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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在人民南路,不不,是在南路延线,天府软件园那一段。
时间是晚上十点的样子,那一段儿全是写字楼,正好是加完班的时候。一个女的用手机叫了一个拼车。
车到之前,司机照例会来一通电话。告知车上已经接了两位乘客,问清她的目的地,马上就规划出路线,安排说一会儿先送她,她可以坐副驾。
这女的一上车后,车上气氛就没有先前活跃了。之前的两男的坐在后排一声不吭。这女的摆着一张扑克脸,板得比键盘还要方。车到了她指定的地儿,也没多话,对着空中狠狠地说了三个字:他妈的!然后打开车门扬长而去。
司机特委屈。一脸莫明其妙的苦瓜相。车又重新启动。后排一哥儿们拍着他的肩说:师傅你别生气,这女的我们认识,她是我这哥儿们的前女友!
“杨傻夕”。
“李渣时”。
“杨傻夕,你说,你傻不傻。”
“李渣时,你说,你是不是个渣男”。
李时不理她,伸手用食指弹了弹她的脸。杨夕不躲,撒娇说:“再给我讲一遍拼车遇到前女友的故事。我最爱听这故事了。”
或者是:“你说,那个‘他妈的’故事里面,那个女的是不是嘴上这么说,心里想说的是我想你这三个字?”于是,这个本来是在微博上稍纵即逝的趣闻,在重复的几遍里添枝散叶有了新的发展,这一集都有了地点,时间,又预设了由地点和时间带出来的职业背景,跟着后面就会交待男女主角的各种情节。
李时打断她:“杨傻夕,你爸知不知道你这么傻。你爸早就知道对吧,所以他给你取这个名。你看,你把你的名字拆了,木易夕,就是容易做梦,白日梦。”
杨夕低下头来,似笑非笑。他俩有时互相取笑。只是她并没提到过,她爸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小到她的记忆还很模糊,还需要靠照片的定格来帮助。
这是一栋“待拆危楼”。当然,危楼是那种典型的老式筒子楼,其实并没什么危险。一共四层,由端头的楼梯上下,每一层由一个长长的公共走廊贯通。打上危楼的标识是为了拆。但是现在已经不能暴力拆迁了,特别是这种属于老军区家属楼的,军产物业,那不是说拆就能拆的。
危楼的“区域价值”极好。对面街有那种小门面房的中介,挂出周边各个小区的房源信息招揽生意。每张牌子上面写一个大大的字,并且圈在一个圆圈里以做醒目,要么是“租”字,要么是“售”字。
这个危楼虽然只得一个街区编号,并且只能是个绿色“租”字,但是“区域价值”极好,十分钟到达春熙路,当然并不说明是步行还是开车,以及开车还得是在午夜时分的车速。但是的确简直就是市中心。有地铁,有配套,医院学校商场都齐全。与军区医院一墙之隔。
初夏的时候,满墙都爬满了爬山虎,红砖绿叶,风一过,一阵的悉悉嗦嗦。
在下班的路上,杨夕拿着手机歪着头想了想,还是在网上订了鲜活虾,并注明了“要求一小时内送达”。
一会儿电话打来,对方问:“河滨路我知道,但是附17号是哪嘛?”。每次都这样,的确,这幢小楼太容易在城市里迷失坐标了。
“就在军区医院旁边,红旗超市旁那个小铁门。”
“知道知道,红砖楼,老楼,对吧”。
杨夕并不能肯定晚上李时会不会回来吃晚饭。她打定主意不问——权当宵夜下酒小菜。
于是,顺着路一转,进了菜市场。
手里拎着几样菜,在小铁门候了一小会儿,就见到身上穿着“速闪”字样的快递员骑着电瓶车来了。杨夕接过这个大大的塑料袋子。一斤虾,因为充足了氧,所以膨胀得很夸张。拎在手里,感觉到虾在跳动。生猛海鲜。脸上忍不住笑起来。
一转身,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红旗超市的门口。门口设置着的投币摇摇车,一个小胖子坐在里面。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秘密。。。。。。
