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武侠小说---大唐剑侠录(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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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伏虎

   封毅呆坐在地,等红霞渐渐褪尽,归鸦阵阵,他才缓过神来,正要起身赶路。忽然听后面山角口銮铃声响,走来五人一驴,那骑在驴上的是个大胖子,一张脸肥得似乎浮肿,驴子边走他脸上的肉边颤,不小心可能掉下一两块,鼻子跟拍扁的大蒜头一样,嘴唇好象两条香肠,眼睛本来就小,眼眶外又全是肉,越发衬得眼睛往里抠,身穿团龙绣袍,头戴员外巾,一看就知是位财主爷,驴子左边一个瘦长老者,拿着帐薄,右边是位年青公子,衣着鲜光,伸手搀着那财主爷。再后面就是两位护院打扮的人,一个挎剑,一个提着单刀。

   几个人从封毅身边走过,见是个衣着破烂的小子,谁也没注意。听那提刀的汉子正说道:“二公子还是这样心慈手软,俗话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象我们老爷这样好心积善,方圆三百里再找不出第二个,那些穷鬼则不然,一个个奸猾的很,公子哥一向读书,哪知道他们肚肠?”那年青公子道:“话是不错,可我看他们衣着破烂,吃的都是山芋萝卜,确实交不出租子。”那帐房哈哈笑道:“公子爷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他们故意装出来的,好吃的,好看的他们都藏了起来,故意拿些烂东西装可怜,骗的就是公子你这种心软人,若说没钱,那风筝又是拿什么买来的?”那公子道:“风筝能值几个钱.....”忽然“啪”的一下,头顶已挨了那财主爷一巴掌,听他骂道:“混帐小子,老子花钱供你读书,是为了图个功名,光大我房家门面,你倒好,拿书本上的话替那伙穷鬼说话,今天要是没你,租金早收到了,不成器的东西。”那公子顿时不敢吭声,那财主又道:“白二,你明天和张先生再来一趟,务必要把租金收齐,不交的就收回契约。”那提刀的汉子和那帐房先生都应了声是。

   五人说着,渐渐行远,封毅听的暗怒,又看看身上衣裳,猛地恶心一起,高声喝道:“站住!”那五人都诧异的回过头,打量封毅,那提刀的恶奴在怀里摸索一阵,喃喃道:“没掉啥东西吧?”封毅已跑了过来,那公子拱手执礼道:“这位兄台,有何见教?”封毅一下子哽住,忽地一翻眼:“见什么屁教,劫道!”众人一听,什么?劫道的?有这样狼狈的劫道的吗?

   那财主冷笑一声:“小子穷疯了,给我打。”跟班的听这财主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养成条件反射,“打”字才出口,那提刀的恶奴已冲了过来,劈面就是一拳,这厮名叫白人魁,平日跟疯狗一样,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他生的人高马大,又有几斤蛮力,总喜欢把人举到半空,作势要摔,佃户怕他怕得出奇,私下都叫他“白日鬼”。

   封毅毫无防范,那一拳正打在胸口,他护体神功没运上,被打得一个踉跄,那白人魁紧接着就是一脚:“叫你奶奶的劫道。”封毅哪能再吃亏,往左一闪,让开一脚,白人魁跟步过来,左手去住封毅脖领子,右手去拿腰带,要使那老招“霸王举鼎”,不过封毅远比他高,拿腰带倒可以,掏脖领子就差了一截,封毅左手一拨,正碰到白人魁斗肘,白人魁好象被铁棒敲了一下,“妈呀”一声,早被封毅抓住,封毅也是少年心性,大喝一声:“叫你奶奶的熊!”举过头顶,用力扔出,“啪”的正砸到一丈开外的山道上。

   这山道是黄泥巴,有所谓“下雨一包脓,天晴一块铜”,偏巧祝融峰半个月没下雨,那土晒的同铁块一般,一撅打下去会反崩到头上。那白人魁这一砸下,乐子大了,“扑”的好象摔麻袋一样,把白人魁一张脸整个摔成“白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众人都没想到他一摔之威竟至于此,连封毅也后悔不已。那财主爷又惊又怕,连连吼道:“给我打,给我打。”母猪眼瞪得溜圆,那年青公子和帐房先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封毅恨那帐房为虎作怅下脚不留情上前一脚踹翻在地,对那公子却有好感,只是轻轻推开,那帐房倒地滚两个圈杀猪般大喊叫痛。另一名护院却有真功夫,他叫赵进忠,曾败在长沙乘风剑客俞立新门下,后因未经师妹同意而擅自观看她洗澡,被逐出师门,他游手好闲,好逸恶劳,便投在这房百万家里做了护院头领,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欺男霸女,坏事做绝。

   他见白人魁吃亏,心里暗暗高兴,该是我露脸的时候了,拔出长剑,刷刷刷接连三剑,这头三剑使的不错,封毅在绝谷只和玄空交手,也只斗过伏虎剑法,这一乍和人动手,颇觉不如意,左躲右闪,差点挨了一剑。赵进忠精神大振,又刺了四剑,封毅看出他使的是俞家追风剑法,但他平生的功夫都在剑上,现在赤手空拳,顿感不敌,在地上两个狐翻,顺手抽出白人魁腰间单刀,赵进忠紧追不舍,一剑斜刺封毅头顶,封毅大吃一惊:“怎么...不对...”俞家剑法并无此招,他心里惊讶,剑尖已动,急忙脚底一用力,侧飞出七尺,看着赵进忠发呆,心道:这厮原来不是俞家的,竟是个大高手。他哪知道赵进忠这招狗屁不是,他性子本懒,这些年又过的安逸,先前一点剑法早忘光了,头七招还记的,后面的就有些是似而非,想当然了。

   赵进忠哈哈大笑:“毛贼,知道厉害了吧?”封毅发长须卷,倒也是个“毛贼”。封毅一抱拳:“阁下剑法果然高明,不知刚才那招是什么门派?”赵进忠喝道:“少废话,接招吧。”长剑劈空砍下,却是一招极寻常的“力劈华山”,在刀法,剑法中都有。封毅心道:果然是高手。常起后来的剑法偏重进攻,精通“无名剑法”后,更是完全屏弃防守一路,也特喜欢用“白蛇出洞”“力劈华山”之类简明的招数。封毅提起十二分精神,以刀作剑,反撩出去,用的正是十六字真诀中的“以攻为守”,闪电般的刀光一过,就听赵进忠惨叫一声,右手齐腕而断,鲜血狂喷,当场晕死过去。

