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背叛的幸福
从我生下来起,我就命不好。在我的记忆里,家徒四壁,父亲给我的印象就是喝醉之后打得母亲浑身伤痕,我帮母亲用山蒿擦伤的时候那叫目不忍睹,紫青的淤血一条又一条。母亲没哭,只是双眼空洞的楞着不曾转动的眼珠看着地皮发呆。父亲也有的时候抱怨生活的艰辛,牢骚不断。整个重庆除了山还是山 ,连重庆市区都是建在山坡之上。农村人口多,土地贫瘠,剩下的就是贫穷。
我在六岁那年我妈带我去镇上赶集的时候,从又脏又黑的手绢里掏出两快钱,双眼空洞的递给拉着二胡的瞎子给我算命,颤抖着手道:“先生,我是个苦命女人,我这辈子受够了。我只想知道我的小浩将来能否衣食无忧,做娘的即使是即刻就死,只要知道我的小浩他将会有个好去处,也可以闭眼了。我的小浩是黄历六月初六,酉时生的。”
算命先生掐着手指一道又一道的算,额头渗出汗珠子,叹气道:“本来出生是个好日子,应该顺天理大富大贵的,只是时辰不对,煞了正命,加之祖坟的原因,这孩子如此算来衣食没有多大的问题,就只是——-”
我妈听算命的话没说完,急着道:“先生就说吧,咱娘儿俩过够苦日子了,人生总没有比这更苦的了吧?直接说给我们吧,要不是我还有我的小浩,我只怕也熬不到今天。”
算命先生沉默半晌道:“大婶你甭多想,命这个东西也准也不准。我就按我推算的直说了吧,首先你看他的左手的手掌纹主脉是否未通,旁支又是否杂乱,或许还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我妈托起我的手掌横看竖看,又放下我的手对算命的先生道:“先生真是神人,我的小浩确实如先生所说的主脉未通梢,旁支又碎又乱。”
算命听完脸上汗水直流,叹道:“大婶,这孩子是断掌,一生衣食还是丰盛,只是婚姻混乱着呢,特奇怪,想是情路多桀。再往后推算,什么都没有,大婶,想是这孩子只是来哄哄你呢!或许我说的不对,想是我算错了,但你这钱我是断断收不得。”说这把刚才收起的钱退还给我妈,任凭我母亲如何恳求,算命的终是拒收我妈那两块血汗钱。
父亲是在我的诅咒中死去的,那一年我十三岁。我妈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通过读书成为一个有出息之人为她争气。然而母亲的希望还是破灭了。我父亲死时我和母亲都没有哭,因此奶奶挑拨着叔叔们说:“给我把这个妻子不成妻子,儿子不像儿子的两个人渣扫出家门。自古以来天底下从来没有丈夫死不哭的妻子,也没有死爹不哭的儿子。”
父亲死了没到三天,我娘和我就被赶出了家门,我妈只好拖着我的手回娘家,娘家是母亲记忆里并不幸福的真正家园。然而母亲把我带到外婆家时,还是遭到四个舅舅和舅娘们的谩骂和驱赶。母亲是外婆身上掉下的骨肉,外公是母亲的父亲,天底下最疼儿女的也只有父母。在外公外婆的恳求之下,我和母亲总算有了个可以挡风遮雨的简陋窝棚,村人怜之,得到三亩薄地。母亲每天起早贪黑的地里操劳,然而收入依然不够供我读书,要应付初中那并不昂贵的学费和住宿费。初一毕业那年我对我妈说:“妈,生活这么艰难。我也受不了周围同学的欺负,您就当是同情可怜儿子吧,别再让我读书了。”
我娘打了个寒战,空洞的双眼闪了闪泪光,仔细的打量我之后,眼神充满无奈,随后就逐渐暗淡了下来,叹气道:“你让我想想。”
并没有因为母亲的考虑改变我不能读书的事实,书就不再读了,而是开始我求生的行程。我只有一个目标,我要挣钱,摆脱贫困,让我母亲改变贫穷的生活。
九月是一个多雨的日子。我在开学的那天跑到家的后山上哭了一个下午,对于那些嘲笑我吃不起早点,中午饭只能吃酶酸菜拌饭的同学,还有那个因为我交不起资料费而羞辱我的老师,我不再怨恨,我也不悲叹自己命运的不公平,我只要改变自己贫穷的生活。
我妈把我托付给娘舅村的宝根,因为宝根的憨厚老实。我尽管年龄不大,但我很清楚,和宝根出门只是第一步,等我熟悉了外面的世界之后我一定要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来。宝根是做苦力的,而我才不要做苦力呢。初一开始语文老师就说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做苦力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这是一个铁定的道理。
我和宝根出来之后,自然是跟着宝根在建筑工地挑沙灰。我一直以为自己什么苦都能吃的,没想还是对着沉重的砖头和沙灰想要砸了的感觉。面对西沉的落日,冰冷的寒风心生畏惧。夜晚我躺在漏风的木板房里,数着天上的星星,凝视着月光的清辉,我摸着手上磨破又新起的血泡,心里告戒自己,这不是我要的生活。心里对挑沙灰厌烦之后我开始在街上留意适合我做的事情,当然只要不挑沙灰。然而喧嚣热闹的城市给我的依然是冰冷的拒绝。
