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孝不容易，有时不仅需要耐力，更需要耐心。俗话说人老如顽童，老人有时跟孩子一样会耍脾气、使性子。父亲即使没大病，遇到不高兴的事，或感冒着凉不舒服，他不马上告诉你，等你去看他时，他往往会一脸的不高兴，你问他时他也不理你，让你去猜。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姐我哥就会抱怨说老人难缠。我就会告诉他们，他80多的人了，我们不能跟他计较。于是，我们就慢慢地哄他、逗他，等他开口第一句往往是：我肚子胀你们不知道吗？唉，这就是老人，你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呢？呵呵。每次老人这样，我们都会耐心等待，直到他开始愿意交谈。这时我们就会说，您老以后有什么情况、不舒服了就马上告诉我们，您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呢，耽误了看病怎么办呢？这时他才会笑一下，点点头……
人老了性格会变怪，这就是人们通常说的“老来怪”。老年人性格发生的这种不同程度的变化，有一些是正常的性格改变,而有些可能是病理的性格改变。我老爷子虽然比一般老人古怪一些，但还是属于前者。老爷子有种矛盾心理，既希望儿女想着他、照顾他，又想一个人清静。你去看他疏了，他抱怨；你多去看他，或周末一天呆在那，他明显不高兴，特别是夏天和冬天。比如这两年的夏天，我们考虑白天太热，也不方便，夏天的晚上比较凉爽，但你这时候去，他并不高兴，开着门还唠叨抱怨说晚上来干嘛，他不理解你是为他着想。
有几次，我们头一天去看过老人了，第二天有亲朋送的新鲜果蔬，就想着给老爷子送过去一些，他一听敲门，就不高兴地说，昨天你们不是来过了么，怎么又来了……听着挺让人心凉的！所以，孝敬老人还得学着摸透他的心理，好随顺他，呵呵。还有更离谱的，我老婆有几次早上买了蔬菜给老人送去，老爷子居然隔着透空的防盗门接过蔬菜说，还有什么事么？意思是没其他事你可以走了，把照顾他的亲人拒之于门外。我姐几次感慨地说：这也就是付淑珍不计较，摊上别的儿媳妇早就不来了，呵呵。老婆有时也受不了，我就安慰她说，这才是检验我们是不是真的孝敬，老人无论态度如何，我们仍然一如既往，才是真孝。
老人性格改变的表现之一，便是多疑。最近几年特别明显。夏末的一天，我老婆用红豆、红枣、桂圆等煮粥，一早给老爹送过去，好让他吃个热乎乎的早餐。谁知他一看是用红枣煮的粥，就很不高兴，搞的我老婆莫名其妙。过两天，我去老爹家时，他很生气地告诉我说：“你们用生虫的陈枣给我煮粥，我家的红枣生虫了都让我给扔了……”我一听立刻明白老爹生气的原因了，由于他的红枣过夏生虫给扔了，就疑心我们的枣也是这样的，舍不得扔给他煮粥了，呵呵。于是我告诉他，我们煮粥的枣是几天前一个同学来看我时刚买的，是真空包装的，老爷子听了才不做声。特别是近两年，老爹的多疑表现在方方面面，让你猝不及防，只能委屈忍受。所以，照顾老人处处都得注意，很多事情要尽量考虑在先。但即使如此，也有我们把握不了的。
譬如，老爹近来耳聋加重，严重影响他的生活，于是就决定带他去配助听器。去年深秋的一天，我和我哥两家四口带他去西门子助听器中山路店验配，一位20出头的小姐给测完听力，选好型号，说一周后到货通知我们来取，大家欢欢喜喜地回去了。谁知第10天了，没人通知我们，我就亲自去该店取货，那位小姐竟然说没有货，我很诧异地问她既然没有货为什么接受订制，为什么过了10天都不给顾客打电话说一声？这位小姐哑口无言。还好，对面桌的一位年长些的一位女士马上表示歉意，并立刻给厂家打电话联系，说是有货可以订制。于是，又得等一周以后取了。西门子店家的疏忽大意，给我们一家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老爷子本来知道一周以后他就能戴上渴望的助听器了，可一周过去了没有动静，他就问怎么回事？我们又不想把这个意外告诉他，免得他生气，就说邮递晚几天很正常。可两周过去了还没到，他就急了，我们只好说，精密仪器，又是订做的，所以做的很慢。接近20天的时候，他就怀疑我们说，是不是你们嫌德国品牌的贵而舍不得给我买？接着很生气地甩一句：我花钱，不用你们的钱。我们明明很冤，也不能把西门子店那位小姐的粗劣服务告诉老人家，怕他更生气。所以，行孝有时还要忍屈受冤，呵呵。