   封毅呆了半天,骂道:“原来是个纸老虎。”抬眼见房百万催驴欲奔,一声断喝:“站住!”房百万惊得滚跌下驴,见封毅提刀追来,刀上的血兀自一滴滴掉下,吓的没命的叩头:“山大王饶命,山大王饶命。”封毅喝道:“把钱全拿出来,衣服也脱了。”房百万忙道:“是,是。”他掏钱的动作极慢,扭扭捏捏十分不舍,不过脱衣服却是极快,想来平日这两样功夫造诣极深,非等闲可比。

   脱完长衫,顺手又脱内衣,封毅忙道:“够了,够了。”房百万这才回过神,连忙住手。封毅把长衫穿上,这袍子宽大有余,长度却不够,只到膝盖,银子也不多,只三四十两左右碎银,另有一个碧玉鼻烟壶,一枚盖指。当下一股脑收起,把那驴牵过,一拱手:“多谢了。”一拍驴臀,扬长而去。

   华灯初上时分,封毅到了南岳镇,四年时光如箭,这里却什么也没改变,封毅寻到当年与张问鼎打过尖的李家老店,一进门,迫不及待的大叫:“老板,打十斤好酒来。”他四年没喝酒,这一端起酒碗,先深吸了口酒气,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透着舒服,连喝了十斤,又叫了五斤,另外要了盘酱牛肉,大口肉,大口酒,好象恶狼一般,那李老倌连连摇头,这年青人怎么好象饿鬼投胎似的。顷刻间,酒肉齐光,封毅打了个饱嗝,觉得酒味之佳,生平仅见,比平时萧中青苦心调配出来的“十里香”“佛皱眉”好多了,许多年后,他还特意从洛阳赶到这里喝酒,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滋味,当然这已是后话。

   当天夜里就住在李家老店,次日早早起床,他到底做贼心虚,不敢久呆,匆匆把驴子变卖了,离开衡阳。路上理了一下思绪,枫叶山庄是再也不能回去,也不愿回去,萧先生又不知下落何方,谷大哥那里一定要去,告诉他们教主已经去世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南华真经》归还华山,想了一下,掉头望北进发。

   他也不赶时间,一路上到处寻酒喝,打听到哪里出产美酒,便是绕着路也要去尝一尝,如此走的极慢,一个月后才到了鄂州,也即是今天的武汉。鄂州乃水路要冲,上接巴蜀三峡,下控湖口建业,人烟稠密,车马辐辏。封毅沿河而上,见江面宽阔,分为两道,左边的是上水船路,右边是下水船路,井井有条,江流颇急,下水船如奔马般,一艘艘急掠而过,上水船却慢的多,且都有纤夫,船大的有上百人,船小的也有十来个人,号子声此起彼伏,端的热闹,打鱼的小舟是不占江心水道的,只在岸边芦苇丛中出没。

   鄂州本身不产什么美酒,但却汇集了江南江北各路好酒,品种繁多,当地最大的酒楼是“摘星楼”,共有六层,比江边的黄鹤楼犹高出九尺,是鄂州最高处,该楼以酒闻名,有“三王,四相,十大将军”之谓。这十将军指的是:山西汾酒,江南沛酒,湖南衡酒,饶州米酒,潮州浔酒,海宁香雪,济宁金波,广州瓮子春,杭州三白,淮安延寿。四相指的是:真定煮酒,绍兴女儿红,昌建凝香,大名滴溜。三王指的是:长沙洞庭春,琉璃白练,和州苦露。封毅一时沉迷酒乡,不知归路,一连几天,抢来的那点东西早化为酒水流入肚中,后来没钱了,便去偷酒喝,他轻功高妙,哪能让人发觉,只害的管酒的库房吃了不少冤枉,一日在酒库喝洞庭春过量,醉到次日天明,被人扭送进官,挨了一顿扳子,关入牢中。狱里管饭不管酒,封毅只呆了一天,便不耐烦,扭锁而去。

   这日在一个茶摊喝茶时,听旁边几个武林人物说起后天是河阳帮总舵主冯平的寿辰,商量该送什么礼物。封毅心里一动:冯家的“白鹤剑法”深得常起赏识,在剑壁上花了很长篇幅讲解过,冯平本人更是号称“江南第一高手”,自己在枫叶山庄时就曾听封自平提过,当年在紫霞道院,张问鼎商议回南昭的路线时,就曾说走陆路,以避开冯平,连张问鼎都忌惮三分的人,自然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封毅不禁起了好胜之心,当天傍晚在兵器行里偷了把长剑,别在腰后,又睡了一个时辰,这才动身赶往河阳帮总舵。

   河阳帮在鄂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总舵便设在黄鹤楼东岸,背倚长江,一长溜的屋舍。封毅寻到门口,见四条大汉把守大门,顺着围墙走了一箭之远,抬头看了看天,一轮圆月,原来今日正是中秋。封毅暗觉不妥,想了一下,还是翻墙进去了。这总舵占地甚广,封毅又不熟悉,四下寻找,却哪里知道冯平的住处,想抓个人问问,却不好意思下手,闹了个把时辰,渐渐摸到后院花园,心中一喜:对了,他一定和老婆孩子在赏月。哪知这花园冷冷清清,鬼影子也不见一个。不由焦躁起来,重新窜上屋顶,四下眺望,见西边屋舍露出一大片灯光,隐隐有人说话,心想:这次对了。在屋顶猫腰潜行,绕到西边灯光对面的一处屋子,趴在屋脊慢慢探头望去,顿时大吃一惊。

   对面是座极大的厅堂,左右两排竹木大椅,都坐满了人,其中赫然有四大剑庄的人,师父封自平也在其中,四年没见,他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依然那样沉稳肃穆,只不过双眉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大厅正中两把大椅,左边的空着,右边的坐着一个六旬开外的老者,相貌清瞿,此刻正道:“封庄主,这件事的详细经过请你再说一下。”封自平道:“是,不过当时我并不在场,黄清,你说吧。”“是,师父”封自平身后一名壮实的青年道。

   封毅开头没注意,听他说话,才认出原来那二人正是黄清黄平兄弟,四年不变,都成了大人,想起小时侯这哥俩总是变着法子戏弄自己,不由气望上冲,心道:待会好好作弄你们一下。

   黄清站出,先给四座的前辈见了礼。道:“我们几个陪师父是上午到的,下午师妹说起鄂州的黄鹤楼是江南胜景,叫我黄平师弟陪她去,游玩楼之后,我本说回去,但师妹说还早,想去竹林里坐坐,那竹林十分幽静,我们坐在石头上歇息,当时黄平师弟说:‘这竹林虽大,却怎么一朵花也不种?’师妹说:‘竹林栽花,反而俗气。’”