春节之后天气开始转暖,而我的手也变粗了许多,我极不情愿的再跟宝根出门,但我又不得不走。出来没多久,我终于看到了一个火锅城招小工,不限文化。于是我在一天傍晚清洗之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去火锅城求职,起初领班的嫌我年纪小不要我,我对她说:“我年龄虽小,但端盘子和涮碗我总还会的。再说你们就这么点薪水,比我大的你们恐怕就不是这个薪水能招到的!”其实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人家都不要了,说句话出出气总也是好的。
可能是火锅城真的缺人手,也可能是觉得我讲的也有几分道理,在我说了解气话之后居然被用了。三天之后我就走出了挑沙灰,去端盘子涮碗。我去的火锅城叫“正源火锅城”,规模很大,老板是个大学毕业黑白两道都混得有头有脸的角色。年纪不大,油肚却大。可以用大腹便便来形容。
我入“正源”的头几天并没有喊我端菜,而是跟着跑腿,一天下来我累得腿在发抖,当然我心里依然高兴,因为在这里出入的不再是灰头土脸的民工,而更多的是衣冠鲜艳的有钱人。
每天很累,薪水又低,但吃的却很好,只要可以每天看有钱人,每天有肉吃,我都很满足。我们的领班是个艳丽的女子。淡扫的娥眉,透明得近似水晶的素手可以看见里面暗青的静脉。手腕上是泛着圆润光泽的玉镯子,中指上双心相扣的铂金戒指,颀长的脖子上戴着黄金链子的祖母绿,那个祖母绿的坠子绿得逼眼。一袭紫色的紧身羊毛衫裹着她匀称的身材,一颦一笑都散发着无限的魅力来,她叫江秋燕。
晚上我们一帮小伙睡觉的时候,常聊不换的一个话题就是江秋燕,而我依旧只是发呆,直到他们都聊得需要有人再找点新鲜话题做谈资的时候,邻床的小吴问我道:“小浩,你怎么从不参与我们的话题。其实你也爱的对不对?只是觉得她那么漂亮,自卑是不是啊?我们也只是聊聊而已,也没必要那么自卑吧。相信我们以后会有钱的,别说一个江秋燕,就是十个江秋燕我们还不放眼里呢!”说完小吴没心没肺的哈哈笑个不停。我也笑了笑。那一夜我梦见了江秋燕。那个高傲的江秋燕在我怀里,然后就知道了什么叫男人。
四年里,我从抹桌子熬到了送菜员,我也从小不点成长为身材高挑的男人,是该成为男人了,毕竟快十八岁了,不变的只是我身上通常没有钱,尽管我每次给我妈她都不要,但我的开支依然不够。
四年里,正源火锅由小有名气摇扶直上,成为市里第一流的品牌火锅城。当然,那个美女江秋燕已经结婚成为人妻,据说丈夫是某个政府要员的公子。我变得越来越圆滑,朋友越来越多,心却越来越寂寞。那个比我大两岁的李金梅如同姐姐般的呵护着我。又是冬天冷得鼻子通红时,李金梅编织了毛衣,手套和围巾送给我时,脸色涨红的对我说:“小浩,姐真喜欢你。”
我全身温暖,我知道她喜欢我的,否则也不会母亲般的照料我。我笑嘻嘻的对她说道:“姐,我知道你喜欢我,否则才不对我那么好呢!姐,你对我真好,我也喜欢你。”
李金梅双眼闪烁着光芒的看着我,我以为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就又问道:“姐,你怎么用这么怪的眼神看着我啊?莫非我脸上有什么?”
“没有,小浩,你长得真帅,姐真的喜欢你。”
我听了又笑嘻嘻的道:“姐,我还以为怎么拉呢!看得我怪怪的。”
李金梅沉默半晌道:“小浩,想不想亲亲姐姐?”我听完懵懂了,我奇怪她为什么这么说?亲,那不是恋人才亲的吗?可我只是把她当姐姐啊,或许姐姐在和我闹着玩呢。我问她道:“姐,你在玩笑吧,那有弟弟亲姐姐的。姐,你要是找可姐夫,还如这般疼我吗?”
李金梅听我说完,猛然抬头道:“可你说你也喜欢我的啊。”
我觉得奇怪,怎么姐姐今天会变化这么快,笑着问道:“我当然喜欢姐,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的呀,要以后结婚,我可得告诉我将来的媳妇多孝敬你呢。”说完我自顾自的得意起来。
李金梅却把她织的毛衣、围巾和手套砸我怀里,眼泪噙满眼眶道:“原来你一直只把我当姐姐,我恨你!”说完就一路哭着跑了。
我一下不知所措,是我说错话吗?我不知道啊,我是一直把她当做我的亲姐姐的。我也不敢招惹她,我决定等过两天或许她心情好的时候再去找她,问问到底是怎么拉?不管是我的对错,我都先决定和她陪个不是啊,不想两天之后李金梅来找我,要帮我洗衣服,我说:“姐,我自己洗吧,怎么老让你帮我洗呢!对了,姐,那天是我不对,还请姐别生气呢,只是我哪里不对姐就明说啊,我好改正,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错哪里了!我是把你当做亲姐姐的呀。”
李金梅欲言又止,最后却又鼓足勇气笑了笑道:“那天是姐不好,姐帮你洗就是!”
