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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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一是在“海市蜃景”夜总会里认识梅小红的。换句话说,是“海市蜃景”夜总会的老板杨亚把梅小红介绍给海一的。

   那是 暮春时节的周末,确切地说是四月二十九日,这个日子像根木刺,深深地扎进海一的记忆里。

   那天下午,杨亚找到海一,很神秘地说他找了几个会唱歌的南方美眉,要脸蛋儿有脸蛋儿要身段儿有身段儿,棒极啦!欢迎海一潇洒走一回,喜欢那个美眉尽管去“泡”,他鼎力相助绝不食言。海一说,你是生意人白吃白喝怎么好意思。杨亚慷慨激昂襟怀坦白地说,咱俩谁跟谁呀,别说到我那里吃喝玩乐“泡泡”美眉,就是要我身上的肉也得割啊!海一说,没有别的目的?杨亚嘿嘿一笑说,以后你多给我带几个客户来就行了。海一说,你看你看漏陷了吧。杨亚说,你私人什么时候来玩我都免费。说罢,硬拽着海一来到“海市蜃景”。

   于是,海一在“海市蜃景”的包箱里,认识了梅小红。

   海一在厂里搞销售,带客户去过很多娱乐场所,也见过不少漂亮美眉。乍一看梅小红,他眼睛一亮,喟然兴叹:这样漂亮的充满妖气的女孩儿依稀在梦里见过,抑或是在电视的广告里。这种美丽不是包装出来的,也不是经过美容整修雕刻出来的,而是从里到外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的。

   “海哥,喝酒吗?。”梅小红盯着海一笑,甜润润脆盈盈的声音像是黄鹂在翠柳间鸣唱。

   海一说:“那就喝点啤酒吧。”

   梅小红要来啤酒和小吃,在海一旁边坐下,身上香水的淡雅芳香悠悠地弥漫开来,熏得海一飘飘悠悠。海一和梅小红开始喝啤酒。海一一杯,梅小红一杯,俩人喝得兴致盎然。海一从心底里就想把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灌醉,他想瞧瞧漂亮女孩儿喝醉酒是个什么样子。然而没想到梅小红喝啤酒跟咕嘟咕嘟喝水一样顺畅自如,好像酒有别肠,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渐渐地,海一感到体力不支,微醺的感觉飘悠悠地浮上头顶,有些惬意又有些迷糊。此时的梅小红虽然脸颊绽开艳丽的红晕,却没有丝毫的醉意。

   这时候,杨亚敲门走进包间,笑嘻嘻地对梅小红说:“好好陪海哥喝酒,他可是个作家,发表过很多小说。”杨亚说完朝海一眨眨眼,迈着悠然的碎步走了。

   梅小红的眼睛忽然闪闪发光:“海哥真的发表过小说吗?”

   “你不相信吗?”海一借着酒劲儿,娓娓不倦地侃起来。他告诉她,他以前是发表过一些爱情小说,可现在不写了。他告诉她,以后有时间他要写一本描述销售人员酸甜苦辣的书。

   梅小红笑靥如花,眼睛充盈着绮丽的遐想,少顷说:“我给你唱支歌吧。”

   海一说:“好啊!”

   梅小红点了一首孟庭苇的歌,手拿麦克风说:“下面我把这首‘一个爱上浪漫的人’,献给海哥,祝海哥天天快乐!”说罢,她如痴如醉唱起来:

   一个爱上浪漫的人

   前生是对彩蝶的化身

   喜欢花前月下的气氛

   流连忘返海边的黄昏……

   一曲终了,海一的感觉极好,心里酥酥的袅袅地升腾起一缕甜意。这种感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了。

   海一说:“你唱得真好!”

   梅小红说:“我是用心来唱……”

   海一说:“你唱得我心旌摇荡了。”

   梅小红说:“真的吗?!”

   海一说:“你不相信吗?我都有点晕晕乎乎颠三倒四不知东南西北了。”

   梅小红说:“那你常来听我的歌啊。”

   海一说:“一定一定,到时候我会像蚂蝗一样叮上你的,让你拽都拽不脱……”

   和梅小红见过一次面以后,海一的心里细细碎碎地滤出些许亢奋。他几乎隔几日就去一趟“海市蜃景”找梅小红,有什么话都喜欢和她说。这种执著的心无旁鹜的天天想见她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见面密度的增加,他越来越心神不宁。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爱上她了。于是在和梅小红的又一次接触中,他剖白了心迹……。

   梅小红眼睛温柔又明亮,全都是柔情蜜意:“你真的爱我吗?”

   海一说:“嗯……有胸揣小鹿般的感觉……”

   梅小红看着他的脸:“你会娶我吗?”

