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冷得我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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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懒懒回来晃悠了几天又赶回南赤道。今天清晨开始下起大雾,浓浓地渗透在空气里,莫名地压抑。

   陆青是吹着冷风出门,因为冷风吹散了浓雾外面的建筑也看得更加清楚。陆青发现许多同龄人如他一般委琐,这是一件多么舒心的事啊?人嘛,就是要有点阿Q精神。;陆青毫无顾忌地找个地方坐下,旁边的同行习惯在大街上兴高采烈地斗地主。而陆青的目光只会流连那一排发廊美容厅,然后欲望克制到吞掉口水,妞头去看岔路口最标志性的建筑——大转盘。

   大转盘只是本地人自我创造的名词。这是一个交通枢纽,它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人们总是乐意于以它为分界点将黑桥与彩虹桥分开,将风景区与城市分开,将老城区与开发区分开。

   而以大转盘为圆点散发出四条公路分别指向:黑桥、彩虹桥、风景区、开发区。陆青他们聚集在黑桥与彩虹桥的交点。对于他们占领此地的各种猜想种种,莫衷一是。比如说是因为行人不多地方宽敞,比如说车来车往好找“工作”,又比如说——可以在上班闲聊之余朝发廊里的骚娘们贼眯上几眼。

   当然,也因为这离公交站台很近,陆青盯着等车高中女同学,但凡陆青能用到盯的眼神去看待女人时对象就只会是一个而不是一群。忽然脑袋充血而风花雪月起来,曾经他也是一个很有为的青年(事实是只要是青年必然有为)。既为青年,他可不像其他那些文化水平普遍低下的同行对发廊里的老女人怀有多大的好奇和兴趣。陆青就喜欢这样单纯朦胧更清秀的女子,看着她,好象在安静地阅读一首诗,心灵里猛然碰撞的快感和爱不释手让自己欲罢不能,久久回味。

   可是人海茫茫,或许以后就再也不能见到这样的美丽了,而既为青年,所谓该失去的东西就已经消失殆尽,陆青在迅速地从喜悦滑到忧愁——公交车今天真准时。陆青努力回忆还残存在内心本能的勇气和意念,就像那个英国诗人传说的一样,陆青赶在公交车开门之前冲上去,在少女耳边轻轻地叹了一声。

   只一声而已,却是男人多少沧桑爱意的表达!

   “啊,流氓!”少女惊叫着躲开,众目睽睽之下同学们或是普通话或是家乡话的一顿谩骂,她们是不敢多留,推着惊魂未定的少女挤上了车。

   可不等愣住的陆青喘息之机,一群人更迅速地围上来。刚从发廊里走出来的男子更是义愤填膺,抓着陆青只嚷着公安局。围观者中大多是早锻炼的老人们,他们一齐对陆青指指点点,并且很热情耐心地向偶尔上来张望的陌生人描述“事情经过”。陆青的同行则远远地看着热闹,互相打听消息。

   “天,这社会治安才叫差哟,大白天都出色狼啦。”发廊女皱紧眉头说。

   一排排小餐馆挤满了人,一对对从十二岁到四十二岁的情侣并肩依偎,或羞涩或懵懂或沉默,还有更多散步游玩的行人,生态的活泼与河畔风景相映成趣,美丽得让人迷幻。

   陆青就坐在大嫂火锅店最靠河堤的位子,看风景的人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外部一切美好只让现实的苦闷愈发困顿,竟有些刺痛,他抓起酒瓶往嘴里灌。

   “哎,你可慢点,我哪有那么多钱请你喝酒?”刘经笑着拉下陆青的手,“我呢?现在好歹有了工作,你这身子去卖苦力不是个办法,今天就搬我那去睡,挤着正凑合。不冷。”陆青满脸通红并没有理会刘经,只顾着打量来往的行人和“卖唱”的女大学生。

   刘经翘起二郎腿吆喝:“老板,再来瓶匀酒。”他对现状比较满足甚至得意,尽管喝最低等的白酒。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和难处,这样吧,你也来我们那表演,你的口技还是很不错的嘛。”酒过三巡,刘经鼓起勇气向陆青扯到正题。

   “不行。”陆青豪不忧郁地拒绝,“我有我的事要做,我干吗要去做下三滥表演,不要你多管闲事,口技也是艺术,不是糟蹋。”

   刘经早就盘算好此行的困难,他又劝:“啊,你要干什么?想飞天?再说了,我在台上为那么多人表演,也不是艺术……”刘经自己的都没有底气说下去了,他看到陆青神色变得可怕。

   “放屁!”陆青身子颤抖着,“就你那男拌女装,还搞得和鬼一样地去跳钢管舞。乱唱几句改编黄段子,人家就是为了看你出丑,你以为你作贱自己让那伙人取笑很光荣吗?你忘记了你是谁?”陆青情绪失控,大声怒斥。刘经更是被说得无地自容,不是因为陆青说得有多伤人,而是吸引过来旁人各种目光,有的好奇,互相嘀咕着,有的惊讶,直叹摇头,更有许多冷笑嘲讽,毫无顾忌地调侃着。刘经不自觉地把头埋下去。