说着李金梅帮我收拾又脏又乱的衣服,后来又对我说:“小浩,在这里你没文化,你是熬不出什么来的,趁着年轻,多换换做做别的,试着学门手艺,去做点别的什么吧。”
“姐,我听你的啊,我留意就是。”
“小浩,我有朋友在酒店上班,我看也只是给客人领房什么的,要不是去试试啊,也没文化限制。”
“姐,我早就想换了呢,在这里工作又苦薪水又低。要不是你照料着,我肯定是连衣服都穿不起。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没什么的,你走之后我也就换,我留在这里只因为你需要我照顾。”
“姐,你对我真好。”
几天之后,李金梅给我买了套休闲服,让我去酒店做客房服务员。李金梅说是有人在酒店上班,其实她朋友也只是在酒店里面做个底层服务员而已。而我还是靠着她们的穿针引线做了服务员的。
做酒店服务员要比在火锅城做送菜员薪水高些,但要求严格得多。首先是行为仪表,其次是举止得躬谦。夜晚是最忙的时候,但白天可以睡觉,晨昏颠倒,这个世界尽管穷人很多,但有钱人也不少,你只要看到这个酒店门口的车水马龙,就知道这是个纸醉金迷的花花红尘。
因为我有送菜的经验,我一到酒店上班就安排我去给KTV包房送水酒和果盘,。工作量不大,但动作必须优雅。酒店有明确规定,禁止收客人给的小费,也禁止变相的索要小费,但我们必须要让客人满意,因此算下来工作难度很大。
我离开火锅城没有多久,李金梅也离开了正源到超市做收银员。她一如既往的来看我,看我衣服脏了就动手帮我洗。我甚至在想,如果以后要娶妻子,也一定娶个像李金梅这样的女孩子。只是压根没有想过要把她变成我的妻子。
洗澡的时候我看过我自己,修长结实的双腿,平滑的小腹,虽然清涩,但我的胸膛依然很雄健,倒三角形的宽肩,纤细的腰,当然也有轮廓线条都分明的脸。早在火锅城的时候我就听别人说过我长得帅,关于自己的容貌我自己多少是很自信的,用小吴的话说是尘埃不掩珠玉,只是我没有光艳的衣服来包装自己。
我是不小心染上感冒的,李金梅请了一天的假带我去医院打针,我躺在床上输液的时候,阳光透过窗纱,斜照着李金梅忙碌的身影上,我才有机会看到李金梅不再是我初进火锅店时见到的被人横加指责的小女孩,而是浑身上下跳动着青春散发着女人味的少女。我终于明白李金梅是爱我,而不仅只是我与她相互依偎,相濡以抹的姐弟之情,也终于明白李金梅那次忽然的哭着跑远。而我一直把她对我的照顾当作是理所应该的事情,而这样的理所应该是那样的麻木,对李金梅来说又是何其的残忍。只是我又能该她什么呢?我能给她幸福吗?我给不了答案。
不知什么时候李金梅问我:“很难受吗?怎么样个孩子般的哭了啊?”
我强作欢颜的道:“我有哭了吗?我没哭。”其实在我狡辩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我脸颊的冰凉。李金梅俯下身为我擦眼泪时我用没打针的右手按住李金梅的手说:“姐,我爱你。”
我感觉到李金梅被我抓住的手颤动了一下,脸迅速的红了起来道:“这里是医院,你放手,我给你擦眼泪。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想什么呢?被人看见了这么大的人还哭,你羞不羞?”
“我不管,我就要姐。”李金梅任凭我住着手,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李金梅才从我手中抽走她的手。对我微微一笑,算是对抽走手的一个回应。
自从和李金梅撕去姐弟的外衣,以恋人相处之后李金梅整天脸上洋溢着笑容,我也整天乐滋滋的老想着她的样子。我们甚至策划着等到我们都到了结婚年龄我们就去结婚,我们租房子,把我那孤独的母亲接来和我们一起生活。
每天我早上买好菜,做好饭等着李金梅下班回来。下午我到酒店整理凌乱的房间之后回来就可以吃到李金梅做的饭,她在等着我回来,虽然只有白水煮青菜,但我依然吃得很香。
终于有个我和李金梅都休息的双休日,我和李金梅去看我母亲,在去的路上,李金梅问我:“去你家我得表现一下,要是你妈不同意我们两个怎么办?”