小小的胖身子随着音乐一前一后地摇着,很满足。
李时手里拿着刚买的烟,忍不住停下来,伸手用食指在胖小脸上弹了弹。
杨夕想到他也这样弹过自己的脸。微微一呆,并不等李时,转身走进楼道口。
他们有个没有说破的约定,在外面要形同陌路。装做不认识是为了掩饰。掩饰。。。。。。虽然其实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孤男寡女,共住一楼。。。。。。
对,又不是共处一室。共住一楼的陌生男女多了去了。别说一栋楼里的陌生租客,现在都要与陌生男女同租一屋了。即便是共处一室,其中的风流谁人关心。
成都房价早就过万了,牛肉面都从五六块钱一碗涨至二十。房价房租年年节节攀升,这老砖楼的房租因为总是处于拆迁的传闻中竟几年不涨。
两个租客,犹如芸芸众生的万千蝼蚁。谁关心这样两只蝼蚁的风流,谁牵挂这两只蝼蚁的去留。有什么好装的呢。
但是那次临出门时李时说,我是无所谓啊,我是一个男的,别人看到我们一起走,都能猜到的,这对女的不好。杨夕心中凛然,不过是没有未来,谁就在乎这个。并不坚持。
活蹦乱跳的大明虾,虽然和基尾虾有点难辨,但是杨夕多买了几次,已经学会了分辨。一只手同时操着一把剪刀并且捏着一根牙签,去虾头,去虾线,去壳,半透明的虾仁肉就剥出来了,清水下冲一冲,放进一个小方盘子里。
劳作一小时,杨夕伸了伸腰,转了一下脖子,颈椎沙沙地都僵着的。大虾好吃,做起来也不难,就是剥这虾仁劳神。成都是内陆城市,所有海鲜对他们都有吸引力。本来这个干锅麻辣虾是不用剥壳的,只去头,但是李时嫌剥壳麻烦,拿酒杯时弄得手指头全是油——他平时不太爱吃,但是杨夕费心做的菜,也能有兴致还会喝点小酒。
改良后的是麻辣蒜蓉虾。小方盘里的新鲜虾仁,加盐,鸡精,半颗蛋清,少淀粉,两盖子孔乙己黄酒,胡椒粉,腌制十分钟。这时候备其他的料,独蒜拍了,去蒜皮,切片,蒜要多。切姜丝。干红辣椒剪成段儿,都装一个玻璃碗里,再加小把花椒。
手机咕咚一声水滴声,是微信来了。那个樱木花道的头像一摇一摇的,李时发来的,我回来啦。杨夕用赤木晴子的头象回复一个微笑表情作答。
平底锅起油锅,先是少少油,先前打了蛋清腌虾仁剩了蛋黄,就着蛋黄煎了。然后再倒油,这次多油,冷油时加入蒜瓣。油温慢慢升起,开始冒小细泡,蒜瓣的香味飘散着。控制油温,用筷子一个一个入虾,等虾全入锅,再加各种备料。始终控制油温,给虾翻面,虾仁慢慢变红,两面半煎半炸成焦色,加一点白糖。起锅。
他俩是邻居。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同一例窗口。都是正好在楼道尽头。杨夕后来专门买了个竹制的篮子,盛着饭菜,从另一侧楼梯下楼去敲李时的门。另一侧楼梯为了方便管理在底层封了一道门,锁着,所以没什么人使用。竹制篮子很象古装戏里的道具,提着篮子,拾阶而下,心中升起一种古典的爱情情绪。
但是她会说,提着一篮子好饭好菜,象过桥米线那个去给苦读准备进京赶考的丈夫送饭的小娘子,也象古时候去探监。
她会问:“你会因为什么罪名入狱呢?强奸犯?”
李时不乐意了:“能不能换成贪污,再怎么也得是高智商的经济犯罪。”
李时从来都是,惦记着钱,不惦记人。
桌子上多出一个鞋盒子。37码。女鞋。杨夕打开来看,一双反抓绒麂皮鱼嘴鞋。暗墨绿色。坡跟的。全是她的款,样,色。心里明白了。脸上故意不悦的。
李时见她开了盒子看,说:“试一下吧。”
试在脚上,走了两步,很合适。脸上崩不住了,还是说:“可是,你知道吗,送人鞋子是什么意思——让你走!”几乎是半喊着。
李时含着笑:“何必在意这些民俗说法,你看,平时还老说要‘脱俗’。”
杨夕忽然想到:“可是,对啊,这么有气质的鞋子,可不是你店里那些大妈款啊,哪儿来的?”
