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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夫产区的Liber Pater酒庄的庄主Loic Pasquet最近很烦:去年10月19日,波尔多轻罪法院签署传票,召他2016年1月14日上庭,就他向France AgriMer申请的两笔金额分别为34.9686万欧元和23.2500万欧元的补贴的使用和报销的情况,以及他没有遵守产区的技术规范的问题作出回应。11月中旬,Pasquet发现,他的葡萄园中有500株葡萄藤的根部一夜之间被蓄意砍断,这是他五年前种下的一个叫Castet的品种,与他一同种下的其它几个品种Mancin、Pardotte等一样,存在于200年前的波尔多,自100多年前根瘤蚜虫病害后在波尔多便不再有酒庄种植了。(此事警方一直未能破案) 1月14日,法庭当庭宣判,Pasquet因财务造假骗取补贴近59万欧元和违反AOC的种植和酿造的规定,被判入狱12个月(缓刑)和罚款3万欧元。
在中国葡萄酒圈中,不少人知道Liber Pater,特别是知道这可能是最贵的波尔多葡萄酒。查RVF2013年版的《法国最佳葡萄酒指南》,LiberPater2009年份红葡萄酒,18分,每瓶1800欧元;而同在格拉夫的1855一级庄奥比昂,同一年份红葡萄酒,19.5分,每瓶726欧元。所以,Liber Pater庄主被判刑和罚款的消息,在1月15日之后的几天,在中国葡萄酒圈热传。
我以前在北京两度见过Pasquet。1月18日,有两个渠道的人找到我,说Pasquet次日会在北京,问我有无兴趣见见。他这时是个新闻人物,我当然有见他的职业兴趣。
Pasquet迫不及待地要说明他的清白和判决的不公。据他介绍,2010年至2011年间他从FranceAgriMer(一个半官方机构)得到一笔补贴,用于在中国的推广活动。推广活动通过一个法国人在中国开的公司来做,他没有把钱付给这个公司,而是用他的酒作价换取服务。一年后他发现,这个公司并没做什么活动,而他的酒却被这个公司据为已有。由于并没有动用那笔补贴,他也已把第一笔近30万欧元还给了FranceAgriMer。而2012年的第二笔补贴,他是用了一些的,当时FranceAgriMer也只是要他归还一部分,但现在法庭要求他全还。而至于报销凭证的造假,是那个在中国的公司所为,他并不知情,他也是受害者。
而关于违反格拉夫产区管理规定的问题,Pasquet说,不知道INAO(国家原产地命名和质量管理局)为何要告他。他向我出示了一份文件,是由INAO授权的Quali-Bordeaux于2010年12月27日对Liber Pater的考察报告,报告的结论是:“酒庄拥有的5.8920公顷的全部葡萄园均位于Graves Superieures/Graves产区内,因此可以称为AOC。”他在2010年后新增加了2.3公顷的葡萄园用于种植一些如今已是产区非法定品种的古老的葡萄品种,并使其种植密度达到每公顷20000株,远超出格拉夫AOC每公顷6000至8000株的标准。“我打算2016年用这部分葡萄酿酒,之前酿的酒,所使用的葡萄品种以及葡萄藤的间距,均符合AOC的规定,”他说。
Pasquet不服目前判决结果,正在上诉。我分别向FranceAgriMer和INAO的新闻官发电子邮件,试图从他们那里了解故事的另一个版本,但没收到回复。仅凭一面之词,我不能充当终审的角色,判定Pasquet是否无辜。关于骗取补贴,那两笔钱(特别是第一笔)的使用肯定有问题,关键是看到底是谁做的假。而关于AOC法规的遵守,以案论案,不知法庭受理申诉时是否接受Pasquet的辩词。
Pasquet对目前的判决的不满并不以案论案,“这是一场阴谋,这场判决是有人操控的。”Pasquet认为祸起于他要复兴1855年分级前波尔多葡萄酒的风格的努力,“我重新种植了老品种,种植密度和1855年一样,现在,他们看到这些品种今年马上就要开始酿酒了,他们就想方设法摧毁这一切,阻止我向全世界提供出自我的风土的1855年葡萄酒的味道。” Pasquet曾于去年10月8日在格拉夫组织过一场辩论会,邀请了50多人一起讨论波尔多葡萄酒的口感,其中搬来了94岁高龄的葡萄品种专家Pierre Galet。Pierre Galet说:“1855年分级的时候,梅洛在波尔多并不出名,当时的酒农主要种植Castet、Mancin和赤霞珠及品丽珠。”Pasquet还说,那时,波尔多有近40个葡萄品种,Château d’Issan在1855年分级时全部种植的是Mancin Noir。
“阴谋论”恐难找到真凭实据。但Pasquetr 的主张和行为,确是戳到1855体系的痛处:超过一个半世纪,外部内部环境巨变,但列级上的酒庄基本不增不减不升不降,享尽波尔多葡萄酒的尊荣。与后来出现的其它分级一样,某种意义上是在维护一种利益格局。
Pasquet原是标志公司的一个化学工程师,2006年在格拉夫买下约8公顷的地种葡萄酿酒。在酒庄林立的波尔多他如何才能出头?酿出好酒(他做到了)显然还不够,于是他玩出许多噱头:酒庄本无历史,他给酒庄取名Liber Pater,这是古罗马里葡萄树神和葡萄酒神的名字,并说酒庄所在地正是古罗马的葡萄园;瓶塞、酒标、包装都极为豪华;给葡萄酒定出甩下1855一级庄的超高价钱,市场主要在俄罗斯、中国、阿联酋;再就是所谓复兴1855的风格,你跟我说1855,但谁更能代表1855?他希望借此跳出当下波尔多葡萄酒圈既有的格局。这是我对Pasquet的商业逻辑的揣测。
如果我的揣测是对的话,Pasquet的这种商业逻辑颇有创意也很有趣。但我也有些问题要与Pasquet商榷。比如定价,你可以有许多定价高的理由,酒质好、产量低、有的年份不产酒,等等,但定价与基本成本总有关系,与市场上同类型产品的定价也有关系。事实上,中国的葡萄酒爱好者对Liber Pater的定价,持非议的人不在少数。当然,在一个自由市场里,经营者有定价的自主权,如定一个高价,又能把产品卖出去,那是经营者的本事,这本身无可厚非。但应该指出的是,Liber Pater是在2010年左右进入中国的,那时的中国葡萄酒市场不成熟不理智,今天的中国市场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又如复兴1855葡萄酒风格的问题,存在就是合理的,在根瘤蚜虫病害后波尔多弃用一些葡萄品种,在当时也是一种必然。你不是抨击当今波尔多葡萄酒的风格千篇一律并主张变化吗?如今的葡萄酒风格不同于1855年的时候恰就是一种变化。何况,当今世人有谁尝过1855年的葡萄酒?须知当今的酿酒设备及技术,是1855年的酿酒设备和技术所不可比拟的,厚古簿今,说服力并不那么充分。
最近电视台热播《少帅》。张作霖屡屡教诲张学良:“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人情世故。”Pasquet显然是在挑战一个江湖,把人情世故置于脑后。另类或可成功,或会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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