   陆青冷静下来,知道适才着实过分,正盘思如何道歉。刘经一摊手,眼眶中分明有泪水打转,可还是拼命咬牙挤出一丝笑容:“老板,结帐了。”

   说罢,推开上来问点歌的女大学生,一头扎进人群里,顺着明亮的路灯依然耷耸着肩膀走下去。

因为冷得我无聊

   今晚表演还没论到自己,刘经习惯坐在角落里看着各色女子,飘忽闪烁的灯光只会让人看到女人的性感和男人的欲望。

   朋友很多,谈得来的也有几个,今天他反常沉默,总是扮演“毒舌评委”搞笑的包子有心找个话题活跃下气氛,拉过刘经的肩膀说:“你看,做边打扮还挺斯文的妞,就是老板的凯子。”

   “啊,她旁边那老头也太那个了吧,那么大年纪还老牛啃嫩草。不对,老板那么多妞,这个排第几?”刘经神经终于有点反应,包子打了刘经一巴掌笑道:“你就会瞎扯,她叫苏离,我见过,老板凯子就一个。”

   刘经揉揉眼睛看个仔细,忽然大悟:“哦,她呀,我认识。”

   “你认识?”包子还在纳闷间,刘经整整衣领走过到苏离面前:“苏小姐,那边二号包厢有请。”苏离如遇救星飞快抓起皮包,连声老板对不起都未来得及说。

   “老同志,这还算是个文明场所吧。”刘经指指公安局发的牌子说,“起码还是注意点礼仪,太过火了。”回头看了一眼,苏离钻进二号包厢。

   “伯母好,阿姨好。”苏离开心地舒了口气,靠着中间的妇女坐下。

   这时,台上的表演停止,演员们识趣离开,上来一男子要唱首歌,叫“爱得太深。”

   音乐响起,他开始唱了:“当你睡得更沉/走出你房门”

   “好!”才得一句,台下有人大喊,跟着就是雷鸣般的掌声,很多人是拼了命地拍手,男子挥挥手有继续唱,如痴如醉。

   刘经一脸错愕,不禁问:“包子,他KEY不对,而且基本没在调上,为什么还那么多人鼓掌。”

   “我怎么知道。”包子不屑回答。

   “你为什么鼓掌?”

   “他是我老板给我饭吃,我自然要鼓掌咯。”

   男子越来越动情,直接跳到副歌“我是这样地认真/因为陷得太深”他如此沉醉,肢体和表情如歌声一样扭曲变形,以至乐队老师都跟不上他的节奏,叫好声却依旧

   “喂,你在唱什么?”刘经拿起话筒跳上台,他确实是看不下去才会有这种大无畏的举动。

   “怎么,我唱歌有什么不对吗?”换成男子错愕。

   “唱歌?你唱什么歌?有你这样唱歌的吗?唱得不好还要上来唱。你走音就算了,居然还一句都在走音,你有没有尊重原唱刘德华,我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唱歌唱到完全与伴奏脱离,你已经完全到了另外一个境界了,拿个木鱼敲着就可以唱歌我们都听不懂。还有啊,你老是抖音怎么和打冷颤一样?”刘经兴起,把包子平日里经典台词重新接起来复述一遍,直把老板说得目瞪口呆。

   “老师,来首我会好好过。”刘经打个手势,乐队老师没有伴奏,刘经自顾着唱开“你的爱很像泡沫……”

   经理听说出事,正好看到刘经开唱生气地问:“这是那个小子那么不懂事?”

   “没有啊,他平常都有懂事,只是今天神经病而已。”包子在一旁偷笑道。

   副经理一旁献计:“他平日演小丑,我们现在叫人把他打出去,大家都以为是我们在演戏,这样不至于太失老板的面子还……”经理点点头。

   刘经还没唱到高潮,冷不丁挨了一拳,几个人冲上来不由分说一顿乱打,只听得“平碰”几声,挨打经验过于丰富的刘经立时想在地上打滚以躲过铁拳黑脚,谁知打人者技术更胜一筹,每每刘经痛得要倒下去,又被提起来……

   徜徉了很久,陆青拨通了电话。

   “喂。”

   “是哥啊,我秋婷啊,你现在在哪,我们都好想你,这是你电话吗?你今年回家吗?……”

   “这是公用电话,告诉爸妈我现在很好,别担心,我今年可能不回家了。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你好好学习啊。”

   陆青又回到大转盘,些许失落,些许无奈,地上躺着个人喝闷酒,是刚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刘经。

   陆青上去夺过酒瓶自干了一口:“你喝得了那么多吗?怎么不回去?”