“我妈自然是高兴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呢。再说我妈最关系的是谁对我好,而你这么贤惠,肯定喜欢的啊。”
“我只是说假如,假如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一定喜欢的拉,有我为你说好话,她会不喜欢吗?记得有个算命的说我的婚姻怪着呢,我看他纯粹是胡说八道。我命这么好,这不,都让我遇见你了啊。”
李金梅听完之后满脸是幸福。
我和李金梅回到家,尽管简陋,但有我母亲在这里,我还是感觉到了真正的回家。我妈笑盈盈的迎接了出来,只是腿有些一瘸一拐。我简单的介绍了李金梅之后,我妈拉着李金梅的手说:“我小浩是苦命的孩子,家又穷。小浩这孩子脾气倔着呢,他要惹你生气你尽管来和我说,我饶不了他。这孩子怕我呢。”听我妈这样说,我和李金梅相顾笑一笑,李金梅道:“伯母放心,小浩对我好着呢。对了,陈浩没有给我说你腿疼啊,要早知道,我们给你买两剂药回来。”
我妈依旧笑着道:“他也不知道的,前次他回来的时候还没疼。以前也没什么毛病,最近老是腰椎骨疼,接着就是大腿疼,想是风湿吧。人来了就是不中用,到处疼。这村里得风湿的也不只我一个,痛风的人多着呢。看我尽顾着说话,到把你们没吃饭给忘记了,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伯母,我跟你一起做。”
在李金梅和我到房间放东西的瞬间,我对李金梅说:“我早说了我妈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同意呢,这不,你看见了吧。”
李金梅对我吐了吐舌头,就跑去和我妈做饭去了。我拿着买的藕粉去看外公外婆,等饭熟了我又倡扶着他们到我那个简陋的家去吃饭。
我们在家呆了两天,又得回城里去上班,临走时我对我妈说:“妈,你腿疼,过两天我捎人带点风湿药膏回来你贴贴,等发工资我们带你去透透光,也好知道什么病因。”
“人老了都这样,就你说的贴贴风湿药膏就好,去医院花那冤枉钱做什么。你可得好好的担待着金梅,咱娘俩过够了,我可不想金梅走我的后尘,所以有什么事情商量着做做,别大事小事就吵架,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回城之后李金梅忙着做饭,我洗澡换衣服,因为晚上我就得上夜班,我回了趟家之后心情特别好,李金梅也满面春风,吃完饭她帮我搭配衣服颜色,用吹风机吹了吹头发,李金梅又帮我喷了些定型水,临出门时我抱着李金梅吻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吻她,也是我们的初吻。我用额头摩擦着李金梅的额头说:“这辈子我只要你”
“我等你回来。”
我和以往一样快乐的走进酒店,开始着手整理一些必备的东西,房间是早被别班的人整理好的,因为现在暂时不忙,我被公关部的领班拉着去门口做司仪。我换上工作制服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心情实在是好的很。
黄昏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停在了门口,对于这样的地方,这样的车来的实在太多了,我准备好了职业习惯性的笑容,等着客人迈着或轻松或招摇的姿态步入大厅。每天都接待那么多的客人,我想,只要在酒店里工作的人都和我一样吧,从不会刻意的留意什么的,来则来已,往则往已。我们要的只是客人兜里的钱,明知道这个地方的东西是外面的翻几番,但这个世界就这么怪,越是弄得夸张的,就越有冤大头。
以往来的都有伴的,唯有这个一身光艳的男子独身前来,如此想来是住店的了。青黑色的西服,一张刚毅的脸,年纪四十不足,三十有余。进门当我职业性的微笑着喊欢迎光临时,一双眼睛瞟了我个全身,不做任何的回应,径自直奔厅堂。他进去之后我就被客堂经理喊去给客人送水酒,数量不多,却要了两瓶我们进价不低的红酒。所送的地点是KTV包房二零四。一下子往事就浮现出来了,一个月之前我也在这个房间送过,客人同样是一个,并且就是这次的这个寂寞的客人。
本来我在他进门的时候由于他那刚毅的脸和对我不屑一顾的打量,我心生反感的,但现在忽然记起,那么我又变得同情他了,因为他实在是寂寞,前次一个人寂寞的来,也要了KTV的二零四,但就没听他唱过,那怕是一个人自娱都没有。他为什么这么寂寞呢?难道是有心事?他为什么对二零四这么着迷?他应该是有故事的人,也许他的故事就在二零四。
二零四那个寂寞的客人实在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我想我不会关注他的故事的,因为那不是我关心的内容,何况我只是一个在酒店底层的服务员而已。但那么奇特寂寞的客人还是勾着我的好奇心。
我端着果盘走进二零四的时候,那人寂寞的斜靠在沙发上。我保持着职业的笑容,轻盈的步伐,轻巧的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我操着蹩足的普通话道:“先生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是第二次来这里吧,我记得上一次先生也是要这个房间的。先生要什么服务只管吩咐,我给你打开音乐吧。”其实我说这些也只是找个话题,太职业了也很拘谨的,随意就找个话题随便聊聊,其实我也是想听听他对这个二零四为什么就这么钟情呢?
他依然如进门时那样打量了我一眼,冰冷的道:“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来了多少次我没记过,但绝对不是第一次。至于音乐,你随便吧。”
因为客人这样含糊其辞,我给他斟酒,动作并不快。因为我在考虑着到底要不要给他放音乐。也许他只是想来这里静一静而已,也许只是想来这里回味某种感情。但按他说的已经不是第二次,那么应该在我进酒店之前他肯定就是常客。我到这里两个月,而在我印象里也刚好是两次,莫非他一个月来一次,来了又不带伴,也不唱歌,那他来这里干什么?如果他只是想静一静,那么这里绝对不是个理想之地。何况这样的包间如果不唱歌,是很寂寞的。正在我犹豫着该不该给他开音乐,他忽然像看穿我的饿心思一样道:“如果你决定不了开不开音乐,那我只好替你做主了。因为这里是KTV包间,开音乐才正常,所以不不妨把音乐打开吧。”
“那好,先生如此说,我就替你打开音乐吧。还要什么服务只管吩咐,您的满意,是我们的骄傲。”
“谢谢。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下次来还请你给我送酒。”
“先生叫我小浩就是,同事都这么叫我。”说完我站起身给他开音乐,感觉背后有他灼热的眼光如锋芒般的盯着我,我浑身火辣辣的有说不出的难受和压抑,开好之后我就转身对他说:“先生慢用,祝先生玩好,如有别的需要,请按服务键我就来。”尽管紧张,我还是把话说得有条不紊,说完之后蹑着足履退了出来。走出他的房间之后我直奔洗手间,捧起冷说直往脸上泼,挺起胸膛深呼吸几口之后总算慢慢舒缓下来。走出洗手间,我又带上职业的笑容。无论在火锅城或者在酒店,带上笑容这是我们唯一谋生的技能。
那寂寞的怪客人是通过内线电话打给客堂经理点名要我去的。虽然不情愿去,但等我走进二零四时我还是保持着轻盈的步伐,七分的笑意走进去的,我问道:“请问先生要什么服务?”