   海一说:“会的。”

   梅小红的脸温顺地靠进他的怀里。海一的嘴轻轻地吻着她的耳朵,脸颊,嘴唇。梅小红娴熟地回应着,脸红若桃花……

   2

   搞销售的人遇上大客户就像单身男人遇上漂亮的女人一样,既想锲而不舍地把对方搞到手,又担心投入过大喂肥了对方而一事无成。因为现在貌合神离的大客户难伺候的就像谈恋爱的高贵女人,你一不留神可能对方就和你分道扬镳另谋其主。

   海一现在就遇到了这种情况。本来S集团吴总已内定选购他的两套设备。他从W市回到厂里高兴了没两天,吴总来电话说产品要重新考虑,准备选择三家进行考察,比较之后选定一家,他所在的厂也在考察之列。海一顿时唉声叹气,娘的,在W市那些吮痈舐痔的大量工作算是白做了。然而叹气归叹气,他还得满腔热情的接待。

   此刻,海一站在机场候机大厅的出港口焦急地等待着吴总的到来。飞机晚点,下午两点十分的飞机三点一刻还没到。飞机延误一个多小时。为什么延误,无人知晓。就在这时,机场播音小姐又用软盈盈甜润润的声音播报起飞机的起落班次,当播报到从W市飞来的飞机就要到港时,他为之一振,焦灼不安的心情顿时平静了许多。他站在接客的人堆里,翘足引领地朝出港口里面张望。

   当井然有序的乘客从出港口鱼贯而出时,海一一眼便看见了身材瘦高脸庞黑红的吴总。他挥挥手叫了一声吴总。吴总也挥挥手,点头笑了笑。他快步走到吴总面前,伸手欲拎他手上的皮箱,吴总用手挡了一下说:“不用,箱子很轻。”说罢,吴总又指指旁边的一位女孩介绍道:“这位是财务部的仲萍,仲小姐。”亭亭玉立的仲小姐冲他点点头,莞尔而笑。他笑容可掬地伸出手和仲小姐握了握,嘴里说着欢迎欢迎。

   他们坐上奥迪A6,风驰电掣般地朝市里赶。等海一把吴总和仲小姐安排在天伦大酒店住下,已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海一在天伦大酒店的二层要了个包间,点了几个精致的特色菜,要了一瓶五粮液酒,开始喝起来。席间,从吴总和仲小姐的眉来眼去中,海一看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酒席快结束时,他问吴总去不去唱歌。吴总说,好啊,我们仲小姐的歌唱得很好。

   海一带着吴总和仲小姐来到“海市蜃景”。

   杨亚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包间里,并问海一叫不叫梅小红过来。海一表情复杂地点一点头。一会儿,梅小红走进来。梅小红穿着白色低胸连衣裙,腰束得很细,饱满的双乳张扬地隆起在胸部,微微颤着,溢着性感。此刻,海一发现吴总的目光在梅小红弧线柔美的身体上轻揉慢吻。

   海一指着梅小红介绍道:“这位是‘海市蜃景’的梅小姐。”

   梅小红面无表情,眼神显得疲乏、暗淡。

   吴总高兴地说:“好好好,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唱歌。”

   他们沿环形组合沙发依次坐下,梅小红紧紧靠着海一。

   吴总看着海一说:“我们再要一个包间好不好?你陪仲小姐唱歌,我陪梅小姐唱歌。”

   海一随口道:“好呵……”

   仲小姐白了吴总一眼,眼神里充满哀怨。与此同时,海一的大腿也遭到攻击,疼痛难忍。梅小红用手在使劲掐他的大腿,那用意不言而喻。唉,没有办法,实在没有办法。海一的话一出口,便没法收回了。吴总兴冲冲站起来,走出包间。梅小红迟疑不决,最后还是磨磨蹭蹭站起来,狠狠地瞪了海一一眼,步履沉重地走出去。

   包间的灯光朦胧暧昧,搞的海一浮想联翩。海一问仲小姐喝点什么?仲小姐笑笑说,随便啦……喝点啤酒吧。要了水果拼盘、几盘小菜,几瓶青岛啤酒,俩人喝起来。功夫不大,他们便把这几瓶啤酒嘁哩喀嚓喝完了。

   仲小姐脸蛋儿红扑扑的,丹凤眼喷出异样的光:“还喝吗?”

   海一说:“喝。”

   他心里清楚,喝酒得气势磅礴,否则会醉得更快。又上了几瓶啤酒,俩人呼呼啦啦地喝起来。

   这时,梅小红走进来,怏怏不乐地说:“吴总喝多了。”

   仲小姐倏地弹起来,动作敏捷的像小鹿:“我过去看看。”

   仲小姐走后,梅小红撅起嘴巴气呼呼地说:“你坏死了!”说罢,捏紧两拳不停地击打他的胸脯。

   海一搂住她,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对不起……”

   梅小红气冲冲地说:“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哼,你根本不爱我!”

   海一正要解释,仲小姐推门走进来。梅小红故意推了他一把,脱开他。

   仲小姐笑一笑,说:“梅小姐,吴总叫你过去。”

   梅小红瞪了他一眼,走出去。

   海一问仲小姐:“唱歌吗?”仲小姐说:“不唱了,我们喝酒聊天吧。”

   俩人又开始喝啤酒。

   海一和颜悦色地说:“仲小姐,我给你看看手相吧。”

   仲小姐笑眯眯地说:“你会看手相?”

   海一说:“会啊!”

   仲小姐伸出手。海一一只手捏住仲小姐的手,另一只手的手指沿着仲小姐的手心纹路轻轻地划动,然后又依次捏捏仲小姐的手指肚,闭目思索。仲小姐的手温柔酥软,手指纤细秀丽,很可人。女人的手可不可爱,关键是看硬还是软。这时,仲小姐着急地问:“我的命好不好啊,快告诉我啊!”