李时淡淡的:“这不一直在转店子,也有一些有兴趣的。现在正在谈的这家,本来也是做这个的,都在喊这年头电商不好做,时尚女鞋一样也在熬着,没利润。都在用之前的家底在撑。那天看到你一晚上都在拿个手机选鞋子,我瞄了一眼。然后让对方店提供一双样鞋来,跟他说也可以考虑合作联营。”
“哼。”
“那,”杨夕有点盼望地说:“那有没有可能再坚持一下呢,合作联营什么的挺好的一思路啊。抱团取暖,互利互惠不都是生意经这么说的呢。”
李时见她说得一本正经,被逗笑了:“哪儿来的这么些话。”伸手捏她的脸,“支持不下去了。数据说明一切,早几个月我也这么想过,但现在支持不下去了。。。。。市场萎缩得厉害,电商规则又越来越严,机会有,但是大资金进来了,洗牌了。”
杨夕默默的,无话可说。看到那次李时逗那个小孩后,她也不再闪躲,让他捏。
李时自言自语地:“好好地把店子转了,也许,只有去找个工作上班了。”
这其间,李时有时会在家里吃饭,有时不。杨夕也不多问,照旧下了班顺路去菜市场。她会备好多下酒佐菜,也不刻意等着,知道李时回来就会给她发信息。有时菜还没做好,那个水滴就响起了。
有一次正在埋头洗菜,发现一只蠕动的大青虫子,杨夕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就着手把东西齐齐地一扔,正六神无主,水滴声应时响起,樱木花道的头像摇摇摆摆的浮在手机屏上。几乎是带着哭腔求助。李时来看到一地鸡毛的菜头垃圾,到处翻找,并不见肇事者,也许逃逸了。
杨夕差点掉下眼泪来:“千万别啊,它要是逃了,我可怎么办啊,这是我家啊。”
李时好笑地说:“那你离家出走嘛。”
杨夕故意翘着兰花指,戳定他夸张地答道:“死鬼,人家不是夜夜都离家前来侍寝的嘛。”她并没告诉他,年少时没了父亲,事事都要勇敢承当装成男生,独独面对这柔软无骨的肉虫,会怕得失魂,现出女儿本色。
李时平时很少来,杨夕安排他坐在单人椅上,给他泡了一杯茶,让他从书架上取书看,还破例给他放了一个玻璃烛台子充当烟灰缸。继续操持着饭菜。
电台的音乐唱着:
像浮萍一样偶然相遇
随着潮汐 无缘长相依
像日月一样两个世界
从开始注定了分离
月光照耀你的柔情
我的心海中 汹涌的波动
绵绵爱意无尽依恋
不再拥有你
梦醒后的我也会难过
Hold me
这砂一般的小船
不能到达彼岸
转眼就要消失 就要沉没
Love me
请珍惜短短片刻
就让我幻想着你会记得我
你会拥着我到永久
不知道是受了惊吓心中脆弱,还是音乐配这画面太容易触景生情,杨夕停了停一贯麻利劳作的手,数度停下来捋头发。这一脸的不自在和伤感。
男的毫不知情,只是静静地坐着翻过一页书。烟头一明一暗,犹如呼吸。
杨夕安排李时就在这里吃饭不换地儿了,怕逃逸者忽地又出现了。吃完饭后,李时继续坐在原位看书,等杨夕收拾。一幅居家画卷。
这种小房间,看得出来,重新辅了地板,刷过墙面。并没有床,只是架了两排物流公司用的杂木地台,直接在上面辅了宜家的弹簧床垫,配着素白的床单和羽绒枕。墙面嵌了搁板,有书、CD碟等杂物,也养着几株水培绿植,长得很疯。又悬挂了亚麻窗帘,靠窗一张单人沙发椅,配着一张矮几。
一派的当前流行的简约风格。
李时平时并没有深得体会,这次说:“坐在你这里,的确和我家有大不同。虽然我们都只有这么个小单间,但是你看你这,这椅子挺舒服的,书架,音响,灯具,还养着那个什么小花花,比我那儿高尚多了。”
杨夕:“我长租的,但是不管它是租的买的都当家来布置。你们的就是只当它是租来的。这点区别就是高尚了?”
李时点点头:“聪明啊。我虽然马上失业了,但是之前做这个电商也赚了钱现在有个几十万,老有亲戚朋友鼓动说买房子,但是我不愿意,几十万能有多少,付个首付装修完了还要背着房贷,让我拿什么做本钱去做生意,我可不想去找工作上班。”
杨夕批评他:“你呀,你那根本不是投资,你那是投机心态!”