那怪客人站起来,居然出忽意外的对我笑了笑,一面斟了两杯酒,一面道:“你叫小浩是吧,一个人喝酒实在无趣,可以陪我喝两杯吗?”
“对不起。先生,酒店规定我们不得吃客人的东西这是其一;另外我不会喝酒是其二。如有其它需要,请经管吩咐。”
他听我说完,径自走到门口时对我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他不等我说什么就带上门走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我在沙发上发呆,陪他进来的时候客堂刘经理,刘经理进来后笑着对我说道:“小浩,今晚你别的就不需要做了,陪这位客人喝两杯吧。主要是把客人给陪开心了,陪他聊聊天。如客人不嫌弃,给他唱两首歌也是好的,总之让客人高兴了才是你的工作。”
我站起来道:“经理,我————”
“别推辞了,我也知道你不能多喝,但这位贵客既然点你,你就喝两杯。”刘经理谄媚的笑了笑对客人道:“我有几句话交代一下小浩,不介意吧。”
那人点了点头,我就跟着刘经理出来,刘经理道:“小浩,这客人出手大方,他每次来都要了那种高档红酒,我们有很大的利润可赚,今晚他出钱请你陪他喝酒,你就陪他好了,反正做什么不是工作呢?说白了也就是挣而已。”
“经理,我们酒店也有陪酒小姐,干嘛要我去。因为我是男人啊,要陪也陪女性啊,还有男人陪男人喝酒的说法?”
“客人既然要这样,我们就不管陪的是男是女,只要肯出钱,我们就去赚。当然,他得出够足够的钱。你多灌他,我们就有高收入,月底营业额高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劳,少不了你的提成。你不挣点奖金,光靠那点正工资,连正常生活都保证不了。连大革命家邓小平都说了白猫黑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我们做生意的只讲究一个钱字。再说男人陪男人喝酒,还怕他奸污了你不成?总不会损失什么的,去,把他给陪开心了。”说完刘经理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走不出多远又回过头来对我坏坏的笑道:“小帅哥小浩,他找你陪酒,就可能是冲着你的色来的。只要他能出更高的价钱,你不妨陪睡。”不等我回敬他两句就头也不回走了。
要我去陪酒,并且是陪男人,这可就怪了。以前也有人要我陪酒,不过那可是个有钱的富婆,但被我拒绝了。富婆老大的不高兴,骂骂咧咧。终是刘经理安排了个小帅哥去陪,当然最后不仅陪酒,也陪睡,这是酒店服务员常规的现象。据说收入不低,一夜千金。今晚我居然去陪男人喝酒,这到是怪事着呢。我想,陪就陪吧,别的还能做什么?也只能喝喝酒而已,陪睡,那是只有女孩子才做得了的事情。也许客人只是太寂寞了,要找个人聊聊天而已。所以找我做陪聊而已,其实陪聊也不是什么坏事难事,有钱赚是不介意做陪聊的,这样想着我反而就轻松了。
我走进二零四时,那客人站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小浩,来,陪我喝杯酒,一个人喝酒实在无趣。一个人喝美酒,就好象一个美女穿了新衣服镜前自赏。不仅无趣,更多的是感伤。”他端起酒杯递给我,自己握了一杯在手里,我接过之后道:“谢谢,我还不知道先生如何称呼呢。”
“我叫罗宗成,交个朋友吧。来,喝一杯。”说完碰了碰我的杯子之后仰头一饮而尽。我其实很少喝酒的,但喝一两杯不成问题,更主要的是有钱赚。在说这红酒可不是一般的便宜货,平时很难喝到的,何况像我这样的穷困之徒,我想是永远都不会买来享受的,如今摆着的机会,不喝白不喝,所以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当然我心里告戒自己只能在三杯之内,三杯之后我是要拒绝的。工作归工作,我可不想喝醉了惹李金梅不高兴,她可是我这辈子一生需要珍惜的人。
一杯酒下肚之后,温润的醇香回上了喉咙来,同时酒劲直冲脑门。好酒就是好酒,连劲道都不一样,舌尖还挂着温甜。罗宗成又给我斟了满满一杯,对着我笑道:“给我唱首歌吧,我就喜欢听些老歌。”
我喝酒之后感觉浑身热了起来,脱去衣服道:“罗先生,或者干脆叫罗大哥吧,你既然喜欢听老歌,那我就给你唱首很怀旧的老歌吧。罗文和甄妮合唱的《世间始终你最好》。”
“你叫我大哥?谢谢啊,我就喜欢你这样叫我。我小的时候黄日华和翁美玲演的《射雕英雄传》正风行,我很喜欢的。”
我对他笑了笑,拿起话筒唱起来,虽然和罗文沧桑的声音比起来显得稚嫩,却也还不跑调。
唱完罗宗成大笑着鼓掌道:“唱得好,从你口中唱出来还真别有一番滋味呢。来,喝一杯。”说着我又端起酒杯要和我碰杯喝酒,我笑道:“还请罗大哥别见笑好呢。罗大哥也唱一首吧,我也听听。”我是故意要叉开话题不想喝得那么急。
我的笨拙被他不予回应而失败,他笑道:“先陪一杯再唱啊,既然是酒店,不喝酒又来做什么?”说着他把我的酒杯递给我。我也就找不到借口再推辞,看着他仰头一饮而尽,我只是泯了一口,他又笑道:“那是喝酒吗?闻还差不多。快,喝光了再说,别弄的尽像小女人样,羞答答的做什么呢?”说得我不敢再只是意思意思,因为我的工作就是陪人家开心,客人发话我就只能硬撑着,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着我喝干,又给我斟满,随后拿起话筒唱起来,唱完之后又喝。
几杯下肚之后我话多起来,不想,罗宗成也打开了话匣子。我晕头转向,再加之前的好奇心,所以我毫无顾忌的问道:“罗大哥每次来这里都只要二零四,而每次都只是一个人来。并且只喝酒不唱歌 ,我猜想罗大哥是有故事的人吧,我想听听罗大哥的故事。”
听我如此一问,罗宗成的眼光暗淡了下来。我想我是猜对了,看样子他有难言之隐,我觉得我问的很唐突,因为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何苦去揭别人不愿提及的伤疤?于是抱歉的对他道:“想是罗大哥不愿意提及的伤疤,罗大哥,对不起。”
他沉默了一下道:“没,没什么,只是怕你不理解而已,毕竟在这个世界理解我们的人并不多。”
“我想罗大哥说出来会好受些,无论什么,我都会理解的。罗大哥不妨把心事说出来,也许我能出点我自己的看法。”
“无论什么你都不嘲笑我?都给予理解,真的吗?”
