽糖被熔化的香味,随风不经意地撩拨过来。平平凡凡的画面,平平淡淡的人……

    摊位上,插着一个双轮五彩的竹制风车,在“呜呜”地旋转着。令齐欢想起了三娃,大名方三娃的好友。遗憾,这半年来很少见他的踪影。

    “需要帮忙……就说一声喔!”雨华不经意,很自然地抛出了这句话。

    齐欢是第二次听雨华说这种话了。第一次是七年前,齐欢大学刚毕业开了一家食品经营部的时候。那一次纯粹是豪情万丈,想赚钱;这次,也许是自己想选择另一种活法和生存方式。

    齐欢和这个城市大多数凡人一样,他或许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用世俗的标尺衡量。

    齐欢、雨华有一个奇怪的约定:好朋友之间永远不要联手做生意。

    “周末,去不去青城后山?”雨华背靠在竹椅上,伸了一个懒腰,惬意地问。

    齐欢其实喜欢去人少,民风淳朴,风景未遭受人为开发、破坏的陌生地方,一个人去住几天。不过现在没功夫和心情……说实话,齐欢挺羡慕28岁的美国人梭罗,在1845年来到距马萨诸塞州的康科德两英里的瓦尔登湖畔,自己搭建了一间茅舍。用以体验独居尘嚣边缘的滋味,并写下了19世纪最受美国读者欢迎的作品《瓦尔登湖》。

    如果找个幽静的地方,带着这本呈现潋滟波光,禽鸣鸟唱,水草丰茂语词的随笔录,一定非常惬意。

    “不,对了……”齐欢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若有所思地央求道,“雨华,把你公司的那辆五菱小面包车借我用一下,有点急事!”

    望着齐欢刹那间变得有些焦灼,坐立不安的神色,雨华没有多问。二话没说便起身和齐欢离开了“鹤鸣”茶园,走向停车场。

    人道:“成都茶馆甲天下”。今天不是周末,可茶园里的人也真多。齐欢和雨华穿过茶园,宛若穿梭在电脑游戏里的迷宫。齐欢最喜欢去没人知晓,环境幽静的茶园,如五丁桥头,上河城建筑下,百花潭对面,培根路老茶馆,电子科大东门外,华西医大寄生虫研究所旁,金牛宾馆外菊园。他和雨华喜欢泡的吧,别人根本找不到,不是要好的朋友,他们还舍不得带去玩呢。

    听老人讲,成都的茶馆可谓源远流长,可圈可点。“茶亦醉人何必酒,书能香我不须花。”40年代遍布成都大街小巷的茶馆就达800多家。春熙路北段有“漱泉楼”,孙中山铜像旁有“来鹤楼”,南段有“饮涛”,对面有“益智”,路口有“三益公”;总府街有“濯江”;九眼桥头有“访涛村”;老西门花牌坊有“各说各”;少城公园有“鹤鸣“,“绿荫阁”。现今新兴的一些高档茶楼,什么空调、小姐、茶道,动辄喝一壶茶要上百元。看来,成都人也好跟风,赶时髦。

[长篇]白领男人齐欢辞职折腾记—成长教材

    不一会,雨华的坐骑——一部银灰色的帕萨特轿车(PASSAT1.8T)便开出停车场,驶向南门,雨华服装公司所在地。

    此时此刻的齐欢,已无心欣赏雨华这部性能无比矫捷及拥有5档自动变速器,ABS辅以EDS驱动防滑系统的坐骑。他的心,越过一晃而过的树影、人流,飞向了遥远的某个角隅。

    雨华轻轻揿响了CD音响,金属般颗粒的磁性低音诠释着恩雅英文金曲的感伤情怀,夹杂着车窗前檀香盒里白屈草淡淡的迷迭香味,恰如其分地演绎着都市年轻人的心绪。

    到了雨华公司所在大厦的地下车库,齐欢接过匆匆下来,司机“程胖鸭”手中的车钥匙。随即跨上了“五菱”面包车,竟忘了和雨华道别。他猛地发动引擎,面包车似脱缰野马,飞镝离弦般冲了出去。

    只听见司机“程胖鸭”沙哑嗓门的叫嚷声,被卷起的灰尘和油门的轰鸣声所遮掩:

    “哇哇哇,记住哇!上大件路别忘了加点油啊……”

  三娃,一来到这个世间就注定要经受命运的折腾。

    窗外,黑黢黢的树丛飞掠而过。列车穿过隧道,裹挟着风,发出“咔嚓、咔嚓”的重金属摇滚音乐声音,仿佛是一头吞噬黑夜的怪兽在嚎叫。在这奔驰的时空隧道中,三娃不知自己身处何方。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烦恼,便定格在一闪一闪车窗的投影中。

    望着拴在行李架上,像个醉汉一样摇晃的保温壶和周围酣睡流口水的旅客,三娃心中怎么也不明白:

    “我干嘛要到广州,那个只在地图上见过的城市去?”

    读书时代异常笨拙的三娃,像块榆木,又沉又不开窍。他仿佛记得小学课文里面讲道,“白求恩大夫,一个外国人为了中国人民的利益,不远万里来到中国……”那时老师要求背诵课文,三娃只有挨揍的份儿!