这间巴掌大的“小单间,是杨夕在这个城市里租房历史中历次租房斗智斗勇的智慧的结晶。这其间她经历过被骗中介费还被骗租金差价的,有租进去后房东不好打交道的,好不容易找着一个租金合适,但是里面家装零件隔三差五罢工退休的。职场上打拼了一路,靠着被动跳槽也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的家底。所谓被动跳槽,就是不主动出击,但是有机会的时候就抓住。的确,只要不是外资500强,中字头的国企,哪家小单位会主动给你加薪。他们宁可接受水涨船高的市场价,哪怕是被动的。
买房,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是。。。。。。权衡万千,最终的选择是,在不降低生活质量的前提下,依势而为。大白话就是买不起。杨夕把辛苦从各个售楼部领来的户型图直接扔了,心中暗自嘲笑这句大白话。
不背房贷过日子的好处就是,随时吃大虾,一年还可以安排个旅行去看大虾们生活的海洋。
两个人在窗边撑着胳膊抽烟。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成都少有的夏夜时分,天空也有一抹淡红的晚霞。轻风徐来,两个人拥抱着接吻。忽然杨夕推开他,说:“你说给对面人看到了,会怎么想,之前看到同样两人在楼下窗边,现在在楼上。”
“他们突然发觉,原来这老楼是跃层结构啊。”
“哈哈哈。。。。。。”
有一晚杨夕被公司安排和客户吃饭,饭后大家又去K歌。应酬到很晚回家。李时也并没在家,一窗的黑暗。连续几天,都没见人影。杨夕心中惦记,但是并不追问。只默默地夜夜临睡前去看那个窗口。
白天上班坐到电脑前,处理完当天的工作要务,空闲的时候也研究查看一下“电商”“女鞋”“市场营销”方面的资讯。给不了任何帮助,只想知道。
蒲田女鞋再报仿冒,假货被查处涉案金额高达1亿。
著名女鞋品牌寻求注资,生死突围。
女鞋之都昔日辉煌不再,工厂难接订单。
一淘宝女店主过劳死,年仅28岁日销额过万。
连续几天,那个窗口都持续的暗着。杨夕有时怀疑,它会一直这么暗下去。有一天,突然一窗的灯光辉煌,杨夕兴高采烈的去敲门,却发现,物是人非,新来的主人陌生地看着她。
不不不。
还好,终于有一天下班回家,照例探望那个窗口时发现,明显有了人迹。窗台上的烟灰缸动过,里面有几支烟头,位置也不一样。哈。
杨夕故意不动声色的。继续自己做饭吃饭。收拾屋子。收拾衣物。收拾心情。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单人房,双人床,没几件家具物件,柜子里没几件衣裙,没几本书本。真的实在是,没什么好收拾的了。杨夕自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真想狠狠弄出高跟鞋那种夸张的鞋跟儿响声给楼下,以示提醒?以示抗议。然而并没有高跟鞋。
终于,水滴声如约而至,拯救了她,如期而至。
两个人从床上爬起来。杨夕问:“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一份烤肠吧。”
两个人吃了点东西,喝了点酒。做。。。已经做过了。杨夕和李时撑着胳膊在窗台上抽烟。成都的夜空实在没有诗意。一幕黑沉沉的天穹,依稀有几颗星,暗淡的。
杨夕:“一周呢,上哪儿鬼混去了。”
李时:“。。。。。。”
杨夕:“多半去开房了。是吧。说,在哪儿开的房?”
李时平静地:“亚朵。”亚朵就在附近,楼顶上支着两个大字,入夜了就会亮想发光字,从这个窗口看过去只能看到没被完全遮挡的字的上半部分。但是他俩曾经顺着井梯爬上楼顶,正好看得全。
有点分不清真假本意,杨夕继续问:“几号房,多少钱一晚,召妓吧?”