“对,我一定给予理解。”
罗宗成犹豫了一段时间,他可能是做说与不说的斗争,最后又双眼放光,像是下决心似的用英语问我道:“Can you undestander pain of a Male homosexuality ? I think you have no way to understand my emotion . becuase I am a Male homosexuality ”
因为凭我初一学的那点英语,我实在不明白“Male homosexuality”是什么意思,我很奇怪罗宗成为什么要用英语问我,用中文多好,莫非有什么秘密?听了我一头雾水,于是我微笑着直接对
他说:“罗大哥,我可听不懂,因为我书读的少,还请别笑我才好呢。”
罗宗成道:“I am a gay 。你知道张国荣吧,张国荣是个gay,而gay的意思就是指男同性恋。那我和张国荣一样,你能理解我们做同志的痛苦吗?”
这个问题对我是一个重量级的炸弹,炸得我平地起波澜。以前我听人说过,但也只是当作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那里就知道在生活中还真有这档子事,居然让我给碰上了。但我又想,管他呢,人家又不是恋我,我的目的只是赚钱,何况刚才有言在先说无论什么事,我都要给人家理解的。因此我安慰他道:“罗大哥,这个大千世界,什么事情都有的,既然存在这种事,那么一定有他的合理性的,虽然不了解这方面的事,但我想真正让罗大哥苦恼的不仅只是你是个Male homosexuality吧?应该还有别的事让你烦心对不对?而这所有的烦恼难道都与二零四有关?”
罗宗成抬头用惊诧的眼光看着我,蠕动了几次嘴唇之后说:“其实我结过婚的,我也有一个讨人喜欢的儿子。我小的时候家境贫寒,父母供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债台高筑了。而我又及时找个工作来偿还债务,于是我就用婚姻做为奋斗幸福的筹码,娶了我现在的妻子,我妻子没读过大学,但家境很殷实,她父亲做官在这个市做的不小。当然这个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其实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当我发现我爱的竟然是男生时,我痛苦得只想自杀。我爱上的竟然是我的好朋友,而我最好的朋友知道后就不再理我,仿佛是提防瘟疫一样的提防着我,虽然他没和别人说,但就不理我。我那个时候特想自杀,天天在夜里哭。没过多久就看见我那朋友搂着个女孩子恋爱了,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把我当朋友了,只是我还一相情愿的奢望着他的怜悯,最后无一都变为冰冷的绝望。我买了些安眠药吃了下去,只是没有死成,被同宿舍的人给送了医院。老师和同班同学都去看我,他们问我要什么,我没说。他们也只是猜测可能是家庭原因,谁也不知道个中原因,当然,我那朋友除外。我躺在医院的时候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会去看看我,但始终没有出现,因为他始终没有来看过我,我想他是恨我恨透了,连这个时候都没来看看我。大学毕业的那年他主动来找我,并跟我道歉,我说我恨过他,那是真的,我只抱怨他为什么没来看我一眼,但我没对他说。我们又成了兄弟,只是我感觉他始终是提防着我的,他没有表露出来,但我能感受到。毕业之后他接着读研究生,再后来就出国了。对于我来说,读书是不可能的了,毕业之后就匆匆结婚,本以为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但结婚之后我才发现连和她沟通都困难,加之他的横蛮与无知,经常人前人后说我是如何如何依靠她父亲才有今天,要不是靠她,我是不会有今天的。三天两头的揭我短,牢笼般的婚姻让我心力憔悴,我把所有精力用在事业上,居然成就了今天蒸蒸日上的‘风之海’传媒广告。
一年前我来这里和公司里的人来玩的时候,遇见了在这里做服务员的赵子华。小赵的眉眼间总有那么一种神韵和我那个久别的大学同学特像,我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我又回到了从前。正好小赵也是给我们送水酒,也同样就在这间二零四。遇见他之后我神使鬼差的三天两头的来这里,目的就是想看看在我面前青春张扬、鲜活肆意的小赵而已。来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熟悉了之后,我把自己对小赵的爱慕赤裸裸的坦白出来,起先他是拒绝的,后来不知怎的,我们相爱起来,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半年前,小赵在我熟睡之后拿走了我放在衣兜里的两万块钱,就悄无声息的失踪了,我不忍心说他偷,我怎么说他呢?那是我曾经爱过的人啊。其实他用不着躲着我的,我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我想他是急需要钱才拿的,他需要拿去就是啊,只是他可以回来吗?我太想见他了,我原以为有一天他会回来的,所以我就经常来这里,我只想再见到他而已。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小赵根本不会再回来的。”说完无奈的笑起来,脸颊滑落两行泪水。罗宗成端起酒杯和着泪水一饮而尽。