    此时此刻,三娃谛听着火车“咔嚓、咔嚓”铡猪草般的声音,感觉到挂着的银灰色保温壶,阁阁作响地碰及着他的额头。他霎时清晰地背出了课文,还背出了产地宁波的保温壶售价是12.50元人民币。

    火車的轰鸣躁动声,非但没有抚平三娃心中的烦闷和郁结,反而像一台蒸汽熨斗,吐着氤氲,袅袅升腾的热汽,把三娃不多的心事翻过来、覆过去地折腾。几乎把他熨成了一张焦黄的锅魁烧饼。

    火车仿佛不是踽踽行进在冰凉的轨道上,而是辗向三娃的胸口,让三娃恍惚觉得飞出了自己的身体。迷糊中,三娃坠入了幻想。思绪像只惊蝉,瑟瑟颤动着羽翅,飞入怔忡不安的黑暗中……

    饥肠漉漉的三娃,首先想起了儿时成都街面上令他十分眼馋,口水都淌出来了的卖小吃的吆喝声—

    “叮叮噹!叮叮噹噹叮叮噹!”那是卖麻糖的小贩用小锤击打马蹄形刀片的敲击声。背景是乳白色的一片诱惑色彩。

    “梆梆,梆—买黄糕!”

    “火巴——豌豆——!火巴——红苕!糖炒板栗喷喷香哟!”是一个沙哑的男低音。空气中混杂、糅和着板栗炒焦和糖丝熔化的焦糊香味。

    “大头菜丝丝—麻辣味,椒麻—笋子,家常—姜拌水豆豉!豆瓣儿—豆豉—豆—腐乳!”“红油鸡丝—豆花儿,素面—甜水面—担担面,牛舌—酥锅块,又香—又辣—又麻的两头望—牛肉废片!”那是几个老年妇女手提个栗色竹篮,竹篮里的数个瓦钵盛着各色凉拌小菜、面食,上面用白纱布罩着。老妪们发髻上系着的蓝碎花土布织巾,在风中飘弋、漫舞着。

    “倒——桶子啰!”扫兴,这不是卖吃的,而是老成都人每日倒马桶的叫唤声。

    三娃真能吃,一顿整五、六个锅魁或者半洗脸盆挂面没问题。以至于谢秋霞刚和他好上时,直嗤笑三娃家的“樱桃儿”(恩格尔)系数食品指数太高了!三娃请教了半天,才知道是那个著名的什么“狗啃死”(凯恩斯)外国经济学家的理论。好象是在专揭穷人的老底:说什么吃的比重占越多,就越证明穷!

    “狗日的!没有吃的才穷——连旋子锅魁,牛屎都要吃。”三娃在心中直嘀咕。

    沉默寡言、面容憔悴、外表不扬的瘦三娃,戴个药瓶底盖眼镜,像中央电视台讲炒菜的刘仪伟;又像广告里直叫嚷“我被锁在厕所了”的那个打电话的眼哥。儿时整天和齐欢、雨华拍洋画、玩弹弓,偷农民地里的萝卜。技校没毕业便随父亲所在的老厂迁移至新都县。那个昔日风光无限、红红火火的军转民老厂,像匹步入暮年的马车,彻底散架,再也载不动这千把人的老厂。

    三娃终于背叛了100多元的工资,溜回成都来打工。在恋爱问题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三娃,前段时间居然和谢秋霞好上了。秋霞是新都厂里模具车间的技术员,真资格的大专生。虽说体态略显臃肿,也戴了一副秀气的眼镜。但在三娃眼中:丰满、雅致,脸庞白皙又稍带红润,双眸含情的秋霞是那般地完美,圣洁无瑕。更不消说,人走一过都会自然卷起几缕书香味和木瓜香皂的清香。三娃做梦都笑咧了嘴,三代贫农加工人阶级出身的他,竟泡上了丰满、秀气的知识分子。

    “面带猪相,心中嘹亮。”三娃虽说文化不高,但也深知“幸福不是毛毛雨”。自己一无所有,说钱没有,说房子连匹瓦都没有。就是厂里的那火柴盒大小的平房,也挤了大娃、小妹和父母们,本来要是二娃活着就更挤。长得一身賊肉,虎背熊腰的二娃,81年,随厂里的东风车拉货到黔江,在返程途中,翻下当地的霉子关,连尸首都没有捞到。前去找寻的当地人说,只见万丈深渊下混浊的河面,漂浮着几里长的草纸——运的货。就凭这,厂里硬说是回程途中偷运私货,捞外快,不算“因公牺牲。”

    三娃当时还在上小学,现在都记得大娃呜呜的哽咽声,“可怜二娃,长这么大,连女人都还没有碰过!”

    三娃为了秋霞拼命地在成都找钱。他在双林路摆“鬼饮食”,卖过醪糟蛋;在大田坎小学门口兜售糖水菠箩;在白果林小区夜市推销女式劣质胸罩和内裤;也倒过手机号码,炒过甲A球票;甚至还养过鸟市上画眉吃的“面包虫”来挣钱。一看到报纸上什么“按揭购房、购车”广告,三娃就鬼火冒,心中躁辣不己。数数自己好不容易流汗攒下的4000元钱,心想:如果单凭自己这点打鬼的钱想买房讨老婆,就是不吃不喝,再存200年都没希望。什么“花园别墅、成功人仕、西装革履、粤菜海鲜”,三娃做梦都没有想过。

    一想到谢秋霞能爱上自己,再多的苦,再累的活,再烦的事,在三娃眼里都变成了快乐的享受,脸上也堆满了阳光绚烂的灿笑……

    苦命的三娃,靠在火车座位上,在颠簸、酣睡中扯起了无奈又幸福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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