   海一睁开眼睛,笑:“你有三次恋爱机会,头两次成功不了……”

   仲小姐想了想,说:“不对啊,我只谈过一次恋爱啊。”

   海一说:“我的意思是,你这一生里面只有三次恋爱的机会,头两次以失败告终,第三次可以组成家庭,白头到老。”

   仲小姐说:“好可怕哦,这么说我要白白地浪费两次感情。”

   海一说:“你其实应该高兴才对,爱情这玩艺儿,我们享受的是有滋有味的过程,而不是其结果。你体验了两次爱情,换句话说,你体验了两种味道的男人。”

   仲小姐的脸浮上一丝羞涩,眼睛里有清波漪澜:“爱情,什么叫爱情哟……现在的爱情就跟小朋友过家家似的,今天还好好的,明天说分手就分手了。”

   海一说:“我在一本书里看到了对爱情的新的阐述……爱情是一种化学反应。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见钟情,体内PEA含量迅速升值到百分之六十,智商下降百分之八十,两个人热恋。所以说热恋中的男女都傻兮兮的不知天高地厚。什么叫PEA?……PEA的学名叫苯基乙胺,也叫爱情激素。有一种毒品含大量的类似物质,那就是摇头丸;有一种食品也含大量的类似物质,那就是巧克力糖。PEA在体内的残留时间为一到四年,如果你谈恋爱四年还不结婚,那么注定你们要分手。”

   仲小姐说:“好可怕哦,照你这么说,世上就没有白头到老的爱情了?不会吧,我爸爸妈妈现在还夕阳红呢。”

   海一说:“女人在结了婚以后,特别是在生了小孩以后,体内还分泌一种激素,学名叫内啡呔。有一种毒品含大量的类似物质,那就是吗啡,一种镇静剂……实际上,婚后的生活因为PEA的递减已经没有激情了,有的只是一种安逸的、温馨的、亲密的、平静的、叫人上瘾的打了一针吗啡的感觉。”

   仲小姐说:“你真称得上爱情专家了。你看看我其他方面怎么样?”

   海一说:“请你把脸转过来。”

   仲小姐说:“你要干什么?”

   海一说:“我要看看你的耳朵。”

   “耳朵有什么好看的。”仲小姐不情愿地转过脸。

   海一仔细看了片刻,用手轻轻捏了捏仲小姐丰盈软腻的耳垂,又闭上了眼睛……相处的时间短,他已经没办法用自己的肉体去解读她的肉体了。此刻,他只能用自己的意念和想象来解读她那朦朦胧胧充满美感的肉体。他的眼前浮雕一般地映出她的耳相。她的耳相很好,耳沟细而长,从相术的视角来看,她一定很好,数极品。

   海一睁开眼睛,说:“你结婚后,第一个小孩儿能生儿子。”

   仲小姐的眼睛这时变得妩媚晶莹了:“真的吗?你怎么会知道?!”

   海一笑而不语。

   仲小姐说:“你怎么不说话?快告诉我!”

   海一说:“等你下次再来玩时,我再告诉你。”

   那天晚上,吴总玩的酣畅淋漓,神采飞扬。临离开“海市蜃景”时,吴总醉醺醺地俯在海一耳边小声说:“梅小姐,很好……”海一被吴总的话搞得云里雾里懵头懵脑。

   3

   海一的左眼皮使劲地跳,一下午了没停过。跳得海一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的号码是梅小红的手机号码。他接通了手机,梅小红软盈盈的声音便在耳边萦绕:“海哥,晚上我们见个面好吗?”海一不加思索地说:“好吧,晚上六点半‘巴黎假日’见。”

   至从吴总和仲小姐离开这座城市后,海一就再也没有和梅小红见面。曲指算来,有两个星期了。一方面吴总的那笔生意没搞定他心情不好,另一方面杨亚也旁敲侧击地告诫他,不要因为自己要喝一杯牛奶就养一头奶牛,那样很麻烦,你要给它扯草,你要给它搭棚,你要饲养它,你要呵护它……杨亚说的有一定道理。所以,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感,尽量不去见她,也不给她打电话。最后,他想把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忘掉。然而,此刻她的一个电话,如同施了魔法一般,一瞬间便把他的一切努力吹的支离破碎云消雾散。

   海一晚上六点半赶到“巴黎假日”时,梅小红已经在座位上等候多时。这里的环境怡静幽雅,很适宜情人吃饭、幽会。

   海一问:“吃点什么?中餐西餐?”梅小红心神不定地说:“随便。”随便?随便是什么意思?海一对她模棱两可的话感到纳闷。但他还是打了个响指,和女招待说:“两份排骨套餐,两杯橙汁,一个水果拼盘。”

   女招待离开后,梅小红说:“我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

   海一问:“那里不舒服?”

   梅小红说:“肚子胀胀的。”

   海一说:“大便干燥?”