我想我是感动的,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几杯下肚之后我几晕的不分东南西北了,只觉得这是个可怜的男人,我又嘲笑起自己来,我何尝又不是一个可怜人呢?,想着想着,悲从中来,我就只想把自己灌醉。想起不知是出自那里的两句诗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知不觉间又是几杯下肚,罗宗成喝得眼放红光,盯着我说道:“小浩,我好喜欢你啊。”
我想我是晕了,这么可怜的男人我能忍心再看他伤心吗?我想我不会,于是说道:“大哥,那你就喜欢吧。”
“我好想亲你,又怕你生气。”
“大哥,我不生气,你亲吧。”说完我就闭上眼睛。
我想我尽管晕,但我还是感受到了罗宗成粗喘的亲吻,接着我酸软的身体还是给罗宗成抱了起来。等罗宗成把我抱到床上的时候,我记得他就不仅只是亲我那么简单,仿佛一座山一样压了上来,我想奋力推,结果失败了。当他把我衣服脱光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他要的是什么?我想我的反抗没有任何的作用,一切随他去吧,这是我唯一对自己的安慰。
我痛了很久很久,罗宗成睡着之后我却清醒了过来,脸颊冰凉,嘴里咸咸的滋味时我才知道自己哭了,因为我对不起李金梅。天快亮的时候我却在迷糊中睡去,没有梦,睡得很沉。
我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我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罗宗成在洗澡。我尽管醒了,但还是起不来,不仅头痛,浑身上下都痛,当然,关键的地方更痛的。那个曾让我爱着的李金梅,我没有把第一次给她,如今我却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我成了一个不被世界所包容的邪恶的化身,我浑身上下都流动着肮脏,我对不起那个即将要成为我新娘的女孩子,她那么纯洁,不计较我的贫穷,能谅解我的无知。我原谅不了自己,要是我能原谅自己,这对李金梅何尝不是一种伤害?我该用什么面目去面对李金梅?我不知道。我想我又哭了,冰凉的泪水滑落在我的胸膛,我除了哭泣之外我还能做什么?这样一想似乎是更忍不住要哭,我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只是躺在别的男人怀里的烂货。我没有动,不仅因为痛,而且心寒,不想去动,流在脸颊的泪水还没干,罗宗成出来了,尽管他想装做歉意,但满脸的奸笑还是让我觉得他恶心,那个曾经讲了个故事就让我感动觉得可怜的男人现在变得让我无比讨厌。
其实我也在告戒自己,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讨厌他只因为我心理作用而已,何况自己昨晚也是默认他的。否则让他亲做什么?如果不让他亲,那么我想他也不至于这样。都已经过去了,我该正确去面对才是。罗宗成微笑着道:“浩浩,醒拉!哭什么呢?”
“没,没哭!大哥,叫我小浩就好,别叫浩浩那么肉麻。”
“我就想这样叫,感觉很好。小浩,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我想我不需要解释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一千块拿去,买什么都行,当是一点歉意。”
“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大哥什么都不需要说,你走吧,我再睡一下。钱,你拿走吧,我不要,我不是卖的。”
“小浩,这——”
我没让他继续说,而我道:“你走吧!求你了,让我静一静,让我想一想。”
罗宗成尴尬了一下,最终还是消失在房间里,我又睡了很久,才起来洗澡的,我把浑身上下都撮了层皮,我想用温水洗去我身上的肮脏。
李金梅是能感觉到我变化的,但任凭她怎么问,我都三缄其口。我没去上班了三天,李金梅千方百计的逗我开心,但我还是形容枯槁,心如死灰,宛如枯枝败叶。
三天之后我还是去上班,我强打精神去的,精神恍惚,来出差错,好在不严重。我沉默了许多。
终于发工资了,李金梅买了好些好吃的做了出来,但我还是提不起胃口。见我老这样,李金梅忽然像找到什么新方一样,忙碌起来。第二天好说歹说,说要去看我母亲,其实我想她是想让我活了起来。没到家的时候李金梅道:“小浩,你别老这样,你不说我也不问你的。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不想去酒店上班就休息一段时间吧。”
“姐,我还是去的,只是心里很不舒服而已。给你带来灾难了。”
“小浩,无论你发生什么,姐都不会离开你的。快到家了,别让你妈看见你这样好不好?”我点点头,靠着李金梅都睡着了。
我妈的脚不仅瘸,而且肿。我当夜也没说什么,第二天说什么也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根据我们的临床经验,当属坐骨神经受损,通俗的说法就是脊椎骨错裂,加之骨质增生,需要做手术刮骨清理。当然,我们需要透光验证。”
手续不复杂,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我妈确实如医生所说,我打听医生说要多少钱左右?