   右排首座是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插口道:“这位姑娘见识高雅!”黄清惊讶道:“师妹说完这话,旁边林子中转来一人,说了一句话,却和汤先生所说一模一样。”那汤先生微微一笑:“是么?”黄清续道:“当时我就问:‘你是谁?’那人.....”那清癯的老者忽然插口道:“那人长得什么模样?”黄清道:“那人高高瘦瘦,样子很斯文,象个读书人,年纪大概三十几岁,拿着把扇子乱摇,我们都以为是个穷酸,他没理会我的问话,自言自语道:‘竹者,孤直也;花者,媚俗也。故高雅之士喜竹,爱其气节;庸俗之人爱花,喜其妖艳。’师妹当时道:‘我也不是不喜欢花,只是竹院栽花,不太相称而已,花也不能一概而论,你说媚俗二字就太偏了。’那人一合扇子道:‘佩服,佩服。姑娘若是爱花,寒舍就种了些清而不艳的花,可否移动尊架,前往品评。’我原说不去,但师妹却兴致极高,点头同意。那人带路,我们三个跟着他,我也怕他是什么歹人,故意伸手在他肩头推了一把,那人脚步踉跄,竟是丝毫没有力量,我这才放下心来,一直穿出竹林,来到江边,那岸边系着一叶扁舟,那人一抬手道:‘请上船。’师妹一怔,道:‘你家在哪?’那人笑道:‘沿江而上,过三峡,入蜀中,弃舟乘马,再走八百里就到了。’我们三个全都大惊,师妹道:‘这么远呀,我不去了。’黄平骂了句:‘消遣我们呀!’没理他,我们三个返身回去,才走几步,那人呼的窜到我们前面,伸手一拦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姑娘何必嫌麻烦。’我们见他这一窜的功夫十分高明,都提起精神,黄平师弟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人道:‘在下姓吴,草字其仁,摩尼教人。’”

   大厅里的人全都大大地吃了一惊,相顾失色。黄清道:“我们听说他是魔教贼人,一齐拔剑,我的剑才抽出一半,那人竟如鬼魅一般窜过来,在我腕上一拍,剑又插了回去,我挥拳打他脑门,手才扬起来,腰间一麻,已中了他一指,这才黄平师弟和小师妹已经拔剑刺到,那人顺手抽出我的剑,挡了三招,第四招上黄平师弟挨了一脚,直跌出去,那人手中长剑却横在师妹脖子上,师妹剑才动,那人快如闪电,连点了师妹五处穴道,不等师妹摔倒,已抓住师妹手臂,两个起落就跳到船上,等黄平师弟爬起去追时,那小船早离开江边,师妹就这样,就这样被抓了....”说完,四下看看,退回封自平身后。

   那汤先生道:“吴其仁,无其人,这显然是假名了,会是谁呢?”趴在屋脊上的封毅心道:难道是我大哥谷孝风,不对,谷大哥凶巴巴,一身煞气,绝不会是个穷酸样子。汤先生下首一名须如短戟的大汉一拍桌子道:“管他奶奶是谁,魔教的人实在猖狂,竟敢把我们贵宾抓走,这不是明着向我们叫阵吗?翻遍鄂州城,也要把他找出来。”另一个身材矮小,却声如洪钟的汉子道:“张问鼎失踪才四年,魔教怎么就敢来中原闹事,当年常起死了,张问鼎用了十年才恢复魔教的元气,难道这新立的教主比张问鼎还厉害?短短几年,就整顿起魔教。”

   汤先生道:“成堂主有所不知,当年常起是和魔教四大长老以及教中数十好手一起来中原的,一场大站,魔教四大长老死其三,止剩下刀魔欧阳盾,后来这人也被排挤出教,那数十位好手也死伤殆尽,魔教这才元气大伤。可这次就不同了,张问鼎虽然失踪,但教中元气未损。新立的教主听说叫唐璧,是张问鼎的小舅子,他剑法也许不如张问鼎,但掌法了得,且雄才伟略不下张问鼎,不可小窥。”

   那成堂主单字名德,一撇嘴:“螳臂岂能当车,魔教厉害的只是剑法,唐璧的掌法能有多大气候,他再厉害,能打得过咱们总舵主吗?”汤先生道:“成堂主,你这话就大意了,他武功现在可能还比不上总舵主,但今后成就却不可限量,而且魔教两任教主虽然是以剑法闻名,但这剑法是常起自创的,张问鼎是他弟子,师徒相承,并不是魔教本身绝学。我听说魔教有三大神功,一是乾阳心法,这部心经是专门练内力的,张问鼎内力深厚,练得就是乾阳心法,其二是反反大法,这门武功听说十分诡秘歹毒,据说唐璧已经练到了第七层,以此看来,唐璧就算比不上当年的张问鼎,但也相差不远。”

   成德道:“那第三样神功是什么?”汤先生摇头道:“不知道,听说这第三项神功魔教至今无人练成。”成德道:“那这吴其仁擅长剑法,莫非是张问鼎的弟子?”汤先生道:“张问鼎没收过徒弟。”

   那清癯的老者忽然插口道:“这位吴其仁只怕不是魔教的。”封自平一怔,道:“冯舵主,何下此论?”封毅心道:原来他就是冯平,看来是个人物。那冯舵主道:“魔教使剑的好手其实不多,总共才三个,一个是掌刑的龚景,但龚景已是六十出头了,一个是八彪骑中的大羽剑白胜,不过这人缺了只胳膊,另外一个女子,更不用说了。”薛自飞道:“也许他本是用刀,或者别的,故意换成剑法。”

   冯总舵主道:“不会的,魔教行事一向张扬,若他故意换去称手兵刃,那他何必自报家门,大可随意捏造一个门派,他之所以说是魔教的,无非是想我们和魔教火并,这人一定和我们河阳帮有仇。”封自平听说不是魔教的,松了口气,道:“这人既然不是魔教的,那会是谁?”冯总舵主把目光投向那汤先生,道:“其实汤先生早猜到了,是不是?”

   那汤先生微微一笑:“属下是猜到一点,但也不敢肯定。”封自平急道:“到底是谁?”汤先生缓缓道:“在江南一带,擅长轻功剑法的,相貌和令徒所说一致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陆白衣。”封自平一听,好玄没气晕过去,陆白衣是江南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女儿落在他手上,只怕,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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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自明道:“原来是他,这可不妙,这厮行踪无定,难以捉拿。”冯总舵主道:“这个请放心,包在我们河阳帮身上,早些年陆白衣确实独来独往,不过去年他已加入了怀帮,是怀帮飞雁堂香主。”那须如短戟的大汉骂道:“怀帮一向收容这种武林败类。”封自平强定心神道:“这,陆白衣怎么加入了怀帮?”冯总舵主道:“这还要拜汤先生所赐,去年年初陆白衣在汉口行事,被汤先生撞破,给了他一记六合掌,那厮觉得人单势孤,想报复又不敢,知道怀帮一贯和我们作对,于是加入了怀帮。”座中年纪稍大的都知道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汤子章掌法了得,年纪小的都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心想:这般文弱的人也会武功?