   梅小红说:“我月经好长时间没来了。”

   海一瞪大眼睛:“真的吗?……是不是怀孕了?不会吧……”梅小红沉默不语,眼睛扑朔迷离。海一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明天去妇幼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怀孕了,打掉。”梅小红说:“我害怕。”海一说:“怕什么?别怕,有我呢,我陪你去医院。”梅小红说:“你会娶我吗?”海一搪塞道:“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关键要解决的问题是去医院……”梅小红坐着发愣,白皙的脸庞少了许多光泽,眼圈浮上隐隐约约的黑晕,往日妩媚可人的神采荡然无存。

   海一和梅小红的晚餐吃得别别扭扭不冷不热毫无情调。梅小红的话很少,问一句说一句。后来他实在觉得没趣,又安慰了她一番,约定明天上午九点在市妇幼医院门口见,便和她分手了。

   月朗星疏,街灯晕黄。海一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踽踽独行,心里疙疙瘩瘩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本来想着晚上幽会和梅小红谈谈情叙叙爱,再找个地方搂着她激情燃烧一把,然而没想到见面后会是这种场面。此刻他对她的所有欲望、激情都分崩离析荡然无存了。他甚至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种。旁边有几家小食摊,吆喝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一个姑娘笑眯眯地冲他吆喝:“馄饨,包子,浆面条……师傅,吃点啥?”他的眼睛凶神恶煞般地瞪过去。那姑娘一怔,笑容陡然熄灭在那张扁得不能再扁的脸上。

   没劲没劲没劲。娘的,没劲透了。

   海一快到家门口时,调整了一下情绪。他不想让妻子梦鹃窥探出什么。梦鹃是个很要强很认真的人,一旦发现他和别的女人有什么蛛丝马迹,便是他家庭生活的穷途末路。他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门。然而,梦鹃看见他时,还是一愣:“今晚怎么表现这么好,这么早就回来了。”海一随口甩了一句:“想你了。”梦鹃撇一撇嘴:“别贫嘴了,真想我就快去洗澡。”海一说:“你先洗。”梦鹃说:“不洗别想那样。”海一说:“不那样就不那样。”梦鹃说:“你就是不想跟老婆那样。哼,看来你有问题……”海一一怔:“嘁,什么问题?胡扯八扯。”梦鹃白了他一眼,去洗澡。海一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出差在外,即使回到家里,也是早出晚归。早晨八点上班,夜里一两点钟回家。陪客户、接待朋友,总之是应酬事多。梦鹃在厂里当会计,轻闲自在。虽说老公没时间陪她挺寂寞,但瞅着老公大把大把地往家里挣钞票,心里也就释然了。

   梦鹃找来干净的杏黄色短睡衣、粉红色半透明镶嵌着花边的内裤,钻进卫生间。她打开热水器,调和好水温。水丝温馨滑腻,在她弧线柔美的裸体上轻盈滚动。梦鹃闭上眼睛,双手孤伶自爱地抚摸着自己丰硕挺拔的乳房、洁白润滑的肌肤,很惬意,很陶醉。卫生间的镜子里,浮现出一个美丽的倩影:欣长骨感的身材,雪白细腻的肌肤,以及略比肩宽的臀部……梦鹃和海一结婚三年,还没育子。她不想过早成为婆婆妈妈、柴米油盐的家庭妇女。她要趁着年轻痛痛快快地玩一玩。走在街上,人们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已婚少妇。她没有臃肿的体形,没有下坠的臀肉,给人的感觉完完全全是个充满青春、充满朝气的美丽少女。

   梦鹃从卫生间走出来时已变得容光焕发,浑身上下充满挑逗的意味儿。海一波澜不惊地瞥了她一眼,对她卖弄风情的样子见怪不怪,继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滋有味地看韩国的电视剧《看了又看》。里面那个青春靓丽的女主角让他想入非非。

   “快去洗……”梦鹃走过来去拽他,乳房故意在他的眼前晃荡。海一随手捏了一下她,嘟哝了一句:“急死你了。”也许是他捏的劲儿用大了点,梦鹃“呀”地叫起来,伸手拍了一把他的屁股,吼道:“快去!”海一嘟嘟哝哝地走进卫生间……

   早晨,海一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疲软,身子骨像被掏空了似的疲软,从里到外从骨到肉的疲软。此时,梦鹃已经做好了早餐。餐厅的桌子上摆着两杯牛奶,两个煎鸡蛋,还有一袋切成片的面包。梦鹃的表情与往日截然不同。她满面春风地招呼他起床,眼睛里闪动着意犹未尽的光芒。海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地洗漱、吃饭、出门。

   海一找到一家工商银行,用牡丹卡取了三千块钱。如果梅小红怀孕了,他打算把这三千块钱给她当营养费。他抬手看看表,八点半。时间还来得急。他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急匆匆朝妇幼医院赶。赶到那里时,梅小红已经忙乎完了前面的程序正准备尿检呢。

   海一关切地问:“怎么样?”梅小红举一举手里的小瓶子说:“医生让我去厕所准备些尿,查尿。”海一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梅小红说:“我有点怕,怀孕了怎么办?”海一说:“我在这里你怕什么?没事,别怕,怀孕了咱们打掉。”梅小红说:“打胎疼不疼呀?我怕疼。”海一说:“坚强些,快去吧。”梅小红有些悲壮地走进女厕所。

   然而,不管梅小红如何忐忑不安,尿检的结果还是令她心如刀绞:她怀孕了!