李时忍不住笑:“召。。。。。。鸡巴?”吃了一记打,“没骗你,真就在亚朵开房开了一周。我妈来了,我怕让她住我这儿,要是你跑来敲门被发现了就不好了。表哥上个月不是生了吗,上次我给你看过手机照片上的那个,黑小孩呢,现在满月,我妈来看他们。”
杨夕心里解了疑惑,又起了新的疑惑:“不会是在医院坐的月子吧。”表哥生孩子,是在二医院里,亚朵就正好在二医院的对面。
“唉,还说呢。”朋友圈里的那个小黑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就是黄疸。真真磨人。两家人闹了好多矛盾。一会儿孩子上医院,一会儿产妇上医院——“其实,说到底是经济问题。没钱给闹的。没了钱,除了眼下的事儿要解决,还个个都没安全感,嘴上说出来的,都难听,翻旧帐。你怪我我怪他的。我和我妈完全就是当了一个星期的灭火筒了。”
“我还以为旦凡是家里生了男孩子的,都欢天喜地的。”
“毛线。表哥都找我喝了几次闷酒了。他太穷了,就守着自来水厂的工作,又是合同工。表嫂也没个象样稳定的工作。两个人还硬买了房,虽然家里各自都支持了,才把首付啊装修的什么给搞掂了。买房吧,也能理解,关键是他还买车,我跟你说,杨夕,他上班的地方,就相当于从这里走到那儿,对,就那个街口,十五分钟?他居然还买了车,贷款买。”
——继续说:“他们那种,就是好个面子,这车就是为了面子。现在生了孩子了,压力一下子就大起来了,两口子天天吵架。表哥说,他就是太穷了,要是现在有个十万块,就直接离婚了。”
“啊!”杨夕叫了一下:“怎么就要离婚呢,才生了孩子,人还有坐月子呢,你表哥可真渣。比你还渣。再说,跟十万块钱有什么关系啊?”
李时因为被说“渣”所以笑了一下:“他们离不了婚就是因为没个十万块钱,你不知道啊,离婚也是要有成本的。你还真以为是9块钱领个本儿?”
“那他俩得想想两个人好起来的时候,还结婚呢。”
“别把结婚想成啥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杨傻夕。”
——继续说:“偶尔我妈还老念,这两年隔三五个月,不是表哥表弟就是亲戚结婚发喜贴子。我不说找个怎么样的,随便都好,反正都要离的,我们家离了的多,但是绝对不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为了钱而闹离婚。”发狠地,就象是在发誓。
杨夕:“李渣时,你才傻,你知道不知道排行榜上的富豪们全是为了钱离婚的。”
“不是啊,他们都是为了妞离的,用钱解决的。”
“啊,你敢说你不渣。渣渣时,你想不想我啊,抱抱我。”
到了周末。杨夕收拾着说:“我不管你了我要出去,今天领导给安排了一个小活儿要接女儿上下课,课外英语。”
李时说:“这种家庭作业他自己怎么不做。也不算你一个周末加班。”
“没办法啊,我得看老板脸色过日子,又没有老公的脸色可以看。”及时地收了嘴,怕误会成暗示了,“我拿了你钥匙好不,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你拿吧。晚上不管我,我要出去。”
杨夕带着孩子与领导夫妇汇合,平时也不生疏,和一家三口一起在外面餐厅里吃了饭。杨夕回到家里,特意跑到楼后面的街上去看了看窗口,果然还没回家呢。就在超市里买了两个皮蛋,一包花生米。她准备给李时做青椒皮蛋,就着花生米,喝啤酒。
回到家,突然想到要把电饭煲从李时那儿拿回来,可以煲点银耳羹来喝,就拿了钥匙。
象征性在胡乱敲了一下门就急着拿钥匙去捅门锁——门开了,里面有动静,床上,有人。
李时躺在床上。伸了伸腿,手臂从凉被下伸出来向空中扬了扬,算是招呼。窗帘拉着。电视没开。甚至连手机都没在手上玩。他也并没有入睡。
杨夕心里一紧。非常心疼。故意装作很普通的:“累着了吧,还是生病了?”假装走近摸了摸脸,“还好。吃东西了吗?”
李时低落的不作答,半天:“不想吃。”
“恩。我来拿电饭煲。给你准备点下酒菜。”平静地赶紧转身逃逸。一路上心里很错愕:这是把自己关了一整天了,也不吃东西,太低落了。
心疼他。连菜都多备了两个。李时看着满桌子的菜:“这么丰富,怪不好意思的。大宴宾客三天啊,什么喜事?”