   汤子章道:“说来实在惭愧,那陆白衣的轻功确实了得,挨了一掌,在下仍追他不上,除恶不劲,反生事端。”那须如短戟的大汉站起道:“既然都弄明白了,还等什么,大家操家伙,上怀帮要人去。”冯总舵主脸一沉:“戚堂主,与怀帮开战这等大事,可不是你能做主的。”那戚堂主怒道:“难道我戚大彪说话就是放屁不成?”那冯总舵主不悦道:“胡说,这事要等总舵主回来决定,你不用大呼小叫。”戚大彪一听“总舵主”三字,顿时息气垂手,道:“是,是。”坐了下去。封毅一愣:哦,原来这老头不是冯平!看样子是副总舵主了。

   封自平大急,对那老者道:“冯舵主.....”那老者点头道:“封庄主,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总舵主外出,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怀帮高手如云,无论明争,还是暗斗,都需总舵主亲自发号施令。”封自平叹了口气,不再说了,自己到底是客,总不能强迫河阳帮上下去硬闯怀帮总堂。

   那冯总舵主站起身,在厅前来回踱了两圈,众人都沉默不语,等他拿主意。那冯总舵主停下道:“各位来到这里,是给我们河阳帮天大的面子,出了事自然也应着落在我们身上,在下有个计较,不可可否妥当?”封自平道:“冯总舵主的高见定然无差,愿闻其祥。”那老者笑了一下,忽然对黄清道:“这位贤侄,可否借宝剑一用?”黄清慌忙解下佩剑,递了过去。

   那老者接过,抽剑出鞘,仔细打量,封毅心道:难道这剑上有什么线索?对了,哪个什么陆白衣用过大师兄的剑。那老者道:“这个主意其实很简单。”忽大喝一声:“滚出来!”右手一甩,长剑化为一道白虹,直射对面屋脊封毅藏身处,封毅的经验实在不足,伏在屋顶自以为没人发现,但那老者内力深厚,早听到对面屋上微微有呼吸声,故意在厅前踱步,又看到封毅半截衣服,更加断定有人偷听。

   封毅正想听他“高见”,没想到对方突然朝自己发难,仓皇间来不及细想,在屋顶一 个翻滚,饶是他应变及时,但半截衣袖还是被切下,长剑击空,打得瓦片乱飞,封毅还没站直身子,那老者已扑了上来,只比飞剑慢了半拍,人未到,掌风扑面,封毅双手在屋顶一按,倒翻了个筋斗,躲开他一掌,那老者左脚已点住屋面,身子未稳,又是一掌劈到,封毅气都喘不过来,肩头已中了一掌,“砰”的一声,痛彻骨髓。那老者喝道:“你是什么人?”

   两人交手之际,大厅里一阵大乱,汤子章,戚大彪,成德,封自平诸人纷纷跃出,封毅右臂酸麻,拔剑不得,心中顿时慌惧,不敢答话,掉头就跑,那老者随后紧追,边追边发了两记劈空掌,封毅竭力避开,正想跃到左边屋顶,忽地左边一团亮白色的光芒射到,正是汤子章成名的暗器“萤灯”,乃是五十枚梅花针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打出,又快又多。

   封毅惊慌之极,也迸发出全身潜力,左脚重重一踩,提气上纵,天井下的人只见明月当空,一人如大鹏般展翅跃起,半空中那人双臂连摇,宛若风车转动,两三个起落已在十丈外的屋顶了。

   人群中不乏轻功好手,尤其是那老者,更是以轻功饮誉长江两岸,可这样一比,也自叹弗如,他已看到对方年纪不大,又穿着一身清白色衣裳,腰跨长剑,且轻功高超,不由大喝道:“你是陆白衣?”封毅顾不得分辩,脚下加劲,飞奔而去。

   他越跑的快,众人益发认定他是陆白衣,唯一识得陆白衣的汤子章,偏偏又没看到封毅面目,一时群豪刀剑出鞘,大呼小叫着一起追了出去,尤其是封自平,眼都红了,他轻功本不及那老者,但却奔在最前头,边追边骂,封毅最怕的就是他了,听他在自己身后,逃的更快了。

   转眼间,已出了河阳帮总舵,进了鄂州府城,今日正逢中秋,一路上尽是观灯游会的人潮,封毅专拣人多的地方跑,可偏偏那汤子章十分精明,老远就喊道:“河阳帮捉拿江洋大盗,不相干的都闪开。”他内力悠长,声音传出老远,封毅还没钻入人群,那人群已哗的散在两边,连奔了几条街道都没甩开追兵。

   封毅慌不择路,忽地一拐,钻入小胡同,可汤子章他们在鄂州生活多年,对周围地形一清二楚,封毅乱钻乱窜,差点让人堵了个结实,连走了四条胡同,最后钻入一条幽静的深巷,等走到头,暗叫:苦也。这竟是条死胡同,面前一道二丈高的围墙,听身后喊杀声渐近,封毅退了两步,拼命一跃,脚在墙面上一蹬,贴着围墙险险而过,背上被蹭出一道血痕,也自不觉,落脚听“砰”的一声,水花乱溅,竟个是池塘,好在水不深,封毅拖泥带水的淌过,扫眼一看,这似乎是官宦人家的花园,池塘外一长溜的花圃,月光下各色鲜花脉脉的吐着清香。

   封毅坐下喘了两口气,听围墙外有人道:“这淫贼从这跳进去了。”“他妈的,这么高,也跳得过去。”“所谓狗急跳墙,正是这个道理。”封毅暗骂:你妈的才狗急跳墙。却不敢再坐,蹑着脚步,穿出花圃,过了一道小小的月亮门,迎面一座三层的小阁楼,不见灯火。封毅轻轻窜上一楼檐面,右手一勾吞水兽头,翻上三楼,三楼一排窗户,封毅轻轻推了一扇,锁上了,这才已听到花园里脚步乱响。封毅大急,边走边推,到第五个窗户时,那窗户轻轻开了,封毅提气跃入,悄无声息的跳了进去,反手就关了窗户。心中也颇为满意,只要里面主人不是武林一流好手,断听不到自己声音。

   脚才落地,脖子一凉,一把长剑已架在颈后,封毅一颗心才放下,陡然提起,冒了一身冷汗,刚想说话,后腰一麻,已被人封了三处穴道,全身立刻僵硬,那人身手利落,不等封毅摔倒,伸手轻轻一托,悄悄把封毅放倒在地板上。这时,楼下一声暴喝:“陆白衣,滚出来!”,正是那大汉戚大彪。

   封毅脸贴着地,看不清四周,只闻得一股淡淡的幽香,似乎这是间女子的闺房,心中骇然:难道是个女子制住自己?