   梅小红的鼻翼微微地翕动着,眼睛让泪水浸得有些模糊,思维也变得支离破碎纷繁芜杂懵懵懂懂了。海一默默的陪梅小红来到手术室,心里沉甸甸的有一种罪孽感。梅小红拉着他的手不松开,眼睛凄凄凉凉的。海一捏捏她冰凉的手,拍拍她的肩,又说了几句安慰和鼓励的话,推她进去……

   4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悠到了年底。年底是企业老总最头疼的时候,也是海一最忙碌的时候。来企业讨债的人络绎不绝,老总东躲西藏,随便拽个人去当挡箭牌。卖出去的产品因为质量问题,钱始终收不回来。那天老总找到海一,让他想办法回点钱。年前总得发一次工资吧,总得让大家吃顿像样儿的年夜饭吧。海一没有拍胸脯子慷慨激昂地表态,只是说了声“试试看吧”。他在销售混了这么多年,知道说话不能说满,而做事要尽量做好,这样领导才觉得你踏实可靠。老总似乎对他冷漠的态度有些不满,语气加重地说:“全厂职工能不能过好年,就全靠你了,啊?!……等你回来了我请你喝茅台……”

   海一想到了那个江南海滨美丽的N城,那里三分之二的市场是他辛辛苦苦打开的。海一买了一张去江南A城的硬卧火车票,晚上八点多钟登上了火车。硬卧车厢人很多。快过年了,南来北往的男女老少急切切的盼望着火车早日把他们送到魂牵梦绕的家。他躺在下铺翻看着随身带的《天亮以后说分手》这本书,书中十九个女人放纵的 让他联想到高级动物与动物之间的区别在逐日缩小。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钟,海一在A城下了火车。出站后他叫了一辆的士急匆匆赶到汽车站,接着又登上了去N城的豪放大巴。大巴在高速公路上穿山越岭,急速行驶。虽然是冬天,可这里重重叠叠的山峦还是充满了深深浅浅的绿色,看起来赏心悦目。不知过了多久,薄薄的炊烟浮游在山谷里,远山近岭笼罩在模糊不清的暮霭里。

   大巴四个多小时赶到N城时,N城的大街上已经绽放出流光溢彩姹紫嫣红的霓虹灯影了。海一打的来到他的老根据地“快鹿旅馆”。这里的老板和服务小姐他全认识。以前他开拓N城市场时就住在这里,以后每次来N城他都住这里。这里环境整洁,价格适中。住在这里能找到家的温馨感觉。

   一个叫小燕子的江西上饶女孩儿在总台值班。女孩儿个子不高,圆圆的苹果脸,亮晶晶的杏仁儿眼,鼻子端端正正高高挺挺的很好看。小燕子笑眯眯地招呼:“好长时间不见你来了。今天住什么样的房间?”海一说:“单间。”总台的女孩儿都知道,他每次来这里因为事情的不同住房也不同。如果签合同,他会住好一点的标准间;如果要款,他会住差一点的普通单间;如果纯粹是走访老用户,他会和其他旅客混住在普通的三人间里。企业很困难,制度又死板,没法和外企比。

   海一走进房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洗澡。一夜一天火车汽车连续坐,弄得他身上脏兮兮的。他走进洗澡间,剥光衣服,调和好水温,哗哗地冲洗起来。半个小时后,他已西装革履、精神抖擞、风流倜傥地出现在N城温暖如春的大街上了。

   他走进一个小胡同,来到一个叫“老三样”的面馆,要了六块钱的大碗牛肉面,小碗牛肉面不够吃。这家面馆二十四小时营业,生意十分兴隆。每个长方形的桌子上摆放着酱油、醋、蒜泥,还有一大碗雪里红咸菜。他只要在N城,想吃面条了就来这里。旁边的桌子上有几个女孩子在吃海鲜面,从她们脸上的描化和露肚脐的装束、以及嘻嘻哈哈放浪不羁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们是做台小姐。呆一会儿她们将奔向KTV、夜总会、桑那房,用她们性感的身体去描绘自己明天的幸福生活。可悲可叹又无奈。

   海一饿了,一大碗牛肉面三下五除二地干进肚子里。他拿起纸巾擦擦嘴上的油渍,掏出钱付了账,悠然自得地走出去。他要散散步,消化消化食物。

   N城人的夜生活是从晚上九点开始的,N城夜幕里的大街小巷比白天还热闹。不像北方的城市,一到夜里冷冷清清萧萧条条。海一走在一条干净整洁叫黎明路的大街上,两边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以及扑朔迷离的霓虹灯影让他浮想联翩。几年前他开拓N城市场时,这条街还藏垢纳污,淫秽不堪。每当傍晚时分,街道两边底矮的楼房下,一长溜儿地撒落着数不胜数的小姐。男人们和小姐们讨价还价,嘁嘁嚓嚓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然而才短短的几年时间,这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惊叹N城的发展,啧啧称道N城人厉害。N城人是中国的犹太人!海一把中国的犹太人的市场给打开了,其艰难程度不言而喻……。