老爹85岁的时候，曾经想把他接到我们家一起住，但老人不愿意，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体还好，自己生活比较自由。后来又建议给他雇个保姆，他说自己能动，手脚灵便，什么都能干，哪儿都能去要保姆干嘛。两年前，为了给老人调剂一下生活，我决定每周带老人去餐馆吃一顿饭，老爷子起初很高兴，每次我都带上好酒，吃完送他回家再陪他喝茶聊天，直到傍晚。可有一天，老人不愿意去饭店了，说买菜在家里做，我们就随顺他说，好，就在家里吃。又过了半年，老爷子有一天突然对我说，他不想让我们每个周末陪他吃饭了，因为他顾虑不常来看他的闺女有意见。就这样我们只好改成吃过饭去陪他喝茶聊天。
老爷子还有怕热嫌吵闹的特点，一到夏天，即使你买菜做饭不用老爷子动手，他也不乐意，于是我们就不再陪他吃饭了。有一次，我哥跟我抱怨说，他昨天去给老爷子送蔬果，聊到中午12点半老爷子也不说该吃饭了，还撵他走说该回家做饭了。所以，他觉得老人变得冷酷了，我姐则感慨说老爹不知道心疼儿女，我说我也经常碰到这种情况。每当遇到诸如此类的事，我都会说，八九十的老人能基本自理，不让我们全天候伺候，就很不错了。于是，大家就不在说什么了。
虽然我父亲有以上的性格改变，有时候说话做事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甚至让当儿女的无所适从。但他对是非曲直非常清楚，而且爱憎分明。六个儿女谁对他如何，他心里都有数。几年前的一天，我跟父亲聊完天正要走，他说等一下，然后取出三千块钱给我，我说我不缺钱不要，他板起脸说：我知道你有钱，这些钱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的汽车加油的。然后用命令式的口吻说，拿着！我知道老人用这种方式，是对子女表达认可和奖赏。有一次他跟我聊天说：吃的喝的用的，还有烟酒茶，你们三人（二姐、我哥和我）基本都包揽了，我只要交水电气费和人情往来的花销，剩下的钱我留着也没用，都给孝顺的孩子，我这个年龄了要钱干什么……所以，他把半年积攒的钱，平分给我们三人。从那以后，他每次给我一千、两千的，我都随顺先拿着，过后尽量把老人给的钱想办法再花到他身上，比如老婆经常给老爷子买菜，还想着给他添衣服，我负责买烟酒茶等。还有几次，我接老爷子去餐馆吃饭，餐后我已经买过单了，可老人硬是把钱塞给我。由此可见，一般老人对儿女是否孝顺很在意，其实他在意的是你对他是否关心，你有这个心，以及他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及时帮他，而不是在于金钱。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孝与悌是一体的，都是爱，只是面向的对象不同、方式不同。说起悌，也让人很感慨，我家姊妹六人，两男四女，我在家男女排行老五，男的排行老二。我哥作为长子，在我们这个比较传统的家庭明显受到重视和偏爱。特别是成家有孩子以后更加明显，更何况我哥第一个孩子是男孩，自然是全家老少的关注中心。对于这一点，我女儿最有感受，很小的时候就向我倾诉，说姑姑们不疼她，还说大伯没有像我疼他孩子那样疼她，呵呵。上世纪80年代初，大陆改革开放之后……万元户的出现，对老百姓生活和观念产生了一个重大冲击。于是乎，人人都梦想成为万元户了。我哥利用单位的业务关系做生意，很快致富，1985年就有10万多元。这在当时中国乡镇出一个万元户都胸戴大红花敲锣打鼓到处巡游的年代，我哥简直是巨富。1988年我办理赴澳洲自费留学，还向我哥借了5000快钱。但好景不长，随着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我哥没有转型和发展意识，又不会理财，再加上两次投资失败，很快陷入困境。