   这时楼下已吵成一片,封自平和汤子章正在商议,是不是要上楼去搜,那冯舵主却似乎没进来。吵闹声早惊动府中家丁,一个管家和一名小厮匆匆赶到,见了众人架势,吓了一跳,那管家叫道:“你们上什么人?敢明火执仗来施府打劫,反了天不成?”汤子章忙拱手道:“是刘管家么?我等不是歹人,因为追赶一江洋大盗,他走的急,似乎窜入贵府,我们也是一路跟着他,事先没能和府上打招呼,恕罪,恕罪!”

   那刘管家还没回答,前院已急急奔来三人,二个仆人陪个位白须老者,那老者穿着便衣,扣子都没扣齐,显然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见汤子章,道:“我认得你,你是河阳帮的人。”汤子章抱拳作礼:“施大人,打搅了,今日之事实在是个意外,本来是捉拿一江洋大盗,那厮慌不择路,竟逃入贵府.....”他顾及封自平颜面,只说是江洋大盗,不说是采花大盗,免得今后有所不便。

   那老者正是致仕的礼部侍郎施光举,十多年前做过鄂州刺史,闻言勃然大怒:“一派胡言,捉贼捉到我家来了,你看我们这哪个象江洋大盗?贼喊捉贼,冯平呢?这事是他指使的对不对,叫他出来和老夫对话。”汤子章道:“施大人息怒,这事和我家舵主根本没干系,和我们河阳帮也没关系,原是几个朋友吃了那恶贼的亏,才邀我助拳,老大人明达干练,一定也知道这些江湖人的行当。”施光举“哼”了一声:“你们这伙人的行径老夫自然知道,一向拉帮接派,使气斗欧,目无王法,平日里你们横行乡里,讹诈良善,不想竟胆大包天,连我的主意也敢打,莫非欺负我老了不成?”

   汤子章忙道:“施大人实在是误会了,我们绝非借故打劫,确实是追赶一江洋大盗,才到这里的。”施光举道:“那你看见那大盗跑到哪里去了?”戚大彪一指那小阁楼,道:“就是这里。”施光举一听这话,登时老脸涨的通红,厉喝道:“胡说八道,你知道这花心阁是谁住的?那是小女的闺楼,你们竟敢如此无礼,你们.....”气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刘管家忙给他捶背顺气,汤子章心里暗叫不妙。大唐的风化比较开放,不比宋明时理教森严,但说一采花大盗跑到一未出嫁的姑娘房里,这等事终究乱说不得的,何况施光举又是退仕的朝廷大员。

   汤子章心里一琢磨,忽地暗呼:上当了!怀帮知道我河阳帮与施家有大仇,故意将我们引到这里,此乃“驱虎吞狼”之计。施光举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迭声道:“刘管家,拿我的名刺去见王大人,把这伙不法之徒统统捉起来,快去。”汤子章道:“施大人,请暂息雷霆之怒,这事想来是我这伙朋友看错了,当真抱歉,今日之事我等绝不外泄,明日一早我定到府上领罪。”施光举到底也怕这伙江湖人物翻脸,哼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走了你我捉冯平算帐去。”汤子章道:“是,是。”一挥手,率人退了出去,封自平极不情愿,但看惹了不小的麻烦,又孤掌难鸣,只好悻悻的走了。

   众人走后,施光举到底放心不下,心道:这楼下闹翻了天,怎么云儿那一点动静也不见,灯也不点亮,吩咐众仆拿来灯笼,一起上楼,走到三楼门口,听里面毫无动静,暗暗心慌,敲门道:“云儿,云儿,是爹爹来了。”里面无人应答,施光举一推门,那门竟然没有杠上,一推即开,施光举大惊,吩咐众人在外面等候,自己提着灯笼进去,这一看,顿时放下心来,屋里整整齐齐,女儿躺在被窝,睡得正香甜,当下蹑手蹑脚退出来,把门关上,下楼后才恨恨道:“这伙刁民,明天定不放过他们。”

   施光举上楼时,封毅已被那人推进床底,触手一个软软的身子,原来里面还塞了个人,只是一团漆黑,看不清是什么人,但闻得那人身体幽香阵阵,竟也是个女子,封毅莫名其妙。等施光举走后,封毅又被人拎了出来,这时封毅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见那人是个青年男子,高高瘦瘦,一身白衣,手里摇着折扇,可不是黄清说的那个“吴其仁”,汤子章所说的“陆白衣”么。

   陆白衣伸手在封毅颈后一拍,解了他哑穴,道:“好小子,竟敢冒我名头行事。”封毅愣道:“我冒你什么名头?”那陆白衣嘻嘻一笑:“同道中人,还装什么糊涂。”封毅听他也以为自己是采花贼,又好气又好笑,不理会他,游目四望,见屋子位置不大,但布置得十分雅致,卷台书桌上摆着一盘鲜花,墙壁上挂着几副字画,黑暗中也看不清楚,身后一张七宝床,床上躺着一人,长发批下,大概就是施光举的宝贝女儿,看样子也被陆白衣点了穴道。陆白衣见他样子,含笑道:“你这厮面生得很,大概是个雏子,不过眼光倒不错,知道施光举的女儿漂亮。”封毅依然不答,暗暗运气冲穴。

   陆白衣见他不说话,也不再问,伸手把床底那人抱了出来,封毅一看,是个年轻女子,有几分面熟,忽然一惊,是小师妹,时隔四年,封倩盼已是十七岁的姑娘了,相貌和小时侯颇有不同,若两人无意碰到,封毅断认不出她,但他听了黄清的话,知道师妹落入陆白衣手上,这一看,顿时认出她。

   陆白衣在封倩盼脸上一捏,笑道:“好妹子,干么哭丧着脸呢?”封倩盼又惊又怕,恨不得把他剁了,可全身受制,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没有,陆白衣见她的样子,却是欢喜无限,在她脸上恨恨亲了一口道:“好妹子,这一下午事太多,可真冷落你了,待会也有大事要办,咱们趁现在有空,可要好好享受一下。”伸手就要解封倩盼衣带,封倩盼只觉全身冰凉,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封毅怒火狂炽,内息顿时走岔,本来还可以说话,这下连叫都叫不出来。