   第二天早晨,海一吃过早餐便打的来到山岳公司。山岳公司去年底购买了他两台设备,现在还欠六十多万。他和山岳公司的老总李辉很熟,熟得无话不谈。李辉文化不高,却去过意大利、法国。他走进李辉的办公室,李辉愣了一下,又马上满脸堆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请坐请坐。”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李辉给他倒茶,又递上一棵中华牌香烟。他用手挡住烟说:“戒了。”李辉自己点上烟,吞云吐雾地吸起来:“好好的,戒什么烟?”他说:“我穷得饭都快吃不上了,哪还有钱抽烟。”李辉愣了一下,又滔滔不绝起来:“不是不给你钱,而是你们做事太不负责任。电器元件说的是用法国施耐德的,结果你们用的是苏州西门子的。你们说售后服务二十四小时内赶到,结果一个星期不见人,搞得我损失十几万……”李辉还算给他面子,碰上不可向迩的客户早就骂他个狗头喷血了。每逢这种时刻他都不置可否,耳朵似听非听,态度谦和可爱。他不能和客户狡辩,更不能和客户顶撞。他像企业的挡箭牌似的,在那里忍辱负重、硬梆梆的挺着。自己的产品问题和售后服务问题像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这些问题反馈回去又没人解决;既影响销售人员销售又影响销售人员回款。海一看李辉冷静了下来,一脸诚恳地说:“李总,我们不谈工作,谈工作伤感情。中午我请你吃饭。”李辉看看表说:“上午我还有事情,下午我们再联系。”海一说:“我在这里等你,你不来我不吃饭。”“随你便了……”李辉手指向电脑方向,“抽屉里有好看的碟子,很刺激,想看就看……出去时锁好我的门……”

   海一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多钟,李辉才回来。此刻,他已饥肠辘辘。然而,他不能去吃饭,这是战术。他要用自己的饥饿来感动李辉。N城人为什么能发财?N城人为什么做生意厉害?N城人为什么叫中国的犹太人?究其实,他们靠的是精神!他从N城朋友的身上总结出了三种精神:一,吃苦耐劳的精神;二,锲而不舍的精神;三,敢为天下先的精神。他觉得这三种精神总结出来容易,要想全部落实到行动中太难太难。李辉说:“你一直在这里等我,没有吃中饭?”他说:“你不回来,我怎么好意思吃……”李辉有些感动:“不按时吃饭小心得胃病……晚上我请你吃饭。”他说:“我的胃是铁打的胃,没事情。晚上我请你吃饭。”李辉笑笑说:“你和蚂蟥一样,叮上人就不松口。你像我们N城人。”

   晚饭是在“美食园”请的。海一帆点了鱼饼、炸泥鳅、香菜干丝、红蜜枣四个凉采,又点了烩鲨鱼皮、清蒸螃蟹、水煮竹节虾、香菇菜芯四个热菜。主食是炒粉干。N城人不喜欢吃荤,而喜欢吃清淡的东西。这一点恰恰和他相反,他喜欢吃猪肉、羊肉、牛肉、狗肉,所以吃的身高体重脑满肠肥。他问李辉喝什么酒。李辉说喝王朝干红吧。俩人要了一瓶王朝干红喝起来。他一句不提要款的事,李辉也一句不提给款的事,俩人心照不宣就这么一酬一酢地喝着。喝得酒酣耳热时,一瓶红酒也喝完了。又上了一瓶红酒,俩人喝着酒开始说黄段子。第二瓶红酒喝完时,俩人已兴致勃勃。他买了单,问李辉晚上去什么地方潇洒。李辉说去“玫瑰城”洗浴中心吧。

   李辉和“玫瑰城”洗浴中心的女老板认识。海一和李辉赶到这里时,女老板笑嘻嘻地招呼:李老板今天是泰式还是韩式呀。李辉暧昧地说全套,说完了到处找厕所,嚷嚷着快要尿裤子了。女老板笑着说,一直走再往右拐。这时候,海一悄悄问女老板全套要多少钱。女老板看看他说五百六。他心理咯噔一下,这么贵。女老板说全套要两个小时。海一见李辉从厕所走出来朝自己招手,便跟着他走进。这是一间大屋子,左边是一大排淋浴;中间是凉水池、温水池;右边是桑拿房。他和李辉草草地冲洗了一下便换上睡衣上楼了。他俩各自选好了房间。房间里的空调开着,很温暖;桔黄色的灯光把屋里搞得影影绰绰,让人萎靡不振。小姐虽然形象闭月羞花,行为却放荡不拘。离开“玫瑰城”时,李辉拍拍他的肩膀说:“怎么样?”他说:“刺激。”李辉豪奢放逸地哈哈一笑:“岂止是刺激……明天上午你过来先办三十万,剩下的以后再说。”他说:“三十万办电汇,电汇底联复印一份给我。”

   5

   三十万还是不够全厂职工开工资。

   海一的脑海里便浮现出还欠厂里四十多万,形象胖乎乎圆滚滚的天源公司老总林总。

   海一第二天下午来到了林总这里时,林总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欠我一套‘皮尔卡丹’。”

   海一笑一笑说:“林总记性真好阿。”

   林总说:“这么好的‘皮尔卡丹’,我怎么会忘记呢。”

   海一说:“等你再买我设备时,我送你十套‘皮尔卡丹’。”

   林总说:“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你是光说不练。”

   去年春天设备安装时,有一个部件连接不上。海一说是林总地基做的有误差,林总说是海一给的地基图有问题。两个人像斗仗的公鸡似的,你一句我一语相持不下,最后竟打起赌来,谁输了谁给一套“皮尔卡丹”西服。海一从来没穿过“皮尔卡丹”,他知道买一套“皮尔卡丹”得花三四千人民币。他身上穿的“雅戈尔”,还是打折后咬牙切齿狠狠心花八百多块钱买的。后来经过仔细审核图纸才发现,确实是图纸的错误,海一又气又恼,无地自容。娘的,研究所这帮家伙一点不给他撑脸。