90年代初，我在专业上日臻成熟，既独立承揽工程也兼顾专业，所以收入颇丰。这时正值大陆国有企业关停并转、大量职工下岗的时期，已陷入困境的我哥，祸不单行，夫妻俩不幸又双双下岗。而且，他家楼房又遇上市政府重点工程的市政扩路拆迁，政府只给2万多元补偿就强令搬迁，这就意味着他夫妻既失去了工作又没有了住房，可谓雪上加霜。一时间，经济拮据，困苦至极。这时，我刚从港南搬入永康路住宅，就把港南的两居室房给我哥住了。为了养家糊口，我哥准备买车干出租这行，虽说辛苦，可生活有保障。那时还盛行黄色面的，新车5万左右，我借3万，我三姐借2万给他，夫妻俩轮流开，由此他开始了新的生活。由于两口子长年忙于挣钱养家，根本顾不上孩子。于是，我侄女从小学开始，与学校的沟通、开家长会等基本是我和老婆承担，以至学校和班主任都误以为我们是孩子的父母。中考时，孩子成绩一般只考进了普通高中，将来要考一本大学很困难。于是，我就把她送到我师兄的美术艺考班，一边学习美术；一边抓紧找关系帮她转入好的高中，这样她高考的文化课考试就比较有希望。后来，费尽周折，才把她转入了省重点高中。那段时期，她晚上上完美术课回来， 无论多晚我都要帮她看一下她画的习作，以便了解她的进展，也好跟老师沟通。
侄女高三的2005年12月，寒冬腊月，我哥请求我亲自送孩子去北京中央美院老师办的艺考辅导班，进行高考前的强化训练。在那陪她的几天里，也好与辅导老师交流，还弄得老师们误以为我是孩子的父亲。当他们得知真相后，感慨地说：现在的社会，还有这么好的叔叔呀。当时，正在人民大学上学的女儿抱怨我来北京几天了，也不去看她，呵呵。几天后我离开侄女顺便去人大看一下女儿就回家了，临走的那天早上，我陪侄女吃完早餐后，她看到我要走时，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实在地说，我为我哥的孩子比为自己女儿还要操心、费力，甚至忧虑。在时下中国这个万人诅咒的应试高考，艺考的孩子更苦，不仅要考文化课，还要考6、7门专业课。而且专业考试还分“统考”“校考”，不少省区美术类专业统一考试，简称统考（也称联考）；“校考”（也称“单招”）是相对于“统考”而言，是独立设置本科艺术的院校，根据自身特点及招生情况单独组织的美术专业考试。这些学校考点分布大江南北，从东到西，为了增加录取几率，有的考生少则报考五六所，多的报考十几所甚至更多，花费很多不说，弄得孩子跟家长疲于奔命，叫苦不迭。
那一年，还实行单考在前统考在后，我为侄女艺考选了5所院校，她通过了中国传媒大学的专业考试，只等高考文化成绩通过就能被录取。但她没有通过江苏省的省美术统考，根据省教委往年的规定，没有通过本省美术统考的不给录取学校调档。这就意味着我侄女即使高考文化成绩通过，即使被传媒大学录取了也上不了。我知道后，焦虑万分，孩子那么苦，家长付出那么多，孩子上不了学怎么办，难道还要复读一年不成么？于是，我一方面找人去省教委核实；一方面找律师咨询，以备万一省教委不给提档，孩子上不了大学，就去行政诉讼。那两个多月，我是茶饭不香、寝食难安呀。而且，侄女文化考试虽然考了508分，但当她得知她这个分数在全省艺考文化排名在五千多名以后，孩子那段时间也是很担忧害怕。直到后来情况明了才知道有两个提档线，她未能通过省本科控制线，但过了合格分数线，并且省教委又调低了报考省外院校的提档线。我侄女终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总算如愿以偿上了传媒大学。唉！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应试教育不仅折磨孩子，更折腾家长，家长折腾不着，就折腾死我这个后备家长，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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