   正这时,外面风声一动,却是有人落在窗台上,陆白衣顿时住手,把封倩盼封毅两人先后塞入床底,这时窗户扑扑声响,轻重各是三下,陆白衣走过去,低声道:“翻江倒海”,外面一个沙哑的声音道:“降龙伏虎”,陆白衣忙打开窗户,抱拳道:“是李护法?”外面跃进一秃头胖子,傲然道:“是我。”他身后还有两人,一个又高又瘦,宛如根竹竿,脸色愁苦,腰间盘着柄链子枪,另一人一脸红胡子,相貌粗豪,腰悬鬼头大刀。

   那秃头看了一下四遭,道:“陆香主,都准备好了吗?”陆白衣毕恭毕敬道:“都准备好了,施云我已经制住了她。”,那秃头过去看了看,道:“鄂州四云,施氏绝伦,果然,果然,怪不得,怪不得。陆香主,你没动过她吧?”陆白衣忙道:“属下岂敢,你老交代的,属下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那秃头笑眯眯道:“你小子可不是好东西,不过这可不是我交代的,那是帮主亲自吩咐下来的。”陆白衣一凛,原来是帮主看中这女子,要自己享用。那秃头看出他心思,笑骂道:“你胡想什么,帮主他老人家是磊落英雄,岂会象一些糊涂小子一样沉迷女色。”陆白衣心道:那也未必。口中道:“是,帮主仁侠无双,自然非属下可比。”那秃头道:“我说的这糊涂小子也不是指你。好了,别再废话了,我来说说今晚咱们的行程。”怀帮行事一向谨密,每次大的行动除了帮主和分派的行动头目知道之外,其他参加者不到事发前绝不知情,尤其是这次,出动了一名护法,三名最了得的香主,那事情一定不小,绝不是来绑架一个不会武功的官宦小姐。

   那秃头道:“各位知道,咱们怀帮在鄂州有个大对头,一向与我们作对,管帮主早想将他除去,只是这人势力极大,他本人勇谋兼顾,实在不好对付。”陆白衣皱眉道:“李护法说的可是绰号‘河上虎’的冯平?”那秃头是怀帮的左护法李温,点头道:“不错,就是这小子,不过最近我们已找到他一个破绽。”陆白衣道:“什么破绽?”李温一指床上那姑娘道:“就是她,施光举的小女儿施云。”

   陆白衣道:“莫非她是冯平的相好?”李温道:“不错,他们私通已经一年多了。”陆白衣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听说冯施两家仇深似海,冯平的父亲冯东阳就是死在施光举的手上,他们怎么会?”李温道:“这不是我们要管的,我们得知他们俩月半要相会一次,今晚正是他们相会之期,我们要做的就是刺杀冯平。”陆白衣道:“原来如此,有李护法坐镇,冯平死定了。”李温忽然神色沮丧,道:“这次行动我也只是小喽罗而已。”那红胡子的秦香主惊道:“帮主也会来?”

   李温摇头道:“帮主乃万金之躯,岂会轻易赴险,这次行动的头领是宋长老。”三名香主全吓了一跳,宋长老名丘,乃现任帮主管辅齐的师叔,在帮中辈分最高,他十多年前就不视事了,这次管辅齐不知怎么说动了他老人家下山,看来此次行动是志在必得,陆白衣道:“冯平也不过就是人而已,又非三头六臂的怪物,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李温道:“冯平生平所学有三样最了得,一个就是他冯家的‘白鹤剑法’,在武林十大剑法中排行第六,不过这次暗杀他有个便宜处就是他没带剑,与情人相会么,带把剑多煞风景。”陆白衣喜道:“他既然没剑,那何足道哉。”旁边那竹竿一般的汉子冷笑道:“他就算没剑,打你这样的十个八个还是不成问题。”他姓过,十大香主之首,枪法了得,故人都称之“过三枪”而不名,他性子耿直,极看不惯陆白衣这采花贼。陆白衣大怒,不过这过三枪乃是帮主亲信,最早随管辅齐打天下的四老之一,却不敢和他翻脸。

   李温忙道:“过兄弟这话也没说错,连帮主都承认,单打独斗,连他老人家也不是冯平的对手,那厮不光剑法厉害,而且掌法无双,是他师父一尘道长所授,只有十七招,但每招有九种变化,用起来,可正可奇,变化无穷。”那红胡子的秦香主道;“不过宋长老号称‘铁掌’,掌力十分刚猛,应该可以克制冯平小巧的掌法。”李温道:“不错,一力降十巧,只是这冯平内力深厚只怕尚在宋长老之上,他第三绝十分厉害,威震武林,名字很古怪,叫做‘镔铁锤’,却不是兵器,而是运用内力的一种法则,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把全身内力凝于一点击出,这功夫是他冯家的绝技,但除了创造这门功夫的冯家先祖外,两百年来,冯平是第二个练成,威力强铸,以冯平内力之强,要是施上‘镔铁锤’,漫说你我,就是少林龙晋大师,剑神公孙守拙这样的人物也经受不起,所以.....”

   还没说完,窗外有人冷笑道:“李护法怎么竟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四人一惊,以他们武功,别说有人在窗外,就是在楼下也应早听到了,可这人要是不说话,四人只怕再说一个时辰,也不知窗外有人偷听,李温反应最快,忙道:“是宋长老么?”打开窗户,一黑衣老者飘然而入,他身材甚高,面如寒冰,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在黑暗中犹令人不敢正视。进屋后,看了一下,道:“冯平出道才不过十年,你们竟把他捧上了天,谅一后辈能有多大修为。”李温道:“宋长老不可大意,冯平年纪虽轻,但武功的确高明,六年前长江边最大帮派是飞鱼帮,当时河阳帮和他们火并,冯平一人打倒飞鱼帮二十五名好手,连飞鱼帮的丁老大都死在冯平的‘镔铁锤’下,风云一时的飞鱼帮就此烟消云散。”

   宋丘道:“照你这样说,我也只是来送死的了?”李温忙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宋丘道:“我不在帮中司职,你不用自称属下。三更也快到了,按计划行事吧。”忽然脸色一变:“床下有人?”他内力远高出众人,虽床帘下垂,但已听到里面隐隐有呼吸声。陆白衣慌忙道:“刚才有个小贼来这偷东西,小的怕他泄露机密,所以将他擒住,正等长老发落。”李温深知陆白衣的癖好,怒道:“陆香主,你好大的胆子,这当头还色心不改。”陆白衣急忙从床下拖出封毅道:“宋长老,李护法,你们看。”众人一看,确实是个男子,这才息了疑心,陆白衣暗吐口气,好险,若不是封毅误打误撞跑进来,此番可真交代不了,陆白衣道:“这厮自己倒霉。”抽剑就要砍死封毅,李温忙道:“不可,杀了他难免会有血腥气,冯平很狡猾,莫让他生疑心,点了他死穴吧。”陆白衣道:“是!”伸指朝封毅胸口点去。