医生的对答让我几乎绝望,他说:“这个手术虽说不是很危险,但难度很大。起起落落两万左右吧。”
我不能再让我妈受苦,我没把我妈的结果告诉她,我只说医生说了,过段时间再来医治。检查出病之后我让李金梅送我妈回家,我能想想什么办法呢?医生说了,我妈的手术不能再拖,需要及时治疗,于是我又想到了罗宗成。
我记得罗宗成在走的时候留了一张名片给我,我虽然不想要,但还是胡乱的收了起来的。我给他电话的时候我听出来他很高兴的,于是我们很快的就在一个茶室见面了。我因为有事在身,就没有更多的犹豫,而是直奔主题的对他说:“罗大哥,我妈需要手术,你可不可以借两万快给我?我妈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
“啊?这个啊。这个啊,我怕是帮不上你忙了。我被小赵那小子偷了两万呢,我老婆追得紧。否则还可以借你的。现在怕是帮不上你了。”
“罗大哥不是说不恨小赵的吗?怎么现在你说他偷?”
听我说完罗宗成哈哈大笑说:“你以为赚钱就那么简单?两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再说我根本不相信你们这些在酒店的服务员,偷骗是你们的本领,自从我那同学去了美国,我又被小赵这个混小子给偷去两万,我怕了你们。说白了,我去你们酒店在等着小赵的眉目同时,也是想玩玩而已。”
我听到这些,伤心得不知道该做什么?难道我妈就要为这两万块给逼上黄泉,然而罗宗成临走时对我说:“去做MB吧,赚钱快的很。这个世界需要的人不少,何况像你这样年轻又帅的是很有市场的。”说完完哈哈大笑着走了。
我没哭,因为我需要借钱给我娘做手术。
我想了一夜,既然罗宗成这样的有钱人喜欢玩这个,那么说不定就有更多。我还是回酒店,酒店依旧是车水马龙,只要有人要,我出买自己的身体,无论男女老少。于是我稍微淡淡化装,买了几套很炫的衣服,往镜前一站,是一个风情万种又不失阳光的男孩。
只要去做,自然就有生意上门,那里有需要那里就有市场。
在十天里我接待了三个富婆,二十个基老。经过我的恳求,刘经理允许我穿着自己想要的衣服去送水酒,凡是眼珠子在我身上滴溜溜的转来转去的无一都成了我的顾客。当然这些人出手都很大方。有些客人来的目的就是点名要我坐陪,回头客增多,刘经理脸上是嬉笑开怀的。当然他很清楚我的营生,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
我很快就把钱拿给李金梅,她问过我钱的来路,我说我和刘经理借的,她因为我妈做手术在即,没多问,我买了很多衣服,这是我职业的需要。在我妈做手术的期间我只去看了两次,都是李金梅照顾我妈的。等我稍微有了点资本之后我打算去别的地方去,换地方才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现在的医院要的就是钱,只要有钱,医病是很快的事情。我妈康复的很好,这是李金梅告诉我的。那一天阳光很好,我带了点东西,给李金梅买了几件衣服直接去医院。我妈脸色好了很多,再见到我之后对我说;“小浩啊,我老了,也活不了几年的,何必花钱医我?死生由命,富贵在天。这次到底要了多少啊?金梅你们两个还要结婚呢。”
李金梅看着我,我怕李金梅说出真相,急着道:“妈,你的手术又不是什么大病。才几千块钱而已,不要紧的,金梅姐和我这几年积攒的啊。你放心的养病就是,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啊。”
李金梅也道:“伯母,没事啊,我们年轻,多做点就是。只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就比什么都好。”
我妈安慰似的笑了笑道:“好吧,只是苦了你们两人。都怪我不中用,老了还给你们增添这么多麻烦,我只要活着见到你们结婚成个家,我就是现在死了,也是幸福了!我好了就回家吧,别在这耗费着钱。”
我急道:“妈,别这么说。我们过了那么多苦日子,现在这算什么?再说我们现在也过的很好的。你该把病全部康复再走。”
我妈没在医院多久,最终还是回家去了。我和李金梅也回家去陪了我妈几天,最后还是返回市区来,我们还打算陪我妈几天的,但被她给催了回来。说是她能自己照顾自己。回来的路上,我们坐着客车,李金梅把头靠在我胸膛上,我又想起了我在没多久前的夜晚躺在罗宗成的怀里,后来又是和他借钱时他那满脸奸诈的嘴脸,我真的对不起李金梅,但是我没有选择。快到市区的时候李金梅问我道:“小浩,跟姐说,到底那钱是谁借你的啊?真大方,一次就给你借那么多?前前后后用了三万吧?都没钱了还给我买衣服,我们这次得省吃俭用的奋斗几年才能把钱还完呢?”
“姐,没关系的,我们慢慢还。姐,要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离开我?”
“小浩,你说什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姐,没事。我只是说假如做了,我怕姐听了什么风声不理我。”
李金梅在我脸上打量了半天,问道:“小浩,你没什么吧?我当然相信你的,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只相信你。”
“谢谢姐姐。”说完我像个孩子似的靠在李金梅怀里,其实我也很累,我很想哭,但我不能哭。我是不能哭的,我要保持冷静。
回到住处之后我已经想清楚了,尽管我心里有准备,也调整好自己,但当我真正去面对李金梅的时候还是需要勇气,我冷静之后对李金梅道:“姐,我想跟你说件事,只请你别生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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