两个人腻在一起看电视。古装戏,一集又一集追着看,一边看一边品头评足。忘却人间烦恼。见一人被提审公堂,四周衙内手杵杀威棒,“威——武——”,李时说:“这应该是最早的B—BOX了”。杨夕笑喷,失声说道:“李渣时你还有说笑的功能看来不那么抑郁了——”及时地止住了没往下继续说。
心疼他,责备的时候会说:这孩子。这孩子怎么喝这么多酒。酒瓶子一个一个伫立着,都是同一款,红色美人肩的样式,象保龄球瓶子。一边把空酒瓶子摆齐整一边说:这孩子我这么纵容会给惯坏的。
转而又开心地:“惯坏了最好,反正要去祸害别的女人的。”
自己倒是有点反常,平时最讨厌两个腻歪在一处,也讨厌没节制地喝酒。现在真象个絮叨的大妈。正收拾着,发现插线板上多出一根充电线,正连着一支香槟色手机。新的。
“你都有两支手机了,干嘛又买了新的。”
“当然是有用了。你别问。”
但那支新手机从来没有电话,即没有打出,也从不响铃。象一只潜伏的鬼。
两个人支着胳膊在窗台上,抽烟。夜空终于好看些了,月明星稀。李时出神地望着,说:“你说,这宇宙那么大,会不会在很远很远的,人类的仪器都搜索不到的,也有一个星球,然后,现在也有一个扬傻夕,在那儿看月亮。”
“平行宇宙嘛。”杨夕卖弄自己的“知道”。
李时自顾自话:“其实,人都有一死,不只是人,生命都有这么一天。那么,”杨夕微微地有些吃惊,总的说来,李时是比较深沉的性格,只有谈挣钱的事才会比较活跃多话。“那么,从生到死,无一例外,大家都还是公平的对吧。但是也不对,为什么在这个从生到死中间,有些人富贾天下,有些人聪明绝顶,而他——”楼下正一片喧闹,正是街边成都特有的串串店子,趁着城管下班把矮桌椅摆在树下撸串——“他们,你说他开个串串店,一个月流水多少钱,他要去办证,交税,给房租,还会收购点死的假的肉,搞点地沟油,这样你说他一个月流水多少钱,他住在哪里,每天抽得起天子吗,孩子要是在成都上幼儿园交得起建园费吗,老婆是不是还吵着说买衣服鞋子或者是买包买化妆品——”
杨夕打断地:“这些都与你不相干。每个人都会死,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各人有各人的快乐,生命是一种体验。你今天怎么变成哲学时了?”
李时微叹一口气,象是在下定决心似的:“我只是,觉得最重要的就是挣钱,通过自己的智商。”
“不应该是‘能力’吗?”
“不。是智商。”李时很武断地说。
手机振铃。李时很紧张地竖着食指在嘴边,向杨夕示意静声,这么紧张,应该是他转店子的事儿,果然。不知为什么,对方讲个不停,李时只是听着,间或发出点声音表示没有断线。最后,只听他淡淡地说:“高了低了都是他的选择,不管怎么样,我这边还活生生地把另一个买家给错脱了的。这都签了合同,临了打款的时候说这话,是几个意思,”两边都停了不说话,“那——你们商量一下吧。”
挂了电话,李时兀自冷笑着自语:还老乡呢。
一柱已经燃过的烟灰,终于挂不住自己的长身子歪下来落在手指上,夹杂着一颗火星,倏地抽回被烫了一下的手。
电商风云有变。李时看着节节败退的流量和销售额,终于不得不面对颓势,着手处理止损。忙了两个月来收拾残局,解散人员,清退了货物,了结了厂商货款,退了办公室,处理了一大批电脑。但是——借用了另一家同行公司,把这张皮披了上去,放出风去,声称联合经营,优化产品结构,资源整合,欲扩大到另觅战场,也许就是这一层楼。还象模象样的的开启了谈判模式——整层楼的办公室租金。虚张声势地办扩张,原意是想引来接盘侠。帮家本来是心领神会,但是走着走着忽然改了主意,想要接手过来。
个中要害,是李时勾引那家公司的前台小妹,打情骂俏后支走小妹去给他买烟之际,由前台小妹的电脑获知密码侵入了后台,看了近期的管理数据。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只需要几眼,公司的运营机要已经了然在胸。猜到对方有心想要,不是扩张,是换牌。但是主动前去抛条件,只能贱卖。因此,半真半假,借势主动开放了后台数据和意图给人知晓。同行本是亦敌亦友的竞合关系,转手的和接手的,各自打着算盘。
杨夕听得七七八八,心领神会:“你做局了吧,挖了坑的。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李时轻声冷冷地:“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还’?这也算坑?跳过坑的才知道怎么挖坑。社会是一场大轮回。我也是跳了很多坑的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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