   林总给他倒了一杯茶说:“你小子又来要钱……”

   海一说:“没办法,我们也要过年呵。”

   林总说:“老规矩,一瓶啤酒一万块。”

   林总说的老规矩是两个人在酒桌上先喝一瓶白酒,然后再到酒吧或者夜总会里喝啤酒。海一喝一瓶啤酒,林总给一万。而到了酒吧或者夜总会里林总通常是不喝酒的,林总喝着饮料边看演出边监督他喝啤酒。每逢这时他就觉得自己像个马戏团可怜的小丑,为了博得客户的开心,忍辱负重地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办法,他所在的企业不是品牌企业,产品不好卖,全靠他们这伙人风里来雨里去摸信息攻客户把产品卖出去。说好听点他们是企业的外交人员,说的不好听他们就是企业的讨饭人,可怜的乞丐。

   可怜归可怜,林总答应给他钱,他此刻的心情轻松愉悦了许多。

   海一和林总闲聊了起来。后来林总告诉他,才从韩国回来。他的眼睛便亮起来。他喜欢看韩剧,《野蛮女友》、《蓝色生死恋》和《看了又看》看得他激情荡漾如痴如醉。在电影和电视里看韩国:美眉特别漂亮小伙特别酷毙城市特别现代,应该是个魅力无比的地方。

   林总把自己去韩国汉城旅游的照片拿出来让他欣赏。海一问:“汉城好不好?”林总说:“没什么意思,我觉得汉城比上海差远了,还没有我们N城好。”海一说:“闲下来我要写一本哀感顽艳的畅销书,挣二百万稿费。给母亲五十万,给情人五十万,捐献给老少边穷地区五十万,剩下五十万我周游列国,第一站到汉城……挥霍完了像香港影星张国荣那样跳楼自杀!”林总说:“你吹牛,你神经病……”

   晚上的酒是在“溢香楼”喝的。

[中篇]海一

   地方是林总挑的,林总很熟悉这家酒店,提前打电话订了一个叫“玫瑰园”的包间。这家酒店豪华气派、生意兴隆。他和林总来到这里时,二楼灯光雪亮的大厅里几十张桌子几乎满座,男男女女已经杯觥交错了。N城晚上吃酒店,不提前订座是没有好位子的。这时一位身穿红绸碎花旗袍的小姐领他们来到“玫瑰园”包间。菜是林总点的,酒是林总要的。菜点的很一般,酒要的也是中档酒。天天泡在酒池肉林里的林总,是见过世面吃过“麟肝凤髓”、佳肴美馔之人,所以对吃也就无所为了。两个人把酒平均分完,又爽爽快快地喝完,便醉醺醺离开这里,来到富丽堂皇的“梦丽金”夜总会。

   这里光影暧昧空气迷离,音乐鼓点激昂吵闹。他们要了一个靠进舞台中央的桌子坐下,点了小吃和酒水。

   海一自觉地拿起一瓶啤酒咕嘟咕嘟灌下去,嘴里故作天真地说:“林总,一万。”

   林总嘿嘿一笑说:“最后我们数瓶子……”

   林总的眼睛正津津有味地注视着台上穿三点式走模特步的小姐们。环肥燕瘦的小姐们看样子是北方来的,个子高挑形象漂亮,可步子走得却平平淡淡。然而在光怪陆离变化莫测的灯影里,小姐们朦胧的耻骨部位和扭动颤抖的屁股,还是令无数雄性目光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海一无心观赏舞台上小姐们的表演,心里琢磨着如何把眼前这些啤酒消灭掉。他一口一口痛苦地喝着,嘴里不停地打着饱嗝,粘涩的眼睛开始朦胧迷离。

   这时,舞台上一个身穿迷你裙的小姐出现了,腰枝水蛇一般地扭摆着,令人销魂荡魄。林总张着嘴,熊熊燃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随着音乐鼓点的激昂和舞台灯光的快速闪动,小姐开始在舞台上滚翻、两腿劈叉,做着一些高难度的既性感又刺激的动作。跳着扭着,小姐跳出舞台,扭到林总的身旁,一屁股坐在林总的大腿上缠缠绵绵地扭动起来。林总兴奋里带着拘谨,手微微颤栗地指指旁边的海一,示意小姐过去。

   小姐扫了海一一眼,缓慢地扭到他的大腿上坐下,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鼻子粗重地呼吸着,屁股不停地晃荡。海一觉得小姐有点像梅小红,眼睛很圆很亮,像小时候家里那只可爱的小花猫的眼睛。小姐的眼皮和前额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闪着星星点点的光点。

   海一说:“你是梅小红吗?告诉我。我喝多了,要吐……”

   她不吱声,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不停地闪动着放出柔情蜜意。海一胃里突然反酸地“啊”了一声,她吓得“腾”地弹起来,扭摆到台上。海一“哇”地一声吐出来……

   海一喝醉了。他掏出一迭钱摔给服务生,嚷嚷着买单。钱撒落一地,服务生捡着钱,林总也帮忙捡钱。后来,林总搀扶着他离开“梦丽金”时,他嘴巴骂骂咧咧指指点点说了很多林总不愿意听的话。走到街上,海一看见汽车开过来就要往上冲,吓得林总脸色苍白浑身哆嗦。林总好说歹说把他劝回了快鹿旅馆,他不让林总走,嘴里吵叫着继续喝。林总说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得给你办汇票。他嘟噜着办多少办多少?林总说三十万。他说林总不够意思,怎么还卡下十万。林总说,我还不够意思,你一来就给你三十万。他说办电汇,底联复印给我。说完一头栽倒在床上打起呼噜……