   “老子才被打出来还回去个屁啊!”刘经痛得不轻,一动不动地望着天,夜都市把星星隐藏,星星就把梦想带走。

   “你今年回家吗?”陆青帮刘经燃了支烟。

   “你有钱回?你有脸回?”

   “我们可以打飞机回去啊。”陆青自嘲,“我们家也在大转盘附近。”

   “是啊,我们就是这转盘般的宿命,不同过程却轮回了同样的结果。”刘经闭上眼睛,轻轻睡去。

   当你看到每天在街上用渴望眼神打量行人的无业游民都走进各色网络会所,正充分说明科学技术迅速融入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也是蒸蒸日上。

   四海生平,和谐有理!

   陆青迟疑片刻,摸摸兜里快揉碎的纸币,终于狠下心将10块钱丢给营业员,同时满不在乎地说句:“芬达。”

   营业员熟练丢出一张上网卡,陆青突然心痛,一天的烟钱就这样没了。那10块钱和一大堆零票被塞进抽屉,陆青不忍回顾,很快找到看上去最老旧的一台机器坐下,没什么原因,省钱!困境中的人只是更懂得节约而已。

   不停有人走过,没人愿将目光停留。左右一排全空,陆青忐忑,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古怪?

   不想太多,点烟、开机、拉出键盘。

   “日。”陆青忍不住骂道。这才发现所有机器都是没有键盘的,网管也匆匆跑过来解释:“对不起,这些都是不能上的,请到那边。”

   屏幕满满的游戏图标,早已不习惯各种技术性操作,QQ也被腾讯回收下岗再就业,陆青打开邮箱,努力搜寻任何看上去不错的机会和发财信息。

   鼠标尖头跟着手指颤抖。

   鱼!难道她还记得我?

   陆青忽然泛起波澜,过去的种种回忆瞬间闪过,渐次澎湃,化成一缕情思映在陆青淡淡的笑意。飞快地点击进去。

   “小青。你还好吗?或许你早已忘记了我。很长时间没了彼此的音讯,很久没有收到你的问候和短信,我们亦不会在有故事了。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

   “能借我5000块钱吗?我现在急着救命,我已经找过所有可以帮我的人,你是我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了。我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和你解释,我是邮政的卡6221 8842 6000 0856 622。如果去汇款的话记得带身份证。或者直接在工行自动取款机上转都可以的。路上小心..我的手机号是1369999****。晚上我们再联系。谢谢你。”

   显示发邮的时间就在半个小时钱,世间的机缘和安排真是巧妙和无奈,而陆青在片刻激动后剩下更大的空白。去哪弄那么多钱呢?

   “老子明天有了钱,再闯到那个保安我就是一飞刀。”旁边的初三学生叼着比自己口中品牌贵上两倍的烟,肆无忌惮地向坐在其大腿上的女友吹嘘着。

   再往下有一10块钱教发大财的邮件:真是厉害,10块钱,找道上的兄弟买张五十的假钞;拿这五十块去小学门口的书刊亭打电话,从老花眼的爷爷手里得到49块6毛真钱;到地下市场买黄盘,还价4毛买到9张,剩五块乘最破的长途到附近的县城,以每张15块的价格买掉得135元;回程5元,到小商品批发市场买学生用的笔260支,到学校门口摆摊,以一枝1,5元买掉得390;和道上兄弟打麻将故意输100,从其口中得知摇头丸的进货渠道,290购的58颗,以10元价格卖到舞厅得580;交保护费80,剩500在舞厅收小弟(高中,每人50足以),10个小弟替你收保护费,一天能收到2000,除去分红,还得1500;去娱乐城找小姐,开价300但给1000,小姐保证对你死心塌地,尊你为鸡头,并介绍姐妹给你,剩500块到快倒闭的印刷厂印广告,贴的满城都是,10个小姐每天每人接客5次,每次分给你100,天收入是10*5*100得5000,一个月下来是15万;10万租店铺开娱乐中心,5万招小姐30名(高级),每人每天接客3次,一次分红得300,一个月是30*3*300*30得81万;工商税务889977.com交10万(保护费),剩71万到云南带货,只要到了内地翻10倍,此行程要半个月左右,得700万(10万路上花销和必要的买枪);干了这一票金盆洗手,注册房产公司,从农村招民工(可能会招到卖你黄盘的,哈哈)月工资600招到100个花6万,请客送礼到市政花100万(千万不要少),市政的所有工程都到手,做豆腐渣工程,路修了扒扒了修,2个月赚到2000万;赔偿民工命钱3万(2个月接了20多个工程,累死了1个,不怕,上面有人),以月薪5万请会五门外语的博士生,出国找品牌做代理,代理意大利的皮鞋销往中国,然后拿样品到温州,做假货,一个月下来赚了5000万;最后的关键一步……请拨打电话500021472。

   可现在连10块钱的本都没了。陆青彻底没了兴致,听完最后一首歌,“男人真命苦……”匆匆走出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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