   他们在说话间,封毅已经冲开了两处穴道,只差“环跳穴”未通,全身真气流动,只是下身不能动弹而已,蝉翼心法上有“移穴”之法,见陆白衣伸指朝胸口而来,知道是点“檀中穴”,暗吸口气,将“檀中穴”移上二寸,陆白衣一指虽然戳得他胸口一阵疼痛,却不关生死。封毅双目一翻,闭气装死,陆白衣又把“尸体”推入床底,宋丘四人看得清清楚楚,都以为封毅已死,当下李温交代如何埋伏,如何配合。众人分头行事,屋中顿时鸦雀无声。

   封毅在床下闷得一身大汗,却渐渐把“环跳穴”通开,他轻轻伸手抓住封倩盼的手掌,封倩盼于外面的事也听得一清二楚,她正在害怕自己和一个“尸体”挤在一起,忽然那尸体竟伸手抓住自己,一时以为僵尸作崇,要不是她穴道被封,这一声尖叫只怕要长长的划破夜空。封毅觉得她身子一抖,知道她害怕,心里暗笑,索性再捉弄她一下,在她手心写道:“你是封倩盼”,封倩盼越发害怕,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名字,那肯定是鬼了。封毅觉得她全身颤抖,本来还想写一些她小时侯的事,怕吓坏她,于是写道:“我是小七子封毅”,封倩盼大惊,封倩盼在她手上写道:“别说话”,轻轻解开她穴道,封倩盼伸指在他手心写道“真的?”封毅写道:“是”,封倩盼这时也感到对方是人非鬼,就算是鬼,却是小时侯的伙伴,也不必害怕,写道:“这些年你到哪了?”封毅写道:“以后再说。”封倩盼写道:“现在怎么办?”封毅写道:“等着,外面人很厉害。”两人挤在床下,十分闷热,封毅从未和这位娇媚的小师妹靠得如此之近,闻得她身上阵阵体香,忽然心神一荡,急忙放开她柔腻的小手。

   两人都感尴尬,正不知说什么好时,忽地外面一声轻响,宛如落叶坠地,封毅心一惊:那个什么冯平来了!封倩盼没听到,犹在他手心写了个“七”字,“师兄”两个字还没写,外面有人轻咳道:“阿云,是我。”接着,门轻轻开了,封毅从床底只看到一双黑色布鞋,青色下摆。那鞋子慢慢走来,听得那人一声轻笑:“就睡着了?”弯腰要拍醒施云,就这时,左边帘子一动,一柄白闪闪的枪尖闪电般刺到,冯平毫无提防,匆忙间一偏头,枪尖扎空,那链子枪不等锁回,变刺为压,平拍冯平肩头,与此同时,右边风声掀动,一人舞着鬼头刀冲了出来,拦腰就斩。

   冯平一口气没吐出,他武功的根基全在于内力,真气没提起,招式发不出来,不过他身经百战,处事十分冷静,并不躲闪,秉指直插秦胡子双目,却是后发先致,秦胡子吓了一跳,急忙就地一滚,躲开那一指,他擅长的本是“地堂刀”,人在地上,更是灵活,霍霍三刀朝冯平下盘削去,“砰”的一声响,却是过三枪一枪杆打在冯平肩上,顿时衣衫破裂,一道血痕。

   冯平硬受了一记,正待换气,头顶风声翼动,一个硕大的肉团压下,肉团中伸出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左手鹰爪,右手虎爪,直抓冯平头顶,冯平不就看人,已知道是怀帮的左护法李大天王,知道他的擒拿手是江南一绝,抓手折腕,断骨折筋,不敢硬接,往左一扑,接连三个兔翻,过三枪紧追不舍,抖起碗大的枪花,“扑扑”急刺,冯平腹中一口气已将用完,动作稍慢,右股挨了一枪,鲜血迸流。

   秦胡子人刀合一,贴地削来,冯平双手倒撑地板,面向上倒翻了个跟斗,李温见有机可乘,低吼一声,双抓径拿冯平两腰,过三枪却没再刺,而是以枪作鞭,平空击下,他链子枪颇多妙用,这招“秦王鞭石”乃他夺命三枪的一式绝招,不求变化,但力道奇大,枪风罩定冯平,冯平此时身如长虹弯曲,要想躲开这招,惟有脚尖用力窜出,可李温跟在他身后,冯平就算能窜出,也必受他追拍出去的一掌,何况他已经气尽,根本无力跃出。

   怀帮为此次“伏虎行动”可谓用尽机心,先是考虑到冯平用剑,所以派过三枪的链子枪和秦胡子的大刀克制他,陆白衣轻功好,可以趁隙偷袭,李温的擒拿手可克制对方掌法,又考虑到李温内力不如冯平,于是管辅齐亲自出马,用激将法请出退隐已久的“铁掌”宋丘,李温和管辅齐商议,关键是不能让对方“镔铁锤”出手,于是苦思了一套如何克制对方发招的阵法,此时一出,果然奏效。

   宋丘自认为辈分远高冯平,连他父亲冯东阳都要称呼自己一声前辈,不屑于群斗,抱手在旁观战,暗自冷笑:都说这厮如何如何厉害,没想到如此不济,也罢,省得老夫出手,传出去别人定说老夫以大欺小。

   封毅在床底看得真切,他本盼望冯平得胜,赶跑众人,自己和封倩盼好偷空溜出,没想到冯平如此不堪一击,冯平死了,他们肯定会把我“尸体”揪出,说不定不放心,要砍上几刀,最可怕的是小师妹又要落在那淫贼手上,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趁他们杀冯平的时候,我拉起小师妹就跑,看他们轻功,只要没被他们拦住,出了这小阁楼,他们就追我不上。想到这,伸手抓住封倩盼,就要冲出。

   星丸跃动,电火闪烁之际,就见冯平双手一用力,下身一卷,绕着链子枪又翻了跟斗,链子枪击空,“啪”的一记,把地板抽出一条大缝,秦胡子一刀差了四寸,没刺到冯平,李温抓他腰间的双抓也落了空,不由一呆,这一招不属于任何门派,冯平以前也绝没用过,这不是武功,实乃冯平百战劫余,平生机智所凝,就在三人一愣之际,冯平吐气扬声,一口气吸入腹中,大喝一声,“砰”的一拳击出,李温双掌接了他一拳,顿时气血翻腾,把持不定,连退了四步,过三枪舞枪来刺,冯平右掌一挥,正拍在他枪杆上,过三枪双手一震,链子枪脱手落地,秦胡子还待扑上去,支援过三枪,冯平飞起一脚,正踢在他肩头,秦胡子顿时成了滚地葫芦。

   冯平收掌喝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和施云相好之事十分隐秘,以他的武功也不可能会被人跟踪,怀帮却如何知晓?李温不敢答话,运转一下气息,发现无碍,才松了口气,冯平正要下手擒住他,忽地侧地暗流涌动,一股力道排山倒海压来,冯平大惊,坐掌拍出,借势飘开四尺,见是个黑衣老者,一掌才过,二掌又生,连环不歇的七掌击来,小屋地盘不大,冯平边接边退,最后背靠墙壁,喝道:“好厉害的掌力,你是谁?”