   6

   海一从N城赶回来时,没回家,而是住进了宾馆。他和梅小红在宾馆里尽情黏糊了三天。

   没出差前,海一一有时间就来看她,给她买营养品,给她买化妆品,给她买衣服;陪她聊天,陪她吃饭,陪她散步。她的脸色已经由苍白变得红润润粉嘟嘟了,精神面貌也好了许多。

   这天晚上,俩人吃完晚饭依旧散步。沿着林荫路走下去,到了十字路口往西拐,便是城乡结合部。这里没有路灯,行人稀少。梅小红说:“黑糊糊怪吓人的,回去吧。”海一说:“怕什么,我就是你的保镖。”俩人相依相偎往回走……

   突然,路边的树丛里有几棵小树瑟瑟地颤抖。梅小红说了声“有人”,便毛骨悚然地扑进海一怀里。海一扭头屏气凝神一看,也惊慌失措了起来。有几个黑影窜过来,围住了他俩。海一本能地用身体护住梅小红:“你们要干什么?”“收拾这个女人!”一个跋扈自恣的家伙将海一拽开、摔倒,用匕首逼着他的脸。另几个家伙三下五除二的把梅小红拖进树丛里。梅小红吓得尖叫起来。“再叫,再叫破了你的像……”一个家伙拿着匕首在梅小红眼前晃动。梅小红哆嗦着不敢再出声了,噗噗乱跳的心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呼吸也有些困难。她知道今天自己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等待她的将是刻骨铭心的屈辱和永志不忘的痛苦……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个悖逆不轨的家伙逃之夭夭,临走时还甩下一句话:“小妖精,以后别再让我们看到你,再看到你就破你的像……”

   梅小红整理好衣服,抱膝泥塑木雕般地坐在地上。海一走过来,小声说:“快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海一从那个暴戾恣睢的家伙的话语中窥探出了破绽:这帮家伙一定是梦鹃指使来的,看来梦鹃知道了他和梅小红的事情。

   梅小红哆哆嗦嗦站起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呜呜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要报案,我要报案!”海一说:“不能报案,不能报案。弄的个满城风雨,以后怎么做人?”梅小红悲愤填膺地说:“不报案,我心里难受,我在这里还怎么呆下去呀……”海一说:“肉体创伤是暂时的,事情传出去,名声臭了,是一辈子的事。从现在起咱们谁也不想那件事,把那件倒霉的事彻彻底底地忘掉。”

   海一第二天晚上回到家里。客厅里只亮着一只昏暗惨淡的壁灯,幽暗的氛围像冬季早晨浓浓的迷雾,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压的他心绪不宁不知所措。梦鹃靠在双人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睛由明亮而变为凄黯。海一惶惶躲闪着她的目光,心里有点发毛,太阳穴突突直跳。梦鹃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出声。她的眼睛闪闪烁烁的,浮上了晶莹莹的泪花。后来,梦鹃还是打破了沉寂:“你们好了多长时间了?”海一说:“六个月。”梦鹃说:“为什么?”海一说:“说不清。”梦鹃的嘴唇哆嗦着:“我那一点对不起你?啊!”海一说:“你对我很好。”梦鹃说:“那你为什么还这样?啊!”海一说:“感情这玩艺儿说不清,得忽远忽近忽冷忽热,这样才有新鲜感,才刺激。”梦鹃的胸脯沉重地起浮着:“我在你眼里已经不新鲜了不刺激了是吗?”海一说:“这道理很简单,再好吃的东西老吃也会倒胃口。”梦鹃脸色苍白,浑身颤栗,抓起茶几上的一个杯子扔过去:“滚你妈个臭流氓!咱们……离婚……”海一躲闪开茶杯。随着茶杯“啪”的碎响,他的脑袋也一阵嗡嗡乱叫,话语也变得支支吾吾期期艾艾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开始唠唠叨叨的向她认错,喷出的唾沫星子像语调一样诚恳而凄婉。他甚至淌出了几滴幡然悔悟的眼泪。当然,这一切努力都没能感动梦鹃的心,女人在气头上你是没办法感动她的。他沮丧之至一筹莫展,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十分脆弱的东西,像青冈棒,虽然很硬但一磕就断。

   然而最终海一和梦鹃并没有离婚,而是藕断丝连地分居。他被扫地出门。这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起码从法律上讲他现在还有个家,只不过这个家现在不要他了,但等事情冷却后他还有回到这个家的希望。

   那一段时间他踽踽凉凉,一个人茕茕孤立地躲在租来的房子里喝闷酒,喝多了就在大街上踉踉跄跄行尸走肉一般地四处晃荡,想起来了就给梅小红打手机。然而梅小红的手机已经关机有一段时间了,他始终和她联系不上。他的眼前时不时的浮现出那个美丽漂亮充满妖气的女孩儿的形象。这形象搞得他黯然销魂坐卧不安疲惫不堪。后来他找到杨亚,才知道梅小红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像幽灵一样的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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