   宋丘觉得对方虽说不弱,但与自己五十年的修为还是相差甚远,看来别的可以取巧,这内力却是一分年纪,一分修养,冯平说话时,他立刻收掌,不占对方便宜,冷冷道:“老夫宋丘,你就是冯平?”冯平听过他的名字,照江湖辈分,他比自己父亲还大一辈,不过和他并非一个门派,却不必叙礼。笑道:“原来是宋前辈,失敬,失敬。”宋丘道:“我听说你这娃娃口气很大,号称江南第一高手,又扬言要和江南所有掌法高手比试,你小小年纪,怎敢出此狂言,当此大号?”冯平道:“江南第一高手,在下哪里敢当,却是江湖朋友取笑在下的,至于和江南所有的掌法高手比试,在下可没那个闲工夫,前辈一定是听了别人挑拨,前辈退隐多年,过着神仙般日子,何必还管这红尘中杂事。”宋丘怒道:“你是说我这老家伙早跟进棺材了,什么红尘中凡事,你小子猖狂之名,我闻之久矣,正要教训教训你。”

   冯平忽然冷笑道:“我是可惜你一辈子辛苦挣来的名声不易,你不必倚老卖老。”宋丘气的老脸通红,他暴躁自大是出了名,闻言“啊”的一声怪叫,双掌排云击出,冯平见对方掌力确实不可小窥,要和分胜负只怕要上百招,李温三人在旁边虎视耽耽,施云又不知有没有受伤,当务之急先解决李温三人,再打发这老头,考虑清楚后,脚下一滑,避开宋丘双掌,晃拳朝李温面门击去,李温不敢再硬接对方拳力,偏头让开,正待反击,冯平拳路一飘,一转攻向过三枪,过三枪低喝一声,枪尖朝冯平拳头扎去,冯平脚下一越,同时避开过三枪和宋丘,忽然一掌切在秦胡子肩头,他步法巧妙,宋丘这等好手也看不清他虚实,连劈十掌,连冯平衣角也没切下一块,而自己这边的秦胡子和过三枪却抵挡不住,连连中招。

   宋丘大怒:“臭小子,就知道耍诡,有种的和老夫真刀真枪比试一场。”冯平哈哈一笑:“好狂妄的老家伙,你也接我三掌试试。”左掌虚引半圈,右拳从圆心穿出,直击宋丘胸口,宋丘不躲不让,右拳急出,“砰”的两只拳头碰在一起,宋丘只觉右臂酸麻,直透肩胛,脚步不由自主退了三步,心里暗惊:这小狗好强的内力。立刻跟进,一拳击出,冯平暗骂:这老家伙死要面子。他也起了争强好胜之心,两人连对了七拳,这七拳硬碰硬,没一丝取巧。宋丘一张脸登时通红,腹中一口气运不过来,冯平要是再接上一拳,立刻可结果对方性命,但李温三人岂能让冯平出手,拼死困住冯平。

   冯平也小瞧了宋丘,只当对方年老体衰,比力气哪是自己对手,本想四拳将对方击倒,不想宋丘年纪虽大,退隐急久,但功夫却没放下,等四拳过后,对方竟然无事,而且第五拳闪电般擂来,一时骑虎难下,一直拼了七招,忽地觉得丹田一痛,却是内力消耗太快的症状,他冯家的内力心法不惧久战,却忌急战,吃了一惊,趁宋丘调运真气的空隙,忽然一伸手,闪电般夺了秦胡子大刀,反手一刀朝李温砍出,宋丘一不插手,三人顿时不敌,过三枪抖枪扎冯平后心,冯平头也不回,反脚踢出,过三枪的链子枪顿时脱手飞出,穿破窗户,无影无踪,冯平一招逼退三人,紧接着,大刀脱手朝宋丘掷去,他却一个垫步,朝窗户扑去。他年纪虽轻,但处事极为果断,打不过就跑,绝不充什么硬汉,对方的目标是自己,管辅齐最近又极力结交官府,绝不会加害施云。

   忽地头顶白光一晃,一道凌厉的风声自上而下直刺冯平头顶,冯平一呆:怎么还有埋伏?陆白衣是大盗出身,耐性极好,虽然见己方频频遇险,但一直忍住,终于抓住这绝佳的机会,冯平人在半空,绝无法躲避。冯平虽惊不乱,手一扬,拍在剑面上,长剑从耳边掠过,刺在他肩头,冯平毫不停顿,夹手已夺了长剑,身子已飘落在窗前,他这下本可破窗而出的,终究因为这一剑而差了三尺。

   李温大喝:“休走!”一招“缘木求鱼”直砍过来,却是以掌作刀,这本是他的绝学,先前忌惮对方内力,宁愿用外门硬功以求折断对方关节,此时见冯平内力消耗过巨,不再害怕,立刻使出看家本领“碎石刀”,也叫“碎石掌”,冯平低头避开,一脚踢在李温腰胯,一脚踢出,听得宋丘深吸了口气,暗叫:不好,这老家伙要拼命。宋丘极号面子,今天以五个一流高手斗一个三十岁的青年,却弄的个个受伤,传出去再无颜面,他本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却拼却最后一丝力,双掌直击过去,却是无论如何也要结果这个“江南竟比自己还厉害的晚辈”。

   冯平匆忙间一让,躲开左掌,眼看对方右掌已触及自己胸口,忽地一缩胸,左拳无声无息的击出,两人同时中招,一个侧翻,一个仰飞,各摔出一丈开外,宋丘正撞在那卷台书桌,“哇”的一口鲜血吐出,缓缓软倒:“好...好,镔...铁。”“锤”字没出口,头一歪,已气绝身亡。

  未完待续)

  ---931工作室吴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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